掌灯判官-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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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有三四百辆,图奴士兵列队往车厢里走。
他们要去哪?
童青秋从怀里抽出一张一寸多高的纸人,纸人随风而动,飘到了车下,牢牢贴住了车底。
童青秋冲着韩宸点点头,韩宸赶紧布置法阵,带着两人回到了双熊关附近。
等进了双熊关,见了太子和楚信,徐志穹直接说道:“殿下,车骑将军,关外是一座空营,营中兵马不超过一万!”
楚信大惊:“敌军往哪里去了?”
童青秋捻着胡须,默默计算。
俄顷,童青秋抬起头道:“他们往西去了。”
“羊角关!”楚信的眼睛里暴起了血丝。
他轻敌了,他没想到图奴真的能抓到他的软肋。
一连几日,图奴车马不断,看似实在运送粮草军械,实际是在往羊角关运兵!
余杉老早发现情况不对,可惜他没能查出缘由!
图奴在双熊关外气势汹汹,貌似要在此决战。
实际上这都是障眼法,包括今天的这场战斗都是佯攻而已。
楚信把所有注意力都留在了双熊关,可实际上,双熊关外,图奴兵力所剩无几,甚至看到了太子,都不敢发起冲锋。
他们的目标是羊角关!
羊角关是涌州的软肋!
太子想了片刻有些费解:“羊角关也是险关,易守难攻,况且关前道路崎岖,是三座险关之中,最不合适大举进攻的关口,图奴怎么会去了那里?”
楚信低声道:“羊角关有伤,城墙上有致命伤!”
韩宸愕然道:“城墙有伤,怎不早点修补?”
楚信道:“若是修补了,就被图奴知道了!”
徐志穹咬咬牙道:“看来图奴早就知道了。”
第249章 潜龙岗
楚信率先用阴阳法阵来到了羊角关,解除了蚩尤兵主印,阴阳师全力施法,相继把太子、徐志穹、余杉等人送到了关上。
羊角关的城墙,高有九十六尺,比双雄关的城墙还要略高些,关口修在两山之间;宽不过七十于尺,敌军作战空间不够,难以形成大规模冲锋,是三座险关之中最好防守的一座。
按理说,这座险关是攻城方的下下之选,图奴也没有大举进攻羊角关的道理,楚信也正是利用了图奴这一想法;掩盖了羊角关上的致命伤。
楚信带着徐志穹和太子,坐着吊篮来到了六十多尺高的一处城墙;轻轻刮去城墙外皮,隐约看到了几道裂缝。
太子道:“这看起来伤得不算太重,把钟参叫来或许还有办法。”
楚信摇头道:“这是伤了筋骨,两个月前,我在羊角关上发现了这座伤痕,便觉得情势不妙,找来一个墨家修者看过,这处伤损难以修补,除非把城墙摧毁重建,就是钟参来了,一时之间,也难以修复。”
太子埋怨道:“你若早些说,我且把苦修工坊都搬来,就不信修不好!”
楚信没有辩解,这其中确实有他的责任。
但徐志穹能理解他的苦衷,隐瞒不说,是他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两个月前,正是涌州战局最艰难的时刻;三座险关没有军械,没有粮草,士兵食不果腹,哪有精力修补城墙?
等太子带来援兵,加在一起不过五千余人,分给羊角关只有一千余人,此时修补城墙,等于提醒图奴猛攻羊角关,在十万大军面前,又能支撑几时?
楚信犯下的唯一错误,就是轻敌。
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图奴往羊角关调兵,让阴阳师利用法阵从中牵制袭扰,至少能多拖延一点时间,大军已经抵达碌州,只要能多拖延两三天,就能把大军拖来。
现在能还能拖住几天?
深夜,斥候来报;在羊角关以北三十余里看见了敌军营盘;敌营在深山之中,行迹非常隐蔽。
三十里!
这就意味着一天也拖不住了。
敌军可以在几個时辰之内抵达羊角关。
摆在楚信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继续坚守羊角关。
羊角关的北墙,应该还能抵挡一两百块飞石,等北墙被打塌了,敌人冲进关口,还可以和敌人打巷战,巷战打不动了,还可以再守南墙。
按照楚信的推断,按照这样的打法,把五千多人全都叫过来,差不多能支撑两天。
可问题是,两天之内,大军能赶到羊角关么?
太子利用阴阳师和粱季雄通信,粱季雄的回复是不能。
大军哪怕把腿跑断,还得拼上军中所有阴阳师,最少也得三天。
三天时间,死守羊角关,能拖得住么?
大概率拖不住。
拖不住的概念是五千军队全部阵亡,更糟糕的是,羊角关的南墙没坏,如果被敌人占领了,这道绝世险关,反倒成了大宣军队的噩梦。
第二个选择,死守关外山道。
通往羊角关必须要经过一条山道。
山道长有七八里,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山坡,这种地形最适合伏击。
但伏击的收益是有限的,楚信为此做了精密的推算。
假如在敌军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五千人在山坡上伏击,最多能歼灭一万敌军,因为这条山道的只能容纳一万敌军。
接下来是山道上的肉搏战,五千大军能坚守多久?
别抱有太多幻想,最多坚守一天。
这还是最乐观的估计,因为图奴不可能不知情。
这条路上肯定会有埋伏,图奴的将领但凡有些军事常识,也会事先派出斥候部队清除埋伏。
假如图奴派出一万大军,先行攻上山头,清除埋伏,这五千人马又能坚持多久?
貌似最合理的战术,就是坚守羊角关。
太子传讯给粱季雄,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向羊角关派兵。
原本想打一场准备充分的大战,现在变成了一场疲于奔命的苦战。
楚信把所有士兵和军械调集到羊角关,集中人手加固城墙。
羊角关上下忙作一团,徐志穹从城墙上刮下来几片墙皮,对楚信道:“分五百兵给我,我去守山头。”
太子诧道:“守什么山头,不是说好守城关么?”
徐志穹看着楚信道:“你懂!”
楚信确实懂。
在山坡上拖住敌人一天。
在城关里拖住敌人两天。
这是唯一有希望能拖到大军赶来的战术。
楚信本打算亲自去的,没想到徐志穹率先请缨。
太子明白了徐志穹的意思,连连摇头道:“志穹,去不得,你不能去!”
徐志穹叹道:“我不去,还能谁去?”
“徐千户,你可想好了。”楚信看着徐志穹。
这一去,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徐志穹点头道:“我不去,还能让谁去?”
无论如何,得让楚信活下来,后边还有仗要打。
太子也得活下来,士兵看得到他,就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余杉出身名门,长得这么英俊,很适合到山头上送死。
可余杉一直低着头。
这不怪他,余杉不是孬种,九死一生都敢去拼一场,但这一次是十死无生。
楚信问徐志穹:“除了五百士兵,你还想要什么?”
徐志穹提了三个条件。
“第一,所有跟我上山的军士,得以实情相告,此役凶多吉少,并且要出重金犒赏!”
楚信道:“重金犒赏确是应当,但若是以实情相告,只怕凑不够五百人,按照军营的规矩……”
徐志穹道:“我不管你什么规矩,既是我领兵,就要听我的规矩,壮士愿为国舍生,却不能骗他们赴死!谁敢骗了他们,徐某便将他碎尸万段!”
剩下半句没说。
若是真有人欺骗士兵跟着徐志穹上山,徐志穹还会让他永不超生。
楚信闻言,点了点头。
“第二,叫两个阴阳师随我上山,布置一道法阵,重伤不能再战者,我得把他们送走!”
楚信答应了。
“第三,给我旌旗五百面。”
“五百面?”楚信诧道,“伱要旌旗作甚?”
去山上,是打伏击,用旌旗没有任何意义。
徐志穹笑道:“五百面旗子而已,这能有什么难处?”
楚信还真有些为难,羊角关没这么多旗子。
徐志穹道:“快些置备去吧,天亮时,估计敌军也该进兵了,我先去山上等着!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我既是上山去拼命,提灯郎就不能再去了。”
楚信再度点头。
徐志穹出了羊角关,只身一人来到山上。
这座山叫潜龙岗,一条山道如潜龙蜿蜒在山腰。
山道不算太窄,三四丈宽,山坡也不算陡峭,沿着山坡走了七十多步,到了第一处伏击地点。
这个地方叫箭风林,顾名思义,这里适合箭战。
箭风林树木十分茂盛,士兵可以躲在树后或是树上向敌军放箭。
好处是,因为树木茂密,敌军就算遭遇伏击,也很难发起反攻。
坏处是,除了放箭,没有别的手段,能对敌军造成的杀伤有限,让五百士兵蹲在树林里放箭,敌军可以不做理会,举着盾牌强行冲过山道。
走出箭风林,横着走出一百多步,到了第二个适合伏兵的地点,埋牛坪。
这是一块开阔的空地,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当地人会在这块地上耕种。
自山下有一条小路通向埋牛坪,小路颇为陡峭,人上来有些艰难,牛是绝对上不来的,但耕种的时候还需要牛,因此要趁着小时候把牛犊背到坪上。
牛上了坪,这辈子也就不下来了,直到老死,就埋在坪上,因此这里叫埋牛坪。
这里地势开阔,没有树木遮挡,可以布置滚石圆木,但准备滚石和圆木需要时间。
而且正因为没有树木抵挡,敌军能冲上埋牛坪,虽然小路难走,但只要有路就能冲上来。
过了埋牛坪,是一片荆棘从,干枯的荆棘像铁丝网一样盘踞在山坡上。
敌人没法从荆棘从杀上来,士兵也没法在荆棘从里埋伏,荆棘太茂密了,就算钻进去也没用,连箭都射不出来。
徐志穹正在思量着埋伏的地点,忽听有人道:“还是选箭风林吧,敌军就快来了,现置备滚石圆木也来不及。”
是伍善兴。
徐志穹笑道:“兄弟,你不好好守城,怎跑来此地送死?”
伍善兴笑道:“到了战场上,兄弟我命硬的很,肯定死不了,趁着敌军没来,快去箭风林吧,千万别弄出动静。”
“埋牛坪也是能守住的,”牛玉贤推过来一根圆木,“石头不好找,但这里木头不少。”
楚禾扛过来两根圆木道:“确实有不少木头,一会人多了,天亮之前,咱们能准备不少圆木。”
徐志穹皱眉道:“楚信让你们来了?我跟他说好了不让提灯郎来!”
楚禾哼一声道:“什么都不带着我,还拿我当兄弟么?你都千户了,我特么还白灯郎呢!”
牛玉贤道:“我们偷着出来的,我们找人算了一卦,在城墙里死得快,跟你在这,兴许还能活着。”
徐志穹诧道:“你们找谁算的卦!”
“找我们算的,”童青秋和韩宸走了过来,“你要两个阴阳师,都在这了。”
第250章 娘子,等我
城头的武威军忙着布防,阴阳师不停通过法阵送来各色军械。
床弩、石车、木鸢等大型军械都被放在了南墙,他们知道,北墙坚持不了多久。
余杉站在城头上,看着远方的潜龙岗,不时的发呆。
白子鹤知道他的心事,知道他不愿意输给徐志穹。
可他没选择去潜龙岗;白子鹤有些窃喜。
打了这么久的仗,她知道人命在战场多么脆弱,她知道上了潜龙岗,活着回来的几率有多低。
趁着余杉坐在城头上发呆,白子鹤凑了过去:“余将军,大战在即,你在这里想你家师妹么?”
“师妹,哪个师妹?”余杉半响才回过神来,“你怎又提起她来;战场上说起她,却有多晦气。”
白子鹤道:“潜龙岗固然凶险,羊角关也不是个安逸所在,北墙塌了,咱们要一路血战到南墙,上了南墙,咱们再没有退路,余将军,这是场恶战,却不容懈怠!”
“没懈怠,”余杉叹口气道,“徐志穹那厢凑够了多少人马?”
白子鹤道:“不到三百人,这厮太固执了,非要对军士实情相告,肯去潜龙岗的军士太少了。”
余杉叹了口气。
北墙简单部署了些军械,军士都去南墙布防了;城头上清静不少。
趁此机会,余杉忽然坐的和白子鹤近了些,脸上带着些坏笑:“白将军,倘若我死了,你愿意给我收尸么?”
白子鹤怒道:“临阵之时,怎能说这种晦气话?”
“我就是随口一说,倘若你给我收了尸,也不用运回京城,且在附近埋了,就是不知道墓碑上怎么写,
叫亡夫,名不正言不顺,叫情郎,只怕又让人家笑话。”
白子鹤红着脸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腔调,说话却像那个徐志穹似的。”
“我像他作甚?我是跟伱说正经事,这场仗凶险的紧,我要是熬不下来,你真得给我收尸。”
白子鹤咬咬嘴唇道:“要是我死了呢,你给我收尸吗?”
“那是自然!”
“你在墓碑上怎么写?”
余杉道:“我这人脸皮厚些,我就写发妻!”
白子鹤瞪圆了眼睛,愣了好久:“这话……当真?”
“当真!”余杉点点头,“若是都能活着回去;咱们到了京城就成亲,若是有一個回不去了,这夫妻的名分也得坐实。”
白子鹤低着头,红着脸道:“就坐实个名分么?”
城头有一座军械库,里面挺宽敞的。
白子鹤朝着军械库看了一眼。
余杉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两人来到军械库,支走了守门的军士,点上一根蜡烛,默默对视。
白子鹤的脸上滚烫,低着头不敢看余杉。
余杉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吓得白子鹤推了余杉一把。
“恁地心急!”
余杉笑道:“是我心急了,咱们这也是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先喝杯合卺酒!等我弄些酒来。”
白子鹤点点头。
余杉走到军械库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白子鹤一眼,微笑道:“娘子,等我!”
这一声娘子,叫的白子鹤浑身发抖。
余杉关上了军械库的门,白子鹤这口气终于喘上来了。
大宣风气开化,两人门户当对,情投意合,就算私定终身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白子鹤此前想过很多次,可事到临头,却被吓得气都喘不上来。
趁着他拿酒去了,不如我逃跑吧!
白子鹤要逃,可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这事是我提出来的……
战书是我下的,临阵怯敌,岂是为将者所为?
可这仗……我没打过呀!
余杉是刑部尚书的公子,想必他是打过这种仗的。
用什么阵法,用什么谋略,他应该都是知道的。
关键是兵刃该怎么用,他肯定是知道的。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都听他的就是。
不行,不能都听他的,我也得做点准备。
我这样子好看么?
是不是得梳洗一下?
这身战袍是不是穿的太紧了?
是不是得先选个好战场……
洗漱过了,战袍也调整好了,战场也选好了,等了许久,余杉却没来。
白子鹤推开军械库的大门,叫来一名武威营的军士,问道:“余将军呢?”
军士答道:“余将军刚出城了,带上一百多名弟兄,去了潜龙岗。”
白子鹤站在城头瞭望,她有兵家七品修为,兵家视力异于常人,她能看见一队军士的神影。
风雪中,余杉咬着牙,在心里默默低语:“好娘子,等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