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8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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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更没有出现多少人联手围剿的场面,若是李玄都不提,甚至没人知道,就像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
这其中反差,让兰玄霜在震惊的同时,也对这位会主愈发敬畏。不愧是要执掌道门之人,长生鬼仙说杀便杀了,这才是一位道门大掌教该有的气魄。
李玄都总结道:“八月十五大真人府一事之后,宋政、张静沉伏诛,以此二人为首的‘污泥浊水’被涤荡一空,道门重归一统的大势浩浩汤汤,不可阻挡。”
张海石开口道:“可喜可贺。”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可喜可贺。”
李玄都待到众人声音停歇,方才说道:“另外还有一事,请诸位密切注意儒门动向,必要时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记下诸位的人情,日后定有报答。”
虽然清平会中不乏客栈之人,但也有相当部分之人不是客栈之人,李玄都还是本着平等交换的想法来维持盟友关系。
说完之后,李玄都也不等众人有所回应,将七宝宫的格局进行变化,变成一个个独立的房间。
按照惯例,接下来就是成员们的互相交流。
略微犹豫之后,各人纷纷起身。
张海石和李非烟进了同一个房间,李非烟离开大真人府后,就没有返回清微宗,趁着这个机会,两人把宗内的一些事宜做个交接。
宫官与张鸾山进了同一个房间,老天师张静修之所以能与圣君澹台云联手,就是因为宫官和张鸾山的牵线搭桥,两人是多年的老相识了。甚至宫官在去平安县城之前,还在龙门府专门与张鸾山见了一面。
其余人等也各有交集,不过让李玄都感到意外的是,兰玄霜和上官莞竟然很有默契地进入了同一个房间,这可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地师仙去、藏老人身死之后,阴阳宗和皂阁宗的同盟就彻底不复存在,可如今看来,却没有这么简单,难道说两宗结盟是天数使然?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交流
李玄都十分肯定上官莞和兰玄霜在此之前并不相识,但他也知道两人都是心思灵敏之人,能猜出对方的身份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李玄都在清微宗的多年经历让他立刻嗅到了结党的味道,不过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一则是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很难杜绝,二则是清平会本身就是一种结党行为,他若阻止便是在否定清平会本身。
李玄都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的许多事情都是双刃剑,有利就有弊,弊端无可避免,他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只能尽力而已。
李玄都看了周淑宁一眼,示意她跟随自己。两人来到一个独立的房间,其中十分简洁,只有两个蒲团而已。
正如张鸾山所言,李玄都如今是个忙人,他暂时没有时间去玄女宗看望周淑宁,只能借着这个机会与周淑宁交流一下。
两人分而落座,李玄都开口问道:“淑宁,最近过得如何?”
周淑宁低声道:“师父和师姐都没有怪我,我还好。”
李玄都笑道:“我最近很忙,不能去看你,你不会不高兴吧?”
“怎么会?”周淑宁赶忙说道,“师姐说哥哥是为了天下苍生,爹爹也说过,身为臣子,总要对得起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
李玄都笑了笑,知道小丫头还不太明白“天下苍生”的具体含义,否则便不会说出后半句话,周听潮说的为臣子的道理,可他不是大魏的臣子,有些道理于他而言是不合时宜的。不过李玄都没有想要纠正的意思,转开了话题,“那么长生有没有去找你?”
在独立房间之中,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撤去,周淑宁低下头,有些羞涩,轻轻“嗯”了一声。
李玄都忍不住笑道:“这小子还算是有心。”
周淑宁都不敢抬头直视李玄都的目光,低声说道:“那个、那个笨蛋,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差不多进不来山门,害得我被师姐们好一通嘲笑。”
李玄都有些感慨道:“少年人的热情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勇往直前,也最是纯粹热烈,好似一张白纸。不像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总是要瞻前顾后,总是要小心算计,在交往相处之中,难免牵扯到‘利弊’二字。”
周淑宁抬起头来,说
道:“少年人不知道妥协,总是好心办坏事,哥哥和秦姐姐却懂得妥协、包容和互相体谅。”
李玄都一怔,忍着笑道:“你的大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周淑宁小声道:“近朱者赤。”
李玄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一个近朱者赤,我看是近墨者黑吧,把我讲大道理的本事给学过去了,小心招惹厌恶。”
周淑宁轻哼道:“他才不敢呢。”
李玄都摇了摇头,没有过多干涉两小的相处方式,转而说道:“以后你行走江湖,凡事要多想一想。不可否认,江湖上的确有快意恩仇、肝胆相照,也有一见钟情或是一见如故,但那些毕竟是少数。在我看来,江湖不是有轻云出月的清澈湖泊,倒像是个泥潭,为了争名夺利,无所不用其极。这就应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树敌很多,他们奈何不得我,就会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之人的身上,你我关系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所以你要千万小心。”
周淑宁郑重点头应下。
李玄都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佛门有一句话, 心中有佛,处处见佛。这毕竟是我所见的江湖,尔虞我诈,争名夺利。也许你的江湖会与我有些不一样,而且你的路很长,不必走我走过的老路,完全可以走另外的路,见识不同的风景。我知道长生对于你有好感,我也很喜欢长生这个孩子,但我不会强求什么,你若喜欢他,就接受他,你若觉得不合适,便早早对他说明白。就算哪一天,你忽然喜欢上了一个立场截然不同之人,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你作出决定的时候,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李玄都顿了一下,“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刚才学我说了一通道理,什么包容,什么体谅。听我一言,道理是因人而异的,那些是我的道理,你可以参考,不要过早地把自己拘束在一个框框里。所谓的道理就像伤疤,你吃亏了,知道疼了,留下的疤痕就是你体味的道理。别人说的再多,也不如自己去感受一下。其实我倒希望你能潇洒一些。我自倾杯,君且随意。”
周淑宁怔怔无言,过了许久,她轻声问道:“如果我想要像哥哥一样呢?”
李玄都道:“是像我这样名动天下?”
周淑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玄都笑道:“这其中的道理其实非常简单,小坏小怪遭人厌恨,大坏大怪被人敬仰。我之所以名动江湖,与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与我是否为了天下苍生,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关键在于我的境界修为、我的身份地位。”
周淑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李玄都站起身,“这条路注定遍布荆棘,如果非要去走,那就找个伴吧。然后坚强些,用笑的方式去哭,用死的心态去活着。”
周淑宁望向李玄都,嘴唇微动,“哥哥。”
李玄都摆了摆手,离开了此地。
另一边,上官莞和兰玄霜却是相谈甚欢,一番交谈下来,不仅互通了名姓,而且已经是姐妹相称。虽然两人年岁相差极大,但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境界修为相当的陌生人都是平辈论交。两人同是天人造化境,兰玄霜年长,上官莞称她兰姐姐,上官莞年小,兰玄霜称她莞儿妹妹,也是谐音徐婉的“婉”字。
两人同样是被李玄都扶持,一个是阴阳宗的宗主,一个是皂阁宗的宗主,都要重立宗门,兰玄霜为了拉拢上官莞,许诺要将原本属于阴阳宗的翠云峰还给上官莞,让她在此重立阴阳宗,上官莞也投桃报李,许诺阴阳宗中有皂阁宗的全套功法,包括“八部众”的炼制之法,只要她从王天笑手中夺回阴阳宗的大权,要帮兰玄霜补全皂阁宗的传承,毕竟兰玄霜与藏老人并非同出一脉。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已经初步结成了攻守同盟,甚至约定好要面谈一次。如果是寻常江湖人,定然不会如此贸然行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因为两人都是清平会成员的缘故,有李玄都担保,大可放下心来,放心见面。
就连李玄都也没有想到,阴阳宗和皂阁宗这两大宗门,会以这样的形式从地师手中传承到自己的手中,虽然实力大损,甚至是面目全非,但唯独保留了双方的结盟关系,真是造化弄人了。
上官莞与兰玄霜相互告辞,上官莞道:“望兰姐姐早日前来帝京与小妹相聚,小妹扫榻以待。”
兰玄霜微笑道:“短则半月,多则一月,我定去帝京见莞儿妹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纨绔
帝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自然也不缺纨绔子弟。
这些纨绔子弟不愁吃穿,因为有家族荫蔽,也不乐意奔什么前程,每日所研究的就是“吃喝玩乐”四字。不要小看这四个字,常言道:“三代为官作宦,方知穿衣吃饭”,这些纨绔子弟整日钻营这些,尤其以“玩”为最。虽说于国于民没有丝毫益处,但还真让他们玩出花来,各种讲究,各种说道,小到蛐蛐、鹰犬,中到各类珍奇古玩,大到人。前两者且不去说,只说后者,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戏班,一类是各种行院。如今世道,戏班不兴女子登台,都以男子为主,许多龙阳之好的权贵都要豢养戏班子。行院以女子为主,便是各种清倌人和红倌人了。
对于众多纨绔弟子来说,帝京城中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梧桐楼的花魁魏清雨相中了一个小子,只见了一面,便赎了身,从了良,也不卖艺了,直接跟着那小子跑了,第二天再去梧桐楼的时候,楼没空,人已经不见踪影。这可太新鲜了,这种故事倒也听说过,都是在话本里,没想到真能发生在自己身边,真是开了眼界。
一时间,许多帝京城里的公子们,都在四下打听,这是哪里来的过江龙?有这般能耐?他们可得好好拜会一番,然后“讨教”一下。
其实这些纨绔子弟的逻辑十分简单,帝京城是他们的地盘,这小子初来乍到,没有打招呼,没有拜山头,直接抢走了魏花魁,这是典型的虎口里夺食,他们得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否则便是丢了脸面。
在帝京城,脸面大过天。
丢了脸面还了得?非要找回这个场子不可。
在纨绔子弟们看来,这和江湖也差不多了,那位已经成仙的老天师曾经讨伐北邙山,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一个脸面。要是老天师咽下了这口气,那就要被地师骑在头顶上,翻不过身来,所以他们和老天师也没什么两样,讲究的就是一个脸面。
当然,在真正的帝京权贵眼中,这些都是小孩子的玩闹,算不得什么,也上不得台面,只要不捅娄子,由着他们闹去,毕竟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燕春楼,也是帝京城中数得上号的大行院,并不逊于梧桐楼,除了各类独栋院子之外,其主楼也是富丽堂皇,因为临湖的缘故,在二楼和三楼的临窗位置开辟了好些豪奢的包间,供客人赏景。
此时在燕春楼的一个包间中,几人正在闲谈,桌子上都是
官窑的瓷器,真是“玉盘珍馐值万钱”。为首之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穿着丝绸衣衫,没系腰带,披散着头发,意态从容。周围几人也都是锦衣华服,却比不得这位。
此人当然来头不俗,他姓杨,名叫杨天俸,他的叔祖正是当今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杨吕,杨吕号称内相,权势极大。其实纨绔子弟之间的区分也很简单,谁主谁次,主要就是看自家长辈的权势大小,同时也是按照庙堂的局势来抱团,你爹是帝党清流,我爹是后党之人,咱俩就是对头,于是帝党的子孙们抱成一团,后党的子孙们抱成一团。认真说起来,这些纨绔子弟未必与江湖有什么关系,却延续了庙堂上的格局。
在部分世家子弟看来,杨天俸的出身算不得好,宦官之后嘛,可杨天俸却不是个纯粹的纨绔子弟,作为帝京城中有一号的人物,杨天俸看不上熬鹰遛狗的把戏,也不好男风,他自小仰慕古时的名仕之风,喜欢炼丹之事,常常服用丹药,在说玄方面也颇有造诣。
杨天俸起身离开宴席,躺在旁边的躺椅上,有一名侍女捧着一方玉盒跪在旁边。杨天俸揭开了盒盖从里面二指拈出一颗鲜红的丹丸。
丹药这种东西,不仅仅是古时名士,便是许多帝王也痴迷于此。上至祖龙,下至本朝的世宗皇帝,都曾服用丹药。对于寻常人来说,丹药对身体没有好处,毕竟江湖中人服用了都有一定风险。寻常人服用之后,冬燥夏凉,于是长年服用丹药之人,冬季燥热就穿薄薄的丝绸,到了夏季反而换成了厚厚的棉布。这便是时值深秋杨天俸仍旧一身丝绸单衣的缘故。
杨天俸将朱红丹药送入口中,又有一名侍女捧着一只玉碗,里面装满了冰块。
服用丹药也有讲究,杨天俸所用的丹药是以石钟乳、紫石英、赤石脂炼制而成,副作用极大,服用之后不可静卧,需要吃冰寒食、脱衣饮温酒,行走散气,此举又称“行散”,当然用房事替代也可,只要出汗即可,又因丹药本就有滋阳之效用,故而许多名士甚是喜欢在房事之前服用丹药。同时服用丹药之后,皮肤会变得敏感,穿不得新衣,只能着旧衣,这便是所谓袒胸露腹、踏雪而行、扪虱而谈等所谓名士之风的由来。
侍女用精致的银钳夹起一块冰块,放入杨天俸的口中。
杨天俸挥了挥手,示意两名侍女退下。
仍旧坐在桌席上的一名年轻公子说道:“任谁也没想到,那个什么徐公子
竟然是个娘们。”
杨天俸靠在躺椅上,“你说两个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杨兄这是明知故问了,男人有龙阳之好,自然也有喜欢女人的女人。”另一人接口道,此人生就一双三角眼,有些獐头鼠目的感觉。
一个身子胖大的男子嘿嘿笑道:“如果能把这个姓徐的弄到手中,岂不是买一赠一?”
“姓徐……”杨天俸迟疑了一下,“查清她的底细没有?”
“查清了。”还是先前那个年轻公子回答道,“出身宗室,还是个县主。”
杨天俸伸手揉了揉额头,“宗室……县主,既然不是郡主,那就说明不是某位王爷的女儿了。”
“是。”年轻公子说道,“这位栖霞县主是齐王一脉,诸位也都知道,齐王在世的时候,的确很了不起,满堂花醉三千客,可挡不住世庙、穆庙的连续打压,齐王死后,朝廷就停了齐王府的俸禄。如今的齐王一脉过得很是凄惨,据说这位栖霞县主为了谋生,与江淮一带的钱庄搅合在一起,这次上京就是为了查账。”
杨天俸感觉药力开始发作,脸上涌出一抹潮红,说道:“这位栖霞县主带了多少人手?”
“一个没带。”年轻公子摇头道,“她似乎有些修为,所以没带人手,就她自己一个人。”
杨天俸笑了一声,“有意思,本是想见识下这位过奖强龙,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三角眼的年轻人立刻说道:“正巧杨兄还未娶妻,若是能娶一位县主,也是不错。”
杨天俸没有立刻应答,而是望向那年轻公子。这位年轻公子姓孙,名叫孙得意,干爹是宫里兵仗局掌印大太监,所以他也是后党之人,是他们一伙人中的智囊军师。
孙得意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派人打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