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第3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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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所言,此人身边还有许多高手追随,倒是半点小觑不得,我还得提醒秦宗主,莫要大意才是……”
赵玉不会因为敌视某个人就把那人贬得一文不值,反而会越发重视自己的敌人,李玄都的名声越大,她就越发警惕,知道李玄都有许多高手追随之后,不但越发肯定李玄都会蛊惑人心,而且已经开始算计着该怎么借力把秦姐姐救出火坑。
此时正远在近万里之外的李玄都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然后对秦素道:“我听师父说过,这叫心血来潮,你身怀‘宿命通’,此番心血来潮,不会无的放矢,怕是这次云锦山之行不会太平。”
第一百九十二章 船行云海
对于李玄都的说法,秦素深以为然,再联想起前段时间做过的那两个噩梦,心中越发不安。不过她转念一想,正一宗乃是正道领袖,千年底蕴,有护山大阵,又有大天师坐镇,便是邪道中人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再加上因为颜飞卿和苏云媗成婚的缘故,正道中各大宗主、宿老云集于此,乃是正道的一桩盛事,甚至可以说有半数正道高手聚集此地,谁敢在这个时候登门挑衅?多半是针对她和李玄都而来。
秦素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李玄都之后,李玄都也觉得不太可能有人敢对正一宗出手,多半是针对他们两人,正巧颜飞卿送了秦素一副卦签,这些时日以来,秦素在无事的时候,也多少研究了下“紫微斗数”,李玄都便提议让秦素卜上一卦。
秦素就像一个刚刚得了新鲜玩意的孩子,也是有些心痒,此时听李玄都如此说了,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关上窗户,从锦囊中取出卦签,依诀起卦,占卜两人此行吉凶。
结果竟然是个小吉。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解释。
过了片刻,李玄都道:“素素,你毕竟初学乍练,会不会是手艺不精导致占卜出错?这才把小凶占卜成了小吉。”
秦素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据我所知,如大天师、地师这等人物,是可以混淆天机的。有高人蒙蔽了天机也说不定。”
李玄都沉思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秦素提议道:“不如你给颜玄机去信一封,看看如今的云锦山有无异常。”
“好主意。”李玄都点了点头,立时从“十八楼”中取出纸笔,开始给颜飞卿写信。写好之后,李玄都取出一把飞剑,将信附上,事先他为了与颜飞卿联系,已经交换了相应口诀,确保颜飞卿可以收到,然后推开窗户,催动剑诀,飞剑立时没入茫茫雨雾之中。
在李玄都重新关上窗户的那一瞬间,有一只手掌探出,拦下了飞剑,取出李玄都的信,又放上了另外一封信,然后才放飞剑离去。
……
东海,蓬莱岛。
李道虚今日没有在八景别院清修,而是来到停靠白龙楼船的码头,遥遥眺望大海。
在他身旁只有李如师一人,此时的李如师脸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本来就是老人了,此时更是有些风烛残年的意味。前些时日,李如师带着天魁堂弟子离开蓬莱岛的事情,当然瞒不过李道虚,更何况李如师也没想着瞒,本就是要李道虚看到。看到了便会发问,发问了他便有机会向李道虚进言,如此才不着痕迹。至于像李玄都那般当面直言,却是被李如师看不上了。
只是李道虚何许人也,与张静修、澹台云、徐无鬼、秦清五分江湖之人,偏偏对李如师的这副凄惨模样视而不见,更不曾开口相问,让李如师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更咽不下去。
就在李如师觉得自己打算落空的时候,李道虚冷不丁地问道:“遇到李非烟了?”
李如师猛地愣住,过了片刻才低头答道:“是。”
李道虚又问道:“是明心两口子给你透露的风声?”
李如师的头更低了:“是。”
李道虚笑了一声:“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情,机心有余,格局不足。念来念去,还是紫府更好,只是可惜……”
李如师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李道虚没有把话说完,提到“紫府”二字的时候,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些许笑纹,可很快又隐去了,李如师一直低着头,没能瞧见。
李道虚叹了口气:“紫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所谓‘四六之争’,这个‘四’还剩下几家?妙真宗被隔绝在蜀州,自顾不暇,神霄宗三心二意,只剩下一个近在咫尺的东华宗,这才不敢异动,若是离得远了,也是难说。再在这个时候去与正一宗角力,非是明智之举。”
李如师虽然极为敌视李玄都,但他跟随李道虚多年,知道这个时候去说李玄都的不是,只会让老宗主越发怀疑他的用心,同时也念起李玄都的好,于是便违心说道:“老宗主说的是,紫府他毕竟是老宗主亲自教导出来的,虽然走了歧路,但能力还是有的,可惜在外面误交损友,误入歧途。当下关口是要弄清楚,李玄都指使李非烟把李如是带走,到底要做什么。若是投靠正一宗,恐怕于老宗主不利。”
李道虚沉默在那里,良久,突然又道:“李玄都误交损友,误入歧途。可李元婴、陆雁冰、李太一就那么干净?东风西风南北风,阴风天风,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枕头风,尤其是李元婴,谷玉笙最近去帝京见谢雉了,两人说了什么,密谋了什么,你也要做到心中有数。”
李如师一惊,立马恭敬道:“回老宗主,我已经把人手都布置下去了,过两天就能有回信。只是李非烟之事,她竟然带了正一宗的‘青云’,此事老宗主不可不察。”
“她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吗?”李道虚忽然拔高了声调:“你自己夫纲不振,难道还要我帮你管教老婆吗?”
李如师深知李道虚性情,如此说话,语气虽然严厉,却是不把自己当做外人,故而此时半点不怕,反而是委屈道:“师兄明鉴,李非烟那婆娘仰仗修为欺辱我已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并非不想反抗,无奈不是她的对手。若论亲谊,师兄是她的姐夫,自然管教得着。”
李道虚听到这声“师兄”,面上不显,口气却是有些软了:“李非烟的性情如何,你应该知晓,她若要降正一宗,早就降了,不必等到现在。李非烟应该是与张静修达成了某种约定,替正一宗做事来换取自由。至于她带走李如是的事情,也不难猜,在我的一众弟子之中,她最喜欢李玄都,她此番脱困却不回宗,多半是要为李玄都保驾护航了。”
说到这儿,李道虚突然有些心绪复杂,孤家寡人做久了,也会向往师徒和睦、其乐融融的场景,对于李非烟和李玄都的感情,他自己一时也分辨不出是酸楚还是嫉厌,一向不露声色的面容浮出几分复杂神情。
李如师站在一侧,感受到了李道虚的反应,因为不知是何缘故,那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李道虚直问李如师:“李堂主,你说如今局势,应该怎么办?”
李如师深知李道虚从来都是乾坤独断,所以这不是讨教,而是考教,于是顺着方才老宗主话里的意思说道:“老宗主,此时不宜妄动,作壁上观为好。”
李道虚道:“坐山观虎斗,是个好主意。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东华宗,见一见太微,稳住我们这位盟友,然后再去神霄宗,最后去妙真宗。”
李如师问道:“可要天魁堂随行?”
李道虚摆手道:“不必,就我自己去。你留在蓬莱岛,我出去的事情,不要传出去,也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蓬莱岛二十里之内,包括李元婴。”
李如师应道:“是,恭送老宗主。”
李道虚登上自己的白龙楼船,船上空无一人,可在老人登上楼船的那一瞬间,整艘楼船好像活了过来,自行而动。
原本平静的海面起了波浪,一浪高过一浪,白龙楼船行于碧波之中,突然一个巨大浪头从楼船下方涌起,却不落下,就这么静止不动,楼船停在浪头之巅,然后楼船的船头微微上翘,离开浪头,继而整艘楼船向高空飘荡而去。
越来越高。
很快,碧游岛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三十六岛、一百零八岛星罗棋布,终是皆不可见,只剩下茫茫大海和苍茫大地。
白龙楼船斜斜向上,破开层层云雾,先是船头,继而是船身,最后整艘楼船浮上了另外一座海,这里不是人间之海,而是天上云海。
李道虚负手立在船头,放眼望去,白云茫茫,偶尔有几座山峰破开云海,就如海面礁石或岛屿。白龙楼船穿行其中,实乃神仙胜景。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太平山上
芦州怀南府太平山脚下的太平客栈大概是江湖上第一座太平客栈,从这座客栈开始,才有了遍布天下的各类太平客栈,到了如今,除了太平宗名下的太平客栈,还有假借“太平客栈”之名,实则隐秘行事的江湖组织。
这间太平客栈的主人,同时也是太平宗的主人,名叫沈无忧,江湖人称“沈大先生”。其实在前些年的时候,江湖上还有一位沈老先生,是沈大先生的父亲。这位沈老先生在江湖上辈分极高,与老天师、老剑神同辈,老人的境界修为不如儿子,所以早早让出宗主之位,平日里不管俗事,倒也逍遥自在。直到正一宗和清微宗的“四六之争”从小打小闹变为全面开战,老人这才重出江湖,与静禅宗的老方丈一起居中调停,希望老天师和老剑神能以大局为重,化干戈为玉帛。
于是老人不顾儿子的再三劝阻,毅然前往帝京,结果却是一去不复返。
此事之后,沈无忧与众多太平宗宿老合议决定,行封山之举,太平宗不再在明面上参与江湖事,沈无忧也不再踏足江湖,整日就是窝在这座位于太平山脚下的小小客栈之中。从这一点上来说,沈无忧和李玄都同是掌柜却截然不同,一个避世,一个入世。
今日沈无忧换下了那身平日里穿着的普通衣衫,换上了一身更符合太平宗之主的华贵衣衫,头戴星冠,腰束玉带,脚踏云履。回到太平客栈的沈长生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虽然他早已从李玄都等人的口中隐隐猜出自家掌柜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但是他一直有些不以为然,或者是从心底里不愿去过多深思,总认为那个从小收养自己的掌柜就是这个样子,也只是这个样子,可今日掌柜换了一身衣衫之后,终于让他不得不去深思,也许掌柜曾经也是李先生那样的风流人物。
这儿的风流可不是说男女之事上的风流,而是说男子汉大丈夫有过轰轰烈烈事迹的风流。以前的沈长生总被老板娘取笑,说他生来就是个喜欢围着女人裙子转的货色,沈长生只是脸红,却从不反驳。不过他独自走了一趟江湖之后,尤其是接触了李玄都,沈长生忽然觉得男子汉大丈夫生而立于人世间,眼中只有只有女人,是不是太狭隘了些?且不说什么天下苍生、万里山河,也不说什么气吞万里如虎、提三尺剑横行天下,就是快意恩仇、游历天下,也是极好的。
沈长生忽然想起话本里用烂了的一句话:“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其实醉卧美人膝不难,代代有美人,处处有美人,难的是醒掌天下权,因为天下只有一个,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为了这个天下而竞相折腰?
相较于沈长生的胡思乱想,陆夫人却是满面忧色,说道:“既然你心有所感,觉得此行不会顺利,那就不要去了吧?这天下事纷纷扰扰,你总不能事事关心。”
沈大先生摇了摇头:“此事不一样。”
陆夫人有几分愠怒道:“不外乎是江湖上的正邪纷争,怎么就不一样了?”
沈大先生长叹一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他们对付玄女宗的时候,我们不援手。他们对付正一宗的时候,我们还是不援手。等到他们来对付我们的时候,谁又能为我们援手?”
陆夫人顿时沉默了。
沈无忧道:“非是我以德报怨,也不是为了江湖道义,只是唇亡齿寒,不可不察。清微宗偏安江北,能制衡清微宗的只有补天宗,清微宗自然可以作壁上观。可是江南与蜀州西北毗邻,芦州又与江南毗邻,若是江南落入邪道手中,下一个就是芦州,就算清微宗愿意划江而治,所谓守江必守怀,无论南北,怀南府都是必争之地。到那时候,我们夹在两者之间,又该何去何从?为了太平宗,我必须去正一宗一行,借着颜飞卿的婚事,面见大天师张静修。”
陆夫人叹息道:“自天宝二年以来,正一宗和太平宗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却也跟陌路之人相差不多,这种大事,大天师未必会答应。”
沈无忧道:“事在人为,有些事情,不去做,永远不会有结果。只有去做了,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
陆夫人知道劝不动他,只能连连叹息,满脸黯然。
沈无忧犹豫了一下,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且不说我有所准备,我料定此事有一个极大的变数,说不定会成为破局所在。”
陆夫人问道:“是谁?”
“时机未到,还未明了。”沈无忧摇头道:“天机不明,乃是有人出手混淆天机之故。”
陆夫人刚要开口,沈无忧抬起手止住她还未出口的话语:“多说无益,我离开怀南府之后,你关闭此处客栈,然后带着长生返回太平山,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易离开山门。”
陆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沈无忧来到客栈外,从须弥宝物中取出一套机关傀儡,乃是仙鹤模样,在翅膀之上刻有许多沈长生看不懂的符箓云纹,背上位置十分平整,可容纳一人盘膝而坐。然后在沈长生的惊讶目光之中,沈无忧盘膝坐于这只机关鹤的背上,在它头顶轻轻一敲,这只仙鹤瞬间活了过来,振动双翼,并非依靠翅膀腾空,而是从翅膀和身下喷出一股浩大气流,以机关鹤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疾风扑面,沈长生感觉自己好像站立在狂风之中,睁不开双眼,不得不向后退去。
待到沈长生可以正常睁眼视物时,发现那只机关鹤已经载着沈无忧飞上天际,沈无忧冲两人挥了挥手,然后乘鹤南去。
在沈无忧离去之后,陆夫人一言不发地回到客栈,只是拿了几本书册,然后就把客栈的大门一锁,带着沈长生,沈长生又带着自己的土狗,一起往太平山行去。
太平山绵峦连绵,皆是太平宗的私产,从山麓到山腰,修筑有石质台阶。两人一狗顺着山间石阶攀沿而上。行了约摸一个时辰,隐约可见连绵成片的梯田,层次分明,远远望去,就像为天上神人修建的台阶,此时有众多农夫农妇正在梯田中躬身耕耘,见到陆夫人之后,纷纷向陆夫人行礼问好。
陆夫人心中忧虑,只是强笑应付。又行了一程,山路渐趋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就算沈长生学了“太上丹经”,也觉得崎岖难行。好在陆夫人也没打算就这么走着上山,来到一处绝壁下,这里竟是有一个巨大吊篮,几如寻常马车的车厢大小,吊篮上方连接着铁锁,一直向上通向云雾茫茫处。
陆夫人与沈长生走进吊篮,随手燃烧掉一张符箓,然后就听伴随着“咔咔咔”的机关声响,吊篮开始缓缓升高,原来上有绞索绞盘,将吊篮绞了上去。
吊篮不住上升,沈长生抬头上望,只见白雾茫茫,过了一会儿,可见到云雾从头顶飘过,再过一会,身入云雾,向下俯视,但见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望不到了。
过了良久,吊篮才停。已是来到山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白玉筑成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太平无忧”,在阳光下发出闪闪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