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刃裁天-第3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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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宫西墙，钢铁间的猛烈碰撞像是在夜空中施放了耀眼的烟花，还未等上个烟花散尽，下一个又蓦然升起，这次是贺齐舟使出的“倒海”式！乌石与苍鹰再也无法站定，各自向后退了一丈，然后便听贺齐舟黯然说出二字：“寂灭！”
绝顶剑法第七式，这是杨征悟自李济尘的绝招“海纳百川！”所悟并非招法，而是剑意、是意气、是意境、更是意志！
好似能毁天灭地的一剑扫过，乌石仓皇退了，这一剑在雁门关外见过，一剑就夺去了七名高手的性命！其中五个还是成宗！一剑便吓退了几乎所有的当世高手！但乌石退得不够快，也没有地方可以退了，剑芒过处，一个壮硕的身影被打飞了出去，掉落悬崖！“当”地一声，乌石身上，只有被一斩两断的半片铁盾，留在了悬崖边缘！
苍鹰也退了，退得比乌石更早、更快，因为站在南侧，苍鹰还能沿山崖往下山的方向疾退，所以贺齐舟的剑气过处，苍鹰只是掉了手中的宝刀、一大把头发和半个靴子，当然那半个靴子里还有整整齐齐的五根脚趾。
惨叫一声的苍鹰当场就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贺齐舟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居然还剩了半成真气，心中很清楚不是自己的功力已经强到可以从容使出这一招“寂灭！”，而是没有真正领悟到这一剑的真谛！
一剑过处，万物寂灭，如果不拼尽全力如何能做到这一点？这一剑的威力显然也没达到自己的预期，至少苍鹰就逃出剑气扫荡的范围。
“唉！”贺齐舟又叹了口气，走向倒地不起的苍鹰，想确认对方到底是死是活！
没有呼吸、没有真气流转，应该是不活了吧？贺齐舟走近苍鹰，放下宝剑，想俯下身去探一探对方的脉象。
蓦然间，那具状若死尸的魁伟身躯忽然动了！先是一脚扫向贺齐舟脚踝，紧接着一手抓住贺齐舟探出去的小臂，将贺齐舟掀翻在地！
贺齐舟从来都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当然也防着苍鹰诈死，但对方这一手却是极为高明的摔角手法，没有用上一丝真气，当然，连接三剑绝顶剑法后，苍鹰也提不起任何真气了。
只见苍鹰的动作娴熟而又果断，拉倒贺齐舟后立即用另一条胳膊扼向贺齐舟的头颈，同时一个侧翻，将贺齐舟置于自己身上，自己则像蟒蛇一样用手脚缠住了对手小一号的身躯，然后竭力收紧！
贺齐舟在倒下的瞬间就已醒悟过来！在寒剑山庄时，年轻的苍穹展现出极为高明的摔角手法，原来是师承自己的父亲。但苍穹的技法若是与自己身下的苍鹰相比，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贺齐舟从来就不怕近身搏斗，几乎连一次亏都没吃过，但显然这次一上来就吃了个大亏！自己在倒下时唯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将左臂半抬起来，苍鹰只是隔了一条手臂箍住自己头颈，正是这条手臂，让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贺齐舟其实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边缘，本想抽出左臂，用差不多仅剩的半成真气去点林虎的穴道，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苍鹰的纠缠，隔着一层铁甲都能感受到对方贲张的肌肉坚硬如铁，费尽最后的气力也无法将左臂抽出半分，而腰腹与双腿也在对方双腿的缠绕下无法发力。
一侧的颈项被对手完全箍住，之所以还能呼吸，全靠抻在颈间的左臂。但随着苍鹰越来越收紧束缚，呼吸竟变得异常困难起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我们不会输的
“别挣扎了！没用的！”耳边传来苍鹰狰狞的低语，对方此时显然也在拼尽全力想扼死自己，贺齐舟知道，如果此时稍一松懈，转眼就会不省人事，所以绝对不能放弃抵抗！
眼前渐渐发黑，贺齐舟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处于数十丈深的湖底，对了，我为何要呼吸？这么好的练功机会为何要白白错过？贺齐舟决定忘记身下死死勒住自己的苍鹰，开始潜心运起华真功，所剩无几的真气又开始在体内缓缓流淌起来，丹田气海中积累的底蕴就像冰山融水般开始滋养起整个脉络……
苍鹰是咬着牙在用力！是淌着血在用力！更是拼了命在用力！山下似乎传来了成群的马蹄声，显然是东周的“叛军”找来了，留给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真气已经耗尽，力气所剩无几，就连血也差不多要流光了！
为了不让贺齐舟逃脱，不停地拼命发力后，被斩断的脚掌血流如注，苍鹰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更让心中没底的是，怀中那个不再挣扎的家伙不再呼吸，但心跳竟平稳起来，体内的真气似乎正在欢畅地流动！
不能松手！苍鹰知道，失去了现在角力的优势，一旦被贺齐舟挣脱，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也只能任由鲜血横流、身子渐渐僵硬，但手上的力量仍在继续加紧……
“可以了！”贺齐舟轻吐一口浊气，低声自语了一句，功力在一柱香后恢复到了三成，足以对付身下的苍鹰了，故双臂一张，准备顶开身上的束缚。
“喀喀喀喀……”随着一连串关节失位的声音传出，贺齐舟从苍鹰的身上坐起，然后回头看向那个早就精血枯竭而亡的壮汉，这才想起瓦砾下的宇文凌云生死未明，急忙奔了过去。
“师父！”“殿下！”“表哥！”……一直守在山外的五百骑兵见山上动静惊人，直接飞马过来，上山时远远便见明月宫一片废墟，似乎没有一个站立之人，众人便开始拼命呼叫起来。
“宇文大哥，你没事吧？表哥呢？”最先冲上山的赫连青青发现了倒在殿门外的宇文凌云叔侄。
“我在这里！”浑身是血的贺齐舟此时已经绕过西墙走了过来，当然，那些血大部分都是苍鹰流下的。
“师父，你，你没事吧？”贺齐舟的样子着实有点吓人。
“没事，叫人去北山峭壁下找到乌石的尸身，我们在武川镇再休整一日，明早向青城进军！”贺齐舟右手已经搭在宇文凌云的手腕上，真气枯竭的这位副将实在不宜立即行军，而自己和宇文祝也需要修养，由于半日就攻下了穆城，攻到青城的日期比自己的预想还早了两日，所以完全有时间再休整一下十分疲惫的队伍。
……
青城外城，城墙外一里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房屋全被拆毁，廓城内所有人口都被强令迁入城内，宽阔的外墙四周布满了拒马、鹿柴，铁蒺藜更是洒满了进入外城的大小道路，当然，除了东门和南门还留了两条援军进入的通道。
差不多每面城墙外的鹿柴后都排布着约五千名防守士兵，另有五千人在墙内备战，其中就包括两千名战力惊人的重甲铁卫。
赫连长吉几乎将所有的兵力都放到了外城，因为只要突破了外城，再也没有什么屏障能阻止东周铁骑的冲锋，与各个青龙寺堂口相连的皇城单墙比之外墙还要难守，甚至连鹿柴都难以排布，所以能不能守住青城，就只能看外城那一道防线。当然，另外还有一个指望：靠皇帝急行军驰援过来的一万骑龙卷风挡住贺齐舟的冲锋！
皇宫内，十六名太监时刻围在一座庭院外，那个坏脾气的齐国公主已经打伤了好几个宫人，所有想教其大周宫廷规矩的宫女和嬷嬷也都被赶了出来，没有侍女再敢进这座院子，偌大的皇家庭院内，只有公主和两个从齐国带来的宫女居住。
为了防止公主逃走，至少两名六脉以上的太监带队看守在门外，但他们也不敢如何为难这位将来的皇妃，被打骂一番也只能强忍下来，每个人想的都是皇帝快点回来，在这座宫殿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对皇帝说出半个不字。
……
“陛下，我们不能再等了！伪帝已经夺回了白城，正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奔渤海；萧铎的一万骑恐怕敌不过杀穿北境的贺齐舟；如果我们再不回去，巩怕粮草难以为继，京师还会不保……”龙卷风主帅萧铿向赫连清风跪求道。
“最多只须半月，我们便可攻下山海关，这样的话你在外面就别说了，退下吧！”赫连清风面无表情地说道。二十万大军中，并无几人知道北境连连失利的战况。
“是，微臣告退！”萧铿低头退出大帐，一个转身后，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同传来的还有震天的喊杀声。两里外便是山海关高大的城墙，为了鼓舞士气，赫连清风已经将中军大帐扎到了离城墙最近的地方！
此时，数十架巨大的抛石机正在不停地将上百斤重的石块抛向城头；上百架云梯密密麻麻地搭上了山海关的成墙；上万名周兵日以继夜地发起冲锋，他们的身后是杀红眼的监军，皇帝亲自下达的命令是畏缩不前者——斩；数以十万计的箭矢散落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天空中仍在不时下着乌云一样的箭雨……
“唉！”龙卷风主帅萧铿又叹了口气，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十万民夫，苦战一月仍是无法撼动山海关分毫，城下已经抛下了两万具进攻者的尸首……如果真失去渤海国和青城送来的粮食，这三十万人的队伍吃什么呢？
……
“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守不了十天！”关城上，打退最新一轮猛攻后，亲自挥刀作战的常峰有些痛苦地说道。
一个月的守城战，几乎用光了箭矢、擂石和滚木，现在已经开始在拆毁民屋，取房梁、搬墙砖上城了，更让人不安的是，在对方巨型抛石机的进攻下，守军的死伤竟然和敌军不相上下，常峰实在不愿去回想那些石块崩坏城墙时，守军血肉横飞的画面。
“放心，有我们在，山海关不会丢！”灵峰笑道，只是笑容看上去特别痛，因为只要一笑，就会扯到脸上那道恐怖的伤口。
“没错，希望我们能活久点。”常峰当然明白灵峰的意思，两人早已誓言与这座城池共存亡了。
“昨日你出城偷袭的时候，海上传来了一个好消息。”灵峰还是忍不住笑了，尽管脸上刚刚止血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哦？是安南的粮船能北上了？”常峰喜道。昨夜偷袭敌军粮仓的行动并不成功，才从东南方向出城，就被杀得逃了回来，常峰一夜未睡，直接又投入到守城之战中。
“不是，是白城有消息来了，赫连晨雾已经收复了白城，正在势如破竹地攻掠渤海失地！”灵峰道。
“真有此事？他，他不是没兵了吗？怎么会……”常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赫连晨雾说，他得到了许多生周部落和寒剑山庄的支持，其中大多是贺齐舟带去的。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贺齐舟此时正带着东周最精锐的军队突袭青城，我估计前几日龙卷风撤回去一万骑，就是要应对贺齐舟的！”灵峰道。
常峰叫道：“那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赫连清风这两天发了疯似的进攻，原来是想破城后回兵救青城，太好了，来人啊！”
“将军！”立即有副将上前听令。
“马上告知所有士兵，东周已经开始反攻了，不日打到青城，我们只要能死守住山海关，赫连清风的好日子就算完了！”常峰大声命令道。
“是！”
灵峰看向常峰，自信地说道：“我说过，我们不会输的！”
……
“贺兄弟，从城内传出消息，现在只有南墙和东墙还各留了一扇门，其他地方都做死了拒马和鹿柴，赫连长吉是在等援军，估计一至两天就会到，我们不如向东绕去城南吧。”郭问气喘吁吁地说道。
两日前，贺齐舟就让郭问先行一步，请留在廓城的弟兄混入城中，与福记布行的掌柜福山一同打探城内的消息。贺齐舟还让莲花帮弟子冒险联系木堂堂主言无疾，言无疾所能获得的消息肯定要远远多于混迹市井的莲花帮了。
“知道来了多少援军吗？”行军途中的贺齐舟此时已经踏入青城廓城外围，离外城北门不足二十里了。
“这应该是言堂主的手书，你自己看一下吧。”郭问亲自带着两个兄弟守在外城城墙一里外的一处民宅废墟里，约定获取消息的办法是由已被征作守卫的弟兄在半夜巡视时，将信纸包上石块后掷向防线外围，郭问悄悄收取后，见信上字迹雄健苍劲，内容又相当重要，肯定不是帮中兄弟手书，便匆匆赶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五道防线
贺齐舟展开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是行草疾书的几行字，正是言无疾的笔迹：“龙卷风一万骑预计明日午时抵达东门；恒州五千步军明日晚间可到南门。城中有两千重甲精锐，多伏于墙后，务必小心应对。”
“才这么点人？”贺齐舟似乎有些失望，随即转头对着身后的暴风雪众将领笑道：“走，我们先去东门，看看龙卷风能不能挡住暴风雪！”
……
“殿下，您就放心吧，他们只有七千人骑骑兵，不可能包围住整座京城，只要我们据守不出，等龙卷风和恒州步军到后，守上一个月绝对不成问题。”潘舒志宽慰起焦虑不已的赫连长吉。
“我们虽然搬空了廓城，但他们自穆城取得的粮草足够十日所需，只要城外的援军没有进城，我就不会放心，潘堂主，贺齐舟现在到哪里了？”
“叛军两个时辰前出现在北门二十里外，派出不少侦骑开始绕城查探，我们的侦骑人数有限，现在北门方向的侦骑都退入城内了，估计今日时辰不早了 ，贺齐舟应该会在城外扎营。”
“潘堂主，劳您再派人再去催一下，务必让龙卷风和恒州军火速来援。”赫连长吉仍是不太放心。
“殿下，第一拨去催的人已经回来了，两军都说可以至少提前一个时辰抵达。第二拨刚刚派也去不过半个时辰，叛军如今在西北方向，如果明早绕到东门去攻，少说也得走三四十里，那时萧铎早就进城了，就算在城外相遇，我们也可以派重甲军从背后进攻他们，这反而成了我们的战机！”潘舒志道。
“不行，再派人去催，告诉萧铎，一定要快，现在务必不能和叛军交锋，只有等他们粮尽撤退时，才是我们反击的好机会！”赫连长吉不容置疑地说道，心中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贺齐舟手下那支军队的战力，一万骑长途奔袭的龙卷风，战力肯定比不过一万七千骑库伦军，而后者没坚持多久就败退了，所以，龙拳风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蓄势待发。
“好吧，这就去办。”潘舒志正欲告辞离去，忽有侦骑前来报信：“殿下，发现叛军主力方向！”
“快说，在哪里？”
“东北方四十里！一共约七千骑！”
“不好，他们是冲萧铎去的！明明到了城下，又离城而去，一定是知道了萧铎的方位，快，快派人通知萧铎，让他快退！”赫连长吉尖叫道。
“殿下，就算是飞过去也来不及了！要不要派人去增援？”潘舒志忙道。
“哪里还有骑兵？去了也是送死！快让恒州军今夜不要扎营了，一定要连夜进城！对了，把东门也封上吧，唉，希望萧铎能多拼掉一些东周军。”赫连长吉哭丧着脸说道。
“好，我这就让人去传令！殿下，你还是去好好休息一会吧。”潘舒志还是认为两夜未睡的赫连长吉有点过于紧张了，如果萧铎过来，只能让他转道南门了。
“不睡，一有消息，立即来报！”
……“那个天杀的太子！把我们拉来修城防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我们的房子都拆了？怎么不去拆皇宫啊！”东门外，一名正在搬运木桩的中年汉子低声向身边的长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