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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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温凝听到外头传来嘈杂的声响,似乎在说“走水了”。
下一瞬,她被必格勒揪着后颈,一把捞起来,桎梏在桌边。
“认出来那把剑了?”必格勒逼迫她朝自己靠近,他才不管外头那些骚乱,美人在手,他满心满眼都是温凝,顾不上别的,“知道吗?我亲手捅穿了他的脖子,解下他的佩剑,割下了他的脑袋!”
温凝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她眼眸泛红,嘴唇颤抖。
“温元徽杀我那些弟兄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在我的身下承欢?”必格勒眼眸中流露出更强烈的破坏欲,他捉住温凝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享受着她的痛苦情绪。
“威风八面,一夫当关的大将军?还不是在我手上流血殆尽。”
“你们北明,还把我奉为上宾,哈哈哈……你们这些没骨头的东西。”必格勒笑得猖狂,“早就听说温元徽有个女儿,没想到他的女儿居然这么漂亮,可不妙的是,我很喜欢你,现在反倒舍不得让你死了。”
温凝眼眸通红,死死地盯着他。
“你若听话一些,将我伺候舒服了,我可以许你王后之位,让你看着北明一步步落在我的手里,让你真正成为鞑靼的一份子。”必格勒手指缓缓抚弄她的脖颈,忽然发狠,掐着她的脖子,“若是不听话!”
“我便让那些失去兄弟们的鞑靼将士们,都来享用你,却不让你死去,让你永远受折磨,让你的将军父亲永世不得超生!”
必格勒力气太大,温凝呼吸一窒,松开了手中的剑。
无忧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外头的声音愈发嘈杂,温凝松了手,闭上了眼,仿佛认命,屈服于他的暴戾与凌虐。
“求王子殿下……怜惜,慢一些,我……怕疼。”
必格勒见她转变,微妙的挑了挑眉,一脚踩在佩剑上,却见温凝已无半点愤怒,连眼泪都没有。
“美人儿比我想的要识相。”必格勒略有些惊喜,可警惕如他,却仍旧怀疑她的目的,仔细一看,却见她双手撑在身后,手中空空,看着并没有什么办法逃离他的掌心。
昏暗之中,仅有烛火,她的衣裳已经碎了不少地方,隐隐约约的露出些皮肤,双手撑在桌上,曲线鲜明,半遮半掩更是诱人。
必格勒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大脑,他眸中火焰炙热,终于忍不住凑上去。
火焰跳跃,屋里光线昏暗,却陡然明亮起来!
“走水了!”外头传来尖叫声。
刺鼻的烧焦气味豁然而起,屋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着了火。
不止屋顶!
“温凝!你竟敢!”必格勒愤怒退开几步,他身上的毛皮衣裳已经烧成了火球,皮毛天然带着油脂,本就极为易燃,温凝方才故意装作顺从,趁他不备,迅速用背后的烛台点了他的皮毛衣裳。
待必格勒发现不对时整个后背都已经着起了大火,火舌迅速席卷他全身,虽然一下根本烧不死他,却为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大火窜起燎眉烧发,必格勒烫得一面脱掉外衫一面痛苦吼叫,根本顾不上温凝,用最快的速度踹开反锁的房门冲了出去,大吼“来人!水!水!拿水来!”
温凝双腿发软,几乎快要站不起来,她俯身迅速抓起地上的无忧剑,借着外面的火势,往无人的地方跑。
着火了,外面怎么会着火了?
温凝一面往前跑一面扭头看着暖花阁熊熊燃烧的大火,心中惊异,这火势已经有些时候,应当是方才就开始烧了。
暖花阁不远处就有莲花池,一点小火照理说很快就能灭掉,怎么如此突兀烧到如今这个程度?
温凝来不及想那么多,她身子四处都疼,只能踉跄往前,幸运的是,她出了厢房后一路都无人阻挡,就连原先守在门口的鞑靼守卫也不见了人影。
可能都去灭火去了。
温凝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剑,心中情绪翻涌,她努力控制着心绪,一门心思只想离开这里。
“来人啊!抓人!”
“抓住温凝!”
温凝脑子嗡的一声,脚步一浅一深,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们怎么这么快便发现了?是必格勒身上火已经被灭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她跑不掉了!
太子殿下……萧云辞在哪里?
晴月找到他了吗?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鞑靼人手里……事到如今,萧云辞还能有办法吗?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更加糟糕,她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温凝抱着怀中的剑,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手指触碰那刀刻的“徽”字。
温凝咬牙,忍着疼,踉跄往御花园跑,寻找一线生机。
很快,必格勒的人便开始在御花园中四处搜寻起来,却遍寻不着温凝的踪迹。
而一处不起眼的拐角处,有一座假山石,躲在牡丹花丛背后,正面看是个实心的山。
若从侧面看,便能看到一处可以容下一人通过的口子,里头居然是空的。
温凝抱着无忧剑,躲在假山石后头的最深处,她听到周围脚步声混乱,四处都在搜寻她,后来不止必格勒的人,就连宫中的守卫也被惊动了,繁杂的说话声时不时的传来。
温凝一动也不敢动,她死死地抱着父亲的剑,摸着那残破的剑穗,眼泪无声的往外涌。
当年传来爹爹身死的消息,原本上百人的暗兵也死了一半,只剩下五十多人……回来的人告诉温凝,温元徽临终前,仍旧是最厉害的大英雄。
他被叛徒刺中之后,知道伤到了要害,再也活不成了。
于是温元徽对暗兵们留了遗言,便冲进了鞑靼的军队之中,连人带剑消失无踪,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知道吗?我亲手捅穿了他的脖子,解下他的佩剑,割下了他的脑袋!”必格勒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不住回响,她身子不住的发抖,死死地抱着那把剑不动弹。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温凝猝然一惊。
那脚步声踏着石头,假山石传来脚步的回响。
温凝冰凉的手指死死地捏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第二十章
御花园的假山石并非密不透风,那山石上边有些孔隙,阳光透过孔隙洒在中空的山石内,混合着细碎飞尘,零散洒在半是石头半是泥土的地面上。
脚步声沉稳震荡,震得那些细碎的飞尘涌动喷薄,尘埃飞舞如金色齑粉。
外头是杂乱的守卫寻人之声,假山石前是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温凝将自己缩在被石头遮掩的最隐蔽的角落之中,抱着剑缩着胳膊,捏着无忧剑的手指尖微微泛白,冰凉僵硬。
温凝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她觉得此刻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刃悬挂在自己的头顶。
来的会是谁?寻找她的守卫,还是必格勒?还是……太子的人?
她脑子里绷紧了一根弦,满腹的情绪累积在一处,恐惧、害怕、愤怒、仇恨、无助和委屈在她的胃里搅和成一团旋涡,她胃里发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绷断。
那人脚步几乎已经近在咫尺。
这回真的躲不掉了。
温凝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山石的拐角处转过弯,露出银纹黑底长靴,他一动,衣袂翻飞,玉带束腰,盘领窄袖,黑色玄衣上绣五爪金龙。
她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对上了他那双棕黑色的眸子。
他处在半明半暗之间,孔隙间透出的阳光有那么几束落在他的身侧,金色齑粉飘落在他的黑色的发丝上,他眉头稍动,棕黑色的眼瞳中映出温凝此时的样子。
——乌发凌乱披在周身,衣裳破损了些许,露出些伤口与红痕,纤细的脖子上有一道掐痕,下巴上也有被掐过的痕迹。
她怀中抱着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剑,缩在山石的角落之中,蓦得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泛红的眼眶迅速充盈了泪水,那泪水蜂拥而出,一滴一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砸在她的手背上。
还好,还好是他。
温凝看到面前的人,竟是有些哭得控制不住,她不停地用衣袖擦泪,却仍旧有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萧云辞一向泰山崩塌于前不变色的情绪,倏然出现一丝裂痕。
“哭什么?”他声线有几分克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声音却显然比平日里的声音更加温和。
温凝摇了摇头,依旧控制不住眼泪,抽噎着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殿下,臣女、臣女失……失礼了。”
“事情如今……更糟了,我烧伤了必格勒……王子,他恐怕……恐怕要杀了我。”温凝抽噎着说。
“没有人能杀你。”萧云辞上前两步,“这是温将军的无忧剑?”
“嗯。”温凝使劲点头,抑制不住的颤抖,“必格勒他杀了爹爹!”
萧云辞缓缓眯起眼,沉默了半晌。
温凝使劲的擦眼泪,她不能再哭了,不能再这么软弱。
她着实用力得很,几乎将脸都擦红了。
萧云辞见她如此,眼眸神色复杂,半晌,待她稍稍平静下来,他终于沉声问,“可需帮忙?”
温凝身子一僵,红着眼像兔子般的仰头看着他,“太子殿下,如今这糟糕的形势,还能有办法吗?”
“有。”萧云辞声音笃定,“便看你敢不敢了。”
温凝心中一颤,咽了口唾沫,“殿下请说。”
“你敢嫁我吗?”萧云辞声音平静,“当然,这婚姻自然是作假,待这风波平定,国泰民安时,你我和离,你自去嫁齐微明齐世子。”
温凝几乎呆愣在当场。
什……什么?
他甚至没有用“孤”自称,说出来的话却如一声惊雷,惊得温凝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连眼泪都几乎忘了流,只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嫁……给他?
他在说什么?
“怎么,不敢?”萧云辞见她惊愕至此,反问道。
温凝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臣女……从未往这个方面想过。”
“你可以现在开始想。”萧云辞声音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你只需安稳等我来娶你,其他事情不用你动手,我自会摆平。”
温凝吸了吸鼻子,脑子里一团乱,她从未考虑过这条路,可稍稍一想,却觉得这条路居然是目前为止最为行得通的一条。
如何阻止和亲?已嫁了人,自然便不用和亲。
如此直接又简单,便这样生生的摆在了她的面前。
仿佛忽然在荆棘中劈开了一条大道,她仿佛看到了前路的希望。
可是……
“可这样,对太子殿下您,牺牲太大了。”温凝蹙眉看着他,“臣女如今麻烦缠身,整个京城可以说是无人敢娶——娶了臣女便等于是娶了一个大麻烦,有仕途之忧,甚至有性命之忧,是以齐微明无法再娶我。”
“到时候您会有数不清的危险与敌对,还有皇上那边的压力,而鞑靼那边,若是发起进攻,掀起战乱,对于整个北明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旁人不敢,我敢。”萧云辞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那你敢信我吗?
温凝僵住了,面对他的答案,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晌,她还是不解问道,“为什么?”
“当然,孤也有所图。”萧云辞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并非美色,而是其他。”
并非美色,她信,萧云辞若有所图,有太多机会,大可不必耗费如此高昂的代价来换。
且他看自己眼神总是清明,并非冒犯猥、亵之流。
至于其他……
温凝睫毛微颤,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父亲的旧部。
她如今感觉到,父亲旧部之事,萧云辞定是知道的。
如今他的办法确实可行,若是能够用她的力量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并非不可接受。
便要看他会如何对待叔叔们,若是一网打尽,那是万万不能的。
可光一个旧部,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以交换,他承担的风险明明更大,更直接。
“嫁娶之事,还需细谈,现在不是时候。”萧云辞见她缩在角落一动不动,朝她伸出了手。
“能站起来吗?外头安排的人应当布置好了,孤先带你出去,稍后还有别的事需要孤去善后。”
善后?
温凝想到那场莫名其妙的火,猜到了些什么。
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温凝摇了摇头,“多谢殿下,臣女自己可以……”
她伸手扶着一旁的石壁想要起身,脚却发麻发软发疼,半晌居然站不起来,更别说要走。
萧云辞静静看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玉檀的香气侵袭而来,他滚烫的手触及她的衣裳,透过布料,热度炙烤着她的皮肤。
“殿下!”温凝吓得脸色发白,她何尝被人如此对待过,这般亲密的动作超出了她的意料,更何况外头还有别的人,若是被看见……
“别动。”萧云辞缓声道,“你受伤走不动路,耽误了时辰,先回去再说。”
温凝咬了咬唇……目前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她若是一瘸一拐的挪回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多谢殿下。”温凝只能僵硬待在他的怀里,小声道。
被抱着从假山石中往外走,温凝情绪复杂又紧张,怀中仍旧抱着爹爹的无忧剑。
她双手死死捏着那剑柄,仿佛这是她唯一的一点依靠。
一出假山石,便蓦然是一片亮光,温凝眯了眯眼,不由自主将脑袋瞥向萧云辞怀中的方向。
可一转头,便是他胸前衣料,淡淡的玉檀的香味若隐若现的在她的鼻尖环绕,那香味清淡好闻,带着一股沉稳与安宁,温凝闻着,只觉得心绪缓缓安定下来。
萧云辞感觉到她平稳细弱的呼吸,喉结滑动,冷静的抬头目视前方。
出乎温凝意料的是,萧云辞走的这条道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御花园那边明明喧闹声起伏,他却半分慌乱也没有,绕行至一条无人的小道,竟是直接出了御花园。
温凝惊愕得说不出话。
短短时间,他居然安排至此。
“一会儿见到人你便装晕,等四下无人再‘醒’。”萧云辞轻声吩咐道,“必格勒孤来摆平,你在永宁宫待着便是。”
“是,殿下。”温凝立刻应声,她沉吟半晌,还是问道,“殿下,今日是晴月去找您的吗?”
“晴月,你那丫鬟?”萧云辞低头看了她一眼,“未曾见到。”
温凝一愣。
那他是怎么……
“今日暖花阁忽然燃起大火,若不是那场火,臣女应当已经死了。”温凝试探着看着他,“那火着实烧得巧了些。”
“孤早已安排了人在必格勒身侧,守在附近,若是出意外,便立刻放火。”萧云辞发觉她的疑惑,没有隐瞒,直接开口解释道,“近日有人用必格勒在御花园之事作祟,惹得父皇对孤不满,让孤不好直接出面。”
“且今日凑巧有人阻拦,孤赶到时为时已晚。”
温凝捏着剑柄,心思翻涌。
也就是说……晴月并没有见到萧云辞,可他本身对于必格勒便有布置,这才赶到。
温凝咽了口唾沫,心中庆幸萧云辞着实是帝王之才,谋定而动,属实厉害。
她也着实感激他对于自己的帮助。
“殿下英明。”温凝轻声说,“臣女感激殿下救命之恩。”
“并非英明,百密一疏,今日若不是你放火自救,恐怕便赶不及了。”萧云辞想到这里,眼眸陡然阴沉下来,“宫中有必格勒的人。”
第二十一章
“宫中有必格勒的人。”
必格勒居然在宫中安插了人,而且那些人已经有所动作,这对北明来说,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