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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雄兔眼迷离-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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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陈王魏熠死了,才心下大骇,暗呼自己实在太大意了。
  齐清猗仍在床上紧闭双目,薛凌还在檐下坐着未起。霍云昇看见了也懒得理,冲进书房一看,两具尸体已经开始发僵。霎时脑子就只剩一个念头“完了。”
  陈王被刺,凶手已死,他连事后做手脚的机会都没了。霍云昇又赶紧冲出屋子外面,抓住薛凌衣服,把薛凌直接提了起来,喝问道:“你看见什么了,你有没有看见经过。”
  薛凌身上的雨水不住往下滴,她紧了紧右手,袖子里的平意跃跃欲试。两人近在咫尺,取霍云昇的性命应该有八成把握。这般想着,手就开始往上移。
  “大人”。雨东也赶到了现场。
  这一声喊,薛凌的手就拐了拐,指着魏熠书房,惊恐的喊:“死人了,死人了。”
  霍云昇将她提的脚尖都有些离地,问了三四遍,见薛凌嘴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字,估摸着是吓傻了,气急败坏之下,又把薛凌扔回了地上,转身跟着雨东回到书房查看。
  两具尸体旁边都是血,魏熠身上两个伤口,分不清是谁先谁后,但看魏忠的死法,显然是魏熠临死反咬了一口,这么说的话。就是魏忠第一刀偏了些位置,没想到这个瘫子身上还有暗器,所以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雨东已经细细查看了魏忠胸口的箭矢,对着霍云昇道:“是陈王手臂弓弩发出的,而且两人当时位置应该颇近,才一根都没能避开。”
  霍云昇将桌子前椅子拉过来坐着,沉默了良久。这个现场很好解释,无非就是魏忠行刺陈王,虽然得手了,但自己没能逃过陈王的防身暗器,双双毙命。
  不好解释的,就是这个忠心管家因何刺杀主子,背后可有人指使。这一切的一切……死无对证!
  死无对证的意思就是,怎么说都可以。
  霍云昇道:“可有人将消息传给宫里了?”
  “府里怕是没有,陈王妃昏迷不醒,以前管事的又死在这了。那位三小姐,大人是看见了的,这府里应该没人主事”。雨东看了一眼四周,才低声道:“但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
  霍云昇扶着额头,他当然明白魏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这府里有多少魏塱眼线先不提,这事,没准就是魏塱一手策划的。可此时皇帝假装不知,他还能戳穿不成。
  “派人去霍府递个消息,看看爹要如何处理这事。顺便安排个人收拾一下这”。霍云昇站起来道。
  “是,大人您呢?”
  “我自然要去宫里请罪了”。霍云昇抖了抖衣襟。他已经断定这事儿是魏塱下的手了。先用雨西之死将自己引开,暗地里在陈王府下手。
  天子这是明刀明枪的要开剐霍家。
  临出门,霍云昇又回头看了一眼魏忠的尸体,没什么破绽,死的苦不堪言,好像确实是没什么防备之下被人取了性命。但是一个死士,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的毫无破绽,包括让自己死。
  走出门,看到薛凌还在雨里瘫坐着。兔死狐悲,霍云昇不禁有点可怜起江家来。新帝啊,新帝登基,霍家从龙之功,江家平薛之力。而今他霍家好歹还有余力与魏塱争上一争。江家都已经沦落到被皇帝指婚一个烟花出身了。没准,没准还要娶个傻子。
  “把她也弄回去,别再添个死人。”
  雪色换了衣物,正在沐浴。以前都是她伺候人,而今突然就来了四五个人伺候自己。其实,进宫以来的境遇也不算糟。她一进来就被分到皇后宫里,日常干的也就是手头事儿,比起跟娘亲在的日子,还轻松些。
  皇后性子也和善,不知今日是如何发了这么大的气性。可能是那根凤钗实在太过贵重……不过,雪色摸了摸发间,那枚钗子正明晃晃的插在自己头上。
  天子,是天子罢。天子亲自将她扶起来,送回皇后房里道:“小丫鬟何事惹了婉儿不喜,外头这么大雨,饶她一回。”
  “落雨了?哎呀,是臣妾一时情急,陛下赏的那根来仪凤跌了,好生气愤”。霍云婉拿起床榻上一根钗子给魏塱看。上头精细的凤凰,可不是断了两根尾羽。
  “死物罢了,皇后看着生气,丢出去就是了,朕再挑些好的给你”。说着魏塱将钗子接过来,却并没如言扔出去。
  “这是臣妾心头爱物,打死她也不为过,就跪了半晌,难道这点子事,陛下还要来责难不成。”霍云婉偏头看了一眼雪色,狐疑的看着魏塱道:“莫不是陛下看这小丫鬟有几分姿色,就来作践臣妾。”
  何止是有几分姿色?说也怪了,后宫的女人大多不会让丫鬟容颜太过出挑,免得抢了自己风头,不知这霍云婉安了什么心。魏塱正要答话,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附在他耳边道:“陈王被刺身亡”。
  魏塱一愣,转而面上带了笑意,对着霍云婉道:“本来过来陪皇后用膳,不料突然有朝事要忙,朕晚上再过来瞧你”。说着转身往门外走。
  他得赶紧回去,陈王已经死了,那一会应该有人来请罪才是,他得好好等着。
  经过雪色身边时,魏塱停了一下脚步,顺手将那枚断了尾羽的凤钗插着雪色湿淋淋的头发上。笑着对霍云婉道:“不如干脆赏了这小丫头,也好叫她时时记着,伺候皇后要提着脑袋才行。”
  屋子里一片寂静。凤,是只有中宫才能用的图腾,而今被皇帝赏了一个宫女。唯有霍云婉面不改色,盈盈笑意在脸,娇声道:“恭送陛下”。
  等魏塱走远了,霍云婉上前将雪色头上钗子扶的端正了一些,笑道:“还不快去洗洗,本宫今日心急了,以后,怕是要喊一声妹妹了。”
  “奴婢…奴婢…”雪色什么也没说出来,任人拉扯进了浴桶。
  ………………………………


第165章 桃之夭
  魏塱并未久等,霍云昇就跪到了他面前。对方在想什么,俱是心知肚明。场面话却仍旧说的滴水不漏。
  魏塱扔了一地的东西,吹鼻子瞪眼来回走了几圈才停,拍着桌子愤怒道:“王妃流产,陈王遇刺,这么大的事,陈王府还有没有个活人,都没人来通传朕一声,究竟有没有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霍云昇亦惭愧不能抬头,道:“,陈王府管事的魏忠一同身亡,想来缺个主事的,故而无人来禀报陛下,微臣惶恐,听闻此事,立马来请皇上示下。”
  玉质的笔筒砸到了霍云昇身上。魏塱一直忌惮霍家,日常嫌隙,多以安抚为主,今日举动算是雷霆之怒了。
  “你何止失职,去查,给朕查。三日之内,查不出个结果,你霍云昇提头来见。”
  霍云昇恭着身子退出房门,他能查出个什么东西呢?
  魏塱坐回椅子上,盯着霍云昇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魏忠居然死了,那会自己的人好像还真没提起这事。他也完全没料到,就算这两年在陈王府养废了,不能连个瘫子都收拾不了吧。
  手指扣了两下桌子,孤月无声的站出来,带领几个太监嫲嫲以处理身后事为由急匆匆的跨进了陈王府大门。
  陈王的尸身已经入了棺,魏忠的自然随便找了个地儿摊着,胸口的箭也没拔。府里的人本就不多,这会被聚在一屋细细盘问。有的已经知道自己怕是要成为这场祸事的替罪羊了,哭哭啼啼的说不出话。
  齐清猗仍旧昏睡未醒。薛凌让人抬回屋里,高烧不退,反倒没人对她起疑。偌大的陈王府,就这样成了一锅粥。
  仔细查探了一下魏忠尸身的伤口,孤月就先回了宫。对着魏塱道:“暗器致死,是陈王的不错,没看出什么疑点。”
  “魏忠近两年身手如何”。魏塱问了一句别的。他自然不稀罕这条狗命,但死也要挑个好时候死啊。死在当场,接下来这戏,就不好唱了。
  孤月道:“陈王不该能伤了他才对,而且小的查看了陈王手上的弓弩,已经空了。也就是所魏忠一只箭都没避开,实在有点蹊跷”。
  “是蹊跷。陈王府还有哪些人在,一应结了,什么废物,滚下去”。魏塱心烦意乱,拿起一只笔,从中折断为两截。他的好大哥,他怎敢掉以轻心。肯定是多次试探无碍之后,才放心供起来的。身上一点功夫都没的人,还能临死杀了魏忠,说破天也没人信。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是霍云昇的人先得到了消息,去陈王府想找个人顶罪,阴差阳错刚好抓到魏忠弄死了扔在那。
  这等事都能发生,自己养的那些人还活着做什么?
  孤月没敢开口求情,聪明的狗知道主子在想啥。何况魏忠之死确实说不过去,基本不可能是陈王下的手,一定是有人杀了魏忠扔在那伪装成凶手的。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霍府气氛沉沉,霍准和霍云昇一致认为此事是魏塱策划,为今之际,唯有把御林军统领之权暂放,求个身家性命。反正霍家还有西北军权在手,朝中更是同僚无数,并非翻身无望。
  好在,案子已经可以结了。陈王府上至小妾,下至花奴,众口一词指证管事魏忠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甚至……甚至与王爷的爱妾偷情。定是王爷发现了此事,他狗急跳墙。认证物证俱在,仵作刑部皆无异议。
  此番说辞,让魏塱更加认定魏忠是死于霍云昇之手,偏他无可奈何。只以办事不力为名,撤去霍云昇总领一职,贬为城门守卒。
  他原本,是要借此事要了霍云昇命的,再不济,也得流放个三千里,断了霍准一条胳膊。
  遇刺一事水落石出,陈王府上下丫鬟仆役被斩者不计其数。魏塱兄弟情深,力排众议要把陈王葬入皇陵,齐清猗却在此时悠悠醒转,说自己夫君希望归于佛室。再三恳求之下,天子只能恩准。
  这位无双太子的身后事不过草席一张,埋入隐佛寺后野山里,坟头黄土高不盈尺。出丧当日,也没多少人来送,包括江玉枫。
  即使是死透了,那些人还是怕明面沾上一丁点关系,惹了皇帝猜忌。
  这点微末水花,很快就归于平静。朝野上下,谁也不再提起魏熠,仿佛此人从未存在过。与之相比,国事更为重要。短短数日,天气急剧回暖。这乍寒骤热,不知今年的农耕要损毁几成。
  魏塱理了理雪色胸前发丝。现在,已经是雪娘子了。一无家室,二无亲朋,胸中点墨不沾,眉间半点心计也无,真是今年秀女当中最优的一个。
  他该有个孩子了,看看这事儿多险,差点梁国就冒出个长子嫡孙来。
  “放肆!”永乐公主府池子边,一位小丫鬟色厉内荏的喊。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姐姐和我一模一样”。永乐公主在池子边开心的拍着手,对着面前丫鬟欣喜不已。
  只见那丫鬟和她脸型身姿皆一般无二,所用衣物首饰也是一模一样。莫说从背后看,就是正面,也让人有些恍惚。
  “奴婢怎么敢跟公主一模一样呢,是公主抬举奴婢了”。丫鬟惊恐的摆着手,她记不起什么时候永乐公主就扯着自己和她一样的打扮了。有时候,还非要自己在别人面前装成公主的样子。
  知道的,说是陪着公主玩,不知道的,这就是杀头大罪,她每日活的战战兢兢。
  “姐姐这样说话又不像啦。他们说公主要有威严一些”。永乐公主看着丫鬟,突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也许,你也落落水,就学会了”。说完就将小丫鬟推进了池子里。
  齐清猗自陈王入葬,每日就在自己房里做那些小儿衣裳,再没出过门。薛凌早就好了个大概,却一直不肯起身。她不知如何去见齐清猗,齐清猗也并未来问当晚她究竟去了哪,更加没问过陈王之死。两人一墙之隔,却已经数日没见了。
  今天薛凌忽听的隔壁屋子喧闹,忍不住想去看看。走到门口,看见三四颗桃树开的极艳。
  里头的人见了她,过来笑着道:“这便是齐三小姐吧,公主无意听人说你当晚贪看桃花,特命送几株过来赏玩。这是最晚开的一个品种啦,再过几日谢了就再没了。”
  薛凌愣在当场,齐清猗施施然走出来道:“公主倒格外惦记你,落儿还不道谢。”
  来人道:“公主小孩子性,王妃别见怪才好”。陈王府新丧,哪能送花呢?可永乐公主现在就是个孩子,谁能跟她讲透道理。
  “怎会,公主有心了,替我道谢,府上下人不多,就不送了”。齐清猗礼数周到,不动声色的赶人。
  陈王府死了一片,确实下人不多。来的人本也就不想多呆,寒暄着立马就走了。
  齐清猗去折了一枝递给薛凌道:
  “确实好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落儿就要嫁江府了,很应景。”
  ………………………………


第166章 断肠声
  应的什么景?薛凌想。她偏头看向齐清猗,不再回避目光,正要说当晚事急,实非有意。
  齐清猗却抢先开口道:“不是你,落儿不必自责。是我。”她摇着头道:“是我自己。”
  落胎伤身,且事后颠簸。刚刚在外人面前强撑,这会齐清猗已经气若游丝了。薛凌不忍,扶了一把。再没辩白什么。她觉得那些理由编来也毫无意义了。自己总不能说当晚出去是为了杀个人。
  一想到杀人这事,她又顿了一顿。什么时候,齐清猗会知道陈王死于自己之手?
  “三姐姐”。有人大呼小叫的闯了进来。
  能这么喊的,只有齐清霏一个,薛凌回头看去,居然发现苏凔也跟着。
  齐清猗也回了身,笑着等齐清霏跑到面前,替她擦了擦额头上汗道:“慢些”。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苏凔,低声问:“怎么跟外人走一处”。
  齐清霏看了看苏凔,道:“苏哥哥不是外人,他是三姐姐旧友,他自己非要来的”。说着把齐清猗往里屋扯。
  苏凔微微弯腰向薛凌施了一礼,道:“我听人说,你不太好。实在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能说什么呢,大抵是说自己被吓疯了?吓傻了?薛凌也不在意这些传言。倒是这苏凔竟然直接找到陈王府来了,给人看见实在不妥。好在魏熠一死,这陈王府再也没什么眼线盯着。
  “进来说话吧”。薛凌说着先进了屋。
  齐清猗虽满腔愁绪,对着最小的妹妹,还是打起了些精神,交代自己嫲嫲拿些点心来。
  齐清霏义愤填膺的在那讲,齐世言是如何不许家里人过来,她又如何偷偷溜出了府,求着苏凔带自己一并过来探望两位姐姐。说完又看着薛凌道:“我看三姐姐倒是好好的,怎地就有人在背后说傻了”?
  苏凔赶紧提醒道:“清霏…”。这些闲言碎语何必说给正主听,无端惹人烦罢了。
  齐清霏吐了吐舌头,她就是改不了这嘴笨的毛病。又看着齐清猗道:“大姐姐也不要太难过…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话说的在座三人俱是低下了头。这一屋子,也就齐清霏一个人心无杂念了。其他几人,怕是宁愿没有来日。因来往惹人注目,俩人稍坐了片刻就要走,齐清霏闹着要薛凌两人早些回府住住,苏凔也请保重身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数日,来探的,也就一个齐清霏了。待二人走远,齐清猗和薛凌相视笑了一下,并未言语,继续回去过自个儿的日子。
  齐清猗要活着,她想活着等昭雪。薛凌更不会去死,她要的公道还没到手。
  陈王一事,所有人似乎都被蒙在鼓里,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日书房景象,还另有人亲眼目睹。
  人,自然就是江府暗影了。魏塱的人,大多在陈王府听魏忠三分,当日早早被调开。霍云昇的人,又不敢跟的太近,唯恐出了什么事被倒打一扒,故而日日只是远远戒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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