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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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凌拍掌叫了声极好,闲话间说及要让薛瞑去办些事,以后在园里,还请逸白多给些方便。
逸白了然于胸,这意思,薛瞑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当下跟薛瞑也抱了拳,寒暄道是相互照应。
不多时晚膳传了来,逸白赔笑退去,出了房门,摇着脑袋内心嘀咕了一句。江府送来的人,薛家姑娘居然就真敢用,不知这里头是个究竟。
然经黄靖愢一事,他也瞧出薛凌看似随性,实则心细,至少不担忧被薛瞑蒙蔽去了,当下再没多想。
于薛凌而言,黄靖愢之死已经尘埃落定。对霍云婉来说,却是还要等,等魏塱是否拿出兵符。
现今黄家造反,只要那半块兵符和真的无异,魏塱一定会拿出来。即使不调兵,也要拿出来给臣子瞧瞧,他有随时召将勤王的打算。
如果魏塱没拿出来,那就是说偷出来的兵符纹样不对。不仅要想办法再拿,还得时时盯着黄家事,防止魏塱瞧出哪处不对来。
是而逸白尚不敢完全掉以轻心,更没工夫探究如何突然之间薛凌就对薛瞑深信不疑了。
终归此事过后,薛家姑娘和自家姑娘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和薛凌是同样的于情于利,怎么也想不出背叛的理由,何必自寻烦忧呢。
逸白走后,丫鬟说是天寒,又添了几个炭盆来。用罢晚膳,薛凌这一夜睡的极好。
天时一亮,文武百官又在金銮殿上聚集。今日也无别事,春种未种,秋收还早,旱涝皆没到眼前,边关胡人的折子也还可以压一压。
最要紧的,是黄家的儿孙。
昨日太后亲发了劝降文书去,开青城只有区区百里,纵是大雪纷飞,良马亦能一日两来回。按理说,一上朝,就该有人站出来讲讲,黄承誉是如何回的话。
然万岁之后又万岁,问安之后再问安,皇帝开口,提的还是雪娘子下葬一事。昨儿开朝,皇帝已经让步不以皇后之礼下葬,仅尊为贵妃哀荣。但雪娘子先入陵寝,百年之后,定要与自己合葬。
虽还有所僭越,但文武跪了一天一夜,又逢黄家起兵的消息骤然传来,谁也不想再触帝王逆鳞,一水儿老老实实喊“天子英明”。
若不是薛凌心思全放在了黄承誉造反一事上,这些君臣拉锯听来也该甚是有趣。这会皇帝缀言良多,说的是昨夜突逢大雪,免不了他又添哀思。
底下人恐是皇帝又生儿女情长,户部杜君连忙出列躬身劝诫皇帝以国事为重。眼见皇帝未生怒,旁儿众人勉强松了口气。
出头鸟确实是户部好做,虽说这一部是个肥差,里面肯定有人最后免不了要被黄靖愢牵连。但当务之急,皇帝最需要的,就是钱。
打仗要钱,防胡要钱,给丧命的官员发恤银要钱,就是雪娘子的丧事,那也得弄钱来办啊。
一讨论钱,别的事儿不也就顺利成章说开来了么。于是金銮殿上气氛渐浓,该埋的埋,该押的押,该斩的斩。
戚令说是年初的玉刻案主使已经认罪,刘希夷主理的祭天大典案也查出了些许眉目,二人言辞隐晦间皆有所指,貌似进来京中诸多怪事的幕后黑手,都是黄家。
反正黄靖愢都死了,黄承誉公然造反,昭淑太后亲自认的罪。有些黑锅,不往死人身上扣,活人哪背的起啊。
何况戚令问心无愧,人证物证俱在,这些事儿,它确实跟黄靖愢脱不了干系啊。你说黄大人他图个啥,不就是被刨了个祖坟么。古来臣子与君争,赢了的有几个啊。
这厢人声沸沸间,魏塱渐添天子傲气。到底,这些臣子已甚少有人替黄靖愢开脱,便是偶有两句偏帮,也无非是说黄家于社稷有功,还请天子法外开恩。
总算,黄靖愢谋反了,他想。
黄靖愢谋反与否,薛凌说了不算,魏塱说了不算,得有人承认了才算。
此时此刻,人人皆认了,所以黄靖愢谋反。史官落笔,白纸成简,千秋万代,都是黄靖愢谋反。
他呼了口气,殿内文武私语未停,忽闻门外侍卫高声喊“报”。
上殿求见的,是开青来的传信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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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恶路岐
魏塱蹙眉不展,心底得意却还未散尽。群臣侧身,也是齐齐看过去,以为此案大抵会就此落幕。
黄家人认罪,是最好的结局。仗不用打,人不用死,省了一大摊子事。只难为昭淑太后一把年纪,还肯站出来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礼部张大人已在整理衣冠,就等着来人痛哭流涕叩首求饶之后出列,为小皇子的满月礼进言。
天子能想出来的东西,座下臣子也没几个想不到。但得黄家人一认罪,剩下的就是皇子满月大赦。如此一来,所谓挫骨扬灰,所谓不日问斩,都成了一句空话。
虽然黄家以后再难有踏足朝堂的机会,总好过现今生死未卜,去赌那一丝丝可能登基的机会吧。
人皆交目点头以为然,不想那传信官大步走到殿中间,拜礼之后不等魏塱宣,兀自起了身,朗声道:〃小人黄骆,奉家主之命,面见天子。今家主仍尊陛下为天子,请陛下恤家主为哀民。
话音未落,群臣哗然,魏塱一瞬挺直了腰,又闻那人续道:“今家主高堂俱丧,不敢回奔,身名不存,不敢回呈。念黄氏一族忠于大梁百载,小人试问,何以昼不得续,愢不得靖。何以坟不得安,尸不得存。”
“大胆,竟敢金殿之上,口出狂言,辱我圣听。”一位官员指责道,又朝着殿外侍卫高喊:“来人,将此歹人拖下去。”
那人不卑不亢,转向官员行了一礼道:“我不识得这位大人是谁,有道是两城交战,不斩来使。今我为主家使,生死存亡,来去停留,自有天子圣断,如何轮得到大人分说。”
不等官员答话,又转向魏塱道:“小人主家听闻,当晚之事,皆因朝中李大人起。特命小人一问,未曾请教……”他顿了顿,环视四周道:“哪位是李敬思李大人。”
李敬思身为带刀御卫统领,在朝不在列,一直在离皇帝最近的角落里站的老实。由着上朝的事儿大多与他没什么干系,神思早在天外,这会听得人一身喊,愣了片刻才知是喊的是自己。
当下朝着魏塱看了眼,见皇帝点头,才上前一步道:“是在下,何事。”
那人朗朗道:“小人主家听说,当晚是李大人带兵闯入黄府,事后黄府满门无一活口,李大人……”
“放肆,何方宵小,莫不曾敢当朝问案。”戚令出列怒声喝止道:“李大人如何,自有朝廷一力查审,岂轮的到你在这污言秽语。”
他转脸想魏塱拱手道:“陛下,臣观此人,无认罪之意,有挑唆之嫌。分明黄氏余孽贼心不死,巧言令舌搬弄君臣是非。”
魏塱没答,那人怒视一眼戚令,又对着魏塱行礼道:〃小人位卑,也曾习得,吕氏春秋有言,平出于公,公出于道。
今舅父死因不明,陛下不查,何来的道?今高堂不审而罪,若小人主家不究,何来的公。既天下无公无道,陛下……〃
他环视四周,看着群臣,诘问道:〃诸君,
怎敢妄求太平?〃
如今刑部是刘希夷主理,正是他接手了那件奶娃龙袍,前些日子又肩负审查祭天大典一事,早已对黄靖愢谋反深信不疑。
此刻听这人的语气,就是死不承认还数落朝廷问案的失职,当下勃然大怒,出列斥道:〃天子慎提外戚,何来的舅父,逆贼无有九族,何来的高堂。
黄靖愢谋反不成,被李大人当场格杀,人证物证确凿,何为不审而罪。黄承誉不过一城都尉,竖子敢称来使?
陛下龙恩浩荡,方许尔等自罪,今不束手就擒,反倒当庭摇唇鼓舌。“他转身,向着魏塱施礼,道:”陛下,臣以为,逆贼一意孤行,枉负君恩如海,不如即可派兵绞杀,以正视听。〃
诸方争吵间,李敬思讪讪将迈出来的那步又退了回去,他就说根本没他什么屁事。当晚是他先进去没错,可并不是他收的尾,诸多证据,都是旁人挖出来的。
信不信的不好说,但是有了那半块兵符,皇帝对自己深信不疑。只要皇帝信,那别人就无所谓了。
魏塱扶着龙椅,掌心越来越紧,黄承誉居然敢!他居然敢随便派个人来朝堂上要公道!
有没有公道是一回事,这天底下,竟敢有人问天子要公道。
莫说黄靖愢他妈的死有余辜,就是自己赐死黄家,那也是黄家的福气。什么时候,能有臣子问君王要公道。
他狠狠按着龙椅扶手,就差脱口而出,立即下旨从京中抽丁,即刻连夜赶往开青捉拿黄承誉。抽丁还来的慢了些,就从御林卫里点卯也可。
昨日晚间开青又来了几封急报,原城中兵将也并未全部追随黄承誉,四散者有之,外逃者有之。死心跟着黄承誉的,人数不过四五千余。
开青向来不是要地,城池仅作抵御流寇乱民等,若京中万人快马过去,兵贵神速,能在黄家其他兵力赶到之前拿下黄承誉也未知。
他思量着这场仗的必要性,又疑心黄承誉派人进京叫嚣的勇气是从何而来。黄家抵死不认罪,难不成是早已万事俱备,真的想兵入京师,改朝换代?黄家筹谋这么久,有此可能也很难说。
犹疑之间,众臣七嘴八舌又驳斥数句,人人都喊陛下,听得他头颅里像是什么东西在猛烈跳动,疼痛如涟漪一圈圈匀开来充斥整个脑袋。
如何是?如何是?魏塱焦头烂额间又听一人高喊“陛下”,字正音清,抬眼看,是沈元汌顿首跪地,道来人言之有理。
当晚既然是李敬思带人先入黄府,一切物证未必没可能是李大人放在黄府里栽赃黄靖愢。事后黄靖愢满门不保,有嘴,也说不清了。
刘希夷大喊荒唐,指着沈元汌道:〃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说此话于李大人是无端放矢,难不成黄靖愢死了,别人就没长嘴了?
上元当晚陛下当街遇刺,现刺客已捉拿归案,数份口供确认背后主使是黄家无疑,再说初八祭天,那隐佛寺的和尚也已供认不讳,怎么到了你沈大人这里,就成了未必了?〃
他拂袖怒道:“简直岂有此理,难不成……”
魏塱怒喝:“都住口。”
群臣收声,各自仍忿忿之色溢于言表,唯李敬思站在角落,低垂着头,面色阴沉。倒不是被谁说中了真相,而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元汌……居然诋毁自己。
沈元汌是沈家人,向来与自个儿交好。不求雪中送炭,怎么着,也不能落井下石吧。
胸口恶气未出尽,又生惴惴不安,沈家一直是皇党,沈家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沈元汌如此进言,难道是皇帝……
他始终不敢抬头,唯恐漏出破绽。魏塱却无暇顾及李敬思在想什么,沈元汌为何如此,他不假思索,便心知肚明。
黄承誉派来的人说要查,若是不查,这仗马上就要打起来。仗一打起来,西北兵力立马就得调半数回京救驾,那胡人那边怎么办啊。万一沈元州要用兵,难道全靠民间抽丁吗?
看似沈元汌是帮着黄家,实际考虑的还是大局为重。魏塱怒,不能怒,喜,这时候他也对沈元汌喜不出来。
他看座下臣子,有戚令之流,唯皇帝是尊,有沈元汌之流,为黄家据理力争,有无名之流,唯唯诺诺做个谄臣。
唯皇帝是尊的,看着像忠,未必尽忠。为黄家说话的,看着是奸,未必是奸。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这个朝堂,好像三五日之间……就……就……
忠不知忠,奸不知奸,如一室混沌昏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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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恶路岐
沈元汌一脸焦灼,还待再劝,殿外喊“报”声又起。不等魏塱宣,身着甲衣的驿丞直接带刀闯了进来,屈膝跪地,双手高举。手心上托着的,是一封带血文书。
魏塱心中咯噔一声,虽不能接受,理智却清楚的知道,这时候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东西,多半是平安二城那头的事儿。
胡人,攻城了。
比皇帝更先得到消息的人,是薛凌。
晨间雪大,她醒的早,起的却晚,捏着床头一本《六度集经》在被子里或仰或躺辗转了许久都不愿挪窝。
直到个小丫鬟捧着暖袋笑着过来催,又附在她耳边轻道:“白先生让奴婢来传个话,小姐要等的人到了。”
薛凌半梦半醒外头想了一瞬,才“呼”地坐起掀了被子,脆声道:“知道啦知道啦。”那丫鬟亦娇声笑闹“天冷姑娘要多穿些。”叮嘱几句转身去了屋外。
不多时薛瞑便见薛凌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洗漱便罢,一道儿用了早膳,含焉亦在其列。薛凌有意多盯了几眼,含焉虽还略有恹恹,终不是前两日那边惊惧生分。
薛凌打着趣儿道:“总算是开城了,今日雪好景佳,得空也出去转上一圈,免了闷在屋里胡思乱想。”
含焉牵强笑笑,张口说城中乱。看模样还想说两句,似乎是记起了什么欲言又止,只倒是最近不太平,劝薛凌注意安全。
话落拿着勺子的手不自觉抖了抖,大抵“不太平”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也是洪水猛兽。
薛凌紧喝两口粥,随即丢了碗筷,她是想哄两句含焉,但不能一直哄这倒霉鬼。何况自己平日里本不擅哄人,哄多了有弄巧成拙之嫌。
薛瞑眼见她丢了,赶忙将自己手上东西也丢了个干净。看二人丢了,含焉立刻也搁了勺子。
薛凌起身,没好气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去办点别的事。”话落再不管二人,径直往外院书房去。
人坐定候了片刻,逸白才姗姗来迟。薛凌不以为忤,甚至还略有开怀。逸白来的晚,那就是什么破事都顺利。他要是跟个狗一样在这等着,那踏马就是铁定出大事了。
这两日黄家事刚完,说的难听些,江闳的丧事都还没办呢,她也不想找别的事。见逸白笑容满面,薛凌手上笔没停,懒散道:“都成了?”
逸白笑答:“姑娘料事如神。”又道:“非小人托大,要姑娘久候,还以为姑娘正午才过来呢。”
黄家的事儿,得等散朝了才有个说辞。若是为着早间那个口信,那估计得等明儿散朝了才有,所以薛凌确然来的早了。他虽不担忧薛凌计较,终归自己要恭敬些。
这一笔写成,是个“龙”字。薛凌停笔,抬脸朝着逸白,对他那番解释恍若未闻,只咧嘴道:“好怪,居然有人姓龙,从来没见过。”
逸白上前一步,瞧了瞧纸上,是薛凌常年写的百家姓。刚写到祖武符刘,景詹束龙这句。他不知道薛凌为何没日没夜尽涂这玩意儿,这会也不想探究,噗嗤一声揶揄道:“我也是没见过。”
又道:“便是真有此姓,念来避天子讳,不敢现于世。”
薛凌将笔搁在架子上,人往椅子里一坐,笑道:〃是我过来的早了些,不干你的事,本也没着人去传你,底下人殷勤罢了。
不过,既你来了,一并省点事,都是亲眼见着的么。〃
“确认无疑,小……”
“你确认过就行,以后也用不着这般事事周到,我坐着不自在的很。”薛凌打断逸白,语气较往日甚为活泼。
她本也不打算细问,方才逸白都夸了她料事如神,足以说明有人往京中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是而她要等的人,绝不只是黄家那位传信官而已。她等的,还有平安二城来的兵书。
当初拓跋铣和江府勾肩搭背她就知道,此人并非真心和江府一处,无非就是怕自己蒙蔽于他,所以选择和自己对手站一起罢了。
何况上元当晚京中那么大乱子,不用看江府,拓跋铣也知道大梁内乱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