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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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还是真的?
薛凌手一抖,抬起来,却是两眼发亮,赞许道:“高明呀”。她又捏着纸拍了一回巴掌,接着夸了一句:
“总也没浪费你霍家与胡狗的深情厚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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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8章 袍笏
她抬头看霍云旸,是妙龄少女该有的骄纵恣意,闹脾气一般带着若有似无的埋怨和嗔怪:“可拓跋铣又不是个傻子,他怎会带着白白带着千军万马,就为和你霍云旸演一场戏呢?”
“你敢将骗来的十万旦粮草拱手让人?”
她又低头去捡地上纸张,自言自语道:“平城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原霍准筹到的东西也没有十万旦那么多,运到宁城的,应该还不足一成之数。所以你是全数送到平城,与拓跋铣达成交易,以大退胡人的功绩,换一个师出有名,昏君无道。”
她碎碎念叨,到最后声不可闻,一叠信表面几张已被攥出裂痕。霍云旸一直未答话,等薛凌拾完地上所有信,抬起头来看他时,才道:“是啊,既然你心知肚明,就省了我多费唇舌。不如你早日回去,到时候我退胡人,你诛昏君,如此大家平起平坐,斗起来也更有意思些。”
薛凌退回椅子上,小心将手中信放回信封,贴身带着,方低着头叹道:“你往平城放了多少粮草,拓跋铣其人唯利是图,阴险贪婪,区区一个平城给他,怕是填不了胃口。”
“你似乎对拓跋铣很了解啊”。霍云旸变了声调,身子也坐直了些。他一直在想薛凌究竟是谁的人,京中能同时在霍家与皇帝眼前周旋的,首当其冲自然是黄家和沈家。黄家是魏塱的母族,犯不着较劲,沈家的话,本就是魏塱一手扶起来的,有野心也不该是这个时候下套。
这两日冥思苦香将有可能的猜了个遍,可无论是谁,要想接触鲜卑,都要经过宁城一线,所以他从没想过薛凌以及薛凌的背后势力可以跟拓跋铣勾结上。
且拓跋铣大小也是鲜卑的皇帝,寻常东西入不了眼。在梁境内,出了皇帝,还有谁能比霍家许给拓跋铣的东西更多?许了要拿到手,也得霍家点头才行啊。
猛听见薛凌评判拓跋铣为人,他不由得恐是自己所料有误,难免霎时紧张。薛凌亦瞬间反应过来话里不足,拓跋铣于霍云旸是最后一着棋,若是此时戳破了,此人必然万念俱灰,先杀了自己以泄愤。
她抬头看霍云旸,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怎么不了解,当年拓跋铣与你霍家连魏塱苟合,假意囤兵拖住先朝将军薛弋寒。后霍家与魏塱出尔反尔,不愿意割让四城给他。他便大起兵戈,但总应该见识到你们是群什么人。如今却又重蹈覆辙,与虎谋皮。”
“不过我忘了,你们本就一丘之貉,利尽则散,利来则再聚,倒也不足为奇。”
霍云旸身子又舒缓了些,重新倚回椅子上,道:“所以你在这做什么,你不就是为了利来找我么,鲁姑娘。如你所言,我与你有杀父之仇,灭师之恨。如今你登我的室,饮我的茶,求我的信,你以为你为的什么与我相聚?”
他张开双臂,胸膛大露,抬眼道:“莫不是为了仇?那且来刺上一刀。一刀下去,三日之后,京中霍家就是勾结胡人,谋逆篡位,九族不保。黄家是皇帝的母族,沈家是皇帝的亲信,满朝皆是帝王手眼。你是哪家的,且报个名来,我替你算算,有几分可能得偿所愿。”
薛凌不答,霍云旸又道:“哪家的也罢了,朝中能与薛弋寒沾上边的,这几年都被洗得干净。剩下的,当年可全是喝着北境鲜血活下来的啊,这不也跟我没什么两样。你去投靠他们?啧啧,鲁姑娘,何必呢。”
“宁城事多,我不欲与你置气,我只说最后一遍,你要走,我立即着人送你出城”。他变了脸色,手掌盖在桌面上,青筋毕露,盯着薛凌道:“城门上还有好位置。”
薛凌未避让,笑得娇俏道:“我知城门上有好位置,所以邀你一去瞧瞧”。说着似乎当真有几分期待,她摸了腰间剑道:“霍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
“原我来宁城,还以为你要直接就地造反,端得是没意思。如今眼见胡人要来,方知你技高一筹。不如你我从长计议,事成之后,各凭本事。”
“怎么个各凭本事法”。霍云旸看薛凌摸剑,手立即滑到了刀柄上。见她并没拔剑出鞘,语调也轻快,又不似先前恶语相向,虽诧异于其翻脸如翻书,却还是免不了被薛凌牵着鼻子走。
这种无能为力比所谓的仇恨更令人火大,不管他说的多云淡风轻,实际上两人都知道,他就是迫切的需要一个人给霍云婉送信,不然她也不会有恃无恐。
比起说两句狠话威胁薛凌快点回京,霍云旸巴不得薛凌开口谈合作。甚至于他毫不怀疑薛凌在玩花招,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轻而易举就信了别人也没有下限。
“你瞧,难得我恶心的人聚在一堆,真是老天开眼,你们谁死了我都欢喜。不如这样,你给我杀了拓跋铣,到时候,霍大将军大败胡人归来,竟然发现自家父兄被狗皇帝无辜冤死。此等事情说出去,必然天下英雄为之扼腕,终有豪杰义士愤愤而起,怒刺君王,你看我这段,说的怎么样”?薛凌翘首,真心实意的讨赏。
“你说的倒容易,如何能取拓跋铣首级?”
“我来我来”,薛凌拍手站起,双眼眯成一条缝,兴高采烈走到霍云旸面前,支手在桌,满脸期待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城楼上有机关,设置好了,只要能将拓跋铣哄到特定位置,保管他死无全尸”。薛凌褪了笑容,说的斩钉截铁。
霍云旸起了疑,道:“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事。”
薛凌转身走了几步道:“这本不是朝廷的安排,我长在宁城那些年,太平无事。城里将士闲的慌,天天捣鼓些怪东西,就不知还有用没有。”
霍云旸道:“拓跋铣多疑,拿了平城的粮草后,未必肯再往宁城来。”
薛凌坐回椅子上,笑道:“所以你原打算,他不来,你发兵去追,驱胡百里,打声而归,是么。万一,他来了呢?”
“来也无妨,宁城连平城驻军五万,胡人一来,我即刻向朝廷要求增兵。乌州援军……”
薛凌抢过话头道:“乌州援军不到,你就说皇帝借胡人之手杀害忠良,乌州援军到了,你就杀几个将士,贼喊做贼,说沈家陷害霍家,还能打出个清君侧的名义。”
霍云旸张口欲辩,薛凌抬手止住他话头又道:“罢了,是我多言。我不与你绕弯子,以你霍家与拓跋铣的关系,必然能将拓跋铣引到宁城城下,我告诉你机关所在,你给我杀了他。拓跋铣死讯何日传到京中,我就何日将信递到霍云婉手里。”
“好,依你所言。”
“我回房收拾行囊,稍后与你去城墙上,完事后便启程回京”。说完薛凌起身走出房门,身后霍云旸望着背影皱眉没多说话。
薛凌恐暗处还有人跟随,进到房里仍是一脸欢天喜地模样。她本没几件东西要整理,心不在焉折腾一会,唯一牢牢抓着的,只有那柄短剑。
城墙上,从来就没什么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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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袍笏
这谎言听上去便让人觉得蹩脚,倘若真有这种好东西,十里八城一并装上,哪用的着人去骗,只管用几条不值钱的贱命以挑战主将的名义将人拖到指定点位就行,何愁这城守不住。
霍云旸在此地三年于,也是真正领过兵的人,按理说不该被薛凌骗了去。可当年宋柏于平城战死,拓跋铣未作丝毫停留,随即发兵宁城。
鲁文安等人撤兵过来,行走了整晚合半个白昼。原是汉人骑兵多不过不过十之有二三,平城驻军又是为守,远远没有这个数。因此马匹严重不足,步行过来免不了耗费时日。
胡人却是几乎人人行马,平城城破之后,前阵杀到宁城不过数个时辰。那个时候,魏塱已经登基,黄旭尧在宁城,本是为了无忧公主的亲事尚未返回。
战事一起,薛宋被打为反贼,黄旭尧临危受命。新帝登基的第一桩军机要事,底下自是没人反对,且也找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
黄家亦武将出身,近京兵马自先帝在时就是黄家人在执掌,黄旭尧也是他这代翘楚,恰好又在宁城,再合适不过。
不料当日黄旭尧以出城迎敌为由,吩咐将士城门大开,双方一经交战,此人便不知去向。皇帝本想再调黄家人过来接手西北兵权,不料霍家上了人证,义愤填膺指责黄旭尧向鲜卑王跪地请降,诸多将士亲眼所见。
原胜败兵家事不期,梁十几年安稳,黄家小儿出师不利,顶多是个笑柄,算不得重罪。可这么被人一参,端的是赔了自家性命,又辱天家威严。黄老爷子再不敢上蹿下跳,又逢霍家请命,霍云旸这才杀到了渭水。
而沈元州一脉又是后话,于霍云旸来讲,此刻不值一提。他在意的是,黄旭尧吩咐开城门当日,宁城原守将尽数身亡,报给朝廷的当然是为薛宋所累,血染疆场,可真正这些人是为什么而死,又是怎么死的,霍云旸心里有数。
所以他难免会想,会不会那些人真藏着什么秘密没来得及说,就被黄家人给弄死了。宁城那么久没打仗也是事实,自己在这呆了三年已是觉得无趣之极,十来年的闲人什么东西弄不出来。
再不济,就这位“鲁姑娘”的言谈举止,说墙上有啥取敌狗头的神兵利器或许夸大,但有点什么半瓶水的小东西藏着应该是真有其事。
她想杀了拓跋铣也是情理之中,当年确实是皇帝拜托拓跋铣拖住薛弋寒,不让其在先帝死后立即回京。既然她连皇帝都想杀,多杀个鲜卑番王,根本不值一提。
况且,去城楼上去看看,似乎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霍云旸还在揣度薛凌用意,但思绪总是时不时的被打断,平城兵马撤过来,大事小事底下人都在上报,屋里少有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刻。
不等彻底消停,薛凌又走到了面前,霍云旸只当是来邀他一起上城楼,多留了个心眼,借着手上还有一堆活儿要安排的理由,道:“我指派个人与你去吧,平城的人撤过来,稍后我要亲自去瞧瞧。”
薛凌放下包袱道:“不急,方才是我想漏了一着。平城的人马是连夜撤过来,你为防出错,绝不会提前撤人。也就是说,必然是拓跋铣已经兵临城下,他们才会撤的如此急。”
“是有如何。”
薛凌上前几步,郑重道:“平城是座空城,拓跋铣断不会多花功夫在那享受战果。胡人纵马过来,至多半个上午。也就是说,如果他要来的话,今天中午就应该在宁城附近扎营。”
霍云旸正要继续问,薛凌摆了摆手止住他话头,道:“他若就此打道回府,你就以夺回平城的名义发兵去追,这与我无关。不过,我猜他一定回来。索性我在你这已浪费了两天,不如就再耗上半日。”
她手放到剑柄上,一咬牙道:“我要亲手杀了他”。说完看着霍云旸,眼底坚决,似乎霍云旸若说半个不准,她就要当场把霍云旸也劈开。
但霍云旸又怎会不准,他求之不得。若说开始还对薛凌的机关一说有些不信,现几乎不疑有它。且薛凌说的不差,拓跋铣若是要往宁城来,今日未必会攻城,但一定会在离城不远处扎营。
只要人来了,想办法将他哄到城下就容易得多,霍云旸当即欲拒还迎道:“好啊,你有兴趣,人归你。但事先说好,午时一过,若是拓跋铣未到,你即可启程返京。”
薛凌退后笑道:“一言为定,你给我准备些东西,我要去城墙上检查一下,那机关年久失修,得抢着准备一下。”
霍云旸招了下人来,吩咐但凡薛凌要,一并给了,自己则起身去安排平城兵马。他一开始当然是想空手白狼骗得拓跋铣前来,然拓跋铣也不是个蠢货,只道“霍少爷先行给一半放在平城,反正我鲜卑铁骑只要踏过平城,戏就算演过了。若是霍少爷不满意,我们再往宁城拿另一半。”
此言有理无理,霍云旸都不得不照着办。他其实更希望拓跋铣拿了那些就打马回程,这样他只佯装追击就能坐实军功。但他也知道,以拓跋铣的行事作风,只会趁火打劫,绝不会见好就收。
这仗,一开始就是要打的,和那年薛宋没什么两样。
他其实很少记起这俩人,即使前几天皇帝的圣旨到来,他也没想想霍家落到了跟薛家一样的下场。直到薛凌前来,将那些旧事毫不避讳的翻出来,霍云旸才勉强回忆了一些当年经过。
可他那年还只是个听从父兄安排的家中幼子,说得难听些,一具傀儡罢了。当时的自己或许连在做什么都不太明白,只能零零碎碎从父兄的交谈中去揣度霍家大计。
如今从别人嘴里听到,竟然有些心惊肉跳。但他没工夫去计较前尘是非,霍家如今危在旦夕,假如以前是错的,那就得一路错下去。
拓跋铣要真的能死在三军阵前,当然是喜从天降,可他绝不能把所有赌注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更莫说这小姑娘绝不是什么菩萨。
薛凌由下人领着,并没额外要什么,只特意寻了一条带勾爪的绳索,先行去了城墙上。旁人只见她由勾爪吊着在城墙半腰处鼓捣了一会,具体在做什么却是没看清。
再上来时,薛凌雀跃着下人道:“去告诉霍云旸,一切都还稳妥,让他带人过来,我演示一遍给你们瞧瞧”。下人皱了皱眉头依言前去,薛凌瞬间狠了脸色,靠在石墙上咬了下唇吹风,静静等等霍云旸来。
她在等霍云旸来,而不是等拓跋铣。
拓跋铣怎么可能会今日来,拓跋铣根本不会来。拓跋铣这狗东西知道霍云旸时日无多,肯定是在等着他死了之后才会来,到时候宁城无帅……
她抓着剑,她顾不得这些,她站在墙头,看着城门下还有寥寥兵马在进城,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咆哮着要撕裂血肉,折断筋骨冲出来。
她要杀了霍云旸,就在城楼上最好的位置,一刻都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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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袍笏
许是霍云旸有事耽搁,并没尽快过来,薛凌防有人起疑,摸索着护栏边缘慢吞吞的踱步,竟也走出老远。
霍云旸上来时,瞧见薛凌并不在跟前,借着这个空儿,对着守城的卒子问了几句,听说人确实是吊着绳索下去检查了什么,对薛凌要杀了拓跋铣这事儿就更添信任。
成不成的在其次,只要不是耍花招就行。
他扬了下手,贴身跟着的人立即心领神会冲薛凌背影高喊:“鲁姑娘”。秋日晨间雾大且浓,几十步外已只能隐隐瞧见个轮廓。
霍云旸盯着薛凌,恍惚见她先回了身,似乎是停着迟疑了一下,片刻即转身朝着自己小跑过来。走的近了,才发现少女脸上笑意明媚,额前碎发露气如珠,荧荧点点的甚是可爱。
世间芸芸万物,不看嗔痴爱恨,大抵都是一副天真模样惹人怜。如他霍云旸今日甲胄加身,雄姿英发的站在那,身后旗子猎猎作响。单看表象,与当年薛弋寒该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他知所谓佳人不过红粉骷髅,生不起丝毫怜惜,薛凌自也知这所谓英雄不过禽兽衣冠,泛不起半点仰慕。
幸亏大家都长了一副端庄皮囊,将诸多丑恶包裹的严严实实。
薛凌走近站定道:“可有二尺来长的铜铁棍子,我与你去悄悄。好几年不来,记不得是哪块砖,刚摸索了好一阵,找不准,也许是长久不用,机关处让灰尘给凝住了。”
底下人不等吩咐,转身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