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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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传回来的信上,截止到李阿牛去追霍云昇,后头就没了。不过李阿牛说怕被霍家的人追杀,所以不与人接头,这个理由也极合理。至于是如何回京的,大可明儿再问,后天再问都不算迟。让李阿牛在恐惧中先熬一熬,总能熬出来些啥。
魏塱并不知道他已经晚了,李阿牛走的是河,用油纸包死了霍云昇人头,除了换气,一路潜行回的京,直至护城河下游,才上岸。
趁着晨色掩映,在近郊偷了匹马,躲到天光大亮,觉得霍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人灭口,方驱马往北城门打算复命,然后就栽倒在众人眼前。
李阿牛是明县渔村的人,明县外头泱泱水域,江玉枫见过。
霍云昇生于京中,不擅水。北上水路本就不通,霍家一开始也没做沿水的打算。所以魏塱派去搜的人,无非就是在山间林子来回转。
此事过后,魏塱必要派人细查李阿牛身世来历。渔村的人死没死透都无关紧要,李阿牛既然在京中孤身一人,查也查不到那儿去。
依着苏凔的在册档案,两人的信息基本就到明县为止。所以魏塱到时候查到的,应该就是李阿牛为明县生人,打渔为业,极擅水性,往书院送鱼时结识了苏凔,然后上京。
这种人,情急之下,跳入河中凫水返京,很合情理。水又刚好缓解李阿牛身上的毒,油纸包当然是霍家身上的,装着好些往鲜卑的东西呢。且那天天降大雨,霍云昇的人头没少沾水,倒用不着江府特地花功夫泡泡。
京中达官显贵众多,马也是个要紧物件,热闹处养这畜生不便,所以城外马场确实也多。等到养肥训好了,才拉来马市供人挑选。
偷了匹马,也是真的,只是江府去偷的。挑的是血统极正的汗血驹,一匹所售不菲,想必养马的人已经往官府报了案。
那些所谓的巧合与不巧合,江府早就预料并筹谋的十分妥帖。虽说人用术非天衣无缝,可目前来看,唯一破绽,已经死了。
是追上前去,被薛凌封喉的那个正土。
或许他终于觉察到了有哪点不对,临死前的眼神看过去,是坐在路边的“霍云昇”不对。这位霍家的大少爷,听说霍准死了,竟然全无表情。甚至于自己要死了,也没冲上来问问霍准是怎么死的。
如果李阿牛杀了霍准是个意外,那霍家大少爷决计不可能知道这个意外已经发生。如果他知道这个意外发生了,那更加不可能在此时离京。
可霍云昇离京了,且听到霍准死了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冷静得完全不像是霍准的儿子。
这两个人里头,定然有一个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可惜他已没有力气再写一封详细的信去给主子复命,甚至于他连再扔一枚信烟的力气都没了。他又指挥自己的手想从腰间摸出来点啥,但想法到脖子处就开始断裂。
薛凌用长剑,只想赶紧杀人,剑锋正面下去,直碰到近后颈骨才停,与斩首无异。
那人倒在地上,最后的感受是马血糊了一脸。他想,霍家大少爷身边,不该有个这样的姑娘。所以一开始搜那俩车,就该知道错了。
这个错误被永久埋入黄土,第一批去追薛凌的人,尽数被江府斩杀,便是他们亦能在临死前想起霍家少爷身边不该有个这样的姑娘,那也和魏塱一般,晚了。
他晚了这一时,日后就只能问李阿牛:“你这般不要命,是想求个什么?”
“封妻荫子,拜将封侯。”
………………………………
第465章 袍笏
霍家的鹞子,连日扇翅后,终于飞到了拓跋铣手上,当然并非是霍云昇马车上带着的那几只。
霍云昇死后,几个鲜卑人问薛凌拿了石亓的正身印,立即返回马车上盖了空白皮子,千里递往霍云旸。
这个时候,霍家出事的消息还没往宁城走,无论是魏塱的人还是所谓霍家余孽,都还是大梦初觉。
霍云旸收到那几张空白皮子合一张纸条,说是直接递给拓跋铣就行。前一封信是霍云昇亲笔,说自己可能会晚到,先行知会一声拓跋王。第二天再来一包这东西,他自是生不出什么怀疑来,赶紧招了边城养着的鹞子,直往鲜卑王都而去。
霍云旸是唯一与胡人交过手的将军,当年兜兜转转不为人知。可拓跋铣既然打过来了,不见血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就回去。城,还是守了几座。人,还是杀了几个。
可此时往鲜卑传信,他做的习以为常。原霍家与鲜卑的事,于这位霍家小少爷而言,不提也罢。江闳曾与薛凌说“薛弋寒养寇自重”,可知这种勾当本来屡见不鲜。霍云旸在京中长居,祖上又是几代文臣,手腕心计,又岂会不明和拓跋铣往来有何利弊。
等这堆东西已经飞往鲜卑王都,霍云昇临死往空中的信烟还没传出怀远关。这东西只能知会百里,百里内的人瞧见了,再扔一只,如此一站一站往下传。还没传出几站呢,京中霍家出事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魏塱的人也是八百里加急往宁城而去。
那烟,就这么散尽了。
是故石亓的印鉴到了拓跋铣手里时,霍云旸还不知霍家究竟出了何事。原霍云昇离京,是该一日一报平安,京中与宁城都有信。如今他已有两日未收到,连日来的小心翼翼,让人感觉极为不安。
居处火势大盛,但凡有疑的东西,霍云旸皆烧了个干净。
胡天八月即飞雪,薛凌回时,还说是盛夏,挂了几场秋风,不穿皮袄便不能出门。将军要在屋里燃个炭盆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霍云旸直到红日高升还未开门,免不了要被人说道。只是紧张的局势还没蔓延过来,不过是底下人暗笑了两句躲懒,尚没谁觉得风雨欲来。
鲜卑王都在更北,鹞子落爪时,身上羽毛已有轻微冰霜。与汉人重礼不同,寒风一来,胡人多喜欢帐子里铺上极厚的毛皮,席地而坐,笑谈之间是不是往嘴里灌一口热汤。
信筒一取下来,拓跋铣迫不及待展开,抽出一张靠近火堆仔细识别,确实是石亓的正身印。将剩下的一一摊开了对比,也没什么错误。
几张皮子都是初生羔羊扒下来的,油脂刮的干干净净。当然无法与中原人盛产的练纸一较高下,可其轻薄恍惚能透人影。巴掌大的几块小心翼翼卷了,不足一寸粗细,难怪鹞子能抓回来。
一同回来的,还有细细一张纸条,上头是个胡人姓氏。原防着通信内容被霍云旸看去,几个胡人就以姓氏报了顺利。拓跋铣瞧见暗语,便知道那头也是一切妥当,不日即可返回鲜卑。
魏塱的人虽立即捉拿宁城一线的胡人,可那几个跟着江家且早有准备,又怎会坐以待毙。霍家的事儿处理完了后,弓匕直接将几个鲜卑人往东送了一程,然后走乌州一线,打算绕回鲜卑。
内接外应,魏塱也压根没想到正主早已不在搜捕范围内,凭他错杀三千拿了再多人去,也于事无补。
拓跋铣拍着身下厚厚羊毛大笑,而后拿匕首割了一块羊肉往嘴里,吞咽殆尽,才对着旁边人道:“都备好了么。”
那胡人点头:“等王令下。”
拓跋铣伸手在火堆里捡了颗将熄未熄的木炭,吹去上头灰烬,将几块皮子烫出些毫无规律的黑斑,又撒手丢回火堆里,对着几个人道:“拿去,记得不要给那老东西弄出伤口了。”
下人接过去,刀柄往胸口一戳,吆喝着出了帐子。拓跋铣摊开手,指尖已有了水泡的痕迹。
得意处,若有似无的疼痛感只会让人兴奋。好像是恨不能整个人都埋到熊熊炭火里,和架子上肥羊一道儿翻滚着滋滋冒油。那种呼之欲出的欲望叫嚣,唯灼热烈焰,血泪惨叫,才能使之平息。
顺,拓跋铣也觉得顺,可能这种心态比魏塱还要强烈一些。毕竟鲜卑这块地,唯他独尊,不比魏塱身边一群虎狼环伺。
石亓要往梁为质这种大事儿,霍准自然不可能瞒着拓跋铣。羯人是一门心思要哄着魏塱了,所以鲜卑除了跟霍家打交道,再没第二条路。他不夸大其词已是觉得拓跋铣自有分寸,犯不着装模作样。
霍准这会该死了吧,拓跋铣搓了搓手上水泡,又想,霍云昇应该也死了。羯族那东西居然不惜将石亓拿去当质子,都要与鲜卑划清界限,这是他一开始没想到的。
质子一说,鲜卑也曾有过。不过就是且战且败,永不再犯,口说无凭,我给个儿子你拿去。但这种买卖干的多了,汉人也发现屁用没用。谁还差了那一个半个儿子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正好给我个要打的理由。
所以一代代下来,质子也就成了个摆设,徒增羞辱罢了。如今羯皇将儿子送上去,无异于自取其辱。
偏偏石亓确实是羯皇心尖上的小儿子,五部人尽皆知,料来梁人也是知道。大家一起养儿子这种事,能不能保证百年好合的另说。但短时间内,哪怕是装样子,梁也得跟羯装出个你侬我侬来。
恰恰就这个短时间,已经足够制住拓跋铣,他好不容易从薛凌和霍家两头坑了大批钱粮保障,只要梁不参合,就算过程艰辛些,鲜卑定能将五部一统。
可石亓被送过去这么大的诚意,梁一定会出兵,那结局就难以预料了。即使与薛凌有约,会拖住京中不让援羯,可功成垂败,谁能说的准。
霍家一死,他再无可以可以和薛凌合作的筹码,所以拓跋铣一开始的打算,也是将粮草先拿到手,再哄霍云昇出京。剩下的,只能赌梁出了个相国通胡,再不会与胡人来往,援羯更是无从说起。
然羯族老东西玩的这么狠,他赌赢的概率肯定就小了很多。果然世事难料,算得三步已是登峰造极,再多皆是枉然。
正如,也没人能料到,拓跋铣能拿了石亓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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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袍笏
他既能拿了石亓的印,总能想办法混到羯皇帐子里去,神不知鬼不觉往马奶里倒一桶药,这场草原收割就能飞快的结束。
拓跋铣已想了好久要拿个什么借口往羯皇身边凑,数日都没能有个定论。而这个时候,霍准说石亓去了梁境,简直雪中送炭。
石亓不在羯族内,又与梁人交好,给自己老爹送点东西,说是梁人赏的,想必羯皇不会犹疑。就算有,在身份确认之前,那老东西也不敢怠慢了梁人送来的东西。加之石亓的印鉴在身,此行定然畅通无阻。
所以说石亓去了安城,对鲜卑而言,反倒成了好事。
胡人信笺来往远不如中原,笔墨不便,多是一枚骨印为凭,上头内容随便画些,旁的全靠人嘴传话。故而拓跋铣随手拿炭火在皮子上烫了些痕迹,就交与下人带走了。
自知道石亓往安城去了那天开始,他早已命人备下了美酒佳肴,还有草原上稀缺的茶盐和砂糖。虽不是车载斗量,但为了敲开羯皇帐子,拓跋铣倒也没吝啬,将礼物准备的足够丰盛,这些好东西,越往冬季越稀缺,想想还真有点舍不得。
另外一起备下的,还有四五个汉人,依着跟霍家往来的经验,穿了瞧上去极富贵的锦衣缎袍。不知是花了多少银子,或是旁的事物,那几个人赶着鲜卑的车队甚是卖力。
这些东西,已全部提前到了安城外守着。只等鲜卑人带着石亓的印信去,然后一起前往羯皇帐子。
架子上的烤羊炸的“噼啪”一声,旁边吊着的铜锅里滚烫“咕噜噜”响。拓跋铣回过神,拿刀尖戳破了手指上水泡,顺手在桌上盘子里取了一小撮茶叶丢进羊汤里。沸水将封印的二月春色瞬间释放,朝露带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
这片原子上,即使种出来茶树,仍带着涩味。
有人撩起门帘进来,握拳在胸,雄赳赳的说了句什么,拓跋铣耍弄着匕首抬手,示意人只管去即可。他筹谋多时,只等这几张皮子。除此之外,再无需多言。
片刻功夫,原是雪白的汤色一浮了微微茶绿。一般而言,酒足饭饱,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好像千百年来,不到缺衣少食,少有人会赞同南下。故而胡汉两分,像极了拉锯,你来我往,你进我退,但最终皆是汉人长居中原,胡人四散。
离上一次饮马渭水,得快四年了。
如果这次拿下羯族顺利,草原就会一统,又恰逢梁内乱横生。他坐在那,想着前几年去见魏塱的情形。不过,这么久没见,汉人的皇帝长什么模样,其实有些记不清了。相反,那个闯进了打鬃节的汉人小姑娘,毫无预兆的映入脑海。
薛凌连夜赶路,只是多好的马,也生不出翅膀,她离宁城还有老远的距离。且先前众人所料皆出了点岔子,近京官员排查甚松不假,因为那些人唯恐耽误了皇帝的事儿。但一出了怀远关,就是霍家的地头。
霍云旸未收到家书,立马派人通知各城盯着点京中方向来人,尤其是薛凌这种独身行马的。上头官员未必知道拿什么人,只是多做排查,将缘由问的细些,然她内心有鬼,恐是已有消息传到霍云旸耳朵里,不得不格外小心。
虽然身上带着霍准的扳指,薛凌却不敢直接拿出来用。瞧袋子里干粮也够,她便绕着官道走,能不进城就不进城。这一绕,速度上就又慢了些,终是霍云昇已死的消息赶在了她前头,先传到了霍云旸耳朵里。
非魏塱的人,京中总有霍家亲信,削肉剔骨不能撇清关系的那种。一日不见霍准上朝已能察觉不对,但那时魏塱戒严近京三百里,里头的人想出去实非易事。
等第二日霍云昇人头甩出来,魏塱表面更严,实则放松大半。霍准两日未朝加霍云昇已死的消息加急前往宁城。此时已无人敢飞鸽传书,亦是一人一马,所以真正到霍云旸手中,也是几天后的事儿了。
并且,这个“已死”打了个问号,因为压根就没人能肯定霍云昇到底死了没。
北城门外乌泱泱的一群看客,只听见马背上的人在喊。实则那人头掉下来究竟是谁,没等认出来,就被魏塱的人连同李阿牛一起给提进了宫。
亲临现场的人尚无法确认,一群没看见的就更加无从说起,只能将事情经过与霍云旸讲了一遍,自家大哥死与不死的,留与他自个儿判断去。
比这封信更早到一些的,是魏塱的诏令,召霍云旸回京受审。
不管宁城一线的军权在谁手里,但圣旨这种明面上的东西,还没谁敢拦,霍准死后第三日,魏塱才在朝堂上说要亲自彻查相国。实际上,诏令在霍云昇人头进宫后不足一个时辰,已经在秘密发往宁城,只是第二天才公开而已。
诏令上用词非述职,而是受审,皇帝态度已经可见一斑。偏其他语句又极为客气,囹圄不惧,天不藏奸,清白自辨,让霍云旸即刻启程。
来送信的人前脚宣了旨,后脚转身就跑,都没催着同行。只说“要回京复命,剩下的事儿,您霍大人自个掂量着办”。
霍准通胡谋反这么大的罪,霍家一干人等,尤其是霍云旸身临胡境,嫌疑甚重,原该直接派皇城御林卫直接将人捉拿归案,押送上京。可魏塱一卷圣旨了事,要霍云旸自行返京。
传出去,是皇恩浩荡,宽待臣子。
而霍云旸一听到旨意,即知魏塱这是要逼死自己。他若奉旨孤身回京,后事难料。他若抗旨不回,此刻边境无战事,完全没有不回的理由,这就坐实了霍家通胡谋反的理由。
进退维谷,跋前疐后,圣旨上的事还没个着落,京中霍家的人也赶到了,马背上翻下来,人还没站稳,先喊了一嗓子“霍大人,出事了。”
气喘吁吁将京中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各种境况说完,下人拿着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