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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雄兔眼迷离-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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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凌将茶碗在手上颠了两下,复扔往空中时,平意收回扬上去,还没落地,东西就成了两半。不过老李头用的本就是一堆破烂儿,再烂也烂不到哪去了。若是运气好没沾血,没准那老头还能修修补补再用一阵。
  “你……你敢……你个婊子……”,趁着薛凌分神的功夫,平意一离开胸口,那人捂着身子,连滚带爬跑了好几步,直缩到角落,才吞吞吐吐毫无力度的叫骂。
  等地上碎陶停止蹦跶,薛凌才起了身,又踢了一脚,方拎着平意慢慢逼近。那人手忙脚乱想躲,却是再也无地可去。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都快扎进墙里,但凡手能够到的东西,都一一朝着薛凌掷了过来。
  要说绿栀到底小姑娘,鸡零狗碎的玩耍物件堆的到处都是。薛凌倒不恼,有眼看着要砸中的,就拿平意劈开。二人越来越近,那人便重新跌座回地上,几近崩溃着喊:“你敢杀我……你敢杀我……五爷不会放过你的。”
  眼看薛凌到了眼前,连叫喊的勇气也全部失去,只垂了头,毫无章法的挥动着双手求饶:“你放了我,放了我,我不要银子了,不要银子了,你放了我……”。
  薛凌蹲下身,道:“五爷住哪?”
  “五爷,是五爷”,他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猛抬头,满脸谄媚讨好:“是五爷……夫人,不是,娘娘,这事儿都他妈五爷叫我们来的啊,都是他让我们来的啊……”。他看薛凌似乎不为所动,干脆换了个姿势,不顾胸前伤口,跪在薛凌面前,连连叩头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
  “嗯,所以,他住哪。”
  “就住布后街第二道巷子进去数第八家,院门口的水缸是纯铜作的,娘娘……娘娘”,他抬头,祈求道:“我给您带路,我给您带路。”
  薛凌没答,却也没急着动手,那人便觉着是有了希望,嘴里仍喊着“我给您带路”,一边试探着要站起来。薛凌伸手,将人按回地上,便又是不绝于口的“娘娘……”
  她在想霍准,为什么霍准死前不是这样?
  门外一声惊叫,绿栀连老李头都不扶了,双手只顾着捂自己眼睛。还没焐热,又拿下来,按着胸口疾走到一旁吐的昏天黑地。
  一地血迹的场景,她那天也见过,但到底不如这会多,且还有个明显已经死透了的人四仰八叉的躺在一地腥臭之间,脖子上的洞黑乎乎的全是血团。
  老李头大喊:“小少爷”,大到盖过了一声声的“娘娘”,薛凌半回头,笑着答:“嗯?”,那人也直了声喊:“老翁救我。”
  她回头,身子却没跟着转,手亦在原来的方向直直往前送,平意跟着送入人的心脏。防着那人往后躲,她还极贴心的扶了一把肩膀。恐人死的太慢,平意刺进去之后又拧了整一圈才停。
  她松了扶着的手,那人便应着平意往前栽,整个人倒她肩上。这血,又没躲开。果然是不如封喉来的快,那人还能断断续续的喊:“老……翁……老……”
  老李头跟神佛附体一样,踏着地上血冲了进来,跪倒在地,想把人扶起来。才推了一点,发现人是串在薛凌的剑上。
  直接扯出来,只会死的更快。他想去拿些止血药来,又觉得自己一走,薛凌没准直接将人剁成两截。
  他扶着那人不知从何下手,只连声喊:“小少爷……小少爷……你……”,他又尝试着去拉薛凌,颤抖着喊:“小少爷,你别……”
  薛凌面无表情的将人从剑上推开,血洒了老李头一身。她抖了抖衣裳脏污,道:“你收拾收拾,愿走就走,不愿走也不妨事。”
  天一亮,大把人要赶着去送霍准一程。刚好这些蠢货又是御林卫里头的,死了,跟刮阵风一般平常。老李头真要接着在这当他的蹩脚大夫,她自有办法安排圆满。
  老李头没答,他只顾焦急的擦着身上血,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三年前,他跑的快,只跟着流民一道往京中赶,并没被胡人追上。他上一回见杀人,还是……还是几十年前,胡人入了梁境。那时,薛弋寒还没去守平安二城,薛凌说不准还是个孤魂野鬼没投胎。他妻贤子慧,父老安在。
  也是这样,也是这样身上都是血。是泼洒了他一身的炽热滚烫,到最后,冷却成三九冰霜。
  “小少爷……”,他喊薛凌,喊了几声,又嘀咕道:“薛将军,将军。”
  他看薛凌,道:“将军,你来了。”
  ………………………………


第426章 余甘
  薛凌皱眉,随口“嗯”了一声,转了个念头,又补道:“是啊,我来了”。她在左手衣袖上擦干了平意,将老李头翻了个转推着往外走。
  那老头嘴里还念叨着些“将军,胡人”不着边际的话,薛凌本是在他身后,走得几步,就到了前面,连拉带拽的好几次要栽下去,又让薛凌给提了起来。
  从房里到门口,短短几步路,他走的出生入死,跋山涉水。原是薛凌拉着他手不放,到后头却是老李头双手死死抱着薛凌胳膊不放。
  直到看见头顶穹光,他才长出一口气,喜不自胜的松了手,在空中扬了两下。像是刚才片刻,他的手腕已经因用力而泛酸。
  绿栀不知是不是还没吐完,仍垂着脑袋蹲在地上。听见身后人出来,一边抬头一边调转了方向往后躲。如此一来难免身子不稳,跌坐在地上。
  薛凌打算伸手拉一把,不料她猛地看见是薛凌,不仅没停,反而挪动着又退出一大截,“小姐”二字在嘴唇间来回哆嗦半天,七零八落全部掉地上,没能传到薛凌耳朵里。
  她瞧绿栀这模样,伸到一半的手毫无破绽的打了个拐,拍到自己身上,衣服上未干的血还溅了两三点飞沫。
  薛凌道:“我去洗洗,你收拾收拾找地儿睡着,这地儿有人处理。”
  绿栀没答,老李头扯了她一副,重重跪在地上,抱着她喜不自胜的喊:“将军。”
  “将军,是平城,回平城了。”
  他喊:“下雪了。”
  下雪了,晨间雾气,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莹光。他松了手,虔诚着张开双臂往虚空中迎接,又垂直地面小心翼翼合拢了手心。
  只拘起,一捧空白。
  薛凌终察觉到哪里不对,捏了一下手腕,蹲下身子扶正老李头道:“老李头?”
  老李头茫然看着薛凌,好一会才有气无力的答:“小少爷?”
  他环顾四周,看到薛凌身上血迹,跟才反应过来似的,猛抓着薛凌肩膀,急道:“这是怎么了,伤哪了……”
  他起身挣脱薛凌要走,来回咕哝:“我去拿药,我去拿药”。他要进门,却又觉得门不对,看别处,也是哪哪都陌生。只能奇怪的看回薛凌问:“小少爷?”
  薛凌长出一口气,看着绿栀道:“你跟我来”。说着起身将老李头拉回别的房里,道:“你病了,就在这里呆着,我晚间再来。”
  老李头不肯放手,仿佛是什么也记不起,抓着她一直问:“这怎么不是平城?……平城呢?”
  平城呢?
  薛凌强行将老李头手掰下来,半哄半吓的让他躺在床上闭了眼,又扯过不敢近身的绿栀道:“你给我看好他,晚间我来接人,要是老李头少了一根头发,我……”
  我杀了你全家。
  “我跟你没完……”,她将滑出半截的平意收回去,松开绿栀,偏脸低声道:“你帮我照顾一天,我有的是银子。等我回来,我就全都给你,送你们一家离开。”
  “小姐……李伯伯是不是吓着了”?绿栀没走,反自个儿拉着薛凌不放。
  薛凌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她唯恐绿栀要走。听得绿栀开口是问老李头病情,总算是多了些依仗。她是个死不认错的,现在却在个下人面前似埋怨般嘟囔了一句“是我不对。”
  是她不对,她大错特错。
  她错就错在让这些蠢狗多活了些时间,不然不至于死在存善堂里,脏地方又脏老李头眼睛。她当天就该老实给钱,然后一路尾随,这样人就可以死远些。
  她得赶紧去补救这个天大的错处,她猛呼一口气,对着绿栀冷冷道:“大概是吧。但你看见了,那些蠢狗不死,存善堂永无宁日。你不要怕,我会让人处理的干净,不会有麻烦的。”
  她扶着绿栀肩膀宽慰道:“这些人,狼心狗肺,恶贯满盈。”
  “死不足惜,对么?”
  绿栀瞧着薛凌,瞧了两眼,又慌张把目光移向别处。她不敢直面薛凌的询问,头却不自觉轻点了一下。莫说是这两天的度日如年,就单说这一晚,她就咒了不下十次,老天爷怎么不早点收走这些恶人?
  只是,她不知道恶人的血,也是红的。
  薛凌,看她点头,颇有些心满意足。继续叮嘱道:“你叫你爹娘也好好在屋子里呆着,那天你也瞧见了,所以还剩几个人,我要去处理一下。我留个人在这里护着你们,再过些时辰,江府有人来收拾残局,你们就彻底无事了。”
  绿栀便又点头如捣蒜,薛凌撑着地面站起身,又瞧了一眼床榻处,老李头肯定没睡,却十分老实的躺着。
  她略迟疑,却终不肯停下来。
  薛凌走出几步,身后绿栀颤声喊“小姐”。她停住脚步,应声道:“还有何事?”
  绿栀似犹豫了一回,才下定决心道:“我有银子的,还有些首饰,合着小姐以前给的那些,拼拼凑凑,大概是给的起他们……他们……”
  “他们要我的命”。薛凌回身打断绿栀:“你要给吗?”
  绿栀吓的一抖,又低了头挪动着往老李头床边退。薛凌嗤笑一声,出了房门,径直走到申屠易藏身处,道:“你不是要帮我一把么,不用跟着我了,去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些,等江府的人过来你就走。但无论如何,卯时三刻要到北城门。不然,我就不等你了。”
  申屠易本懒懒散散倚着墙,听见脚步声沉,他便瞬间拔了刀。又见薛凌一身的血,更是全身绷紧。薛凌话音刚落,他立即道:“怎么弄成这样”。
  杀个人而已。
  有备而来的杀人,和杀猪差不多。薛凌身手又好,怎么会弄的一身的血。天就要亮了,走出去万一遇到谁。这可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薛凌道:“不要紧,我一个人捡小道走,等事处理完了,随便套一件就成。你替我看严实些,尤其是屋里有个老头。天王老子来了,也莫欺了他。”
  “好,你去吧”。申屠易也算熟知薛凌脾性,听得她语气,知是一时半会问不出究竟,也拦不住她要去哪。他既指望薛凌去将宋沧的事儿摆平,又对薛凌有同情敬佩各种乱七八糟的情感在,只赶紧应承了下来。
  无人报案,不会有人入室来查。存善堂院里药味浓的能熏死人,也不担心有巡夜的谁路过闻到了血腥味。再有申屠易瞧着,薛凌没什么放心不下。
  她抬腿要走,布后街第二道巷子进去数第八家,还得走上好一阵呢。脚迈出去却又转头问申屠易:
  “你带着那些花露了吗?”
  ………………………………


第427章 余甘
  申屠易一愣,反应过来薛凌问的女人花露,疑惑道:“你都不换身衣裳,要来何用”。那花露不过是遮掩一下气味,又不能将衣裳血迹消融。
  先头在薛宅,薛凌是洗了一遭,他才拿出来做的圆满一些。现薛凌既是打算原样出门,又要花露做什么去。
  听得申屠易反问,薛凌堪堪回神,自嘲般呢喃了个“对”字,消失在申屠易眼前。
  她出了院门还在想,真是奇怪。她杀霍准是光明正大理所应该的事情,偏申屠易叫她掩掩。这几个蠢狗固然该死,然她总觉得有些心虚不想让人知道,为何反而申屠易无所谓了?
  申屠易进到屋里,绿栀又是吓了一跳,“小姐”二字跟卡壳似的半天吐不出来,申屠易道:“薛凌让我收拾一下,院里可有什么不常用的屋子或地窖?”
  “薛……”?绿栀皱着眉刚要问,床上老李头连声呻吟,她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害怕申屠易了,转身冲到床前抓着老李头问:“李伯伯,李伯伯你怎么了。”
  老李头瞧着她,艰难张口道:“不妨事,不妨……事,你莫怕……你去……你去前院……”
  “我不去的……我哪也不去,李伯伯,我要守着你的……”。绿栀看老李头喘的厉害,更添惊慌,一时像是要哭。
  申屠易上前看了一眼,道:“你去弄些热水来,铺子里有养人气血的东西加点,我来收拾。”
  绿栀瞧了瞧他,急着出了门。她前脚刚走,老李头瞬间涕泪纵横。申屠易搓了搓手,估摸着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认个倒霉,想去自己想法子。
  他刚要走,老李头发声问:“小少爷,她要去哪?”
  申屠易卖出去的脚又收回来,瞧老李头仍未睁眼,但声音不说中气十足,起码跟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相去甚远。
  申屠易上下瞅了一眼,想这老头多半是骗那小姑娘,道:“你说哪个小少爷,薛凌?”
  老李头眼角又滑了大颗眼泪,半天才答:“是。”
  申屠易瞧了一眼门外,附到老李头耳边道:“老伯,你有什么可快点说,我赶时间。非要薛凌去哪的话,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她说是去杀几个人。”
  “我只晓得,她把当今相国霍准都给杀了”。他咂摸了下嘴,回味了一下薛宅里的事,意犹未尽的感叹了一句:“真是厉害。”
  老李头双手抓着身下褥子,只看见泪水一直往枕上滑,再没答话。申屠易稍等了些许,又喊了两声“老伯”,见他仍死闭着眼睛不肯醒,绿栀着急忙慌的端了茶水跨进门,申屠易便拎着刀去薛凌收拾残局。
  便是汤水送到了嘴里,老李头亦没睁眼。他当然没疯,他以为他疯了。他一听绿栀说薛凌在这个时辰出现,就知道大事不好。他衣带都未系好,就冲了过来。
  他想来救人,来阻止他的小少爷。
  他又想来看杀人,来给他的小将军摇旗助威。
  他扶着门框,在等往事轮回。
  等着另一个薛弋寒出现在他的岁月里,重新赐予他安宁。这些日隔三差五的骚扰,像极了几十年前对胡人的提心吊胆。
  要粮,要钱,甚至要女人,他也是一直给,一直给,这种供奉与勒索,唯有血与火可以终结。
  可惜当年他不敢,现在仍旧不敢。他从来就没什么好脾性,那不过是懦弱无能戴了张花枝招展的面具。
  而懦弱是无处不在的诅咒,人于天地如蝼蚁,微乎其芥。
  只是那个时候,薛弋寒杀了胡人,他可以大叫一声好。今天却没办法真的替薛凌喝彩。他终战胜了心头恶鬼,想劝薛凌收手。
  但老李头在平城时就不敢多管薛凌的闲事,习惯成自然,事到临头更是没个主意。他半真半假,想用薛弋寒唬住薛凌。想用平城的雪,去消融院子里浓浓血气。
  他躺在床上,彻底失去了他的将军。
  黄铜的缸子十分好找,好歹算个富贵物件儿,寻常人家哪舍得搁院门口当水缸。薛凌孤身一人,墙也翻得,梁也上得,不消片刻就到了五爷的院子里。
  确认过那蠢狗死前说过的线索,薛凌轻声进了屋。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五爷是个拖家带口的。院里几间房人都不少,听了好几间屋,方分辨出其中一间应是一男一女中年人,约莫是她要找的。
  本早该想到这状况,这些人年纪都不算小,就算膝下无子,女人总有好几个。不过那俩人死在存善堂里就不说了,单这五爷从面相看,还要比那几位大上一些。又是个小领头儿的,没少吃黑钱,买上一亩三分地,是该老婆孩子热炕头。
  她紧了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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