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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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头几天,就有感天气变化,腿上就不舒坦,这场雨一落,他肯定又要腿疼得难受。
就这样了,他还顾着窑里头的桐木,也不想一想,再这样熬下去,连身子也要熬坏了。
长安看着少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动了动唇,索性也就不说了,说了少爷也不会听他的。
第146章 刨制琴材
他可算是明白了,少爷只要碰着了和虞幼窈相关的事,便是仔细了又慎重,他就盼着桐木能尽早刨制好,这样少爷也能安生些。
“外头下着雨,天气冷得很,少爷可得多穿一些。”长安服侍少爷穿了厚实的夹袄,又拿了一顶镶白狐毛鹿裘斗篷,为少爷披上。
已经是阳春三月,四月在望。
可周令怀却裹得严严实实,就跟过冬似的。
可饶是如此,周令怀还是觉得,寒气一阵一阵地往腿里钻,穿再多的衣裳,也觉得身上又阴又冷。
长安一摸少爷的手,还是冷冰冰的:“我去给少爷准备个暖手炉,再将屋里的炭火也烧起来。”
周令怀略一颔首,转着轮椅出了门。
廊下挂了几盏灯笼,点着稀疏的灯火,廊外铺天盖地的黑暗渗透进来,越显得灯光清淒,光影昏茫。
周令怀驻下,头顶有一盆吊兰,狭叶间,一根抽长的花茎下垂,花茎的最末端,开着一小簇小巧淡黄花儿,垂落在他的眼前。
周令怀轻轻一笑,推着轮椅,沿着外廊向前,拐了一道就到了窑房。
炉窑里火光跳跃,殷三一身黑衣,将身影藏在阴影之下:“少主!”
周令怀颔首,眼见桐木还差了些火候,便取了一本书翻着看,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透了病态的脸,越显得矜贵雍容,雅人致深,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薄媚。
虞幼窈小脸惨白,从噩梦之中惊醒,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凉意袭身,虞幼窈才听到了外头,有雨打蕉叶的声响。
下雨了!
虞幼窈起身下了床,轻轻地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棂,一阵凉风吹打在身上。
外头值守的春晓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屋。
见小姐穿着单衣站在窗前,赶忙拿了外衫急步过来:“都说春雨似寒冬,小心冻病了身子。”
虞幼窈乖乖地披上了衣裳:“现在什么时辰了?”
春晓:“已经丑时过半了,小姐怎么半夜里醒了?“
“做了一个噩梦,醒了之后,就不大想睡,”虞幼窈胸口有些凉,不由拢紧了衣裳,转开了话题:“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春晓道:“亥时中(22点)就开始下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怕是要下好些天。”
虞幼窈轻笑:“春雨贵如油,今年又是个好年景。”
春晓也笑:“可不是吗?庄稼好不好,全看春雨下多少,这场雨几天下来,今年估摸着就能保收了。”
方才觉得身上闷躁得慌,这会冷风一吹,虞幼窈就觉得连身子也是凉透了,便有些冷。
春晓赶忙将窗棂拉好:“小姐先去床上暖暖身,奴婢去准备热水,您泡一泡,也好驱一驱寒,小姐刚才惊了风,这冷风挟裹着凉雨,又湿又凉,不知不觉便寒气入体,可不就要生病了。”
小厨房里有个婆子正在值守,坐在灶上打瞌睡。
春晓进了小厨房。
那婆子警醒地睁了眼睛,连忙站起来:“春晓姑娘,可是小姐有什么需要?”
她们这个大小姐啊,不是个会折腾下人的主子,待下人也大方体恤,许嬷嬷管着也得力,院里头上上下下,做事也是十分尽心。
春晓道:“小姐夜里起身,不小心惊了风,快给小姐准备热水泡一泡。”
灶上的热水一直烧在锅里备着,那婆子手脚麻利,一手拎了一桶热水进了偏房很快就准备了沐浴。
泡了一个澡,虞幼窈身上暖融融的,也舒坦了。
春晓担心小姐受凉,又端了一碗红糖姜汁水过来让虞幼窈喝:“您要是受了风寒,又要让老夫人和表少爷担心,可不得喝一碗姜汤,暖一暖身子。”
“就你会说话,什么时候将嬷嬷那一套子也学了去。”虞幼窈瞪她一眼,虽不大乐意,却还是皱巴着小脸喝了。
满嘴的辛辣,便是放了糖也掩不了。
春晓端了一杯药茶过来,虞幼窈喝了这才好些。
这么一折腾,虞幼窈也有些困了,捂着唇儿,打了一个呵欠,让春晓赶去了床上,拥着被子就躺下了。
听着外头淅淅沥沥地落雨声,与雨打梧叶地“滴嗒”声,不知不觉眼皮子就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就睡了个眨眼觉,虞幼窈腿儿一蹬就醒了。
春晓听到动静进屋,见小姐已经起身了:“小姐再睡会,嬷嬷知道您昨儿叫噩梦魇住了,没睡到瞌睡,不让我们喊你,说今儿早上不学仪礼,随你睡到什么时候。”
虞幼窈摇摇头:“起了一段时候的早床,这会让我再躺回去睡着,我倒是不习惯了,梳洗吧!”
春晓抿着嘴儿轻笑着,准备为小姐梳洗。
虞幼窈听到外头淅淅沥沥地声音:“这雨下了一宿,就没停过?”
春晓点头:“是呢。”
梳洗完毕,虞幼窈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裳,难得早上不学仪礼,她还觉得不习惯。
时辰尚早,早膳要等一会,上家学也还早着,虞幼窈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让春晓搬了一张贵妃榻放到芜廊下,坐在廊下看雨。
冬梅寻了一件碧色的缂丝斗篷,为小姐披好:“外头冷,小姐仔细别冻病了。”
廊外雨色空濛,淅淅沥沥的雨,宛如丝线,一丝一缕地垂落,那株青梧一夜之间新芽始绿,嫩绿的叶芽,小巧又雅致,显得清新可爱。
青梧不喜湿冷,今年天气冷了些,青梧的叶也生得晚一些。
虞幼窈转头对冬梅说:“等这场雨过后,青梧的叶就要长出来了,到了四月,绿叶新展,表哥一定会很喜欢。”
用了早膳,虞幼窈换了羊皮小靴,撑着“杏花箸雨”的油纸伞去了家学。
时辰还早,虞幼窈却是早来了。
叶女先生将她叫到跟前:“你最近在学琴艺?”
虞幼窈点头,怕叶女先生误会,便解释:“祖母觉得女儿家书读得好,却也要学一些才艺,才能显露出才气,但母亲病着,祖母年岁也大,我要帮着管家,也没太多时间与精力学才艺,便同表哥随便学一学。”
第147章 姐妹之表率(求月票)
叶女先生也不是介意她与谁学琴艺,唤来了苏婆子:“将我房里的七弦琴取来。”
苏婆子应声去了。
虞幼窈有些好奇地看着叶女先生,叶女先生道:“你祖母说得对,女儿家学些才艺,才能显露出才气,免得叫人以为你不懂得风雅,是个书呆。”
虞幼窈乖巧点头。
苏婆子抱琴出来,虞幼窈仔细一瞧,琴身墨绿,透着古雅与质朴:“先生的琴可真漂亮。”
叶女先生手指勾、挑、抹、点、捻,一首《琴赋》自指间流淌,清、奇、淡、远,便宛如这春雨绵绵,雨色空濛。
直到琴音渐落,余音绕耳不绝,虞幼窈才恍然道:“先生却是琴艺高超,才能以琴入景。”
叶女先生淡淡点头:“你来。”
虞幼窈一听这话就有些慌了,连连摆手:“我就算了,一首曲子都弹不全乎,哪能在先生跟前耍弄……”
叶女先生淡道:“瞧一瞧你学了什么程度,顺道指点你一二。”
这下,虞幼窈推辞不掉了,苦巴巴地坐到琴案前,抖嗦着手指摆在琴上,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挑了琴弦。
她弹的也是《琴赋》。
这是琴艺入门的曲子,最简单不过了,大姑娘指法学得不错,没有错漏,只是疏于练习,曲调显得生疏,也不连惯,便有些曲不成调。
一曲既毕,叶女先生点头:“古琴贵在练习,以后自己多练练,有什么不懂的,也可问我。”
虞幼窈松了一口气,朝着先生行了一礼,郑重道:“谢谢先生。”
叶女先生面色柔和了一些:“你天资聪颖,除了琴艺之外,棋、画也可涉猎一些,便是不做个才女,也要做个好学的人。”
其他人东西学多了,是唯恐贪多嚼不乱,但虞大姑娘是少见有慧根,有心性,也有灵性的人,这样的人通常学什么会什么。
虞幼窈若有所思。
叶女先生见她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我观你最近的字,委婉内敛,如今用的可是七紫三羊的毫笔?”
虞幼窈点头:“先生送的笔,却是没机会用上。”
叶女先生脸上露了一丝笑:“无妨,女子学行书,却是更难一些,腕力便有许多人吃不住,七紫三羊软了些,对腕力要求更甚,也是我错估了你的天赋,我改日替你做一套笔,七紫三羊,六紫四羊,五紫五羊各一支,也可以换着使。”
虞幼窈十分惊喜:“先生做得笔,我用着比旁的好,谢谢先生。”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时,虞兼葭撑着伞走来,她穿了浅青色的裙子,十分素净,可裙摆处却绣了一截儿梨花堆累,有几分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韵味。
淡的是花,艳的却是人。
天凉雨微寒,她撑着青色的梨枝花伞,竟连挡风的斗篷也没穿,身段纤细得宛如枝条儿。
虞幼窈瞧了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这样,不冻她冻谁?
她不病,谁病?
许嬷嬷说,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知美、懂美、爱美的时候。
这个时候还不知事,是怎么薄,怎么穿,怎么美,怎么减,年轻的身子也能经得冻,挨得了寒,熬得住冷,可等到再大些,就知道年少无知不知不觉便败了身子,落了一身的寒病,也是自己受罪。
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都有这样的寒病,治也治不好,越老便越难受。
也时常告诫她,莫要贪凉。
虞兼葭一眼就瞧见了虞幼窈与叶女先生相对而座,小几上摆着琴、书、茶,还焚了香,轻抿了唇儿上前,向叶女先生行礼。
叶女先生见她穿得少,难得提醒:“天气冷,往后还是多穿一些,免得冻病了,身体遭了罪。”
分明是关心的话,可到了虞兼葭的耳里,却有些刺耳。
她偏头瞧了一眼虞幼窈。
虞幼窈身上披了一顶挡风的碧色斗篷,也穿了青色的衣裙,但裙子的颜色,却更深了一些,像雨后桐叶新芽始发,十分雅致。
这一薄一厚,却是叶女先生拿了她与虞幼窈对比:“多谢先生关心。”
之后虞霜白几个也一道来了。
见了虞幼窈,虞霜白顿时就笑起来,跳脱着上前,就要去挽虞幼窈的手臂,却叫虞幼窈使了一个眼色。
姐妹俩感情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虞霜白顿时刹了脚,看到了一旁的叶女先生,乖乖地上前行了礼:“先生好!”
叶女先生点了头。
虞霜白这才凑到虞幼窈跟前:“大姐姐,我娘在教司坊寻了一个会茶艺的嬷嬷,那个嬷嬷虽然严厉了些,可茶艺却是真的好,我跟着学了两天,她还夸我有天份,我早上还跟厨娘一起做了芙蓉糕,味道还不错,我带了一些过来,一会儿拿给你尝一尝……”
虞幼窈微笑听着,得了旁人的夸赞与肯定,可不得来了劲头,学起来更卖力了。
虞芳菲也凑了过去:“多亏了大姐姐,我最近课业长进了许多,就让姨娘教我做了头花,做得不好看,大姐姐可不要嫌弃。”
说完,就从丫鬟手里接过了木盒,打开。
里头是用缂、绢、锦、绸、丝做的头花,有牡丹、山茶,梅花等各种样子,宝石做了花心,金丝做了花蕊,玉珠做了蕊头,精致又明艳。
虞幼窈眼睛一亮,挑了一朵缂丝山茶花:“大周朝时兴珠花、簪花、头钗,花冠等,布样的头花还是少见,六妹妹可真是手巧。”
头花是不如金银珠玉贵重,却也更精巧一些,金银珠玉可做不出来这样逼真的花形。
见大姐姐喜欢,虞芳菲也是高兴:“我也就这个拿得出手,大姐姐喜欢便好。”
虞幼窈挑了一朵浅黄色的梧桐花,拿给春晓:“快帮我戴上。”
她今儿穿了青色的衣裳,这朵桐花正适合戴。
喇叭状的桐花做得小巧,一丝一缕的蕊丝,从花心里探出来,下头穿了黄色的蕊头,花丝垂在耳则鬓边,轻摇缓动,却是极漂亮。
这下,就连站在虞兼葭身边的虞莲玉,也是眼神一亮,忍不住凑了过去。
第148章 特别感谢miao的舵主打赏(求月票)
一阵风,挟裹着凉雨一起吹来,孤零零站在一旁的虞兼葭,顿觉连身子也凉透了,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短短三两月!
懒散的虞霜白能沉下心认真学,从前有些胆小的虞芳菲,也大方活泼了些,连虞莲玉也不大往她身边凑了,总围着虞幼窈打转。
仿佛虞幼窈上进起来,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上进了。
真是姐妹之表率,嫡长之风范。
——
周令怀一直守在窑边。
到了中午,桐木上透了褐黄烟色,他荼白的脸色也染上了些许情绪,遂将桐木取出,捧在手里掂量了轻重,以曲指轻轻击打了几下,凝神仔细听声,半晌才道:“轻、松、脆、滑,四善俱备,”唇畔透了一丝笑意,连沙哑的声音也透了愉悦:“大善!”
此次刨制琴材,也是恰巧在最后一天,赶上了小雨,是天公作美,原本刨制上好的琴材,有了这一丝湿气入桐,便是那传世名琴也做得,也能与小姑娘更匹配,如此想来,便又想到了小姑娘那把“稀声”,待他这一把琴做好,“稀声”也要沦为末流。
长安也是松了一口气:“少爷,眼见这琴材是刨制好了,您可得好好休息。”
周令怀抚着琴材,幽邃的眼中难得透了欢喜。
窑房里烧了炭,里头暖烘烘的,可他觉得腿上又冷又疼,之前担心快要刨制好的桐木出了差错,便眼神不离地盯着,倒还不觉得什么。
可这会,便觉得腿疼难忍,竟有些吃不住。
腿疼得厉害,就想做点什么转一转神儿,周令怀低头,瞧了怀里天公语襄助作美的极品材琴,便也耐不住技痒了。
他声音沙哑:“去将我的刻刀拿来。”
长安有些不赞同,猝不及防上前一步,从少爷手里拿了桐木,搁得远远地:“少爷,这琴胎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好的,您可不能再继续熬着,没得将身子熬坏了。”
周令怀皱眉,倏然握紧了扶手,痛苦地喘了一声。
长安这才察觉了少爷的异常,也是吓了一跳,往常少爷的腿症,也没像今儿这样疼痛难忍:“少爷,我去找孙伯过来瞧一瞧。”
这时,门口就传来一道急急的声音:“表哥怎么了?”
周令怀呼吸一窒,抬眼一看。
小姑娘穿了青色的对襟衣裙,褶面的裙子上,绣着黄绿色的梧桐小花,喇叭形的花,疏密有致,一片错落,却是明亮又鲜妍。
虞幼窈冲进屋里,一眼就见到表哥面色青白,额头上覆了一层绵密的汗,顿时惊慌起来:“表哥,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使人去请大夫。”
一边说着,就慌张地要往外头跑。
周令怀倏然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别怕,就是腿症犯了。”
头前几天腿就疼了,也是不想让小姑娘担心,所以就没让她知道。
“腿症?这是什么病症?怎么以前没听表哥提起?是不是很严重?表哥脸色好难看,出了好多汗,是不是疼的很厉害?”虞幼窈一听就更慌了,声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