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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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许嬷嬷忙活完了,往外头一瞧。
青梧树碧盖如云,周表少爷坐在轮椅上,手里持了书卷,一动也不动地,保持了一个姿势,长眉墨染如画,在斑驳的阳光下,染了淡淡的笑意,眼睛虽然落在书上,却不时低头,看向在他的腿上睡得香甜的小少女。
她脸儿红扑扑的,眼睫像小扇子似的,轻覆在眼下,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唇儿微微弯着,甜美无比。
许嬷嬷眼皮子重重一跳,便垂下了头,没再继续看了。
大约是这一觉太好睡了,虞幼窈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醒来时,一睁眼就对上了表哥幽邃的双眼。
她不禁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便眨了眨眼睛,表哥唇边透了一缕笑意,淡淡地,却让她瞪直了眼儿。
表哥身子不好,唇色也总是一片荼白。
可这会儿,表哥启唇轻笑,她的角度,正巧能瞧见,表哥唇间却有一缕殷红,衬得他这笑,宛如含脂,带了淡淡的情态流露。
真真是太好看了!
周令怀看着她,满眼都透了笑意:“醒了!”
第357章 家宴
虞幼窈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表哥的腿上睡着了,连忙起来:“表哥,我们不是在上课吗?我怎么睡着了,刚才没压着你的腿吧!”
事实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会他整个身子都是麻得,疼不疼也感受不了。
周令怀摇头:“没有。”
虞幼窈见表哥面上带笑,轻拍了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周令怀顺手递了一杯茶过去。
睡了这么久,虞幼窈也确实有些渴了,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慢慢地喝:“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令怀打荷包里取了表,低头瞧了一眼:“申时正(15点)。”
虞幼窈瞪大了眼睛:“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她连忙从椅子上起来,但方才曲绻了太久,双腿不由一麻,就要软倒下去。
周令怀手臂一捞,便将她搂到胸前,急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让孙伯过来给你看看。”
虞幼窈晕乎乎地趴在表哥怀里,大约是这阵子,经常以竹沥烹茶,表哥身上带了淡淡地竹香,便是炎炎夏日,便也透了一丝清冽,便连木犀香珠,也掩不去的淡雅。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懵懵地摇头:“没有,就是腿有些麻,一时没站住,表哥别担心,我没事啦。”
周令怀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开了虞幼窈:“以后要小心一些。”
虞幼窈点点头:“表哥,我先回屋里梳洗一下,一会儿还要去大厨房看看晚上的席面准备的如何。”
却是没时间再陪表哥了。
周令怀颔首:“我就在青梧树下看书,你去忙吧!”
虞幼窈笑弯了唇儿:“等我忙完了,回来陪表哥一起下棋,我最近棋艺长进了一些,一定要让表哥刮目相看。”
周令怀轻抽了下嘴角:“拭目以待。”
棋艺是长进了一些,但棋品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索性他现在已经看开了,权当陪着小姑娘一道玩儿,便也觉得有趣。
虞幼窈这一忙,就是脚不沾地。
待忙完了,就已经到了申时末(16点),姚氏领了一干儿女,看完了赛龙舟回到了府里。
周令怀和虞幼窈一起去了安寿堂。
虞霜白小脸红扑扑地,拉着虞幼窈,兴高采烈地讲了护城河赛龙舟的事:“……大姐姐,真可惜你没与我们一道过去,今年的龙舟赛可好看啦,皇上御驾亲临,百官随驾陪同,龙舟赛准备的可盛大啦,连镇国侯府也准备了龙舟,听说还得了第三,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
虞幼窈听了,便也有些吃惊了。
往年端午节龙舟赛,皇上都没有看过呢。
不过,虞幼窈也不觉得遗憾。
到了酉时中(18点),虞宗正和虞宗慎一道回来了,向虞老夫人请了安。
宫里来了赏赐,是内务府送来延赏功臣的端午节礼,有棕子,雄黄酒,香囊等物,也不如何出奇,是每年都有的惯例。
虞府一众人纷纷跪地,谢皇恩浩荡,客气地将公公送出了府。
一大家子聚一起聊了今儿的端午节盛会。
虞幼窈安排下人准备席面。
因是虞幼窈第一次办席面,又是家宴,姚氏也就没帮忙,却派了跟前的嬷嬷从旁看着,总要给她历练的机会。
待到了戌时(19点),席面准备好了,一众人移步了花厅。
虞宗正向来不管家中庶务,但瞧了桌面上办得有香有色,晕素搭配得当,无论是摆盘,还是花样,样样都透了精巧,不知胜过了杨氏多少,也不禁心情大悦,当场就拍了虞幼窈的小肩膀:“窈窈今儿辛苦了。”
虞幼窈轻笑了声,没说话。
大家纷纷落座了,夏桃过来禀报:“大夫人,三小姐,四少爷,四小姐,还有两位姨娘那边的菜也都送过去了。”
众人一听,便也觉得虞幼窈是个妥当人。
“开席吧!”虞幼窈说完了,就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到了祖母碗里。
虞老夫人笑眯了眼睛:“我们窈窈儿头一次办家宴,就办得有模有样,比祖母年轻时候,可是强多了。”
姚氏一向知情懂趣儿:“可不是吗?中午那会儿,我是没来得及帮忙,晚上这会儿,我是想帮忙也插不上手呢,窈窈年岁小,做起事儿来,却是半点也不带含糊。”
虞幼窈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家里头的席面也都有惯例,我就安排了一嘴,也是下人们得力。”
虞老夫人笑了。
下人们再得力,也要会使的主子。
像杨氏那个样儿,便是小小一个家宴,也是办得手忙脚乱,上窜下跳了个没完。
家宴持续到亥时初(21点),就散了。
虞幼窈指挥下人收拾,一折腾又是小半个时辰。
待一切安排妥当,虞幼窈出了花厅,便见表哥一个人坐在芜廊下,手里持着书卷在看书,他头顶撑了一盏灯笼,稀疏的灯火,散发着氤氲的光洒在他身上,纵然灯火阑珊,可他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样好看。
虞幼窈一时也不忍打扰了。
“都安排好了?”周令怀合上了书卷,抬眸看她,稀疏的灯光,照进了他的眼中,他的眼中似有淡淡的火光,在闪动。
虞幼窈弯了唇儿,轻点了一下头:“嗯,表哥是不是等了许久?”
折腾了一整天,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没想到表哥还在等她。
周令怀不答反问:“累不累?”
虞幼窈走到表哥身边,摇头又点头:“之前不觉得累,现在突然有点累了。”
表哥说过,在他面前不需要遑强!
周令怀轻抿了一下唇:“我送你回去,今儿早些休息。”
虞幼窈与表哥一道回了窕玉院:“外面烛光昏暗,表哥以后可不行在光照昏暗处看书,对眼睛不好。”
寂寂的夜色里,只听到周令怀说了一个“好”字。
一路上灯火阑珊,将长廊照得幽邃,仿佛没有尽头,也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端午节热闹的余韵,闹了三两天,就落下了帷幕。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也越来越热。
虞幼窈已经换上了,府里一早就在锦绣庄做的夏裳。
第358章 平王进京(求月票)
闲暇之余,也终于完成了清凉避暑珠的配伍。
将配伍好的香泥,反复捶打。
一直到香泥如面团一样细腻,柔软,轻轻伸拉,还有劲道韧性,这样做出来的香珠,才不会开裂、缩水,香气盈然,也能更持久。
香泥捶打好了,虞幼窈开始拼搓珠,琢型,阴干!
如此忙活了一个时辰,虞幼窈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初步完成了,待三日后晾干了,再打磨光洁就完成了。”
春晓递了一杯茶。
虞幼窈接过茶喝了,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身上出了许多汗,衣裳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让厨房打些水来,我要沐浴。”
捶打香泥,是个体力活儿,要持续不断一个时辰。
春晓连忙下去安排。
待虞幼窈沐完浴,夏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外头都传遍了,平王殿下携世子进京了,今儿上午,拖着重伤到了宫门口,求见皇上……”
“什么?!”虞幼窈惊瞪了眼儿,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掉到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一个粉碎。
平王进京的消息,宛如一道惊雷,铺天盖地一般席卷了朝野上下。
年愈七十的内阁首辅夏言生,才下朝未久,刚换了一身常服,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颤巍着苍老的身体,让身边的小厮着了朝服,坐上了小轿,就被人抬进了宫里。
身在衙门的户部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虞宗慎,正四品左佥都御史虞宗正,包括其他朝臣,也都匆匆进了宫。
年愈四十的平王,据说一路快马加鞭进了京,气也不带歇一口的,就背了一捆荆条,直奔宫门。
平王身形魁梧,身上透了一股征战杀场的英武之气,脱了蟒袍,以一介白身,跪在宫门口。
他顶着头顶上烈日炎炎,一声一声地叫喊:“老臣,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携世子梁景晔,求见圣上。”
去年与南蛮一战,他受了重伤,这伤还没养好,就一路快马加鞭,车马劳顿,导致旧伤复发,鲜血染红了胸口。
本是年富力壮,手握重兵,执掌一方战事,镇守疆土的一代枭王。
可此时,却面容枯槁,精神萎顿地跪在宫门口,虚弱得仿佛只剩下半口气了。
与他跪在一起的,还有自己唯一的嫡子,平王世子梁景晔:“小儿镇梁州平南王世子,梁景晔,与父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求见圣上。”
一路舟车劳顿,便是年轻力强的梁景晔,也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来来往往的官员,在路过宫门口时,少不得要多看这父子两眼,心中难免七上八下,一片惊惶。
却没有一个胆敢与他们攀谈,就匆匆进了宫门。
“老臣,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携世子梁景晔,求见圣上。”
“小儿镇梁州平南王世子,梁景晔,与父镇梁州平南王,梁啸,求见圣上。”
“……”
父子俩跪在宫门口,声声叫喊,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朝堂之上已经炸开了锅。
久未上朝的皇上,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只穿了一身道服就上了金銮殿。
他年近五十,因久不上朝,又长年服用金石丹药,印堂泛青,眼底微黑,显得精神不济,听着底下一干朝臣吵闹了几句,便是烦不胜烦,撑着手臂,支撑额坐在龙椅上假寐。
“藩王未经宣诣,不可进京,否则以谋逆论处,平王如此大逆不道,理当射杀当场,以敬效尤。”
“此言差矣,平王这一路重伤进京,还携了世子同来,求见皇上,定是有要事陈情,皇上理应见一见平王,再行处置。”
“此言甚是,平王镇守南境,兹事体大,南蛮这几年蠢蠢欲动,履次进犯,朝中可用武将不多,便是有合适的人选,可南蛮人擅毒,手段诡异,知己知彼,才能克敌制胜,所以南境战事,还须仰仗平王,实不该如此武断,就地处决。”
“笑话,我大周朝,泱泱大国,难不成还怕了那小小的南蛮不成?”
“平王未经宣诏进京,有违祖训,此风不可涨,此行径不可放纵,否则各地藩王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朝纲,天下大乱了?”
“梁王此举,虽然不逆之举,不臣之意,但是梁王拖着重伤,还携了世子,未带一兵一卒,只身进京,还能有什么不逆之心?”
“不管如何,平王有违祖训,就不该姑息。”
“平王镇守南境多年,也是劳苦功高,以他的身份私自进京,也只有死路一条,却依然进京了,皇上便是看在君臣一场的份上,也该见平王一面。”
“……”
朝堂上,朝臣们吵得面红脖子粗,有人从中和稀泥,也有人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
顿时乱成了一团。
坐在金殿之上的当今圣上,只觉得有无数只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直叫。
眼前的画面,令他恍惚就想到了,三年多前狄人大肆进犯北境,镇幽州定北王殷厉行连连战败,连失数城。
消息传进了宫里,朝臣们也是如现在这般,大谈殷厉行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理应宣幽州定王殷厉行进京面圣,由威宁侯接手北境战事。
注:殷厉行,世子殷怀玺之父,镇守幽州,封号定北王,称号定王,因战功赫赫,世人皆尊幽王。
幽王还在进京的路上,京里就传来世子殷怀玺战死,尸骨无存,幽王妃与郡主服毒自尽,一把火烧了幽王府。
幽王见他到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尔后,自绝心脉于金殿之中,吐血而亡。
幽王未走三司会审,就自绝而亡,此事若传了出去,于皇家声誉有损,对各地藩王也不好交代,未免天下动荡,朝野上下有志一同,秘幽王之死而不宣,假意走了三司会审之后,草草定了幽王通敌判国,谋逆之罪,皇上顾念手足情份,赐毒酒一杯,这件事就不轻不重地揭过了。
他这个皇弟,打小就喜欢吃喝玩乐,文不成,武不就,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第359章 其罪当诛
而殷厉行此生做过唯一一件出格的事,就是求娶了当时翰林院院史,兼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内阁次辅温之程之女,名满天下的才女温如沁。
为了这个女人,从小娇生惯养的他,甘愿远赴幽州,从此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在这之前,他是从没怀疑过这个皇弟。
随着幽州捷报年年传来,幽王殷厉行之名,冠盖天下,他心中怀疑他这个皇弟从前吃喝玩乐的纨绔形象,都是故意装的。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心根发芽,一日比一日壮大。
最终,狄人大肆进犯北境,向来战无不胜的幽王殷厉行节节败递,连失数城,朝臣纷纷上疏,要宣幽王进京会审。
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底下的朝臣们,吵吵嚷嚷,越发激烈。
皇上觉得胸闷气短,心烦气躁,一股子怒火直冲脑门,大拂一挥,“砰咚”“哐当”,“哗啦”声,此起彼伏。
龙案上的东西,被他尽数扫落在地。
“皇上,请息恕……”满殿的朝臣,“扑通”跪了一地。
大殿上静得鸦雀无声。
发了一通脾气,皇上便也有些气虚体弱,眼睛阵阵发黑,喉咙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是进气多,出气少。
便在这时,一个太监行色匆匆地进了大殿,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平王殿下,因一路奔波,重伤不治,晕倒在宫门外面。”
皇上喘了一口粗气:“宣平王觐见,御医随侍。”
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随侍在君王身边的大太监,端了金盘过来,上头摆了一粒龙眼大小的青金色丹丸。
皇上接过了丹丸仰头塞进嘴里。
大太监又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
皇上接过茶杯,就着茶水,就将丹丸咽了下去。
丹丸一入腹,皇上青灰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红润,脸颊两侧呈现了不正常的被酡红。
皇上撑着肘,支着额闭上假寐。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太监战战兢兢地抬着躺在担架上的平王进了殿内,世子梁景晔随行在侧。
梁景晔“扑通”跪到地上:“小子梁景晔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闭眼假寐的皇上终于睁了眼睛,瞧见世子梁景晔一介白身,又瞧了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梁王梁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