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万福-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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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哒哒”地出了长兴侯府。
杨淑婉却是气得不轻。
她哪儿能想到,长兴侯夫人拉了她说话这会,姚氏连等也没等她,就一个人带了虞幼窈先走,也不怕叫人瞧了她们妯娌的笑话。
这就离谱了。
“长嫂为大,她合该等着我才是,哪儿有她先走的道理?急巴巴就领了虞幼窈就走,可见是藏了腌臜心肠,要到老夫人跟前嚼舌头了去。”
姚氏是个厉害得,最会在老夫人跟前卖乖讨巧了去,可不行让姚氏将错处全推到她身上,人都说一个婶娘半个娘,姚氏做婶娘难逃其责。
杨淑婉一把掀了车帘,吩咐车夫走快点,希望还能赶上姚氏的马车。
马车走得急了,也难免颠簸了些。
杨淑婉担心女儿身子骨弱,受不住,转头瞧向了女儿,就见虞兼葭惨白着一张脸,不由吓了一大跳。
“葭葭,你脸色怎就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虞兼葭疼得眼儿红红的,轻轻提了裙摆,露了肿胀的脚,哑声道:“方才在长兴侯府不小心与曹七小姐,陆五小姐一道滑了一跤,扭伤了脚。”
杨淑婉顿时急红了眼睛,连忙喊了李嬷嬷。
李嬷嬷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蹲到地上去,捧着虞兼葭的小脚:“哎喂哟,可是造了孽哦,咋就肿成了这个样,小姐忍一忍,老奴帮着您将鞋袜脱了才行,可不行再裹着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帮着虞兼葭脱了玉底鞋,褪了抹袜。
白玉小脚从脚腕上头,一直肿到了脚趾头,就跟个大萝卜似,虞兼葭疼得喉咙里直抽冷气,泪珠儿也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杨淑婉心疼得一抽一抽地:“你这孩子,扭伤了脚,怎也不晓得早跟我说,就自个儿忍着,可是受罪了,可是心疼死我了。”
虞兼葭疼得受不住,一边掉着眼泪,却还在安慰母亲:“大姐姐受了委屈,我却也不好拿这点小事给您添乱,母亲可别担心,一会儿回了府里,请个大夫过来瞧一瞧,修养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杨淑婉却是气也不打一处来:“虞幼窈这个祸害东西,她自个与曹七小姐闹腾了,还连累你跟着一道受罪,真真没得道理,可怜我的葭葭伤得这样严重,却还想着她受了委屈,连吭也不敢吭一声,生生忍了下来,平白遭了罪受……”
李嬷嬷让艾叶倒了一盆冷水,将虞兼葭的脚浸在冷水里头,揉按着虞兼葭的小腿。
冰冷的水没过了脚腕,虞兼葭哆嗦了一下:“我知道娘也是心疼我,可比起大姐姐今儿险些叫人毁了名声,受的委屈,我这点小伤也不算什么了。”
杨淑婉听不得这话,气得连音量也拨高了起来:“她一个打小就有娘生,没娘养,也没娘教的丧门胚子,还不行旁人说她一句【丧妇长女】?”
哪家丧了娘的姐儿不是低了头,夹了着尾巴地做人?
怎的她就与旁人不同?
一个丧妇长女,哪儿有她张扬的道理?
杨淑婉越说越气:“说她几句,她还闹腾上了?可把她能得,差点没上了天去,旁人只当她年岁小,可这巧舌如簧,颠倒是非的本事,却是半点也不小,连长兴侯夫人这个长辈也敢顶撞了去,她一个丧妇长女,没叫人毁了名声,人长兴侯府精心教养的小姐,倒让她将名声毁了个一干二净。”
说到了此处,她更是好一通咬牙切齿:“毁了名声的人,不是她;办砸了花会,丢尽了脸面的,也不是她;扭了脚受了罪的人,更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虞兼葭垂下眼睛,只觉得脚骨里头钻心得疼:“话虽如此,可祖母来偏疼大姐姐,我却是担心娘不好交代,父亲也最重教养,这事既然闹进了父亲耳里头,他少不得也要过问的。”
杨淑婉一边生着姚氏的气,一边心疼女儿,一时也没想到这个,叫女儿这么一提,心中却显怵然一惊:“虞幼窈自个与曹七小姐闹腾了,我可是不在场的,老夫人再偏疼虞幼窈,也怪不到我身上!”
这话儿也是没错得,可她这样声色厉荏着说出来,却是没得半点底气。
老夫人那头斥责她一顿,让她去屋里立规矩顶天了去。
可虞宗正这边……
“拿了休书回了娘家”这样伤了夫妻情份的话,一旦说了头一回,就有无数回。
现如今,虞宗正也开始嫌弃她是庶女,上不得台面,也管不好家,待她不如从前信任,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闹腾一回,便也要消磨一些。
又想到之前她在花会上,偏帮曹七小姐的事儿,杨淑婉难免有些惊慌:“你爹也不知道叫虞幼窈灌了什么迷魂汤,一门心思认定虞幼窈是个好的,少不得也要恼怒了去……
虞兼葭轻咬了唇儿,瞧了自己肿得跟白馒头似的脚,忍不住小声地哭:“娘,今儿这事也是怪我,曹七小姐与大姐姐起了冲突,我这个做妹妹的,没帮上什么忙不说,反而不争气滑了一跤,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闺仪,叫人瞧了笑,若我能帮上忙,许是不会闹到这地步……”
第273章 成了笑话(求月票)
自责的话儿,说得杨淑婉是既心疼,又气恼:“哪有你什么错?虞幼窈与曹七小姐闹腾,害你滑了跤,在各家小姐跟前失了闺仪,叫人瞧了笑话不说,还扭伤了脚,虞幼窈受了委屈不错,可你不光受了委屈,还受了伤,遭了罪受。”
说到此处,她也反应过来了。
葭葭之所以扭伤了脚,遭了罪受,这全都是虞幼窈与曹七小姐闹腾,连累了葭葭。
虞幼窈是受了点委屈,葭葭可是连脚也扭伤了。
只要她拿了葭葭扭伤了脚作伐,老爷疼爱葭葭,心疼都来不及,哪儿还会责怪她们母女俩呢?!
老夫人就是再偏疼虞幼窈,总不能半点也不顾受伤的嫡亲孙女。
脚浸在冷水里,不一会儿就有一股子凉意,渗进了骨里头,虞兼葭咳嗽了一声,这才道:“娘,可别生气,您身为继母,越不过“亲娘”去,身为继室,也越不过原配去,大姐姐是因为“丧妇长女”的原故,才叫人指摘了教养,便是在外头,您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垂下了眼睛,骨头里又冷又疼:“父亲对娘一向敬重,便是纳了秋娘,也不忘记母亲贤惠大度,您可不行与父亲置气,好好跟父亲解释才是。”
一提及了秋娘,杨淑婉难免就想到,秋娘提了姨娘第二日,虞宗正下了衙门,得知她犯了头症,连书房也没去,就上主院看她,送了她一支翡翠簪子讨她欢心,簪子通体碧绿,可簪头上有一抹艳红,却是纯正极了。
她分明瞧见了虞宗正眼里头,饱含的愧疚。
当天晚上,虞宗正就歇在她屋里。
杨淑婉反应过来了,握着女儿的手,脸上终于露了笑容:“我的葭葭儿,果然是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你说的对,这事儿横竖都怨不到我身上来,”说到此处,她脸上又透了笑容:“可别再担心娘了,我与你爹夫妻多年,他总归是向着我的。”
也是葭葭提了,她这才想到,虞宗正纳了新人,对她也是愧疚当口,她大可以利用一点糊弄了去。
虞兼葭终于放心了,可想着虞幼窈今儿在花会上的一言一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马车“哒哒”地回了府。
姚氏带着虞幼窈、虞霜白才下了马车,就见等在垂花门前的青袖上前行了礼,道:“老夫人请二夫人过去一趟呢,大老爷,二老爷也都在,”她瞧了一眼,垂花门前就停了两辆马车:“大夫人没与二夫人一道回来?”
姚氏淡淡道:“得了二老爷的口信,却也不好继续耽搁,见大嫂正在与长兴侯夫人说话,就带了窈窈先行了一步。”
“辛苦二夫人了,”青袖一边想着老夫人交代的话儿,目光就瞧向了大小姐,见大小姐好端端的一个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大小姐和二小姐都累了,先回去歇着去。”
花会上的事,涉及虞府门楣,可不是什么小事,姚氏晓得轻重,连忙交代了钱嬷嬷几句,就跟着青袖一道去了安寿堂。
虞幼窈也回了窕玉院。
许嬷嬷带了春晓夏桃去处理身上磕碰的伤。
冬梅一早就得了消息,命小厨房准备了热水,伺候虞幼窈重新梳洗,换了一身舒适的常服。
虞幼窈懒散地靠在贵妃榻上。
柳儿拿了巾子,帮着小姐绞头发:“大夫人和三小姐回府了,大夫人让青袖请进了老夫人屋里,三小姐在花会上崴了脚,李嬷嬷拿了大夫人的牌子,去请了李御医,看样子是伤得不轻。”
虞幼窈一听就笑了。
虞兼葭总是一副与世无争,处处谦让有礼的作派,却是心高气傲,处处都要拔尖的性子。
今儿在花会上,虞兼葭借着自己熟识花草结交了不少贵女,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虞兼葭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一跤,失了闺仪。
碍于陆明瑶、曹映雪身份贵重,在场的众家小姐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嘲笑,可一旦出了长兴侯府的大门,少不得也要被人非议言笑一番。
这大好的风头,也就成了笑话。
虞幼窈轻弯了唇儿:“一会儿挑一瓶上好的损打药油,并一些药材补品,一起送到嫏还院里去。”
柳儿应下了,见小姐的头发干了大半,就取了上好的茉莉花头油,倒了铜钱大点在掌心里头,搓均了,轻柔地抹到小姐的头发上去。
茉莉花油清淡,也不会干、油,清爽又柔润。
大约一盏茶,柳儿抹好了头油,虞幼窈的头发已经干了,柳儿拿了木梳,替小姐梳了一个单螺,用一根发带绑好。
这时,夏桃跑进了屋里。
虞幼窈一见她,就问:“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夏桃吐了吐舌:“也就磕碰了几下,擦了药也就没事了,”说完了,她连忙转了话:“表少爷过来了,在小书房里等着小姐呢。”
虞幼窈“忽”的一下,打贵妃榻上起来,拎了裙摆,就朝书房里跑。
周令怀手里执着书册,眼里却一个字也瞧不进去,脑里头全是大街上惊鸿一瞥,小姑娘眼尾处,那一抹清滟的红。
半大一点的孩子,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戳了心窝子地骂了“丧妇长女”这话,还险些叫人毁了名声,哪儿会不难受?
周令怀眼底一片幽邃,用力握紧了手里的书册,就见小姑娘拎着裙摆,跑进了书房里,上头穿了一件粉紫色半臂小衫,下头拼接了一条百褶裙子,裙面上绣了大片的粉白蔷薇,瞧着粉嫩又娇俏,天真又烂漫。
“表哥,你在想什么呀,”虞幼窈搬了小杌坐在表哥身边,声音也如从前一般欢快:“书都拿反啦!”
小姑娘仰着头,鹅蛋脸儿鲜妍明亮,周令怀方才在脑子里仔细琢磨,反复斟酌,又删删减减的安慰之语,突然就没了用武之地。
瞧着小姑娘笑弯的唇儿,他也轻笑了一声,:“在想,小姑娘娇气得很,吃不了气,也受不得委屈,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鼻子!”
第274章 我很乖哒~
虞幼窈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儿:“我才不会哭鼻子呢,”她撅着小嘴儿,直哼哼:“表哥可不许小看了我,我也是很厉害啦,才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小嘴儿叭叭地,将花会上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曹映雪拿了【丧妇长女,无教戒】这话来攻讦我,陆明瑶坐山观虎斗,虞兼葭从中搅合,还有在场的各家小姐一个个幸灾乐祸,逢高踩低,我就知道了,她们是合着一条藤儿地害我,想要毁我的名声。”
说到这里,虞幼窈哼了哼:“我是光了脚不怕穿鞋的,当然要可劲地闹腾,也好叫人瞧一瞧,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以后就没有人,敢再拿了【丧妇长女,无教戒】这种话儿来指骂我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透了欢快,跟枝头上的喜鹊儿似的,老实说有点吵,但没有人会觉得烦。
周令怀递了一杯茶过去。
虞幼窈正觉得口渴,接过茶喝了几口,黑亮的眼儿瞅着表哥,一脸“我是不是很厉害,求表扬”的表情,看得周令怀哭笑不得。
轻揉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顶,刚刚洗过的头发,松软又柔润,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眼睛都哭红了,嗯?”
虞幼窈小脸一红,眼神儿飘啊飘地:“呃,也、也不是真哭,”她偷瞄了表哥,见表哥嘴角吮了一丝弧度,要笑不笑地看着她,连背脊也挺直了:“这、这不是跟虞兼葭学得吗?是也不是先扮个可怜,装个柔弱,掉几滴无辜的眼泪,自己先占了三分委屈,旁人也就没理了三分,这叫先抑后扬。”
周令怀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虞幼窈并拢了双腿,小身板儿又坐直了:“表哥,这叫我哭、我委屈、我可怜,我有理。”她斜着眼儿,悄眯眯地看了表哥一眼:“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周令怀心底轻叹:“眼睛难不难受?”
虞幼窈笑了起来:“柳儿用菊花枸杞泡了水,帮我热敷过了,之后又搽了玫瑰露,已经不难受啦!”
周令怀点点头。
虞幼窈歪着小脑袋,拉着表哥的手:“我记得表哥的话儿,没让任何人欺负了去,表哥不要担心我,我很乖哒~”
我很乖哒~
周令怀将这几个字儿放在舌尖上,细细地咀嚼着,又甜又软,又香又糯的滋味儿,一直蔓延到心里头。
他喉咙微涩,从小几上拿了一盒点心:“食膳斋今儿上新的牡丹花饼,用新开的牡丹花儿做的花馅,尝尝看,喜不喜欢。”
这个时节正值牡丹花开。
小姑娘爱吃零嘴,原也是刻意绕了道儿,去了食膳斋买来哄她开心的。
一听说有吃的,虞幼窈的小肚皮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周令怀蹙了一下眉:“花会上没吃东西?”
宴客的席面都办得晚,要到日中(13点)才能吃得上,主家会准备许多点心吃食,以免饿着了客人。
虞幼窈捂着小肚皮,不让小肚皮继续叫,撅着小嘴儿抱怨:“我还是早上出门的时候用了一些药膳,在花会上连个点心都没来得及吃,都快要饿死啦,”一边说着,她一边飞快地接过了表哥递来的点心盒子:“谢谢表哥,表哥最好啦!”
周令怀轻弯了一下唇角。
才拆了一层油纸,虞幼窈就闻见了清香浓郁的酥油,混着馥郁鲜甜的牡丹花香,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馋得直咽口水,拆油纸都变快了许多。
直到色泽金黄的牡丹花饼,一块一块地呈现在眼前,虞幼窈连眼儿都瞪直了。
“牡丹花饼肯定很好吃,”她迫不及待就拿了帕子,捻起一块牡丹花饼,递到表哥唇边:“表哥,你先尝。”
小姑娘眼儿巴巴地瞅着牡丹花饼,分明馋得眼儿都挪不动了,却还记着要他先吃,周令怀觉得好笑,刚要拒绝……
“可不行拒绝我去,我就是想和表哥分甘同味,让表哥也尝一尝,我尝过的风味。”虞幼窈将牡丹花饼往表哥唇边凑近了一些。
这话叫他哪儿还能拒绝?周令怀张嘴咬了一口,都抵到唇上的牡丹花饼,酥香薄脆的酥油皮,与鲜甜馥郁的牡丹花馅在嘴里化开,却是入口即化,不黏牙,满嘴的香甜,软糯,竟意外觉得好吃。
他又想到了小姑娘方才的话——
我就是想和表哥分甘同味,让表哥也尝一尝,我尝过的风味!
小姑娘尝过的味道,分外香甜。
不管是从前吃过的樱桃,还是后面吃过的糖。
薄脆的酥油外皮,在表哥嘴里“咔嚓”一响,溏心的花馅裹着牡丹花泥,娇艳欲流,嘴馋得慌的虞幼窈,一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