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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门阀之上-第2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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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掌握的权力网络不会缺乏敏锐至此,也不会无力至此。
  “他至少还是朕的兄弟。他从长安出发的时候,经过河东郡的时候,你的嫡系陈霆,你的贤臣刘光晋,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来阻拦,没有一计一谋来拖住濮阳王入都得时间,没有一个能言善论之人前往濮阳王帐下,为其分说?徐宁的诏书就到达的那么快?濮阳王的入都就那么顺利?”
  他说得太过激动,连床帐都在轻颤。太过不信与太过确信就像他背后那一条深深伤口,来自如出一辙的被判,出自同一具温热的身体,那两道不可重合的边缘,中间地带是模糊的骨肉以及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是我默许的。”
  没有辩解,陆昭的回答甚至格外平静。
  元澈只觉得心悸,隐藏在膻中下有一种极其轻巧的咬啮之痛。
  不知是源于期望还是别的什么,元澈就笑了,语气轻快:“你可以再为朕解释得更多些,这于你并无坏处。”
  陆昭微微抬起头,声色音容里倒看不出有什么艰难。
  “陈留王氏树大根深,王襄、王峤也都是一顶一的聪明人。他们深知陈留王氏如今的局面是头重脚轻,因此迈出每一步都无异于让自己的脑袋更快地掉下来。王襄已经致仕了,大部分陈留王氏的子弟也渐渐从洛阳退出。台面上唯一的三公,王峤,也位居司空更不可能生出乱事。如果任由他们蛰伏,不过几十年,凭借其计以万数的族人,足以生出不少翘楚后辈。而这些人仍会循其旧迹,利用姻亲、门故,形成更加稳固的权力网络。更何况……他们还与吴家联姻。”
  “必须要让他们迈出那一步。这既需要足够诱人的利益,也需要足够低的风险。没有比废立更加诱人的利益,也没有比在宿卫混乱、皇后早产下行事更低的风险。即便王峤抵住了这一念,那些王氏子弟未必就能抵住这一念。谋废立便是谋反,借此入地掘根,即便王襄一系还能留存,但门阀最滋沃的土壤也将被彻底清除。”
  “十三环金带也好,拱手出让豫兖也罢,他们的支持固然重要,但没有他们,对国家来说,更重要。”
  “还有,也是我的一点私心。”陆昭转过脸,看向窗纸中透过的朦胧日色,“对于禁军的混乱,我已经忍得够久了。在我眼中,从于世家的执刀者与从于寒门的执刀者,并无不同。不过,想要整顿,就需要一个说的过去的名分。洛阳宫内,一部分禁军会向我们的孩子靠拢,至于另一部分……陛下,《晋书》有载,咸宁二年春正月,晋武帝以疾废朝,河南尹夏侯和以何言问贾充,至今吾未敢忘。”
  司马炎病重,一向稳重且无私忠诚的司马攸派掌兵的河南尹夏侯和向贾充表态,意欲借机夺位。而在同年四月,司马炎病愈后,回望这段时光,才发现当一个帝王卧病在床的时候,权力会以多快的速度流失并倾注在另一个野心家的身上。
  当你重伤流血时,若不能显露自己对权力仍有掌控的能力,那就不要怪人心四变。
  很明显,他已经不再是权力瞩目的天选之人。要么他亲自把权柄交到陆昭的手上,要么就在床上等着,等着他的好弟弟、好臣子入觐“侍疾”。毕竟走到这个份上,任谁都要拼死搏一把。
  “司马炎,司马攸,自古天家无亲情啊。”元澈轻轻闭上眼,仿佛在说一件极其稀松平常的事。过了良久,他又道,“这倒让我想起你还做女侍中时,我们做的那个对子。”
  “萧宝卷害萧懿,萧衍含泪造反。是我写的。刘更始杀刘縯,刘秀悲痛起兵。这是你写的。其实一开始,刘秀去了冀州起兵,另起炉灶。而你父亲新丧,之后,你也来到洛阳另立神都。真是一语成谶。可是……”
  他猛地拉过她的手。陆昭便卧在他身上,耳鬓的发丝落在他的颈间。
  两双黑色的眼睛对望,那片刻,安静到极致,甚至能够听见彼此的鼻息。
  “你也不要忘记萧宝卷赐萧懿鸩酒时,萧懿说的那番话。”元澈的声音如同黑色信子,试探着衣领深处那片有血液流过的起伏的胸口,“‘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皇帝萧宝卷必须要借助萧懿,去压制在襄阳萧懿的弟弟,萧衍,所以萧懿赌萧宝卷不敢杀他。可是他又何尝不需要借助南齐中央的力量,来削弱萧衍的襄阳?不错,没有你,我不能活。但你,同样也离不开我的。此时,他们,还有荆州,多么希望你是萧懿,而我是那个手执屠刀的萧宝卷。”
  她到来的如此合乎时宜,他承应的如此安顺自然,或许是因为他们有情,但必然更是因为一种通透。
  他们成为了彼此身上那件内里带刺的软甲,保护持有者的同时,那些钩刺也深深扎进血肉,无法摘下,无力摘下。这种不朽的共生,甚至逾越了血缘,逾越了真情。这是没有血缘的血缘,没有真情的真情。
  剩下的话无需多说,却也如有形的刀锋刺了过来。元澈下意识伸手去摸胸口,却发现鲜血早已渗透裹布。他甚至可以闻到那丝粘稠的腥气,这种刺鼻的腥气激发了一种因同频而兴奋的快感,进而想起那个盘桓已久的噩梦。
  “你知道么,杨真宝在前往东垣县主封地的时候,和我说起过他家乡的一个野闻。”元澈说着,手却不自觉地抬起来寻到陆昭的手指,捏住了,随后驰然放空视线,“他说在他的家乡的深林里,有一种蛛蝥,母蛛蝥会散发一种气息吸引公蛛蝥,或是要与它们繁衍,或是要以它们为食,永远不可捉摸,不可控制。在她最后出手之前,没有人知道她的目的。”
  元澈说完,眼神带着探问,细细密密地与陆昭交织上。
  而对方的目光又静又暗:“它在深林之中,不死已是万幸。”
  那边就沉默了。
  过一阵,元澈也应了一句:“是,不死已是万幸。”
  爱欲纠缠的本质无非孤独与绝望,繁华世相的背后无非直白与残忍。
  短暂而微妙的共识后,两人都寂静下来。顶上老旧的床幔犹如堆在天边的浓云,而层层帷帐好似一重又一重的蛛网。蛛网由他们的双手织就,捕获猎物的同时也囚困自己。一个早已在战斗中鲜血淋漓,一个还在匍匐着,等待一场狂风暴雨。此时此刻,动荡的蛛网上,他们能做的,不过是动用全部的理性,控制脚下每一根丝线,痛苦且脆弱。
  劫后的余生,便已堪称为胜利的一生。
  殿门外已有脚步声响起,陆昭将元澈身上地被子又向上掖了掖。
  血腥味被掩去,元澈恍然惊觉,她若想杀死一个帝王实在无需刀刃,只需在权臣面前展示他流血的伤口。而那些戍卫在床边的数十名骁勇,不过是最无力的摆设。
  片刻后,吴淼与冯让被允准入殿。
  待二人走上前,元澈才示意一名亲卫将玉玺与尚书令印一大一小取出。
  “授皇后都督从驾、殿、省、宫诸军事、加录尚书事、承制封拜。冯让为右卫将军,都督前锋军事。除太保吴淼司徒一职,复授丞相,都督宫北金墉、华林两地军事。”
  所谓都督从驾、殿、省、宫诸军事,则意味着陆昭直接接管皇帝身边禁卫以及整个洛阳宫从宫到省、殿三级禁军的全面管辖与调度权。而加录尚书事自不必提,最重要的一个权力是承制封拜。
  承制封拜乃是仅次于天子的人事任命权。《汉魏春秋》有载:“天子以公典任于外,临事之赏,或宜速疾,乃命公得承制封拜诸侯守相。”譬如邓禹承制拜军祭酒李文为河东太守,来歙承制拜高峻为通路将军。上至诸侯,下至太守将相,授承制封拜者的权力范围,已然可以打造一个自己的政权。
  时下徐宁掌中书令印,那么陆昭可以在斩杀徐宁后名正言顺地拜授自己人为中书令或中书监,甚至可以根据当下需要,对禁军及百官进行封侯之赏。此可谓金口一诺,不逊天子。
  而冯让为右卫将军则意味着徐宁彻底从皇帝嫡系中除名,都督前锋军事在洛阳宫内则意味着受陆昭的绝对管辖。而吴淼授丞相一职,则是对陆昭承制封拜稍加制衡,而都督宫北金墉、华林园两地军事,也是从禁军以及行台管控上稍稍遏制陆昭的权力。
  皇帝虚弱,但仍清醒。
  “速作制书!”元澈皱眉,低声对呵斥着,“皇后,你固然念及深情,只顾入觐奉驾,就未曾见他人磨刀霍霍?”
  陆昭也起身下拜,陪演着:“臣妾疏忽。”
  “领冯让及禁卫先斩徐宁,再前往宣政殿颁诏。等一切做好,再来朕这里述情。”
  斩徐宁一事陆昭也有所预料。毕竟她直接把皇帝可控的禁军全给夺了,总得给对方一个台阶下。之前吴淼在阊阖门也是有机会诛杀徐宁的,之所以留着他,一是要靠他把陈留王氏这潭死水重新搅起来,二是在和元澈对峙地关键时刻当做一个重新合作的契机,把人头递过去。
  几人行出大殿,前往配殿,片刻后,便将制书做好。此时元澈却派周恢传话说不欲复阅诏书,直接发送即可。陆昭又下令再作制敕,诏令卢霑固守长安。
  随后,她招来亲侍,道:“这封诏书先于宫中昭示,随后送往长安。不必令我宫中亲信接手,直接走官驿发出即可。”说完当众书写一封信,密封好后,道,“这一封信,你务必亲自前往陇西漕行,交予云岫娘子。”
  “请皇后放心,末将即便身死,此信必达。”亲侍得令后,旋即离开。
  冯让却皱眉道:“皇后缘何诏令卢霑固守长安,又命云岫娘子劝说卢霑携姜氏幼子北上投奔祝悦?”
  陆昭将笔墨印信收起:“北镇旧京终究是魏祚起源之地,同源同种,有些优势绝非权术所能弥补。若有朝一日,两京冲突,引发血战,唯有北镇方能保全元氏一脉。只是这一番筹谋,落在旁人眼中,恐怕多有移祚之疑,再引激变,故而只作私言。且卢霑为人,未必认同此请,因此再发明诏,全其志节。”
  吴淼听到这话时,目中却闪过一丝惊色,忽然低声道:“皇后这是打算……”
  “这是后话,此事暂且不宜深谈。”陆昭摆了摆手。
  陆昭携上授承制封拜的制书,并领冯让与千名禁卫一同随行。
  出北宫门后,陆昭一行并未直接赶往宣政殿,甚至经过公主所困殿宇时也并未回顾,而是直接前往阊阖门。
  冯谏眼见冯让也跟随而来,立刻下城门率众应接,并在陆昭马前单膝跪地,解下佩剑双手奉过头顶,沉声道:“陛下临行敕命,臣难违职任,乏于遣力,至使皇后、公主陷入危境,请皇后降罪。”
  陆昭抬手接过冯谏的佩刀,端凝片刻后,又双手奉还,安慰道:“冯氏满门忠骨,非我能罪。陛下已安居华林园,阊阖门宫禁重地,有劳将军静遏内外。”
  拥护皇帝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场喋血。
  泥沙俱下,雌雄厮杀,能否甘心,道阻且长。


第423章 封拜
  宣政殿内, 王峤的人头血淋淋地呈现在一只方盒里。正当众人私下议论纷纷时,宫城北传来一阵有序的击鼓声。通晓礼制的姜弥忽然脸色煞白,转身对濮阳王元湛道:“大约是陛下圣驾已归。”
  随后, 殿外有几名宿卫入内禀报:“报告大王,先前禁中有宿卫传信, 说皇后等人越杀巡逻宿卫, 往洛阳宫北门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有不同。
  姜弥叹了一口气走近濮阳王身前,见其神色消沉本想说句话安慰, 没想到对方却先开口。
  “皇后这局谋划可谓妙到毫巅啊。她若与我同朝,最多是与右卫将军及吴太保平分秋色, 甚至还要不如。而皇帝孤立无援,唯有一死。如今皇后拥护陛下, 反倒是柳暗花明起来。”
  华林园的皇帝才是真正的皇帝。他们现在这些人,不过是带着面具的伶人, 自己在宣政殿演了一通,供人赏玩观看。
  此时殿内行台台臣江恒站了出来, 颇为不满道:“恒有话想问大王、姜相。此次大王入宫, 究竟侍奉皇帝诏令,还是奉堂中某公言?”
  这个问题可谓尖锐,直指本质。一场政变走到最后, 是要定性的。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和濮阳王眉来眼去,到最后制书一颁,一个跑不了都是反贼。
  江恒这句话刚说完, 众人的喧闹声便在殿中此起彼伏。
  眼见事态就要控制不住, 姜弥这才站出一步道:“圣驾或已归都,但生死却未能知。我等俱为人臣, 皇后奉驾于北,我等更不能错失臣节,理应前往宫门叩应。只是仓促而行,戍卫难备,人员上理应简约。不知在座能孚众望几公,与我一道前往北门,以问今上安泰?”
  姜弥这句话其实也是对江恒的话有所回应。以现在情况来看,皇后当然可能拥有制敕权,但如果皇帝本人已死,那么局面就会变成皇后一党与他们这些人一起争夺未来的权柄。现在他们还掌握着濮阳王,去北门请见皇帝也是去探虚实。
  如果皇帝确实已崩,一定会有诸多迹象,而且皇后肯定也会拿出自己的条件进行商谈。如果皇帝还活着,他们仍不失为忠臣,可以借此机会暂请濮阳王监国。毕竟皇帝本人到现在还不出面,基本可以判断其人已经丧失了对权力掌控的能力。濮阳王毕竟是皇帝血亲,如果皇帝能对自己身体健康有一个判断,就不会放任鼎器流入异姓之手。
  “俭愿与姜相同往。”王俭行出一步。
  姜弥望向元湛,元湛也点点头。无论皇帝生死,都是要与各方先达成一个共识,再逐步进取。王俭作为陈留王氏与皇后曾经的台臣,当然有资格上台发声。
  “不知江尚书可否拨冗一行?”姜弥特意向江恒拱了拱手。江恒有皇帝和皇后的双料背景,也算是一种调和。“再请顾侍中一同前往。”顾承业师皇后的嫡系,必须要在场。此行面见到皇后与皇帝希望可谓渺茫,许多事情得先与顾承业达成共识。
  经过一番讨论,前往北门的除姜弥、王俭、江恒、顾承业外,还有兖州几家身在高位者以及濮阳国郎中令等。
  “咦?右卫将军何在?”姜弥忽然警惕地环顾四周。
  如今殿内宿卫是由濮阳王本人的贴身近侍负责,而殿外则由徐宁负责,如此关键时刻,徐宁不该没有在场才是。
  此时一名殿中卫道:“右卫将军说有要务,方才已提前出殿了。”
  姜弥皱了皱眉。
  他之前隐而不提徐宁也是怕刺激到对方。虽然此时仍需要徐宁的力量来与皇后对抗,可一旦局面初步确定,徐宁一定是最先被清出局的。
  正当姜弥一筹莫展时,只见有内侍匆匆登殿,双手还托着一卷制敕诏令。感受到大殿内气氛不佳,内侍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于华林园颁布诏令。授皇后都督从驾、殿、省、宫诸军事、加录尚书事、承制封拜。冯让为右卫将军,都督前锋军事。除太保吴淼司徒一职,复授丞相,都督宫北金墉、华林两地军事。”
  宣完诏命后,满堂寂然,针落可闻。
  见众人不语,内侍只好再轻轻试探问着:“此诏书是否还要由中书省加署?”
  按理来说,正式诏命是要加中书印并由中书省签名加署,不然也可以视为乱命。但问题是现在有谁敢真正开口说这是乱命?皇后这时候将诏书送到这里,意思很明显。承认诏命吧,承认了,皇帝不管是生是死,就还是皇帝,大家还能共享名分,不承认那就是翻脸了。
  此时姜弥只觉得恶心的不能再恶心。偏偏徐宁这个时候走了,他们拿什么表明自己承认诏命?口头承认?徐宁这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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