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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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道题的题目是——“温流之死得其所了吗?”
陈栎迟迟没有动作; 这行字映在他漆黑的双眼中,比所有悼文都让人难过。
她早已预设好了自己的死; 在最值得活着的年纪,在风华正茂、放肆恣意的年纪。
自此世界的一切,阳光雨露,她最喜欢的植物; 甚至污浊的的空气都和她再无联系。
陈栎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停了很久,然后他轻轻划出了选项内容。
三个选项都是一样的,都是“是”。
这是温流之的答案; 也是她对于自己死亡的结论。
她温流之; 自认死得其所; 且需要他人的赞同。
陈栎想自己远不如温流之勇敢; 不仅是面对死亡时的无所畏惧,还有对未来种种未知变故的泰然自若。
他远不如温流之。
这个勇敢、坚毅、热忱的女科学家为自己书写了一段无比坦然; 无比自我,也无比凄艳的人生。就像她的机器人对她的评价,“聪明、勇敢又可怜”。
陈栎慢慢地把手指移向第一个选择。
选择之后屏幕短暂地黑了一会儿,然后亮起一片灿烂的花海,上面有一行小字,“欢迎参观我的实验室,辰夜小朋友。”
陈栎这时明白过来,无论自己选择对错与否,他都能进去,温流之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程序。
“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陈栎低声说,语气无奈,像是叹了口气。
他们顺利进入第十七号玻璃塔,塔内明亮恒温,丝毫没有失去主人的颓唐寥落。
一层空荡,只有一些小型器具靠边放置,在东北角有一个小房间,门虚掩着,两人走进去,发现房间里有一张小床,床边立着两根拐杖,一只廉价的塑料板立柜,一块悬浮桌板,桌板上有一些杂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的屋子很小,装潢也很简陋,显然从未花心思在生活上面。
陈栎在心里又叹了口气。
“这是温小姐的屋子吧,”烟枪摸了摸鼻子,“咱们冒然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进都进来了,说不定她留了什么东西。”陈栎说。
温流之的房间简单到让人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五年,除了立柜里塞满了漂亮衣服之外,其余的陈设可以用贫乏来形容。
桌上有一些造型、风格各异的摆件,“头顶”上都积了厚厚的灰尘,她似乎也未曾关心过它们。
“她应该也有实验书才对…”陈栎低声说。
“再去别处看看。”烟枪把桌上的杂物一一复位,这些杂物都是些真正的摆件和玩具,并没有小型运算器或者芯片镶嵌在里面。
“说起来,你以前的房间是什么样的?”烟枪笑眯眯地问,“你可是个小少爷,不像我住垃圾场。”
陈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下次带你去看看。”
“那敢情好。”
两人乘升降梯上到二层,这里和空荡的一层完全不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一座座悬浮空间,禁闭的外壳上播放着流畅的三维动画。
陈栎戴上记录眼镜,两人在空间的间道中寻找了一番,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触控点,一瞬间所有的空间指示灯同时被点亮,刺眼眩目。
大量机器开启的嗡鸣声如同巨浪,呼啸般扑进两人的耳朵。
柔暖的、金色的光芒在第二层的空间里渐次铺开,他们都闻到了一股干燥、醇厚的香味。
这种香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久别重逢,熟悉则是因为这种味道仿佛在人类的灵魂内长久种植,千百年来长久共生。
是干燥的粮食香味。
这些悬浮空间内装载的是无数带壳稻粟,在明亮的室内,它们的躯壳折射出金子一样的光芒。
“天啊,这…”烟枪惊叹了一声,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震惊和感动。
“你说丛善勤是想毁了这里,还是想打劫这里。”陈栎转头四顾,这里的粮食储量远超他的想象。
“如果是我,肯定打劫走,这能卖多少钱啊……”
“把粮食成为货币,”陈栎说,“看来他要的不止是粮食,也想要温小姐的实验数据…这样一来他就把这个国家经济天平全部抓住手里,药丸、粮食、军队。”
末了,陈栎摇了摇头,说,“老烟,不得不说,丛善勤很厉害,他很懂得怎么实现自己的野心。”
“那他为什么要杀了温流之?留着温流之能给他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粮食。”
“他们之间应该还有更深的纠葛,只是咱们不知道。”陈栎说。
从二层到十层全部都是储粮区,而十层往上则是培育区。培育区如同一片广袤的种植园,中心城没有肥沃的土壤,这些植物全部种在半透明的泥胶质培育土中,能看到健康茁壮的根系。
“真漂亮。”烟枪赞叹道,他匮乏的词汇量只能说出“漂亮”。
但也确实漂亮,没有人能否认,这些健康的绿色植物,生机盎然,姿态优雅,每一根叶子的弧度充满了水分,在人造阳光的普照下,叶片的经络闪闪发光。
“这些,足够证明温流之的功绩。”陈栎觉得眼眶微微煽热。
……………………………………………………
作者有话要说:
坚持…坚持…坚持…
只希望能好好写完
虽然…越来越艰难了……
第123章
离开温流之的实验室后; 两人在返回住处的途中被反革召回雪棕榈基地。
反革主持开了一个短会,参会的人员只有他自己、陈栎和烟枪,内容是关于获取综合营养药丸的配方数据。
“老烟身上三十几道口子; 你给我换个搭档吧。”陈栎说。
反革耸了耸肩,“那就只有我了。”
“你休想!”烟枪一把拦在中间; “你绝对不行,乌鸦也不行!”
反革乐了; “哎哟,儿子; 长这么大终于学会护食?”
“谁是你儿子; 说这话也不怕闪舌头,”烟枪笑骂; “你十岁生的我?”
“我十六岁养的你。”反革笑着说。
烟枪被噎了这一句,心里升起一股难言的情愫。
他知道反革的话没说错; 他的人生没有生恩,只有养恩,没有反革他早死在垃圾场里,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里和垃圾一起绞碎、焚化; 无人知晓。
“放心,不用你尽孝。”反革又笑着说说。
烟枪抓了抓头发,一时间语无伦次,“我…哎; 我……”
反革哈哈大笑起来; “跟你开玩笑呢; 怎么还当真了!你们这几个混小子净他妈给我添麻烦; 真给你们当爹我还活不活了。”
“任务什么时候开始?”陈栎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丛善勤目前在第二局,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他已经把嫌疑洗脱的差不多,不出意外也就是明后天,必须在他出来之前拿到配方。”反革快速地说明情况。
“这件事基本就是明摆着的,他怎么洗脱嫌疑?”烟枪不解。
“他把这件事的凶器栽在第五局局长头上,两个杀手是外籍难民,连语言都不通,现在他把自己和凶杀案之间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反革说,“此外声称军部机器人出动是接到了匿名举报,第十七号玻璃塔内进行非法实验。”
烟枪呸了一声,“糊弄谁呢?他什么时候管开街面上的事儿了。”
“他这样的人,只要能给出个差不多的理由,你猜第二局还关不关得住他?”反革说。
陈栎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开口问,“温元帅那边呢?”
“他会抗争到底。”反革说。
“他顶着很大的压力,但孤军奋战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陈栎说。
反革点点头,“不错,他表现得符合所有人的预期,包括丛,丛认为他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他捏造出的匿名举报是在逼迫第十七号玻璃塔再度开塔,这样他就有机会收缴那些粮食,他现在还不死心,真是贪婪。”
“对,你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反革笑着说。
“生活所迫。”陈栎说。
“对了,你们是怎么进到塔里去的?”反革问,“按照我们的协定,温流之小姐死后塔会彻底封死,这座塔甚至在卫星云上都没有记录。”
“她给我留了一道门,”陈栎说,“可能是念了旧情。”
“塔里的情况还能坚持多久?”反革问。
“那里几乎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只要维持供电,可以坚持很长时间。”陈栎说。
反革颔首,“这样一来,咱们就不用太着急,我现在要交代给你们一些别的信息。”
“你又瞒了我们什么?”烟枪不满地问。
“我和伤寒摸过了丛善勤的信息网。”反革说。
两人都是一惊,“什么时候?”
“梅少爷死的那次。”
“咳…老大,你直接说你杀了梅少爷那次,这时候谦让什么。”烟枪调侃道。
“这不重要,”反革摆了摆手,“当时伤寒做了一个无效接通,让丛善勤那边的信息网误以为我们不小心暴露了主脑坐标,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直接攻击了咱们的主脑。”
四周焦黑的残墙还真实地记录着那场爆炸。
“实际上那时候伤寒就遛进他们的系统里转了一圈,为掩盖痕迹我撞碎了他们窃听的末端硬件,并且故意暴露了我们的主脑位置,他们果然上钩了,攻击我们的主脑,这让他们的攻击防御水平也完全被我摸清楚了。”
烟枪听得目瞪口呆,“……你可真是个老妖精。”
“听上去赢面不错。”陈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不,这里面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反革摇了摇头,“他们的攻击防御水平并不是主脑级别。”
“什么意思?”烟枪问。
“我猜……应该是传说中的超主脑级别运算器,”反革眉间有几分阴郁,“超主脑可能存在,但目前为止还没有能称得上超主脑硬件现世。”
反革抬手按了按眉心,继续说,“他们的系统模式很奇怪,像我们的系统是传统的数字数据模式,也有三维线模式,而他们的系统…更像是复杂的枝杈。”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找到他们的主脑硬件。”陈栎说。
“这件事还能再放一放,目前最重要的是帮温元帅打赢这场舆论战,让丛善勤失信于人民,”反革说,“军部元帅明年重新评估,虽然他根基深厚,舆论的力量并不足以让他下台,但他一定会着急。”
“一个人一旦着急就会忽略掉一些他认为不重要的信息,他一直在吃治疗精神疾病的药,他的精神不太稳定。”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烟枪狐疑地问道。
“你别管,反正就是这样。”
烟枪不满地说,“你总对我们藏着掖着,怎么,怕我们坏你的事?”
“对,不然你以为呢?”反革毫不客气反呛回去。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大眼瞪小眼,陈栎只好居中调停,憋了半天才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先说任务。”
“任务,嗯,这次任务很简单,他们二十多年前临床实验是在辰茗实验基地做的,那里应该还留有实验书,你们想办法偷出来。”
“二十多年前?”陈栎奇道,“怎么可能二十年配方都不换?”
反革笑了笑,“你以为这东西是丛善勤研究出来的?就他手下那群酒囊饭袋。”
陈栎神情顿时变得不悦,“所以,又是辰茗。”
“它在本质上是无功无过的代餐产品,我也吃过一段时间,只是不适合长期服用,会让胃部发生病变,丛善勤利用它形成必需品垄断,才导致了问题。”反革说。
“她是要留给我多少麻烦才开心。”陈栎咬牙低声说。
“一个人撑起这个国家科技水平的半壁江山,有这样的母亲你应该感到骄傲。”反革的语气有些奇怪,并不像他平日里夸赞别人那样语气真诚,听起来轻飘飘的。
“辰茗实验基地有六个,配方在哪个里面?”陈栎问。
“既然是辰茗实验基地,最熟悉的人自然是辰家人,你刚刚脑子不还挺好使的吗?”反革语气嫌弃。
“知道了,”陈栎转头招呼烟枪,“走吧,老烟。”
“任务结束先别回基地。”反革又说。
“收到。”
两人先去库吉拉的实验室里检测身上有没有残留碎片,事实证明陈栎挑得很干净,一丝碎屑都没放过,尽管给烟枪疼了个半死。
“对了cy,你交代的事我办好了。”临走前库吉拉对陈栎说。
“多谢。”陈栎点点头。
“没了的东西就再也复原不了,你后悔可别来找我。”库吉拉又说。
“不会。”陈栎说。
库吉拉点点头,问烟枪要了一支烟,叼在红唇边,转身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两人离开实验室,烟枪好奇地问,“你和库吉拉说什么呢?”
陈栎本想敷衍过去,但想起自己刚刚下决心要改的毛病,他想为了让老烟舒心点,那就从现在开始努力吧。
“所有手术的治疗数据,我让库吉拉销毁了。”
烟枪不解,“为什么?治疗数据是很重要的参考,如果以后——”
“我不需要了。”陈栎打断了烟枪的话。
“你有什么担心?”烟枪敏锐地察觉到异样。
“老烟,你知道ao的性腺体有几条吗?”
对于这个突然其来的医学问题烟枪满脸迷惑,“十九条,怎么了?”
“十九条,全熔掉了,我的第二性别已经完全变成了b,”陈栎说,“所以以前的治疗数据对于我来说,是累赘,是定时/炸/弹。”
烟枪瞠目结舌,“怎么、怎么熔掉的?”
陈栎一眨不眨地回视着他,他的眼睛深黑、冷静,没有人能轻易怀疑他的眼神,“两年前就全部完成了,目前看来也没什么后遗症。”
烟枪抬手碰了碰陈栎的脖子,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没有丝毫烧熔过的痕迹,现代技术能让大部分伤疤消失无痕,只要时间足够。
“……什么感觉?”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忘了。”陈栎说。
熔激素腺的疼痛程度不亚于绝症发病时的剧痛和风险,改造营经常有人因为这个手术死在在手术台上。
摘取器官,熔激素腺,把第二性别完全抹去这套大手术做下来,至今无人生还。
眼前这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他说他忘了。
陈栎在公海上时,行业里给他的诨名是“生刀”,本国语里没有这个词汇,这个词汇来自于通用语言四的直译,意思是“一把活着的刀”。
比起人,他更像一把出鞘的刀。一切可怕的磨洗只会让他更加雪亮。
第124章
烟枪叹了口气捂住胸口; 他喃喃着说,“总有一天我得心疼死…”
“你自己选的,受着吧。”陈栎说。
“我以为我选了个腰细腿长身材一流的大帅哥啊。”烟枪说。
陈栎瞪了他一眼; “怎么,难道货不対板了?”
“太対了; 不能更対了,”烟枪笑眯眯地伸手搂过陈栎的肩膀; “现在不管什么妖精站在我面前我都没兴趣多看一眼。”
“老烟,我可能有病。”陈栎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烟枪一挑眉; “你还有什么隐疾尽量婚前都告诉我。”
“我觉得很痛快; ”陈栎语气平淡地说,“切开皮肤; 烧坏腺体,我心里会觉得很痛快; 很高兴。”
“这不叫有病,”烟枪叹了口气,“是这个性别让你吃了太多苦。”
“我还対危险兴奋,看到高楼就想往下跳。”陈栎又说。
“艹; 你咋这么多毛病!”烟枪笑骂。
“你不是让我把隐疾交代清楚。”
“没事,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喜欢你,唉,我都喜欢你那么久了; 难道你之前感觉不到?”
“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