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时代-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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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面对你们,尤其是你们所有人都在的时候。”陈栎说。
“他不是不敢,他是没有人心。”
陈栎只好又点点头。
“他给我取名‘行之’,说我一定要凡事亲历亲为,成为这个家庭的顶梁柱,而‘流之’,是希望她像水一样通达天地,给小任起名‘任之’,说只希望小任快乐恣意,”温元帅显然是第一次把家事说给外人听,语调有些奇怪,“他说的话竟然都应验在了我们身上,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他甚至没教我们认过一个字。”
“辰茗教我认了很多字,我认错一个,她就罚我一顿。”陈栎说。
温元帅被陈栎的说法逗笑了,他摇了摇头,“茗姨其实很重视你,当时辰家要把你送进改造营,她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
“她只是缺一个会自己长吨位的沙包。”
“就因为她对你严格,所以你恨她?”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陈栎说。
“你是不是再没见过小任?”
“没有。”
“说不定她长大的样子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没想到悲痛至极的温元帅竟然仍不放弃牵红线,陈栎在心里笑了笑。
“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温元帅笑了笑,“我之前以为你是在敷衍我,现在我知道了,应该是那小子吧,门口那个。”
“嗯,是不是很帅?”陈栎用平淡的语调这样说。
“帅,就是看上去有点不正经。”温元帅像个长辈一样点评道。
“我也正经不到哪儿去,就不祸害你妹妹了。”
“茗姨以前和我说她很喜欢小任这样的女孩,但是绝对不会把她儿子给小任,她说得很直接,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生气……她说小任配不上你,你已经百炼成钢,小任还是个只会哭的奶娃娃,她说你得有一个能让你安心的人,”温元帅顿了顿又说,“那就是让你安心的人吗?”
陈栎并不相信辰茗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内心的冰川早已在一次次的开凿中松动,或许辰茗没有他记忆中那么坏,或许辰茗……真的想过要做他的母亲。
“他能让我安心,有他在地狱我都敢闯。”陈栎笃定地说。
温元帅愣了一下,随即他再度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们年轻人的说法真是特别。”
“温任之现在在哪?你应该不敢把她放在中心城,她会是个活靶子。”
“想让你们收留她,谁知道你这么不顾旧情,”温元帅说,“我把她送到北方一个老朋友那里了,她可以看到大雪,还能堆雪人,应该会很开心。”
“所以你现在也没什么顾虑了,温元帅。”
温元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一大家子人,我们这个小家只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但温家还有那么多张嘴,那么多颗人头,可惜没几个能用得上的,还有这偌大一个军政部,都是些世家子弟,我回去还得应对他们的内部弹劾。”
“所以那个…圆润的男人真是你的秘书?”
“呵,让你见笑,我已经催了很多遍让他减肥。”
陈栎沉默了一会儿,“祝他早日成功。”
“我这边无人可用,丛善勤那边也好不到哪去,谁不缺人,有一句话说‘得反革者得天下’,所以我离得天下已经不远了。”
“他不靠谱的时候也很不靠谱。”陈栎说。
“起码他是个真正的人才。”温元帅说,“信息网、经济网想必你懂是什么意思。‘网’代表个体之间彼此影响、联系形成一个闭合的大环境,那你知道人才网吗?”
陈栎摇了摇头。
“实际上人才也会形成‘网’,彼此之间通过影响与被影响来发展……所以人才多的时代会诞生更多的人才……说得玄一些,他们的大脑会在看不见的人才网影响下在同一个时间域里进化。”
陈栎似懂非懂地看着温元帅。
“自从茗姨死后,人才网就开始枯竭,智囊和科学家不断凋零,最坏的结果,这个国家将陷入一个‘无智’环境。”
陈栎皱眉,“你们怎么净搞出这种骇人听闻的理论。”
“你也知道这只是理论,一种负面的猜想罢了,不信则无,想必你已经见过敏哲奶奶了吧。”
“嗯,她看上去还很健康。”
“只要她活着,这个国家就不至于无智化,辰夜,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
陈栎无奈地点了点头,“我连自己这条命都活不明白,就要担负这么多别人的生死。”
“谁叫你是辰茗的儿子,难道你还想安生过一辈子?。”
“你前几天还让我死。”
“我收回,你可千万别死。”
“温元帅,要是没有别的事交代,我就先去干活了,我不比你,我是被人指挥的。”
温元帅抬了抬下巴,“去吧,有时间去看看流之,但别给她买烟花,她不喜欢,浪费钱。”
陈栎点点头,“我记着。”
第121章
陈栎和烟枪换了一家小旅馆; 他有些担心烟枪身上还残留碎片,小到粉尘状的碎片应该已经失去电磁互动性,但谨慎一些总没错。
“刚刚第一局发布了新的环保法。”烟枪躺在床上说。
“环保法?”陈栎脱下那身职业存疑的奇装异服; 换上了一套轻便的运动装——他刚刚合法购入的,摇身一变成了个喜欢夜跑的青年。
“就是禁纸禁火令; ”烟枪揉了揉眉心,“套了个环保的皮子; 他们什么时候在意过树的生死。”
“最好的办法是商法淘汰,他们这么心急; 除了纵火问题; 应该还有其他,”陈栎问; “是谁家的经济网出了问题?”
“不清楚,老姜刚刚捕捉到一段庭审视频; 是商黎明的。”烟枪说。
陈栎“嗯”了一声,他一直想避免烟枪再和商家有瓜葛。但他仔细地观察烟枪的神情,发现烟枪非常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小看了烟枪; 烟枪不是会溺死在负面情绪中的那种人。
“你看过了吗?”陈栎问。
“没有,等你一起看。”烟枪抬手招呼陈栎过来。
他们租住的是一家小酒馆楼上的住宿区,狭窄的屋内始终荡着酒味,仿佛是从四壁渗进来一样。
昏黄的照明; 床上铺着深蓝色的一次性床单——那不是棉布; 而是一种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塑料布。
塑料布裹着烟枪白皙的皮肤; 格外诱人。
床是典型的“流态床”; 头尾微微倾斜,呈现不太符合人体工学的包裹状态。
陈栎跨上了床; 床轻微地向下一沉。
影片在手机的视窗里开始播放,是一段监视影像,并不高清,显然不是源头资料。
画面中央坐在轮椅上的老者就是商黎明,陈栎见过他。
环形审讯台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商黎明,气氛压抑而严肃。
商黎明的头已经歪倒在一边,身上接满了各种长短、颜色导入线,整个人像是只病入膏肓的提线木偶。
“商黎明,请反驳你的未明罪行。”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宣布审讯开始,而在场坐着的“法官”虽然都是活人形象,但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冰冷至极。
“看上去还挺人性化的,”陈栎说,“起码还让反驳。”
烟枪轻笑了一声,伸手揽住他肩膀。
商黎明瘫坐在轮椅上,他将头缓慢而吃力地转了一周,模糊的声音和着口水从他的嘴里淌了出来,“那是……动物…实验…”
“请证明辨言的真实性。”机械音再度响起,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语调,冰冷到不像是人类语言,而是地狱的审判声。
“实验书…”商黎明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断气,“动物实验……”
他身上的导入线突然出现电流光,只见这个耄耋老者立刻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从轮椅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轮椅上。
陈栎皱了皱眉头。原来那不是医用导入线。
“动物…呃……动物实验……”
商黎明的嘴唇在缓慢地蠕动,虚汗淌了满脸,任谁看到一个老弱成这样的老者受刑都会于心不忍,然而在场的“法官”却始终如同一座座雕像,一动不动,漠然而视。
电击的频率和强度逐级增加,商黎明的衣服上已经见血,但他始终哼吟着“动物实验”这四个字,咬死不肯松口。
密审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可能是怕把商黎明电死,中间来了一个年轻医生给商黎明检查身体。
从头至尾只有机械音推进流程,十数个法官静默而坐,表情严肃,直到最后仍然由机械音宣布“庭审结束,审议开始”,影像就此中断。
“这老头嘴挺严实。”烟枪做出评价。
“严到这种程度,说不定就是实话呢。”陈栎伸手把烟枪的胳膊从自己背上扒拉下来。
看到一半的时候烟枪调整姿势,自然地把陈栎搂进怀里,意识到两人在这样暖意熏然的气氛里看了一个小时的刑讯视频,烟枪挠了挠头,“嘿,我们应该看点什么爱情电影才对吧。”
“你自己看吧,我去跑步。”陈栎从床上爬了起来。
“啊?”
“顺便看看情况。”
“我和你一起去,鬼知道你又‘顺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烟枪也爬起来。
“你别乱动,我怕你一边跑一边滋血。”
烟枪一脸“你休想一个人搞事”的表情,不由分说跳下床一把抓住陈栎的肩膀,“我不管,你要去哪儿,去哪都得带我,不然不许你去。”
“我去一趟红土。”陈栎老实交代。红土是他们内部密语中案发现场的意思。
“你现在去那里风险可不小。”烟枪皱眉。
“那位刚被锁定,近来为了自保应该不会有太多动作,现在不去,以后更没机会。”说着陈栎已经走到门口。
“你想在她的风舵里找什么东西?”烟枪跟着陈栎出了门。风舵是实验室的意思。
“我要一段影像,证明她真的种出了足够吃的筹子,不然仅凭一个铁壳子很难打赢这场。”筹子是资源和筹码的意思。
两人的谈话内容不得不加上密语,毕竟这是外面,比不得在自己的地盘安全。
烟枪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门。
他们走在中心城夜晚的街头,细雪潇潇,在空中像是无数的金属颗粒,闪着细碎的亮光。
他们所处的街区,能远远地看到“中心城公主”,今天她没有跳舞,而是换上了一身雪白的毛绒边冬衣,正在细雪中搓着自己的双手,捂热冻红的面颊,看上去温婉可爱。
“你说老姜是从什么地方捕捉到的视频。”烟枪嘟囔了一声。
他的问题也是陈栎的问题,这种密审视频应该仅仅存储在第二局的资料库里,除非对外公开,不然很难会流出。
“不清楚,不过商黎明案件的密级不会太高,审议结果也没有流出,”陈栎顿了顿又说,“我之前听说商黎明已经过世了,难不成是被二局宰了?”
烟枪冷哼了一声,“说是二局的手笔,还不如说缺荷借刀杀人。”
“推商黎明顶罪是最经济的方式。”陈栎说。
“都是罪人,死了也不可惜。”烟枪声音发冷。
陈栎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住烟枪的手,两只被冻得硬邦邦的手握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渐渐变热。
烟枪把陈栎的手拉到嘴边吻了一下,起码吻是热乎乎的。
“老烟,我突然不想去了。”陈栎说。
烟枪笑,“怎么回事啊你,要干的是你,不干的也是你。”
“我想回去抱着帅哥睡觉。”陈栎一本正经地说。
“哪来的帅哥?”烟枪笑得更灿烂。
“楼下老板不够帅吗?”
“好你的,你还有空关心楼下老板帅不帅!”烟枪一挑眉,“……我没记错,那位老板没有六十也有五十了吧,你口味够重的。”
“他废话少,显得格外的帅。”陈栎说。
烟枪一把抱住陈栎的腰,力气大到几乎把陈栎原地抱了起来。
“…艹你别再把伤口崩了!”陈栎猝不及防,只能扶住烟枪的肩膀,两人离得很近,他几乎要吻在烟枪面颊上。
“崩就崩了,老婆都要跟大叔跑了…哎呀!”
烟枪被陈栎一个头锤磕得眼冒金星,白到在夜里发光的脑门上顿时浮出一片鲜红。
“你再乱叫我就送你去见阎王。”陈栎冷着脸说。
烟枪偏偏是那不信邪的主,“老婆,阎王在哪呢?”
陈栎看着眼前这个在夜色中简直粉雕玉砌一样的无赖大帅哥,想气也气不起来,但这个称呼就像腥甜的可可糖浆,他一直觉得自己无福消受。
半晌,陈栎才说,“别乱叫,我听不惯。”
“多听几次就习惯了,”烟枪笑眯眯地说,“你还有一辈子要和我过呢。”
“这怎么还是终身买断制。”
“不然你还想和谁过,我见一个宰一个。”烟枪笑的时候露出两排危险的白牙。
“我看楼下的老板不错,话少,还不发疯…还有酒喝。”
“嘿陈栎,你今天是跟楼下那大叔杠上了?”
陈栎随口“嗯”了一声,把烟枪搂着自己的手臂扯下来,重新拉住烟枪的手往前走,“走吧,去塔里看看。”
他们穿过三四个街区,遥遥能看到第十七号玻璃塔的塔尖,现在它已经不能叫玻璃塔,所有类玻璃质的外壳全部剥离,暴露出里面的金属身躯。
微微倾斜的塔身带着森然冷意,像是一把钢铁长剑刺向夜空。
第十七号玻璃塔作为温流之遇害的现场,被严密地封管起来,即使不封管这里也密不透风——这是曾经的高射炮塔,自带高强度的安全系统,连丛善勤的机器人军团使用了大量震撼器都仅仅剥脱了外壳。
要知道那个数量的震撼器能瞬间将百米高楼震成废墟。
两人从第十七号玻璃塔背侧的暗道进入,这个暗道非常隐蔽,连接在玻璃塔后一个街区的一个小型仓库内。
暗道很低矮,两人只能弓着腰潜入,蜷行一段时间之后,陈栎摸到了暗道与玻璃塔连接的安全门。
门边上有一个和大门相似的ai接待系统,此时屏幕漆黑一片。
陈栎当时就是从这里进入塔内待命,然后爬上顶层接应了烟枪。
但温流之身亡之后,ai和出入系统全部被锁定——所以机器人军团的触手末端才会在全息门被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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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土下座
第122章
陈栎蹲在ai接待系统前; 捕捉到他的面容信息,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片碧海、沙滩和日光的动态画面,接着跳出了一行字:“请作答下列十个问题; 答错立马滚蛋。”
陈栎愣了一下,这个风格有些出乎意料。
十个问题出的也都很离谱; 比如说“温行之是个什么玩意?”底下三个选项分别是“坏蛋”、“大坏蛋”、“超巨坏蛋”。与此类似的还有“丛善勤是个什么玩意?”三个选项是“人渣”、“废物”、“社会的蛀虫”。
还有诸如“植物需要什么才能顺利成长?”
三个选项是“营养液”、“水分”和“爱”。
所有的问题都不显示正误,陈栎现在的心情一半无语凝噎一半忐忑不安; 他还从未有过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参与类似儿童答题游戏的经验。
做到最后一题,陈栎目光微微一敛; 他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神情渐深,渐肃穆。
因为这道题的题目是——“温流之死得其所了吗?”
陈栎迟迟没有动作; 这行字映在他漆黑的双眼中,比所有悼文都让人难过。
她早已预设好了自己的死; 在最值得活着的年纪,在风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