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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蜉蝣时代-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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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一门手艺多一条出路嘛。”烟枪随口胡诌。
  天渐渐黑下来,到达水牛城的时候,已经黑到公路上只有车灯照射的方圆能视物。
  水牛城位于南北交界,湿度明显比中心城高,温度稍高一些,像块被寒冷冻掉一半水分的苔藓。
  他们把车停在水牛城,开放车厢门,让乘客自行进城食宿,但也告知他们出发的时间为凌晨三点,准时开车,不等任何人。
  这些富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此番折腾下来,不少性格柔弱的已经双眼通红,不知道路上哭过几场,还有几个贵妇人和公子哥哭叫着要回家。
  陈栎当然不会理他们,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老烟看车,他进水牛城打算买两份速食餐,然而刚到夜里十一点,水牛城就已经闭门闭户。
  老式住房的房檐上挂着棕色和绿色的玻璃瓶,被风吹得“叮叮”作响。陈栎猜那应该是储存雨水用的。
  看来在这里想找个食宿的地方并不容易,这群身娇体弱的有钱人多半要回车里过夜。
  陈栎敲响一家小旅馆的门,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长发少年满脸不悦地给他开了门。
  “有没有吃的。”陈栎开门见山。
  少年眉头一拧,“都几点了,吃什么吃。”
  这个暴脾气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陈栎想。
  他没有理会少年粗鲁的待客之道,而是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打量了一周这家小旅馆。
  “你这儿不暖和还老旧,难怪没生意。”陈栎说。
  少年冷哼一声,“谁说我这儿没生意,我刚轰走了一批,一看就不讲卫生,身上臭烘烘的。”
  陈栎一想到那群有钱人居然被少年这样羞辱,顿时忍俊不禁。
  “喂,你到底想干嘛?还吃不吃了?”少年把嗓门压得又沉又凶。
  “吃,给我打包两份…三份吧。”陈栎说。
  “等着。”少年说完便转身进了柜台后的小门里。
  陈栎看了看四周,空气中散发着凉凉的清洁剂味,一尘不染的地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桌餐椅。
  估计这位小老板有洁癖,陈栎自己也一身机油味,便没好意思坐,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少年拎着三袋隔热塑料袋出来,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塞给陈栎。
  “这儿就你一个人经营?”陈栎问。
  “不是。”少年显然不愿意多说。
  “多少钱?”陈栎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少年一摆手,“算了,快点把那群人弄走。”
  陈栎点头,也不客气,拎着餐袋转身离开。


第166章 
  陈栎回到车里; 迫不及待地打开餐袋,他早就饿得要命。
  烟枪鼻翼动了动,“这是什么味儿; 胡椒?”
  陈栎把三份分成两份,埋头先吃了一大口; “酱油。你这个嗅觉啊,该治。”
  烟枪用塑料勺子搅了搅餐袋里的炒饭; 竟然有肉丁有蛋块有豌豆,他又多擓了几勺带蛋白质的给陈栎; “我没那么饿。”
  “嗯; 不客气了。”陈栎边吃边说,声音含混。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实在的餐馆。”烟枪问。
  “路边。”
  “太豪华了让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下药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一般的药都干不过你流淌着血液的尼古丁。”
  “诶你不说我都忘了。”烟枪伸手到衣袋里摸出一包纸卷烟; 宝贝一样在陈栎眼前亮相,“看; 那天在车里发现的。”
  “嗯。”陈栎埋头苦吃顾不上理他。
  烟枪兴奋得搓了搓指尖,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卷烟薄薄的塑封,忽然又沮丧起来,“我没带火机。”
  陈栎叼着勺子的边缘想了一会儿; 给他出馊主意,“这样,你朝天开一枪,然后迅速把烟凑上枪口; 残留的火星应该能点得起来; 不行就多试几次; 准能把那帮崽种吓尿。”
  他讲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漆黑的双眼闪亮鲜艳,神情飞扬又可爱。
  烟枪装恼都装不出来; 只想凑上去亲吻那略略泛红的淡色双唇。
  想干就干是流氓的优良品质,烟枪扣住陈栎的后脑吻了上去,他先尝到碳水化合物的甜味,但刚尝了没几秒钟,就被陈栎挣开。
  “你要敢碰洒我的饭我跟你没完。”陈栎凶巴巴地说。
  然后陈栎主动吻了上来,结实修长的双臂犹如两条灵蛇缠上了烟枪的脖子,他一边亲一边揉乱烟枪后脑的头发。
  他们的唇舌像两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彼此攻城掠地、烧杀抢掠,灼灼烈焰在封闭的内城里烧得无法无天。
  深吻结束后,烟枪抿着发烫的嘴唇感慨,“你这吻技进步神速啊。”
  陈栎嚼着炒饭,不悦地皱眉,“凉了。”
  “不,这是温度差造成的错觉。”烟枪笑得介于流氓和绅士之间,风流又野痞。
  陈栎懒得理他,三下两下吃干净。
  吃完饭他拎着一袋合成鹿肉干爬上了车顶,刚坐下烟枪也上来,手里的皮衣给陈栎披上。
  “我迟早被你惯坏。”陈栎嘴上说着但享受不落下。
  烟枪在他身边躺下,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是我眼神不好,还是这儿也没星星看。”
  “你一个狙击手说自己眼神不好。”
  “其实准不准这事儿啊,不能光靠眼睛。”烟枪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我不用你教。”陈栎嚼着鹿肉干,合成肉为了强调风味会把鹿肉的酸味做得很重,但他已经吃习惯了。
  烟枪笑,“你这话,和八年前说的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咱俩会打起来,拉也拉不住的那种。”
  听烟枪提起过去,陈栎不禁有些晃神。
  八年,听上去很长,实际上也很长,他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又过了很多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多半都忘记了,他也不愿意想起。就像蛇鳞下惨不忍睹的伤口,但如果一片一片仔细盖好,还是那样坚硬、光鲜。伤口不需要被铭记。
  “老烟。”他有些干涩地叫烟枪。
  “怎么了?”烟枪伸手握住他的手,轻缓地握紧。
  “我可能需要你一辈子了。”陈栎说。
  烟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温柔而坚定地告诉陈栎,“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
  陈栎轻声吐出一句摇摇欲坠又坚如磐石的誓言,“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
  “好,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烟枪笃定地复述。
  陈栎蓦地眼眶红了,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猛地盖住自己的眼睛,发出抽巴掌一样的脆响。
  烟枪吓得连忙坐起身,“怎么了?嗯?不信我?”
  “老烟,我……我怕我害了你。”
  陈栎声音发颤,他捂着脸,听不到抽泣声,因为全憋进嗓子里,气管胀得生疼。
  烟枪把陈栎抱上自己大腿,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感受着陈栎极为罕见的脆弱,却觉得更真实。
  “陈栎,你怕什么,怕你不够强大,还是怕你太强大?你不够强大就我保护你,你太强大就你保护我,干不干,成交?”
  陈栎抓紧烟枪的衣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止住自己的颤抖。
  他用力地点头,发丝把衣料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成交。”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你以前从来不是这种人。”烟枪皱着眉问。
  “……因为辰茗。”
  “什么?”烟枪不解。
  “她一辈子都没有爱过任何人。”
  “她爱没爱过关你屁事。”
  陈栎叹了口气,“可她是我唯一的参考啊。”
  烟枪把他搂得更紧,像只霸道的恶龙,圈紧孔武有力的尾巴,陈栎觉得肋骨有点疼,但很安心,一点都不愿挣开。
  “老烟,我脑子里有一座迷宫,很大,有多大我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我也不知道……那天我不太清醒,差点把你拽进去。”
  陈栎说完这话又控制不住有些发抖,抓着烟枪的衣领就像个溺水的人。
  “我不怕。”烟枪的声音微哑低沉。
  “我怕。”
  “让我住在你身体里,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陈栎摇头,“我不愿意。”
  “好,那就不去。”烟枪顺应他。
  陈栎还想说什么,一群人向着卡车走来,似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走到近处,还有人伸手对两人指指点点。
  他隐约听见了什么关于自己的内容。
  “别发火。”烟枪说。
  “发什么火。”陈栎从烟枪身上下来,回头冲那一群人比了个中指。
  “说好的不发火呢。”烟枪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发火……我在你那儿不是把人锤成肉酱得赔十万医药费的形象吗?”陈栎说到最后自己都绷不住笑出来,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比想象中干燥。
  “诶,你这么说我突然很有安全感。”烟枪笑道。
  陈栎锤了烟枪一下,“莫名其妙。”
  乘客陆续登车,距离出发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就在这时军政部发了一条公告,内容很简单——告知中心城所有居民,未来三天由于防御力检测会出现道路中断的情况。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有些人看来稀松平常,而有些人恐怕头盖骨都要惊飞了。
  “不得不说温元帅真是个文案高手。”陈栎低声对烟枪说。
  “你信不信,马上就要有人哭着求你开车了。”烟枪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敞着门的车里一片炸锅的声音。
  陈栎充耳不闻。
  “说不定还有人要拿枪…哎哟,还真来了一个。”
  看着下方举起一根颤颤巍巍的枪管,烟枪笑得前仰后合。
  “笑什么笑!”那人明显色厉内荏。
  “没事没事,你这枪……挺好的。”烟枪摆摆手。
  “我要进你们驾驶室。”那人厉声说。
  “你会开吗?”烟枪一脸真诚。
  “不、不会。”
  “那你进来干什么?”烟枪继续真诚发问。
  “少废话,我听说驾驶室有换气扇……老子快要憋死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因为换气扇拔枪发难的,陈栎觉得好笑,果然不能对这群人的智力有过多期望。
  “车厢里也有换气扇,只是靠近换气扇的位子比较贵,你们可以内部交易。”陈栎说。
  “你什么意思?”那人眉头一拧。
  “你听不懂?”
  那人直接呸了一口。
  陈栎站了起来,那人明显缩了缩脖子,枪都壮不了怂人的胆。
  却敢发战争财,踩着无数战士的鲜血赚钱。陈栎嫌恶又痛苦地想。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站在车顶上,俯视着下方蠢蠢欲动的人群,用清晰声音告知在场所有人——
  “这是全手动巨卡,稍有不慎全车人陪葬,为了保证所有人能安全抵达绿洲,驾驶室绝不可能向任何一个乘客开放。”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意见,可以下车,商会会按照行程比例赔你们票钱。”
  他整个人像一条站在高处、笔直硬朗的线,寒风只能吹动他的衣角,丝毫影响不了这条线的笔直,他的冷淡、平静,让人觉得这可能是一位严厉强大、监管众生的神祇。
  尽管他现在的身份只是司机兼保镖,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的话。
  举枪的那人兀自强撑了一会儿,也惺惺地返回车上,继续生他的闷气,从而浪费更多的氧气。
  等众人上车,烟枪挑了挑眉毛,“陈组长?”
  “……你又欠收拾了?”
  “快三点了,咱们该出发了陈老板。”
  陈栎环抱双臂一眨不眨地盯着烟枪。
  “怎么了?”烟枪笑着问。
  “我在等你还能叫出来什么。”
  “那可太多了,你真想听?”烟枪嬉皮笑脸,“刀爷,宝贝,亲爱的,老婆…唔。”
  他把陈栎捂他嘴的手扯下来,坏笑,“都叫完了才捂我嘴,我看你就是想听。”
  陈栎恼羞成怒,又捂上烟枪的嘴——不捂还好,这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烟枪那双异色如妖的双眼上,心跳猛地跃上了一个频次。
  那双眼睛一只金灿而温暖,另一只冷淡如冰川……仿佛是两个极端对立的世界。
  原生的眼睛里,瞳孔幽黑如同深渊,虹膜里有丝状的放射线和氲斑,像一个华丽繁复的世界。
  而被工艺化的眼睛则是一片荒芜,只有微尘在闪烁。
  陈栎的脑子里一个本就存在的概念在此时被转化为语言——极简和极繁相互对立、相互吸取、彼此颠覆。
  终有一天,极简的世界会进化为极繁,而极繁的世界会坍缩为极简。
  而他们,恰好就处在一个极度复杂的世界里。


第167章 
  这个过程或许很长; 以他有限的寿命未必能有幸看到。陈栎想。
  他又想起温元帅提到过的“无智化”,或许那也是这个世界在自我保护,化繁为简。
  毕竟……
  “唔!唔唔!”烟枪出声提醒陈栎自己快被憋死了。
  陈栎回过神来; 连忙松开捂着烟枪的手。
  “你想捂死我啊。”烟枪委屈地嘟囔,他满脸通红; 过度缺氧后,吸进口鼻里的氧气都觉得是甜的。
  “没有。”陈栎干脆地否认。
  “那你…”
  “反正就没有。”陈栎无赖地否认。
  “好吧; 你说没有就没有。”烟枪妥协。
  “走吧,轮我开。”陈栎说。
  他们回到驾驶室; 运载数据显示人头齐整;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不少人已经在车厢里睡着了; 横七竖八地瘫倒一地,和他们眼里低贱的仓管工人无异。
  凌晨三点; 重型巨卡准时出发,不断向南,奔赴绿洲。
  他们今天要横穿六百公里的焦土,晚上的时候进入大雨林区; 那里的公路更加迂回曲折,可能还会遭遇野兽袭击。
  陈栎听说过焦土的恶名,但还是第一次涉身其中。
  黑红色的土壤像是氧化后的血,地面并非稳态; 而是像泥沼一样时不时窜出人头大小的血泡。
  “这么一比; 中心城的气候都算不上恶劣。”烟枪感慨道。
  “现在抢劫成功率一定很高。”陈栎说。
  “好啊; 威胁他们; 不给钱就滚蛋。”烟枪愉快地附和。
  车轮轧过焦土发出不间断的“啪叽”和“咯吱”的声音,像是有怪物在他们车下不停地咀嚼青蛙和甲虫。
  “我饿了。”陈栎刚说完烟枪就把能量棒塞进他嘴里; 一股冲鼻子的可可香精味。
  “希望这个世界上的可可香精都消失。”陈栎边嚼边诅咒。
  “人家只是一个口味而已,招你惹你了。”烟枪笑。
  “甜,甜得有腥味。”
  “我的老天爷啊,你吃鹿肉干都不嫌腥的人。”烟枪彻底服了。
  “你管我。”陈栎抽空瞪他。
  “不管不管,换个味道,我找找。”
  烟枪在一筐综合装的能量棒里哗啦哗啦地翻找,他才发现包装上每个口味都是手写上的本国语名称,“南瓜的?”
  “不要。”
  “葡萄?”
  “不要。”
  “橄榄?”
  “……”
  “这是啥啊一长串…羽衣甘蓝加酸梅粉听说能治头疼。”
  陈栎本来不头疼,听完不得不头疼,“这是谁买的口粮?”
  “好像是乌鸦。”烟枪说。
  陈栎不说话了。
  “怎么,要移情别恋了?”烟枪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我怕回去被库吉拉追杀。”陈栎的表情传达出他在认真地苦恼。
  “放心,她现在正在努力和乌鸦成为一起逛街的深闺密友。”
  “你这是哪个朝代的词汇。”陈栎忍不住吐槽。
  “感情这事都得循序渐进嘛,”烟枪一脸很有经验的样子,“先制造出多接触的机会,成为好朋友,再谈恋爱。”
  陈栎品味了一下烟枪这个流程,微微皱眉,“听着怎么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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