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记重生之盛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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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霜见怪不怪,忙起身端蜡烛过去。
“世子。”她福了福,小声说:“姑娘睡下了。”
“嗯。”容辞径直走向里间的床榻。
阿黎的床榻精致小巧,床檐还坠着她喜欢的水晶。容辞躬身坐进去,打量她小小的身子。
阿黎睡得熟,等闲惊不醒。
借着烛火,容辞瞧见小姑娘卷翘的睫毛上残留几缕湿润。
他问:“回来后她哭了多久?”
凝霜说:“姑娘回来后没哭,还去了趟长椿堂给老夫人请安,用膳时也没哭,这眼泪是睡前流的。”
“起初,奴婢见姑娘躺床上抹眼泪吓得大跳,后来仔细问过才得知是世子您罚她了。”
凝霜继续道:“世子,莫怪奴婢多嘴,姑娘还小呢得慢慢教。您一下就打她三戒尺,她哪里受得住。”
容辞心下后悔,他掀开被褥把小姑娘的手拿出来。
“上药了吗?”他问。
凝霜好笑:“哪里就到了上药的程度?奴婢检查过了,姑娘掌心干干净净,半点痕迹也无呢,想来是不疼的。”
容辞也觉得应该不会疼,他收着力,没打重。但阿黎皮肉嫩,兴许旁人不觉得疼她却不一样。
“去寻药过来,还是抹点药稳妥。”
“是。”凝霜去了。
很快,凝霜取了瓶药膏过来,递给容辞。
她低声道:“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姑娘这般伤心,扬言说再也不想见世子了。当时奴婢劝了几句,您猜姑娘怎么说的?”
容辞帮阿黎抹药,动作轻柔。
“姑娘说世子冤枉她了,她可没撒谎。”
闻言,容辞动作一顿。
“冤枉?”
“对啊。”凝霜说:“姑娘没跟小厮撒谎,是那楚家小姐让婢女去跟小厮说的。姑娘彼时想阻拦来着,但被楚家小姐拉走了。”
话落,室内一阵安静。
少顷,容辞挥手:“知道了,你出去。”
擦完药膏后,容辞将阿黎的手放回被窝,然后就这么沉默坐在一旁。
小姑娘睡得恬静,侧脸压在软枕上。长睫紧掩,雪肤在昏黄烛火中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她怀里抱着上次从别庄得来的布偶花狸,据说是她娘亲考校她功课奖励的。
原来,是冤枉她了吗?
容辞心头涌起些愧疚。
他抬手将小姑娘额边的碎发别过耳后,想起上辈子,曾有一次也误会了阿黎。
彼时两人成婚后不久,阿黎头一回操持中馈,分明简单的事却出了纰漏,且因此得罪了裕王妃。
恰逢他当时正借裕王的势,对于贤内助而不“贤”,心里略有微词。
回屋后,他提了句“为何将对牌弄错”,阿黎听后眼睫盈盈,满目委屈却不肯解释。也因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后来他才得知,并非阿黎不肯解释,而是因为那对牌是母亲弄错的,为了顾全母亲颜面,她默默承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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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想起来,容辞越加自责。
他的阿黎乖巧懂事,即便受委屈也只是默默一人垂泪。
今日之事,实属他失察之过,也是他关心则乱。
他当然相信他的阿黎不会长歪,他的阿黎长大后贤淑聪慧,又岂是长歪之人?
可他的阿黎纯洁良善,像清晨茉莉,又像明月清风,他不愿她受半点脏污侵染。
那些戏,往后还是不听的好。
。
离开阿黎的小院后,容辞又去了趟宋缊白的书房,果真见他房中还亮着灯。
宋缊白正在用夜宵,听见动静,他打开门:“谁?”
见是容辞站在外头,他诧异了下。
“深更半夜,容世子怎么在这?”
“宋伯父,”容辞行了一礼:“晚辈有事找伯父相商。”
“进来说话。”宋缊白转身,随即问:“容世子可要用夜宵?”
容辞摇头,他并无夜食习惯。
但宋缊白已至中年,且经常要忙到深夜,是以要用些夜宵攒精神。他吩咐小厮去上茶,然后问:“容世子有何事?”
“是阿黎的事。”
宋缊白动作停下:“我下职回来得晚,今日还没见过阿黎,她怎么样了?”
容辞将今日在书院发生的事说了遍,然后道:“晚辈自作主张罚了她三戒尺,倒是令她心里记恨上了。”
宋缊白莞尔:“无碍,这事你做得对。勿轻小罪,以为无殃,水滴虽微,渐盈大器。阿黎年纪虽小,却该教。”
容辞点头,又道:“晚辈此来,是想跟宋伯父商量换书院的事。”
“你想给阿黎换书院?”
“正是。”
宋缊白默了默,说:“贤文馆离府上近,而且这些年府上子弟皆在贤文馆启蒙读书,便也没仔细考量。旁边那座戏楼多年前我也曾去过,竟不想没落得这般不像话。”
容辞道:“眼下责备书院或是推责戏楼已无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贤文馆这两年规矩疏漏,渐成颓败之势,不利于阿黎读书。”
宋缊白问:“容世子有何主意?”
“伯父,”容辞说:“让阿黎去静香书院可好?”
“静香书院?”宋缊白迟疑:“好是好,可静香书院坐落山岭,且常年寄宿,一月只有两日休沐能归家。阿黎年纪还小,书院生活清苦怕她不能适应。”
静香书院原本不是书院,而是几个归隐文豪的宅院。后来有人慕名拜师,他们闲来无事顺手收了几个弟子。
那些弟子出师后才学斐然,名声大噪,使得京城的子弟们心驰神往。
这么些年下来,宅院演变成了书院。院中弟子不论男女,不分年龄,约莫有数十众。
静香书院的夫子皆是名家大儒,因材施教,可谓是全国仅次于国子监的书香圣地。
“也不全然寄宿,”容辞继续道:“有些学子之所以寄宿是因为离家远,晚辈在山下有座别院,奴仆家私齐全,每日让人接送阿黎回别院就是。”
宋缊白仍旧有些不放心:“容世子的别院自然是妥帖的,只是阿黎人生地不熟,一个人住那会否孤寂了些?”
“宋伯父放心,”容辞说:“晚辈会常去探望阿黎,伯父平日若是得闲也可以去看看。待阿黎休沐,晚辈送她回府。”
“啊!这样安排再好不过,只是如此一来太麻烦你了。”宋缊白说:“我听闻你已在吏部监事,还要顾及学业以及其他,会不会忙不过来?”
“宋伯父多虑。”容辞道:“晚辈只是做些誊录之事,并不忙,而且从别院到官署每日只需半个时辰,忙得过来的。”
只需半个时辰。。。。。。
他说得轻巧,但宋缊白常年上职自然清楚其中艰辛。若是天气好还好,若是遇上雷雨天气,简直受罪。
这些年来,女儿都是容辞照看着。他虽是当爹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女儿的事上渐渐没了说话的份。容辞面上说过来跟他商量,想必这事早已决策好。
再多说无益。
“既然你都想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宋缊白说:“她祖母那我会去说明,只是阿黎读书太过麻烦世子,若是有我能尽心的地方世子可莫客气。”
容辞起身行了一礼:“晚辈多谢伯父体谅。”
“。。。。。。”
怎么就成他体谅他了?分明是他女儿来着。。。。。。
宋缊白心里微微复杂,但也只复杂了那么一小会,然后问:“容世子还有事?”
“确实还有一事。”
“容世子且说。”
“伯父,”容辞开门见山道:“晚辈听说耿易青是伯父举荐之人。”
宋缊白一顿:“怎么?耿易青有问题?”
“确实有问题,晚辈无意中得知耿易青与新科状元郎尹绍歆的案子有牵扯。这事过不久就会抖落出来,届时说不定有人借机打压伯父,还请伯父先拿出个对策做准备。”
宋缊白面上平静,心里却震惊。
这种事容辞如何得知的?
他不过才十三岁,且只是吏部一个小小的掌撰,如此机密之事连他都不知晓。
他暗暗打量容辞,少年分明一副不谙世事的贵公子模样,可面上神情镇定从容,小小年纪自有一股迫人气势,且说话松弛有度,滴水不漏。
令他恍惚觉得不像是在跟个少年郎打交道,而是久经官场的老手。
“你。。。。。。此话可有依据?”
“因牵扯过多,恕晚辈不能细说。伯父若不信,不妨等些时日,待耿易青出事,还请伯父尽早谋划才好。”
忖了忖,宋缊白点头:“好,我知道了。”
“对了,”想起什么,宋缊白又问:“静香书院收学生的条件格外严苛,不看权势不看财富,只看资质,也不知阿黎能不能符合。”
他曾听说皇家公主想去那读书,最后一番考校下来,竟是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他女儿能不能行。
容辞听了,面色温和:“伯父放心,阿黎定能顺利入学。”
宋缊白呐呐颔首,直到容辞离去,他才蓦然回神。
纳闷思量,容世子为何对他闺女这般自信?
第8章
次日,阿黎醒来发现手掌黏糊糊的,她细看了会,掌心残留些淡黄色的东西。
“凝霜,”阿黎摊开给她看:“这是什么?”
凝霜抱着新衣进来:“这是昨夜。。。。。。”
停了下,她说:“这是昨夜奴婢给姑娘上的药,姑娘还疼吗?”
阿黎摇头:“不疼了。”
见她手上抱着套颜色鲜亮的衣裙,她问:“是新裙子?”
“正是,”凝霜说:“这是世子一早派人送来的,原先就命人做了,只是有处没绣好,改了许久才送来。”
闻言,阿黎努嘴,哼了声。
小小的人儿,嘴皮噘到天上去,故作很生气的模样灵动娇憨。
凝霜把衣裳抖开,表情夸张地说:“呀,这衣裳真好看,居然还有姑娘最喜欢的蝴蝶。”
她凑近问:“姑娘,今日可要穿这件去学堂?”
阿黎偷偷瞥了眼衣裙,又瞥了瞥,受不住诱惑,轻轻点头。
凝霜好笑,赶忙给她换上。
吃过早饭后,阿黎背着书袋出门,在影壁处遇到宋缊白。
宋缊白停下,招手:“阿黎过来。”
阿黎走过去,端端正正地行礼:“爹爹。”
“阿黎去上学呐?”宋缊白温声问,见她穿着新衣,又夸道:“阿黎这身衣裳真好看。”
阿黎翘起唇角:“是容辞哥哥送来的。”
“容世子眼光好。”宋缊白说。
他默了默,原本想提昨日她偷偷看戏的事,但还是换了个话头。
“阿黎,过些日送你去静香书院读书可好?”
阿黎问:“我不去贤文馆了吗?”
“不去了,你容辞哥哥说,给你换个更好的书院读书。”
阿黎对于去哪个书院读书并不在意,乖巧点头:“好,我听爹爹的。”
“阿黎乖!”宋缊白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牵起她:“走,爹爹送你出门。”
父女俩转过影壁出了大门,却见门口除了宋家的马车外,还停了辆奢华的马车。
车门拉开,露出容辞那张精致俊秀的脸来。
他下马车,先是瞧了眼阿黎,然后给宋缊白行了一礼:“宋伯父。”
宋缊白不解:“容世子这么早来做什么?”
容辞道:“正巧路过,便来接阿黎去学堂。”
巧不巧不知道,但宋缊白清楚,睿王府与襄阳侯府隔着好几条街。
显然,容世子是为讨好阿黎来了。
可阿黎还记着昨日被他打三戒尺的事,扭头不愿看他。
容辞蹲下去:“阿黎,我给你准备了早膳。”
“我已经吃过了。”
“还有糕点。”
“。。。。。。”
阿黎抿唇,想起那些甜丝丝软糯糯的糕点,没骨气地转回去。
容辞莞尔。
宋缊白瞧着半大的两人怄气,心头直乐。虽然觉得不厚道,可见容辞费尽心思求谅解,莫名舒畅。
他幸灾乐祸地瞧了会,随后叮嘱:“时辰不早了,你容辞哥哥也要去上职,阿黎快去吧。”
“嗯。”阿黎给爹爹作揖辞别,上了容辞的马车。
阿黎气性不大,昨日扬言再也不想见容辞,但今日容辞送了好东西来,她立马将“恩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捧着糕点坐在马车里小口小口地吃。
容辞问:“阿黎还生气吗?”
提起这个,阿黎故意板起小脸,伸出两根肉嘟嘟的手指笔了下:“还有一点点生气。”
“我给阿黎道歉好不好?”容辞倾身,与她视线齐平:“我昨日误会阿黎了,阿黎没撒谎,是我没仔细问清楚,白打了阿黎一戒尺。”
阿黎早就不气了,但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挺高兴。
她扬高声音,正义严辞说:“那以后容辞哥哥可要严谨些,不能乱罚阿黎。”
她偷瞄了眼放戒尺的暗格,问:“容辞哥哥把戒尺藏好了吗?”
“藏好了,阿黎放心。”容辞承诺:“以后再也不罚阿黎。”
。
隔了几日,阿黎放假,宋缊白索性带女儿去靖水别庄。他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妻子,想着借此机会去探望。
阿黎不知爹爹的心思,高高兴兴点头:“好呀。”
于是,用过早膳,父女俩驾马车往靖水别庄而去。
别院里,戚婉月正在种花,得知女儿来,撂下东西就出来了。
然而瞧见宋缊白也在,她转头低声问:“怎么他来了没人说?”
小厮为难,不是没人说,是宋缊白不让说,禀报的时候只说阿黎来了,马车停在大门口还带着一箱子行李呢。
因女儿在场,戚婉月不好说什么,她拉着女儿进门,宋缊白也顺其自然跟着进门。
“阿黎近日乖不乖。”
“乖,”阿黎蹦蹦跳跳:“阿黎想娘亲啦。”
“娘亲也想你。”戚婉月摸了摸女儿的脸。
阿黎问:“娘亲在做什么?为何穿围裙?”
“娘在种花,”戚婉月吩咐人把行李搬进屋子,然后带女儿去后花园。
“娘教你种花可好?”
“好。”
下人们寻了两把锄头过来,一大一小扛着锄头在晨光里吭哧吭哧挖土。
被全程忽视的宋缊白站在不远处,珍惜地望着这一幕。
想起上回女儿红着眼问“娘亲以后还回来吗”,他心头愧疚,暗下决心务必要好好跟戚婉月谈一回。
午后,戚婉月哄女儿睡着,婆子过来说宋缊白在偏房等她,戚婉月没搭理。
她径自回卧室,也准备补个午觉,衣衫脱了一半察觉室内过于安静,她立即转身。
宋缊白不知何时已经进来,门是关着的,下人们不见踪影。
戚婉月将衣裳穿上,冷冷问:“你来做什么?”
宋缊白凄楚:“婉月,我们好生谈谈可好?”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说上次娘过寿的事。”
戚婉月深知此时撵不走这人,索性耐着气性坐下来:“好,你说。”
“婉月,上次我跟你解释的话句句属实,并没作假。”
彼时母亲六十大寿,他在后院跟李秀兰说话时正巧被戚婉月撞见。
其实并非他刻意见李秀兰,而是小厮传话说后院有人找他,他以为是戚婉月,可去了才发现是李秀兰。
李秀兰向他诉苦,说自己诚心来贺寿却坐了一上午冷板凳,心里难受。
他从小读圣贤书长大,自知读书人要以“孝义”立身。李家夫妻是他的恩人,而宋家让李秀兰在厢房冷清地坐了一上午,还草草打发人走,确实是他宋家做得不对。
他心里羞愧,安抚了几句,却不想戚婉月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