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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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乔绾下意识地呢喃反问,转瞬想到了什么,神色微紧。
她这几日对慕迟说的最多的便是要他回去好好休息,而他总是会命侍女郑重地回一句“会的”。
因为这个?
司礼继续道:“还请公主能劝劝公子,即便为了您自己呢。”
乔绾看向他。
司礼硬着头皮道:“公主往后仍需御医改善药方,若是公子出事,朝堂之上惯是些见风使舵的人物,只怕御医也不敢再来。”
乔绾的瞳仁动了下,的确,她于宫中长大,早便知晓这些人情冷暖。
若非慕迟的身份压在那儿,御医又怎会每隔数日便殷切探问一番?
乔绾抿了抿唇,没有应下司礼,只说自己知了。
司礼离去,乔绾静静地回到房中,神情仍有些出神。
直到侍女端着药汤进来,乔绾才回过神来,端起碗来将药汤一饮而尽。
侍女这几日见惯了乔绾早出晚归的疲倦,又想到太子殿下对她的特殊,便主动请缨道:“奴婢以往学过按跷,不若给姑娘按按?”
乔绾思绪杂乱得紧,闻言也乐得自在,应了下来。
侍女的手法很柔和,一下下按着她额角与发间的穴位,乔绾不觉放松了下来,方才司礼的话又钻入耳中。
她似乎越发看不透慕迟了。
她前不久还以为自己于慕迟而言只是安眠工具,而今却被告知,慕迟难以入眠是因她而起?甚至还用了药?
可那时的他对她,分明只有利用与软禁。
乔绾想的太过入神,未曾察觉本轻揉着太阳穴的手僵了僵。
侍女脸色苍白地看着悄无声息走进来的白衣男子,腿一软便要跪下。
男子却只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走上前来。
侍女忙福了福身子,悄无声息地退下。
乔绾仍沉吟着,察觉到头上的力道消失,不觉蹙了蹙眉,可很快那只手又触了上来,力道刁钻地揉着太阳穴处,温柔而有力。
乔绾不觉舒适地眯了眯眸,只觉一整日的疲倦仿佛被揉化开来,好一会儿她方才反应过来,额头上的这只手格外冰冷:“绿罗,你的手怎的……”
她的声音在抬眸望见铜镜中的半张容颜时戛然而止。
铜镜低矮,只映出他的下颌,唇微抿着,白衣墨发,肤如月色白到透明。
慕迟不知何时接替了侍女,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揉着额头,而后又自然地将手指穿插进她的发间,缓缓揉弄着。
乔绾看了眼门外,确定无人通传过:“你怎么来了?”
慕迟微顿,唇动了动,本想问她可曾后悔了,然话到嘴边,却又怕听见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只低声道:“我想你了。”
说出口的瞬间,心口却不觉高高提起。
他从未道过这样直白的话,可这几日,他是真的很想她。
乔绾愣了片刻,转过头看向他。
烛火之下,他的面容仿佛添了暖意,长睫微颤着,如同等待宣判的罪犯,透着薄如蝉翼的脆弱。
乔绾蓦地想到什么,探身朝他凑了凑。
慕迟因她的靠近身躯微微紧绷着,下瞬反应过来,飞快后退半步。
他的衣裳在书房也沾染了迷香的香味,香气浓郁,闻久了对身子不好。
乔绾却已经嗅到了。
一股冷冽的寒香里,夹杂着诱人的魅香,她只深嗅了下,便觉得有丝丝缕缕的眩晕,离远些才无碍。
司礼说的是真的。
门外侍女的声音传来:“姑娘,该药熏了。”
乔绾应了一声,抿着唇看向慕迟。
“去吧,我一会儿回去休息,”慕迟扯起一抹笑,“我那晚既应下你,便不会擅自留在你房中。”
乔绾听见“休息”二字默了默,“嗯”了一声站起身,却在将要离去时又停下了脚步,许久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只当是……为了自己的身子。
她这样对自己说。
“你且在外间休息吧。”乔绾干硬地扔下这句话便朝外走。
慕迟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在留他,即便只是外间。
慕迟只觉心中涌起一股不敢置信的喜悦,仿佛一股暖意沿着经脉流淌着,身子也充盈起来。
看着乔绾离去的背影,他蓦地追了两步:“乔绾。”
乔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慕迟低声问:“我可否去金银斋寻你?”
乔绾未曾想慕迟这样的疯子,竟会连这样的小事都询问自己,只硬邦邦道:“随你。”
慕迟凝滞在原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弯了弯唇角。
这夜,慕迟宿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他抬头便能隔着朦胧的屏风与纱幔,看见里间床榻上正沉睡的乔绾的侧颜,仿佛能听见她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房中只有一个燃烧得并不旺盛的炭盆,没有任何香料。
慕迟不觉随着她轻微起伏的呼吸声,缓慢地吐息着,原本不安的心逐渐平和。
这一夜,他不知自己何时睡去的。
*
翌日一早,司礼随慕迟去处理政务时,便察觉到自家公子今日的心情很是不错,眉眼舒展,甚至还曾显露出一丝笑意来,虽然只昙花一现。
便是今日的折子都处理得飞快,不过申时便已全数看完。
回来的路上,司礼大着胆子问:“公子今日心情甚好?”
慕迟轻描淡写地睨了他一眼,司礼飞快地垂头。
慕迟淡淡道:“你昨日找长乐公主了?”
知晓他用迷香入睡之人,便只有司礼和几名鲜少现身的暗卫了。
司礼心中一惊:“属下不敢欺瞒公子。”
“你何时话这般多了?”
司礼忙又道:“公子恕罪。”
慕迟移开视线:“明日去户部领赏。”
“是……”司礼刚要应下,却在听清时愣住,继而笑道,“多谢公子。”
慕迟再未言语,推开车窗,看向街市两旁。
他曾经无比厌恶的繁闹集市,如今看来,并没有那么不堪。
金银斋就在前方。
马车徐徐停下,慕迟在离着金银斋还有一段距离时下了马车,信步朝前走着。
却在走到一间铺子时脚步微顿。
那是一家书铺,铺子前还摆放着几本时兴的话本。
是以往乔绾爱看的那些与情情爱爱有关的本子。
慕迟看着那些话本,抿了抿唇,终朝前走去。
一袭白衣、身披雪白锦裘的男子,于繁杂熙攘的街市间行走着,如遗世独立,然而哪怕容色惊人,却冷若霜雪,令人不敢直视。
直到看见前方正与人一同说笑走来的女子时,男子的神色方才起了波澜。
金银斋还未正式开张,乔绾和倚翠将新进的绸缎收拾利落便去了街市闲逛,回来时便碰见了卖糖人的摊贩。
那摊贩即便用糖也能画得一手好丹青,几笔下去便是栩栩如生的鸟兽鱼虫。
乔绾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头小鹿,瞧着格外可人。
正与倚翠笑闹间,她察觉四周一阵寂静。
乔绾疑惑地抬眸,便望见了站在前方的慕迟。
未曾想他竟真的来了金银斋,乔绾安静下来。
慕迟徐徐对她露出一抹笑,眉眼间的寒冰如同瞬时融化,恰若冬日一抹骄阳。
这样的容色,引来周遭众多女子驻足偷觑,神色羞赧,双眸含情。
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慕迟忍不住皱眉,旋即又想到什么,看了眼不远处卖面具的摊子。
慕迟走到乔绾面前,垂眸深深凝望着她,目光中不觉露出几丝期待。
作者有话说:
狗子:快给我戴,快给我戴!
第68章 、投壶
街市上熙熙攘攘。
乔绾困惑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慕迟; 他的眸光徐徐流转了下,如在期盼着什么。
乔绾顿了片刻,看了眼手边的糖人; 皱着眉不情愿地朝他挥了挥问道:“你也要吃?”
慕迟的神色微僵,唇紧抿了起来,眼中的光亮也暗了下来:“不是。”他低声说道; 目光仍忍不住朝不远处的面具望去。
当年只是几人多看他一眼; 她便捻酸吃味。
如今她虽已应下与他试一下; 可见她对他不在意的模样,他仍忍不住心中酸涩。
乔绾循着慕迟的视线看过去; 待看见街边的面具铺子时微怔,又看向周遭女子看向慕迟时的惊艳与羞怯,继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慕迟一直生着一张招人的脸,这一点她早便知晓了。
乔绾抿了抿唇,安静道:“那晚你曾说; 我若是在这半年遇见心仪之人,便可与之来往。”
慕迟的容色微白; 唯恐她下一句便是她已找到了,也不愿再纠结于面具; 只上前拢了拢她身后的裘帽:“天色还早; 你可还要继续闲逛?”
乔绾看着慕迟蹩脚地转开话头,无奈道:“慕迟; 在此期间; 若是你也碰见了心仪的女子,也可试着与之……”
“乔绾。”慕迟飞快打断了她; 牵着她的手轻颤了下; 心口涌起一股凉意; 原本心中的期待也化作了惶恐,他转头望向她的眼睛,嗓音有些干涩,“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人了,我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子,原来再不难说出口。
从来只有一个人,能牵动他的思绪。
乔绾被慕迟说得愣了片刻,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良久只点了点头:“哦。”
慕迟见她再未反驳他的话,笑了笑,看了眼她手中的糖人:“可要接着逛?”
乔绾默了默,摇摇头:“我正准备和倚翠去树人书院接无咎。”
树人书院是当世大儒方仕则自朝堂隐退后所创办的,书院中教习的先生皆是有名的儒生,无咎如今年岁尚小,便先跟随书院学上几年。
慕迟沉吟片刻,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司礼:“你不是有事同倚翠说?”
乔绾闻言同样看向司礼,不解他找倚翠有何事。
倚翠也满眼困惑。
突然被点名的司礼愣怔一息,飞快地看了眼倚翠,迎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后,低咳一声忙垂眸道:“是,只是属下不敢打扰公子与长乐公主的兴致,便一直未敢提及此事。”
“你既有事,便先去吧。”慕迟收回目光,平静道。
司礼忙应了下来,又看向倚翠:“倚翠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倚翠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乔绾:“小姐?”
乔绾看了眼司礼,目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尖上,皱了皱眉,转念想到此人也便是忠心了些,并无坏心思,对倚翠笑道:“你先去吧。”
“那我一会儿再回来寻小姐。”
这几日倚翠随她跑东跑西,乔绾怎么忍心再劳累她,忙道:“你先回府便是,好生休息。”
倚翠还要说些什么,被乔绾笑著作势推了下便离开了。
直至二人消失不见,乔绾仍有些出神,倚翠如今已到了年岁,她也早为其备好了一份厚礼,原本想着,倚翠若是不想嫁人,这厚礼便是让她余生安生富足的,若她想嫁人,这厚礼便是嫁妆。
只是她未曾想过,若是倚翠喜爱之人是司礼……
“司礼如何说也是四品护卫总管,不会对倚翠如何的。”慕迟从没想到,即便见到她为女子烦心,心中都会泛酸。
他恨不得她的目光里永远只有他。
乔绾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并未作声。
慕迟看着她的侧颜,又看向她未曾挣开自己牵着她的手,不觉弯了弯唇,他看向前方,有一瞬间只愿这条街永远走不到尽头。
这样已经很好了,即便她仍未喜欢他。
不知走了多远,街边传来几声叫好声。
乔绾转头看过去,才发现有人在投壶,方才投中了后方的一个窄口壶,引来周围人喝彩。
此刻那人正拿着投壶得来的彩头笑盈盈地离开。
慕迟见乔绾脚步渐缓,随着她一同朝人群看去,而后眉心轻蹙,容色带着些困惑与局促。
他知道如何杀人、如何玩弄心计,却从未玩过这些小玩意儿x甚至连集市都鲜少来。
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皆是陌生的,越是鲜活,便越发衬出他的卑劣。
可看见乔绾饶有兴致的目光时,他却又不忍离去:“你想玩?”他低声问。
乔绾未曾看他,只盯着人群旁的彩头堆:“只是觉得彩头很有意思。”
慕迟看向彩头,不过是些廉价的小物件。
然下瞬,他的瞳仁骤然一紧,看着最后面那个这堆物件中最名贵的木盒中的珠钗。
珠钗是翠玉雕刻的蝴蝶状,下方还以紫铜嵌了几朵花瓣,玉非好玉,铜更是烂铜,却胜在雕工精细。
很像……当初景阑猜灯谜赢得的那枚。
慕迟抿了抿唇,走上前去。
乔绾不解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慕迟未曾言语,只给了摊贩老板一锭银子,老板看着眼前的贵人,诚惶诚恐地将箭篓全递了过来。
慕迟抽出一支,有些困惑地看了眼手中包住箭矢的箭。
“您只要将箭投入那最小的壶口,便能拿走最贵重的物件。”老板赔笑道。
慕迟了然,看了眼只有拇指大小的壶口,随手一掷。
“扑通”一声,长箭入壶。
片刻后,慕迟将手中的玉蝶珠钗递给乔绾,认真地望着她:“这一次,是我给你的。”
所以,不要看着彩头出神了。
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
二人赶到书院时,书院方才下学。
能来此处入学的非富即贵,门口早已有十余辆各式各样的马车候着,下人小厮恭敬地站在马车旁等待,也有衣着华贵的男女殷切候着自己的孩子。
乔绾并非初次接无咎,便安静在马车里等着。
慕迟看着乔绾唇角的笑,是在他跟前所没有的,蓦地问道:“你喜欢孩子?”
“嗯?”乔绾皱着眉思索了片刻,“还好。”
仅限无咎这样听话的。
慕迟眉头紧蹙:“可是生孩子很危险。”
乔绾失语地看向他:“我又不生孩子。”
慕迟微怔,继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弯起一抹笑:“嗯。”
莫名其妙。
乔绾瞪了他一眼,刚巧无咎走了出来,乔绾不觉扬起笑跳下马车。
无咎也看见了她,顿时眼睛一亮,小小的身子直直朝她跑了过来:“绾姐姐!”
话音落下,人已经扎入她的怀中。
乔绾摸了摸无咎的头发:“今日学得如何?”
无咎闻言笑开,在她怀中抬起头兴奋道:“先生得知我将来想成为大夫,便给了我一本灵枢,要我以此勉励自己,”无咎学着夫子说话的模样格外活灵活现,“绾姐姐,等我往后学会了,便给绾姐姐将伤疤消了。”
乔绾看了眼手上的疤,其实伤势太深,再好的伤药也消不去了,却还是笑着捏了捏无咎的小脸:“我可一直等着呢。”
“嗯!”无咎用力地点点头,“绾姐姐,你等我……”
他的话并未说完,后领便突然被人提了起来。
慕迟面无表情地提着楚无咎放到一旁。
“你做什么?”乔绾怒视着他。
楚无咎向来有些怕慕迟,闻言飞快地躲在乔绾身后。
慕迟脸一黑,睨了眼楚无咎,再抬头看向乔绾目光缓和下来:“该回府了。”
却在此时,身后有人窃窃私语道:“你瞧那一家三口,都生得如此俊俏……”
“方才我便瞧见了。”
慕迟一僵,呼吸不觉紧了紧,心口飞快地跳动起来,他朝那几人扫了一眼,正迎上那几人的视线。
他们说的,是他与乔绾。
原本因楚无咎抱着乔绾而阴沉的脸色松了松,心中也添了几缕欢愉。
慕迟垂眸,语调微松:“你若不愿,再待会也可。”
乔绾自然也听见了那些言语,瞪了他一眼,回身上了马车。
三人回府后,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