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藏骄-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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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去了……
越想越怒,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慕他,转头却要同旁人结亲,既如此,她想要什么,他偏偏不允。
便是死也是如此。
她当初如何将他从松竹馆买回来的,如何给他刻上了印记,而今身份颠倒,他还未曾将一切还给她,她怎能死?
可那些药材她分明早已吐出,却仍昏睡着。
昏睡了整整五日。
慕迟缓步走到床榻旁,如前几日般伸手探向她的眉眼。
冰冷的指尖像是触碰到了极暖的火炉,一丁点热意便不断在他体内流窜。
她即便昏睡着,身子都温暖如火。
慕迟忍不住凑上前去,汲取她身上的温度与馨香。
亦如他前几日做的那样。
可这一次,她的呼吸乱了,睫毛轻颤了下,像是在竭力克制着逃避他碰触的冲动。
慕迟顿了下,仍褪了足衣,便要躺在她身边。
乔绾几乎立刻睁开了双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声音仍虚软无力,却毫不损害那份得天独厚的骄纵蛮横:“你做什么?”她质问他。
慕迟坐在榻旁:“公主不装了?”
乔绾瞪着他,许久勉强坐起身:“景阑呢?景家人呢?”
慕迟怔了几息,心中涌起一股恼意,他宁愿她仍在装昏迷不醒。
她醒来,竟只会说这些了?
“一醒来就问他……”慕迟笑,伸手将乔绾散乱在软枕上的长发捻在手中把玩,“若是他死了呢?”
乔绾指尖一顿,有一瞬,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当初在公主府中,那个温柔似水的慕迟。
可他说出的话却又将她打回原地,乔绾伸手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抽了回来:“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不问他,难道问你?”
未婚夫。
慕迟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以及掌心上的数道血痕,阴阳怪气道:“将你舍弃的未婚夫?”
乔绾脸色微白,沉默良久,古里古怪地笑:“慕迟,你还有脸说这种话吗?”
屡次想要将她舍弃,甚至不惜将她推给旁人的人,究竟是谁?
慕迟的容色僵滞,转瞬低低笑了出来,胸腔微震着,他朝她靠近了些许:“公主再提他,他真的会死。”
乔绾闻言,知道景阑还活着,重新躺了回去,闭上双眼再不发一言。
慕迟看着她,脸上的笑逐渐消失。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如此显而易见,她却自始至终未曾多看一眼。
除了景阑,她对他再无话可说。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恼怒,慕迟豁然起身:“公主无话说了?”
乔绾沉默地闭着眼。
慕迟死死盯着她的侧颜,下刻转身:“既如此,公主便在府里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有话说了再放出去。”
他说着朝门口走去,却在打开殿门时微微停了下,侧首温柔道:“对了,文相要开国库慰百姓,公主素来爱民若子,藏在地窖的那些金银珠宝,我便做主给公主捐了。”
乔绾猛地睁开双眼,却只看见殿门一点点合上。
她坐起身,肺腑一股怒气涌了出来,一连将床榻上的被褥全砸到地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那些银两,本是她打算过段时日慕迟和乔青霓定下来时,必然无心再理她,到时,她便可以离开陵京时带着的!
可躺回床榻,想到前往楚州那一路所见所闻,乔绾抿了抿唇,怒气散了一些。
她还有她的衣裳首饰,只要省着些,总能荣华富贵过一生的。
接下去几日,慕迟再未出现。
朝堂风云大变,各方势力必然会明争暗斗,想必有他忙的。
而乔青霓和大齐的联姻也果真以乔恒身子不适、乔青霓一片孝心想要服侍左右为由,往后推迟了数月,定在了五月的吉日。
乔绾听闻倚翠小心地对她说这个消息时,也只停顿了片刻,继而讽笑。
果然,慕迟怎么忍心自己的心爱之人嫁给旁人呢?
她的身子开始慢慢恢复,虽然仍虚弱,却已能走能跳。
只是仍有守卫把守着公主府,她只能在庭院中踱步。
反是那名叫司礼的侍卫,总是欲言又止地出现,将药引交给倚翠后,再容色复杂地离开。
这日,天色微有阴沉。
乔绾服下药后和倚翠在庭院中散步,散至墙根下时,忽听见头顶一阵石子碰撞的声响,她抬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红影一闪而过,再定睛看过,那里已空无一人。
而她的脚边多了一张石子压下的字条。
乔绾将字条踩在脚下,不经意地捡起来藏在袖中,回到寝殿方才打开。
字条是景阑写的,只有一句“抱歉”。
乔绾看着这二字,目光落在最后的笔锋上,有些扭曲,像是脱力后写下的。
乔绾想到慕迟说的,他只保证景阑不死,却从没保证过其他。
如今倚翠也探听不到景家的任何消息……
乔绾呼吸微紧,安静了半晌,转身朝外走了出去。
司礼这几日跟在公子身边伺候,成日提心吊胆。
公子嘴上说着“长乐公主何时想言语了,再放她出来”,甚至连公主府再没来过一趟,可他日日回禀公主府的事情时,公子从不打断,只沉默地听着,听完却又说上一句“他多嘴”。
周围人虽不知为何,却也知道公子阴晴不定,常人连靠近都胆战心惊。
今日见长乐公主终于要走出公主府,司礼只当公主终于肯对公子服软了,当即施展轻功越过墙头,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乔绾不想坐公主府的马车,以往府中都是乔恒的人,谁知慕迟是不是早已换成了他的人。
乔绾一直行到街市,前几日的宫变余波仍未散去,街市上却已有商贩出来叫卖了。
寻了辆马车,她直奔定国将军府。
待到了将军府,乔绾才发觉原本繁华的府邸,此刻显得格外萧瑟。
几辆马车停在府邸门前,寥寥无几的下人手中抱着箱子,一个个将其装上马车。
“哎,这大将军也举家被发配边疆了……”路过的行人悄声感叹着。
“谁说不是呢,”有人惋惜着附和,“前不久皇上不是还为小将军和长乐公主赐婚了,那时将军府何等的风光啊。”
“行了,少说几句吧,听闻了望阁前分发米粮,还不快去领一些……”
“当真?我这就叫上院里人去。”
几人匆匆而过,只留下几句叹息。
乔绾怔了怔,站在府邸对面不远处的树下发呆。
原来,是发配边疆了。
“行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小爷这不好好地回……”一如往日般潇洒的声音自府邸门口传来,却在看见门前不远处的人影时戛然而止。
景阑看着仍穿着一抹水红披风的女子,好一会儿扬眉扯起一抹笑,踱步到她跟前,高束的马尾中,那颗张扬贵气的红玉珠子消失了。
“乔绾,早便说过,愁眉苦脸不适合你,丑死了。”
乔绾也笑了起来:“景阑,你怎的还不积口德啊?”
“口德是什么?”景阑耸耸肩,顿了下道,“来送我?”
乔绾这一次没有说话,只觉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天色像是突然间阴沉了下来,整条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景阑却笑了起来:“放心,只是贬去岭山。我家那老头是从那边成长起来的,那儿到处都是他带出来的将士,回到边疆他反而高兴自在得很。”
乔绾对景家的事也听闻过一些,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去那边总好过在皇城根下,这儿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做些什么都得担心给家族抹黑,到那儿说不定还能立个军功。”
“嗯。”
“说不定哪日你去岭山,又见面了呢。”
“嗯。”
“只是可惜,你没这个荣幸嫁给本小爷了。”
乔绾仍要点头,下瞬反应过来,抬头瞪着他:“喂!”
景阑却笑出声来,他看着眼前眼圈微红的女子,许久转眸看向阴沉的天边,嗓音幽沉了些许:“青云山。”
乔绾不解:“什么?”
“青云山那次,”景阑顿了下,嗓音微哑,“回来后,便没那么抗拒赐婚了。”
乔绾愣愣地看向他。
景阑咳了一声:“还以为没机会说了,未曾想又碰见了,便让你得意一下吧……”
乔绾仍怔忡地站在原地,许久突然夸张地笑了一声:“原来你爱慕我啊!”
景阑瞬间怒目看着她:“分明是小爷眼瞎了才会……”
他的话在看见她通红的眼圈时逐渐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低声道,“乔绾,别哭。”
乔绾睁大眼睛:“我才没哭。”
景阑深深地凝望着她,眼圈蓦地红了:“的确是我该抱歉的,乔绾。”
“文相和我父亲数十年的交情,二人不过政见不和,那日在宫中,我心知文相是不会害我父性命的,却还是不敢赌,只能将你舍下。”
后来,回到府中,看见只被迷晕的父亲和全无重兵的景府,他知道,一切都迟了。
他做了再难回头的选择。
乔绾没有吭声,只在一片沉默后问道:“何时离开?”
景阑看着她:“午时。”
“嗯。”乔绾低应了一声,再没有言语。
景大将军不知何时出来了,他已换上一袭靛蓝的布衣,身侧跟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女子,二人远远地看着她,许久景大将军对乔绾的方向行了一礼,女子也福了福身子,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午时到了。
乔绾目送着几辆马车朝北城门的方向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看不见踪影。
头顶的天不知何时落下了一滴雨。
而后千滴万滴落了下来。
乔绾仍站在树下,看着远处的烟雨朦胧,许久不知为何突然便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身形消瘦的小姑娘,蹲在雨中,姿态狼狈全无形象地大哭着,格外委屈。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哭什么。
景家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她并不太伤心。
乔恒终于得到了报应,她应该很高兴才是。
慕迟没有杀她,她还活着,且以后也终于不用担心会死在哪一次试药之中,更该大笑。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哭。
她想到当初在陵京街市上打马游街的自己,想到松竹馆一掷千金的自己,想到和景阑张牙舞爪地斗嘴的自己,想到……听见慕迟说“我会陪着公主”时怦然心动的自己……
景阑说他喜欢她。
乔恒说她是他最宠爱的“小十一”。
慕迟也骗她说,他会给她爱慕的。
可是,如今的陵京,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深也好,浅也罢。
再也没有人喜欢她了。
不远处,司礼撑着伞遮在慕迟的头顶,低垂着目光不敢多看半分。
慕迟立在雨中,纤长雪白的手指紧攥着,崭新的伤口裂开,沾了雨水的血珠一滴滴坠落。
他看着不远处蹲在雨中嚎啕大哭的女子,失了血色的脸上,双眸幽沉漆黑。
良久,他伸手抚向胸口,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这里像是种种情绪扭曲杂交的酸涩。
当初雁鸣山上、只身离开楚州时,她从未这般哭过。
景阑离开,真的这样伤心吗?
作者有话说:
司礼(兴致冲冲):公子,公主想理你了!
狗子飞奔而来。
狗子:我死了,酸死的。
小肥章!
(小小声:但昨天还是断更了,所以就……本章50个小红包降落!)
第34章 、不舍
慕迟今日本在宫中处置朝臣的。
黎国朝堂有在宫变前便随文逊投诚他的人; 也有守旧循矩的老臣旧势,这段时日争得水火不容。
慕迟本懒得管这些事,可众人吵着烦着要他出面。
兵马与死亡威胁下; 朝堂顿时平静了不少。
也是在此时,司礼找了过来。
司礼说,乔绾出府了; 大抵是来找他的。
慕迟想到; 自己曾对她说过; 什么时候有话说了再出去。
他以为她是对他服软的。
毕竟谁人不知,现下这个陵京是谁说了算?但凡有脑子的也该明了形势。
他是再不会主动前去找她的。
可等了许久; 等到几个固执的老臣在朝堂上撞柱被带了下去,等到满朝文武纷纷散开,等到天色阴沉黑云遍布。
都没看见她的身影。
隐约中慕迟想起,今日是景家离京的日子。
等到他脸色难看地来到景府附近,果真看见了正依依道别的二人。
哪怕在笑着、却眼眶通红的乔绾; 目不转睛地看着景阑离开的方向。
即便景阑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仍在看着; 一直看到雨滴坠落,雨势渐大。
就在他想要上前“戳穿”她私自逃离公主府时; 她那样突然地蹲下。身子大哭了起来。
像是极为不舍; 像是受尽了委屈。
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哭法,一声又一声地穿过雨幕。
慕迟看了许久; 那些委屈的恸哭声; 像是一柄柄看不见的音刀,刺得他也忍不住弯了弯身子; 缓解心口徐徐钻出的涩意。
这是痛吗?
慕迟茫然地扣着心口处; 良久缓步朝那边走去。
司礼忙要撑着伞跟上。
慕迟侧了侧眸; 司礼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想了想去了不远处的街市。
慕迟只身走进雨中,一步一步走到乔绾跟前,蹲下。
身上的云锦袍服顷刻湿透了。
乔绾仍在哭着,双眼与鼻尖通红,脸上雨水与泪水纵横交错。
慕迟迟疑了下,不觉伸出手,食指指尖轻轻探向她眼下的泪珠。
即便这个时候,她的肌肤仍是温热的。
眼泪也是。
乔绾抬头,透过朦胧的泪眼和雨帘,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慕迟。
他侧了侧头,垂眸看着她,低柔地问:“真就这么伤心吗?”
哭得虚脱的乔绾抬手推了一把慕迟,可她已经没了力气,慕迟一动未动,反而她自己倒在了雨中。
乔绾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她瞪着他,声音满是哭腔:“你满意了吧?看本公主沦落至此,你心里要笑死了吧!”
慕迟的眼中升起丝丝缕缕的迷惘。
他的确该满意的,可是……他却愤怒极了。
乔绾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狼狈,而慕迟蹲在那里仍不减昳丽清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与雨水,又重重推了他几下,直到将他推倒在地,才转头便要离去。
一辆马车自烟雾朦胧中驶来,乔绾低着头掩盖着红肿的双眼,看也没看便冲到马车前,顿了顿拔下发间的一根簪子扔给马夫,闷头爬上马车:“去公主府,这簪子便是你的了。”
司礼怔怔地驾着方才买下的马车,看了眼手里精致的金丝鲛珠簪,又心惊胆战地看向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自家公子,不解这不过一盏茶的工夫究竟发生何事。
反是慕迟仍维持着倒地的姿势,一手撑在地上,手掌伤口的血混在污浊的雨水中,良久,他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朝马车走来。
乔绾窝进马车,久等不到马车启程,不由拍了下车窗,嗡里嗡气地催促:“快些!”
马车仍一动不动,片刻车门一开一合,一道人影如白练徐徐出现在马车内,平淡的声音响起:“启程。”
话音刚落,马车已徐徐前行。
乔绾瞪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慕迟,细瘦的双手紧攥成拳:“停马,我要下去!”
司礼拉着缰绳的手一顿。
慕迟的眸子动也未动:“继续。”
司礼松了一口气,轻抽了下马匹,低呼一声“驾”。
乔绾死死地抿着唇,狭窄的空间,只剩自己和慕迟二人。
看见慕迟沾了泥浆的衣袖,乔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他饶过她一命,却并不代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