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州纪-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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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的环形豹眼;毫不客气便声若雷鸣地吼骂了回去:“就算你个小兔崽子的全家都他娘地死光了;老子也死不了!”
两人这通粗声粗气的对骂。惹得一楼这些正甩开膀子吃饭的粗豪汉们一阵连哄带笑。
王大汉却一点儿也不恼;反倒涎着脸;吊儿郎当地趴在了柜台上;摆出一脸欠揍的表情:“你别说;几天没听到你个老不死的骂老子;老子还真他奶奶的就觉得浑身都痒痒。”
“真他妈地是个天生的贱骨头!”掌柜的大眼一翻。便懒得再搭理这个一脸无赖相的客人;继续专注地与那个几近散架的算盘战斗去了。
好像终于被骂得浑身都感到舒泰了似的;王大汉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着;转过身来寻找自己那几个先行去找座儿去的弟兄。
凌厉且明亮的眼神在满屋子或坐或站;大多数光着黝黑发亮膀子的人群中来回一扫;原本漫不经心地视线便忽地一凝;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怪事般;陡然便扩大了两圈。随后;忙又无所谓似的大咳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推搡开那些堵了他去路的食客;弄得满头大汗;才挤到了角落处一个不显眼地座位旁边。
这张靠墙而放地桌子共坐了三个人。两个赤膊地精壮汉子。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跑船地;还有一个布衣短打。面容俊秀。倒像是个刚刚出来讨生活地年轻后生。此时。不知道正在聊什么。三人尽皆眉飞色舞。谈意正浓。
王大汉吭吭哧哧地挤了过来。拍拍两个汉子地肩膀。也不言语。直接非常不耐烦似地向后挥了挥手。
见他这一身官差打扮。心知是惹他不起。那二人只得无奈地向后生道了别。端着碗重新找地方去了。
紧接着。王大汉又伸出手臂猛地一抡。将正在周围站着吃饭地几个壮汉给赶走。这才大大咧咧地面对着墙壁一**坐下。还顺便抬起一条腿。霸住了另外一张空凳子。
而那年轻后生则自始至终便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地这一连串举动。也不作声。
“哎呀我地个亲娘啊!”刚一坐定。王大汉便压低了喉咙哀嚎着。一下子扑在了桌子上。将原本摆着地那碗吃了一半地面险些撞翻。
“哎哎哎;小心我的中饭哪!”后生一边嚷嚷;一边宝贝似的将面碗抢过来护在了手里。
“殿……你……”王大汉又猛然坐起;瞪着面前的这个人;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后生倒是泰然自若;把面碗重新放在已经恢复安全的桌面上之后;冲着王大汉使了个眼色:“你的弟兄们在叫你呢!”
“他妈的。你们几个龟孙子先吃着!老子等等再来!”王大汉噌地串了起来。对着另一边地几个人大吼了一句;然后重又坐倒。继续无言地开瞪。
“你要不要吃一点?味儿不错的!”后生拿起筷子挑起一串清汤面很是认真地问道;见王大汉全无反应;便像是在为他惋惜似的;摇摇头叹口气;眨眼间便一口吃了个干净。
“我的个祖宗哎;您怎么能自己个儿就跑到这种鬼地方来了啊?!”王大汉终于忍无可忍地结束了自己的瞪人生涯;咬牙切齿地握着拳低声发问。
“这里的面好吃;所以我就来了呗!”后生在这说话间;已经三两口便将那半碗面;汤汤水水地给吃了个底儿朝天。
王大汉被这样的回答给生生噎得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咽了口吐沫;缓了缓气儿又道:“那个老不死的掌柜一定知道您在这儿对不对?”
端起桌上那杯黑乎乎的浓茶喝了一口;摇头晃脑地回了句:“我反正是没特意跟他打招呼;他应该也没有认出我来吧?”
“什么?!这个老不死地瞎眼老东西!老子他妈地……”王大汉一拍桌子;一声震天吼;看上去马上就要去找谁玩命似的。不过;他接下来所有可能会发生地暴力言语和举动;都被旁边那个喝茶后生淡淡的一个眼神;给彻底地阻止了。
大为不忿地挠挠头;先是冲着几个被他的叫嚷声吸引了注意力的汉子一阵乱骂;泻了火气之后;才低眉顺目地对着年轻人道:“可是……您这……这也太他娘的危险了啊……”
后生咂着嘴:“官爷好威风啊!……”旋即又放下豁了口的茶杯;略带责备地看着已经犹如那热锅上蚂蚁的王大汉:“本来是什么危险都没有的;不过被你方才这么大张旗鼓地一阵闹腾;说不定危险转眼就来了。”
“嗨!反正坏的也都是他娘的那帮水狗的名声……”王大汉满不在乎地一挥手;然后又陪着小心解释道:“那个……我的确是冲动了点儿……可……”
微一摇头;制止了他企图继续的辩驳;后生含笑轻骂:“好了好了;我可没工夫跟你在这里闲扯淡!说正事儿!”
待王大汉听得此言;连忙正色坐好后;方才压低声音;既快速又清晰地交待道:“第一:上次跟你说的要安排我们进奉鼎居一事;立即停止;第二:从现在开始;你所有对内对外的联络也统统暂停。至于什么时候恢复;静候我的命令;第三:几日后那位赴任入府的新王爷;千万莫要去招惹;如无意外;他应该也是不会找到你的。可是;一旦他主动与你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你都务必打醒十二分的精神去应付。这一点定要切记!好了;就这三件事;清楚了没有?”
王大汉虽然看上去对每件事都大感意外;不过略一思量;便也不多问;只简单肃然地应了一个字:“是!”
后生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我现在的住所是谁通知你的?”
“秦老将军啊!对外;我只跟他老人家一个人联络的。”王大汉毫不打顿地回答后;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着小心问道:“怎么……是不是我不小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后生忽地呵呵一乐;揶揄道:“咦?咱们没心没肺的大汉兄弟;什么时候也多起了花花肠子;玩起了弯弯绕了?”
王大汉顿时窘得不行;红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憨憨地干笑:“我有个屁的花花肠子;屁的弯弯绕啊?……就是吧……您这事儿它实在是太大了……我他娘的那啥……这段日子可是连睡觉都死绷着一根弦哪!”
后生晒然一笑;学着他的口气;粗着嗓子来了句:“切!我这点破事儿他娘的算个屁呀!”
说完;看着对方被自己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很是满意地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拍衣襟后面的灰尘:“行了;找你的乐子去吧!我也吃饱喝足该走了!”不动声色地一摆手;止住了王大汉想要跟着的企图;半真半假道:“你离我远点儿;我说不定还能安全点儿!”然后;又冲着门边的那个高大柜面使了个眼色;面露促狭:“我这就找掌柜的结帐去……”
立在原地的王大汉;眼巴巴地目送着后生那清瘦的身影;不紧不慢地晃到了柜台前;掏出几个桐子儿放在柜面上。接着;又歪着脑袋;对正虎着一张骇人炭黑脸数钱的掌柜说了一句什么。最后;便远远地看到那掌柜的千年大黑脸;竟然刷地一下;就奇迹般变白了……
第四十四章 孟军师
斜阳西照;落日的余辉穿过沉沉的暮霭;稀稀落落地洒在这条空空荡荡的清冷大道上。
自尽头处渐渐现出一个小小的队伍;影影绰绰疾速而来。
八个护卫;四个轿夫;一顶红色小轿。
三绺飘逸长须;一袭暗紫色官服。两眼微阖;双眉紧蹙。
孟渔樵以手支额;斜倚着身侧的铜墙铁壁。忽然之间;只觉轿身轻轻地一颤;那玉石般的脸上顿现一片肃杀;还有;一抹深重的厌倦和悲凉。
左手摸向轿壁的小小凸起;双目缓缓睁开;没有温度;冰冷入骨。
然而;等了很久;又或者只有片刻;外面依然没有丝毫的喊杀声;而只是寂静的一片。轿子既没有继续移动;也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攻击。
仿若万年寒冰的眼中;渐现一丝诧异:莫非此次来犯之人;又想到了什么新的刺杀招数不成?
“孟军师。”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万颗巨雷同时袭来。
稳若磐石的手忍不住略微一抖;险些便要触及了各种瞬间致命的歹毒机关。深吸一口气;勉力定住了眸中的波动;平稳住了已显紊乱的气息。左手自轿壁放下;右手按向了椅面的开关。
钢板制地轿门一点点地移开。惨淡地夕阳丝丝缕缕地挤了进来。
一只修长而稳定地手出现在轿门前。一个淡然而温润地声音慕然响起:“孟军师。轿子尚悬空。请您小心。”
跨出轿门。双脚落地。面对着一身布衣短打装束地年轻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地孟渔樵。此时脸上地神情。竟恍然如在梦中。
“因时间太过匆忙。故而未及换身衣服便赶来相见。还望孟军师莫要见怪。”含笑轻言。带着由心而生地恭敬。
感受着掌心所传来地坚实力量。咀嚼着耳中所听到地清朗声音。眼睛地视线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模糊。
这近在咫尺地身影。却又像是远隔了重重地光阴岁月。
一声叹息;从颤抖的薄唇边悄然滑落:“孟军师这个称呼……差不多有十年。不再有人提起了……”
“是的。自上次一别;已经整整十年了。”
“那一次……是大司马将你带到我的面前……那一年……你还只是个十五岁的束发少年……”
“那一次……是在厉姑娘地处所见的面……那一年……军师您刚过而立;鬓边未尝有一丝杂色……孟军师;辛苦您了……厉姑娘;她还好么?”
光阴荏苒;岁月悠悠。几副千斤重担;几多忠肝义胆;几许铁血柔情。仿若尽在数句淡淡的话语;两声洒然的长笑中。便随风而逝。
“罢了罢了;过去的;不说了!”孟渔樵仰首望着天边那黯淡的霞光。再次看向面前的人时;眼中的模糊已经重新变为清亮:“好!”。
打量少顷;点点头;只赞了这一个字。旋即;松开一直紧握于掌中的手;后退半步;便要躬身见礼。
“这可使不得!”抢先一步垂首俯身;顺势托住了那即将下拜地双臂:“孟军师;您这是想要折煞殷复缺么?”。
这名布衣短打。正午时分在聚宝酒肆中;恰如一个刚刚外出跑船之人的年轻后生;便是那个本应当正在郊外山庄内;因酩酊大醉;而卧床不起的殷复缺。
空冷寂静地宽阔大道上;一顶小轿;四个轿夫;八个护卫;两个人。
护卫依然队形不乱。轿夫依然担轿在肩。只不过;护卫和轿夫;还有那悬空的轿子;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最后一刻的神态和姿势。仿佛与周围的时空都凝滞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唯有那正并肩而立;面向惨烈残阳的两个人;是有血有肉的;是鲜活的。
孟渔樵已经完全恢复了平素的莫测高深。语调平缓。语气森冷:“这么说来;那宫唯逸倒的确并非是个简单地角色。”
殷复缺微微点头应道:“不仅不简单。而且还是个很难敌的对手。所以;军师您千万要小心才是。”
孟渔樵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侧首看着那即便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也依旧惨白如雪的脸庞;眼角的纹路一动;忽然问道:“殿下;你是如何这么快就能醒酒的?”
像是被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给问得略显措手不及。殷复缺稍稍愣怔了一下;旋即有些心虚似的;避开了那两道似乎可以看到人心深处地灼灼目光;很是随意般的笑道:“跟着师父这么多年;我早就被他老人家训练得千杯不醉了……而且;宫唯逸刚一离开;我便立即服用了一种很有效的解酒药;所以……”
了然一切的目光;重又投向天际;孟渔樵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为了九州苍生;还请殿下善自珍重。”然后;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默然少顷;又问:“那么;宫唯逸此举究竟所为何事?”
殷复缺迅速将那苦涩的笑容;隐于一派的洒脱淡然。思量片刻后;方开口道:“据我推测;他应该是想借着后天那每年一度对九鼎的祭扫;来查出在王府中暗藏的复**内线。”
几乎没有多假思索;孟渔樵的瞳仁微微一缩;即接口言道:“然后;再顺势查出秦兄。最后;不动声色;铲平复**大本营。”字字冷然;句句肃杀;铿锵阵阵;金甲声声。
“军师与我地想法不谋而合。不过……”殷复缺似乎有些赧然地一笑:“我可是颇费了一些功夫才想明白地……”
孟渔樵看向他的神色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慈爱:“殿下;我好歹也比你多吃了十几年地饭哪……”随后;又自嘲自厌般的冷冷一晒:“再说;这种玩阴谋诡计的把戏;不就正是我最擅长的么?”
对于他这种由骨子里所透出的无奈;殷复缺不知何言以对;只有默然少顷;再重启话头:“我已经告诉了王大汉;不仅安排我们后天寻机入奉鼎居一事暂停;就连他与秦老将军的所有联络也全部暂停。因为……我怀疑隐匿在复**中的那个叛徒;依然还在暗处;伺机而动。”
见孟渔樵闻言凝眉沉思;便又问道:“不知军师对于此事;可有何看法?”
手捻美髯;徐徐半转了身子;面朝通向王府的那条路;背对着殷复缺;孟渔樵沉声缓缓而言:“这件事;殿下就全权交给我来处理吧!”
没有半点犹豫;殷复缺冲着这个半边被黑暗所淹没的背影;抱拳躬身;肃然敬道:“如此;便有劳孟军师了。”
一声朗笑;豪情尽露。回过身来;欣慰大显:“好!”
又只是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字;语毕;再无多言;长衫一撩;俯身入轿。
在重新彻底回到那个铜墙铁壁;与世隔绝的狭小空间之前;一句不带任何波澜的话语平平地传出:“殿下;你我再见之日;便是复我国土之时。”
待轿门关严;一直持恭谨之姿的殷复缺;神色忽地一凛。随着手中那一把碎石子的倾撒而出;他的人也平地飘然而起;一眨眼;便消失于数丈高的护墙之外。
护卫;轿夫;小轿。
高墙;残阳;大道。
一切如常。
第四十五章 一树海棠
当最后一丝阳光从窗口悄悄地撤走;一盏油灯自虚掩的门缝外出现;给这个虽不大;却布置考究装饰精致的房舍;带来了一缕光明。
执灯的手;纤纤如玉。执灯的人;温婉似水。
一手执灯;一手关门;翩然而入;悄然无声。
螓首低垂;莲步轻移;双眼注视着手中的幽幽亮光。缓缓行至一张原木桌前;将灯盏轻置于其上。暗自舒了口气;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自唇边漾起。
盈盈转身;却忽地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妙目圆睁;以手抚唇。
“怎么;吓到你了?”一个慵懒的声音;自屋内那帷幔半开的床上响起。一个白色的人影;半倚半靠;坐在床边。
“的确是有些被王爷您给吓到了呢!”温温婉婉的笑容;轻轻柔柔的声音。
回身拿下灯罩;自鬓间取下一支发簪;将火头拨至最大。阖上灯罩;发簪却留于桌上;任一头青丝;无风自动地随着她的身姿摇曳。
原本幽暗的空间;瞬间便明亮了起来。少许的黑暗;也已经隐在了那些边边角角里;不再惹人注意。
“居然都已经天黑了……”用两只手指使劲地揉搓着眉间;呻吟似的低语了一句。
递上一杯刚倒好的热茶;又搅起一块温热的毛巾:“王爷;要不是您事先有过交待的话;您这一日一夜的昏睡;那可就真的要活活吓死海棠了。”
宫唯逸喝了口茶。擦了把脸。依然很是不舒服似地紧皱着眉头:“这一醉龙实在是霸道得紧。初入口时尚不觉得。可是被冷风一吹。酒劲便立时汹涌而来。要不是有飞影地接应。恐怕。我便定要在那山庄里陪着殷复缺一起。大醉上三日不可了。”
掩口一笑。海棠娇声揶揄道:“要不是有专为这一醉龙所配制地解酒药。怕是王爷您就算不在那山庄里。也要在这儿。陪着他殷复缺大醉上三日呢!”
“这倒也是……”宫唯逸苦笑着点点头。接着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山庄地庄主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