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情诗-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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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当时还在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修罗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咔嚓咔嚓地嚼着嘴里的冰块,闷头码完这该死的代码。
等结束这一战斗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她抱着电脑,在门口打车,时间太晚了,这打车软件半天没人接单。
她叹了口气,心想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这路口的灯坏了,暖黄的路灯时不时就眨一下眼。
迟宁抬眼的时候,眸光锁定在路口对面的灰色超跑,漆面亮得完全可以当做镜子使用,车型流畅又有爆发力。
顶级超跑,南汀买得起的人屈指可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在这儿的。
随后,车窗慢慢降下来,男人正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唇边还咬着支烟,烟气袅袅地上盘旋。
打火机的火光亮了,又被点燃,幽蓝的火焰穿梭在他修长的指间,亮光时不时落在他脖颈上显眼至极的荆棘文身上。
浑然天成的痞。
迟宁想。
薄知聿抬眼,她注意到他缓缓朝她而来的视线。
迟宁尴尬地也不知道这招呼到底要不要打:“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她要不重开算了。
路这么宽又不是只有她能来,人家就喜欢在这儿不行吗。
薄知聿淡笑了声,问得更直接。
“上车?”
窗外开始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迟宁条件反射性地挡了挡。
“我打车——”
“我看你站那儿十分钟了,迟小姐。”他饶有兴趣地说。
“我可以等——”
“迟小姐可以猜一下,车先来,还是你的电脑先被淋湿。”
“……”
迟宁打开车门坐进去,这破超跑,她甚至没法有坐在后排这个选项。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上车后就顾抱着笔记本了。
超跑的底盘很低,整个人离地面感极近。刚才打开说的窗户已经关上了,车内没亮灯,只有车外那盏要坏不坏的路灯。
没人说话。
空间封闭且晦暗。
迟宁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突然倾身,淡淡的烟草和熟悉的薄荷味道杂糅,他在她身上覆盖下一片阴影。
距离太近了,连呼吸都要糅在一块儿。
迟宁心跳加速,她紧张地想往后靠。
可没过几秒,他已退开,扯过她那侧的安全带系好,平淡地问:“去哪儿。”
“……”
迟宁真感觉自己是有点儿毛病。
她现在还能一边心跳加速,一边在问薄知聿究竟是个什么渣男。
帮女孩儿系安全带这么亲密的动作。
这么熟练?
合适吗?
迟宁没说话。
薄知聿眼尾稍扬:“去哪儿,迟小姐。”
迟宁反应过来,她报酒店名字。
薄知聿也没多问。
油门一踩,超跑烈性的声浪总算能盖过他们俩之间怪异的氛围了。
他没在车上开电台和音乐,他现在算她老板,她也不好在他车上玩手机。
迟宁就端端正正地坐着。
红绿灯。
男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她下意识往他的手上看。
骨骼削瘦,手指修长,手控一眼会喜欢上的手。
就是这么一双手,曾经揉过她的发间,搂着她的腰,吻过她的唇——
现在却半句话都说不出。
迟宁挪开视线,难言的情绪再次翻涌上心头。
似乎是注意到她,薄知聿问:“这么晚才回去?”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迟宁就无语。
她小声嘀咕:“那是因为谁?”
“嗯?”
“没有。”
“东西都带了?”
“带——”
啊。
酒店房卡,这还在包里。
她出来的时候就只顾着带电脑了,现在这点,维修电路,估摸着公司都进不去。
薄知聿语气稍扬,有些懒:“什么没带?”
“房卡。”
他没在说话,又是低笑了声。
男人的声线很低,刚抽过烟还有些哑,如醇厚的大提琴音色涌入她的耳畔。
她听得耳尖都是红的。
又笑。
迟宁这回是真忍不住自己的小脾气了,不怎么乐意道:“你们要不故意卡我们的方案,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他含着细碎的笑,答非所问:“所以迟小姐现在,无家可归?”
“……”
她在南汀什么情况他不知道吗!
为什么多年不见这人公主脾气还越来越恶劣了!
就喜欢戳着她的痛处说话!
迟宁也立刻怼:“是,无家可归,现在就打算去收破烂了。薄先生要不考虑一下,连夜把我扔在犄角旮旯里方便些。”
许久未归,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哪儿哪儿都是陌生的。
她刚才站在巷口等车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抛弃学业,要孤身一人回来,狼狈地受这苦。
她完全,格格不入。
“无家可归?”薄知聿又问了一遍。
迟宁抬头,撞上他的视线。
男人一手懒洋洋地抵着下巴偏头看她,一手散漫地搭着方向盘,那双桃花眸和大片的文身落入她的眼底。
他轻笑了声,磁沉又温柔的音色缓缓落进她的耳畔里。
“那阿宁——”
“跟我回家吗。”
第66章 “薄荷情诗。”'双更合……
迟宁也在好奇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毛病。
按道理;跟他回家这件事是得好好地、慢慢地从长计议下,但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秒,她不自在地撇开眼;看向窗外。
说这句话的声音仿佛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好。”
“……”
人迷茫起来是真的很迷茫。
迟宁全身都被紧张的情绪占据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好像变成她手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淅淅沥沥的小雨加大;视线穿梭在朦胧的幕布里。
这路……好像是以前他们住的地方。
南汀这几年变化极大;处处都是高楼;寸土寸金的地价里;唯独这篇别墅区四目都是林野,假山环绕。
跟四年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超跑停在门口。
迟宁扭捏着在边上等他。
男人懒洋洋地转着车钥匙;玩味道:“不认识路?”
“……”
忍。
迟宁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扯开话题:“你都住这儿?”
“偶尔。”
“嗯?”
“太忙了就住公司里;偶尔——”他拖长着尾音,漫不经心的,“房子太多,换着住有新鲜感。”
“……”
万恶的资本主义。
迟宁被他这么一气也忘了紧张;本能地回到之前的状态;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按指纹锁,等响起滴滴的时候;她脑海里的警钟也快速地被人拉响。
这门开不了,她很尴尬。
这门开了,他们都尴尬。
——门开了。
他没把她的指纹删掉。
迟宁僵硬地转头看他。
男人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桃花眸里的笑意明显;懒洋洋地倚着门边儿,全然是看戏的状况。
她忘了。
薄知聿这脸皮可从不会跟人尴尬。
迟宁干笑两声:“我就是试试。”
薄知聿尾音稍扬:“试出什么了?”
“试出来……”迟宁急中生智,“你真不经常回这里。”
不经常回来,所以也不把指纹删掉。
迟宁听岑雾说;分手后不是非得把前任所有东西扔掉才叫做分手,真不在意了,连她以前留下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才是分手。
明明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措辞,没一会儿,她又觉得失落。
迟宁垂着眼,这高门大户她迈不开腿进去。
“站在这儿当木头人?”男人突然出声,他轻懒地碰了下她的发梢。
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间隙里,男人的气息悄然包裹她失落的情绪,薄荷味在一瞬间涌上。
他嗓音极轻:
“——试错了。”
迟宁愣了几秒。
试错了?
他会回来吗。
迟宁后知后觉地抬手揉着发梢,是他刚才碰过的地方,杏眼里的笑容又慢慢扬起来。
薄知聿指着间房间给她,说完他进自己的房间:“这儿。”
不是她以前住的那间。
迟宁茫然地看了他两秒。
薄知聿脚步停住,饶有兴致:“怎么,迟小姐和我一起住?”
“……”
“我知道我是吸引人了点儿,”男人桃花眸弯起,慢条斯理地补充,“但这可不合适呢。”
“……”
她接着忍。
迟宁转身进房间前,男人拿了两件衬衫长裤进来,都是他的衣服。
“换洗。”他说。
“……谢谢。”
迟宁抱着衣服进房间,她环视了室内一圈,多少还是不知所措的情绪多些。
她就这么跟人,跟一个成年男性回家了。
还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衣服都有专人整理,连一道皱褶都没有,味道也是清爽的薄荷气息,温温柔柔的。
迟宁仔细找了圈,没看到商标。
那他穿过吗。
她没忍住嘀咕,“你又不是没有别的睡衣,拿衬衫给我做什么。”
算了。
她就没猜透过他想做什么。
迟宁洗漱完躺在床上,折腾这么久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不困。
这几年闹出来的后遗症,但心理医生不让她老吃安眠药,说会影响她的记忆力,但普通的褪黑素或者是治疗失眠的药物,完全对她起不了作用,基本上一趟就到天亮才会困。
她以为今天也是如此。
可很奇怪,躺在这儿的五分钟后,她睡着了。
一夜无梦至天明。
她睡得太好,以至于没发现一晚上在她房门外徘徊的声音,微乎其微的呼吸声。
/
第二天迟宁他们组的方案总算被通过了,她任务完成,总公司放她一个礼拜的假期,自由活动时间。
她人懒,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交给学习和工作,不怎么出门。
她问过陈芷有没有在公司里看见她酒店的房卡。
陈芷说翻来覆去地找了,就是不见了,问要不要去酒店申请开门,但得本人过去一趟。
迟宁想起来她这该死的身份证也在丢房卡的那个包里,她还得出门一趟好好找找。
烦死了,她以前又不是这么丢三落四的人。
迟宁是边走边回信息的,她这本能地把路线带到自己原来住的那个房间里。
她抬眼,房间是锁着的。
他也没让她进来过。
住他家这两天,迟宁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能看见他,其余都是昼伏夜出的,很晚才能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偶尔还会有跟别人交谈的声音出现。
跟以前不一样,连他身边的朋友都换了一批。
那天她问他吃糖吗。
他说他不吃甜的。
迟宁在强迫自己接受,人总是会变的。
从生活习惯,到身边的人,到自己。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喜欢她了,正如她离开前设想的那样。
临近傍晚,薄知聿敲她的房门,迟宁从床上跑下去开。
和前两天的场景一样,男人问得很随意,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菜买多了。”他说。
迟宁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个什么,就说了谢谢。
这菜确实挺多的,三菜一汤,她向来吃不下多少东西。
两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迟宁看太安静了,没话找话。
“你等会儿要出去吗?”
“嗯,去个酒宴。”
“去酒宴?”迟宁一愣,“那为什么回来吃饭?”
薄知聿淡淡道:“我乐意。”
“……”
行吧。
你乐意就你乐意吧。
吃饭吃到一半,门口门铃响了,也不用他们过去开门,薄知聿这破毛病永远都不知道锁门的。
白涂走进来的时候震惊了三四秒,他视线来回在薄知聿和迟宁的身上转悠,然后爆发出一句所有人都听得到的。
“我靠。”
迟宁尴尬:“你……你好?”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又看到鬼了。”白涂满目震惊,“你怎么在这儿?”
虽然知道没什么恶意,但他这语气,迟宁更尴尬了。
白涂打量了迟宁半天,惊叹话频出。
“难怪他看不上。”
少女比起前几年出落得还要漂亮,他们在圈内看过的美女明星也不少,但完全没有迟宁这样的,又纯又灵动,轻而易举地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偏偏她眼里又全是冷的,酷得半死。
难怪薄知聿这么多年就只乐意栽在她身上。
迟宁被打量得有些不适。
薄知聿抬眼:“有事儿?”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白涂举手抱拳,“阿宁,你白涂哥拜托你件事儿——”
“啊?”
“让你知聿哥哥换件人模人样的衣服去参加酒宴,今晚的会挺重要的。”
迟宁欲言又止:“他不是听……”得见吗。
“那我喊他不听啊。”白涂还跟以前一样撂挑子就走,“哥拜托您了,身家性命可都交在你手上了。”
“……”
不是。
她喊他也不听呀。
饭后。
迟宁盯着他看,他身上就穿着长袖长裤,是非常简单的居家款式,这去参加宴会确实随意了点。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服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住脚步,她反应不及,整个人直接撞在他的后背上,迟宁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用铁做的吗,这么硬。
薄知聿垂下眼,看她被撞到的地方,轻笑了声:“迟小姐,这么娇啊。”
“……”
他示意:“迟小姐还要跟着我到哪儿?”
迟宁才反应过来,都已经跟到他房间里了,她慢吞吞地啊了声,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都到这儿了,薄先生换个衣服?”
他饶有兴趣地应:“嗯?”
迟宁想不到理由:“就……反正……换了合适点。”
静了几秒,男人往她的方向靠近。
她本来就站在房门口的位置,他往她这儿靠,她的背只能贴近门上,冰凉的触感攀爬而上,四周都是男人侵略性的气息。
她退无可退。
薄知聿敛着眸:“要换?”
她红着耳朵:“换……吧。”
下一秒。
“你来。”他说。
“?”迟宁错愕地看他。
谁来?
男人长指松掉第一颗扣子,冷白的锁骨若隐若现,他不疾不徐地抬眼,眼梢乜过迟宁,拖着懒怠的调子。
“你帮我脱。”
“……”
他微微俯身看她,仿佛真就任她动作的模样,声音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不敢?”
“……”
这公主现在换个衣服都要人伺候了吗?
迟宁深呼吸,她还真就是经不得人刺激的性格,她对上他的眼,手指停驻在他家居服的扣子上。
她真这么干,薄知聿也真没躲。
他甚至还配合地抬高下巴。
解开一个扣子,他颈间那片荆棘文身便愈加清晰,从深陷的锁骨间生长到喉结上的痕迹,再往下,胸膛半敞开,肌理随着呼吸深深起伏。
昏暗的灯光流浪在他身上完美的沟壑线条里,不断下坠,引入窥探。
偏偏他又离她很近,低沉的呼吸近在咫尺,似乎就是靠在她耳边,如恋人交颈而谈的亲密。
太……欲。
迟宁从脖颈到耳尖这块都是红的,哪怕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对他做过这么亲昵的举动,心跳几乎要跃出胸腔。
她动作很不熟练,磕磕绊绊的,因为紧张指尖偶尔还会扫过他的喉结。
她察觉到了。
他也能察觉到。
“迟小姐,注意点儿。”
“……”
男人语调轻懒,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见色起意也不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