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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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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聂云汉冷冷道,“你难道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么?!”
  “正是因为记得父亲是怎么死的,我才决定做这些。哥,你不知道吧,我娘,就是被狗皇帝害死的!”
  聂云汉一怔,他懂事时,关平野的娘亲已经因为难产而死,之后关山从未提过这事,他确实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禁问道。
  关平野走到一辆战车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铁皮,面沉如水:“我爹我娘志趣相投,都善做机关奇巧,当年他们俩的定情之物,就是一个用齿轮带动、上足发条后能发出乐声又可以跳舞的小人偶。此事远近皆知,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朝堂之上,让狗皇帝和他那爱妃知道了。”
  “爱妃对这小人偶十分好奇,想要开开眼,皇帝便传了口谕,叫我爹娘做个新的,供他和爱妃把玩。口谕传到之时,我爹正在战场上为他杀敌卖命,这人偶只能由我娘来做。”
  “皇帝那边催得紧,从棠舟府送去京城也需要时间,我娘只能彻夜不休加紧赶制。小人偶个头不大,但全身关节都会动,所需要的齿轮机关颇为精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半点不能马虎。即便锻造零件工作可以交给别人来做,最终的组装仍要她来完成。可我娘那时已经怀我八月有余,大腹便便,让她废寝忘食地伏案操劳,着实是一种折磨……”
  “小人偶刚一做成,便交给了等待多日的铁鹤卫,我娘胸口提的气一松,立刻就晕倒了,动了胎气。稳婆说她操劳过度,胎位不正导致难产,我娘生了一天一夜,等不到我爹回来,艰难生下我,便耗尽了力气,棠舟府最厉害的大夫也回天乏术。而我,就因为一条腿被脐带缠住,血气不畅,呱呱坠地之时才发觉,来不及医治,最终落了终生残疾。”
  关平野说着说着,便红了眼,望向聂云汉的眼神充满恨意:“哥,就为了一个小人偶,我娘没了命;就为了跟独峪人媾和,我爹被推出去当靶子,他为大曜出生入死,最后却落得个身败名裂!我们一家三口,都是被这皇帝所害,你叫我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找他报仇?!”
  聂云汉听完,心中满是悲意。
  关平野或许嘴里没有真话,所说的一切都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但是对于他娘之死,他应不会撒谎。
  人偶一事,皇帝或许并不知情,也并非故意视人命为草芥,只是这般阴差阳错,义母这条命,确实也该算在他头上。
  而义父,爱妻因皇帝而死,他却守口如瓶,仍为大曜肝脑涂地,不想却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这样的仇恨,若落在自己身上,聂云汉觉得他或许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我爹娘与义父那么亲近,也从未提过这件事,义父也没有说过,我……我实在不知。”聂云汉走到关平野身边,握住他单薄的肩头,“平野,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
  关平野苦笑,伸手想要抱他,想起他对自己的排斥,又缩回了手,只道:“这与你何干?你无需道歉。”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爹瞒得很严,没有人敢跟我说,直到我被送到归梁府后,有一次我娘忌日,外祖母思女心切,才将此事告诉我。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爹立功不报功,只肯当一个守御千户所的千户,他是不想高升,不想去见那狗皇帝!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外祖父母对我爹一直冷脸,因为他们恨我爹为杀女仇人卖命!”
  “我爹与我娘感情那么好,他心里不痛不恨么?一个‘忠’字害了他!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关平野眼泪再也忍不住,磅礴而出,“哥,你还觉得我有错么?还觉得我是疯了么?”
  聂云汉久久注视着关平野的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片刻后,他将对方揽入怀中,千万句话如鲠在喉,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情绪。
  “平野,若是别人害了你们一家,做哥哥的必定会帮你报仇雪恨。”他声音喑哑,深深地叹了口气,“可……那是皇帝啊,我……我不能……”
  关平野猛地推开他,双目赤红道:“还说你不是愚忠?!是皇帝又怎么样?我杀个望星你都骂我不可一世,皇帝害死我全家你倒让我不要计较?你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聂云汉无奈道,“皇帝不是普通人,若他被杀,必将引起朝堂动荡,这样一来,小人们争权夺利,受害的只会是大曜的百姓,这……这代价太大了!”
  关平野像一只发怒的小兽,咆哮道:“那又如何?百姓的痛是痛,我的痛就不是痛了么?凭什么我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忍受这样的痛苦,连仇都不能报?!”
  “难道我一家人的命就不重要?!”
  面对这样的质问,聂云汉无从回答,就像不久之前,卓应闲发现他们迷倒了郭师爷时问他的那个问题一样。
  一个人重要,还是所有人重要?
  可能危急关头,大家都会选择牺牲少数去拯救多数。
  所有人都赞同的办法,未必是对的办法,但有时候,却是唯一的办法。
  然而那被牺牲的少数人,又何辜呢?
  因为你是少数,所以你的利益就应当被牺牲?
  聂云汉不能这么跟关平野说,那样太伤人了。
  “平野,你的痛我都明白,虽然不能如你般感同身受,但我真的明白。”
  聂云汉觉得胸口堵得难受,他从戎生涯中做过很多这样无奈的决定,没有一次让他这般心神俱裂:“你们是无辜的,可……可大局更重要。而且,而且你不该联合独峪人,他们有觊觎大曜之心,你这么做,是引狼入室!”
  “我没有你们那么高尚,高尚的人都在坟里了!哥,若不是我把你弄出来,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关平野轻蔑道,“你可知我爹死后,我曾遭遇过怎样的冷眼?前十八年,你和我爹把我护得太好了,这两年,我却尝尽人间冷暖!我只想报仇,大曜会怎样、百姓会怎样,又与我何干!”
  他一边说着,一边蹒跚着走出了陈列室:“我知道你一根忠骨顶天立地,定看不起我这种为了私仇不顾公义的人,没关系,反正你有你的知心人,我犯不着为你再多操心。至于我,哼,等我报仇之后,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给我个痛快就行——能得偿所愿,死在最开心的时候,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以后!”
  聂云汉紧跟上他的脚步:“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关平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秀的面庞写满了揶揄,“哥,你连我如何感受都要掌控么?”
  聂云汉皱起眉头:“你怎么偏要把我的话往歪里理解?做人不能这么极端,你难道要为仇恨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么?傻子才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可能我就是个傻子,不,疯子。原本没有姓卓的,我还能盼着此间事了,与你一起归隐田园,我俩相互作伴,将来也有个盼头。可是现在啊,我觉得什么盼头都没了,所以也就什么都不管了。”关平野继续向前走着。
  聂云汉听他一提卓应闲,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说来说去还是这些,真他娘的没完了!
  孟闯带着几个人,迎面冲他们走来,身后还跟了几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收手?”聂云汉也觉察出来,自己正在被他带着情绪走,脑子里确实有些乱,干脆抛出最后的问题,想知道关平野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关平野远远地跟孟闯对了对眼神,忽地停住脚,看向聂云汉:“我说了,你就会照做么?”
  “先听听你的想法再说。”聂云汉自然不会轻易上套。
  关平野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他满眼警惕,微微笑了,自嘲地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对我仍有戒心。也罢,我人微言轻,分量不够,那我与你引荐一人,不知道他的分量够不够。”
  聂云汉像是嗅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心脏突然激烈地跳动了起来:“是谁?”
  关平野笑笑,冲孟闯使了个眼色。
  孟闯点点头,对身边的人甩了甩下巴。
  聂云汉不由自主地越过关平野,向他们走近了几步,认出孟闯身边站着的那个,是不久前在小巷中偷袭他和卓应闲,并警告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与谁对抗,承受不起这后果”的那个,登时更加警惕。
  “是你?”他冷冷道。
  对方微笑:“是我。”
  他没有多话,与一旁的同伙默契地向两边撤了一步,让出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
  看清了那人的脸,聂云汉像被闪电劈中的天灵盖,顿时瞳孔骤缩,整个人头皮发麻,半个身子没了知觉。
  那人缓缓开了口,一把嗓音像被柴火烧过,焦得支离破碎:“汉儿……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五雷神机是明代火器,火龙卷地飞车和铁汁神车出自于明代军事著作《火龙神器阵法》
  “我没有你们那么高尚,高尚的人都在坟里了!”化用北岛“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句。


第172章 脊梁
  聂云汉好似被人抽走了魂魄; 他双目血红,双唇颤抖着,喉头哽咽般发出一声低呼:“……义、义父?”
  这声音低得别人几乎听不清,但他也没有力气再大声了。
  他腿一软; 径直往下摔; 只听扑簌簌衣角翻飞的声音; 有个人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汉哥; 撑住!”
  卓应闲放心不下,一直在岩洞外徘徊,他看着关平野和聂云汉去了一侧岩洞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好像在吵架。
  这地儿回音大,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却听不清俩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搞得他牵肠挂肚、心浮气躁。
  接着他便看见孟闯为首的几个人,前后夹着中间一个坐四轮车的老头往聂云汉和关平野那处去,当即便觉得不妙。
  带了那么多人; 这老头必定身娇肉贵,莫非是那某乙?
  他顾不上回去取拂雪; 匆忙往聂云汉的方向跑,好悬才及时赶到,要不然聂云汉此刻已经栽在地上了。
  然而托住他后; 卓应闲更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聂云汉现在大半重量都是靠他撑着; 这一向孔武有力的人身子软得像滩泥,浑身还在不住颤抖; 若他此刻松手,这人保准会跌落在地上!
  让汉哥如此失态的这个老头……会是谁?
  卓应闲打量着对方,见他穿了件深褐色的袍子,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右边袖筒空空荡荡,应是缺了一臂,多半边脸被厚重的伤疤覆盖,几乎辨认不出面孔,看起来像是被烧伤过的。
  再加上一旁关平野谦恭而亲密的态度,他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极端的猜测。
  “难道是……这怎么可能?!”
  可他见聂云汉的反应,却又觉得这个猜测八成是真的。
  难怪关平野在踩中十二连环锁的时候曾经说过,阵眼处乾坤雷威力最低,若是跑得足够快,自爆的人并非毫无生还的可能。
  现在回想,关平野早就暗示过现在的这个事实,是大家从未往这个方向联想罢了!
  谁会想到,死了两年的人还能重现人间?!
  卓应闲心头一紧,担心聂云汉接受不了这件事,忙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轻声安抚:“汉哥,汉哥……你应我一声,先别多想。”
  聂云汉倒是没多想,因为他已经无法思考,千头万绪在他脑海中爆裂开来,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锅浆糊——两年前关山在他面前被炸碎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眼前的人虽然被炸得面目全非,但那模样,分明就是他的义父。
  若不是鬼魂出现在人间,那就是自己已经身在阴曹地府!
  是后者吧?聂云汉惶恐地想,一定是后者,义父他……他不会叛国!
  义父怎么会叛国!
  他还在惶然不知所措,便听见对面关山咳了一声,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见了义父,不高兴么?”
  “义父……真的、真的是你?”聂云汉茫然地看着他,眼神涣散,喃喃道。
  他本应扑过去认个清楚的,可是却半步都不敢动。
  既怕那不是关山,又怕那真的是关山。
  关平野凑过来,轻声道:“哥,眼见为实,你要不仔细看一看,免得以后又说我唬你。”
  卓应闲自然知道,聂云汉此刻不仅仅是难以接受关山没死这个事实,更刺激他的是这事实背后所隐藏的真相。
  他不忍见关平野践踏聂云汉的心,回护道:“给他时间缓缓罢。”
  “有这么夸张吗?”关平野失望道,“哥,你口口声声把我爹挂在嘴边,我还以为你见到他没死,会很高兴呢。”
  “若是义父没死,我自然高兴。”聂云汉突然沉声道。
  他已经收起了方才的慌乱,在最快的时间内镇定了下来,站直身子,推开了卓应闲扶着他的手,恢复了以往屹立不倒的模样。
  卓应闲还有些不放心:“汉哥……”
  聂云汉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用多说,接着便一步一步走到关山面前,目光灼灼地打量着对方。
  关山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完好的半张脸上挂了一抹微笑:“我知道你心中诸多疑问,尽管问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聂云汉眸色暗了暗,沉默片刻才问道。
  关山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道:“那日我虽决意自爆,但也试着想要逃脱,在自爆时瞬间起跳,你还有印象吗?”
  聂云汉努力在脑海中搜刮当时的记忆,那日的爆炸扬起的尘土、黑烟与火焰太刺眼,他总觉得记忆犹新,可细细思量,却想不起任何细节。
  戴雁声曾说,这是他内心深处面对刺激所做出的逃避反应,为了避免反复遭受折磨,他本能用那一幕残忍的画面掩盖了一切细节,每当想到这里就不会再继续想了,用什么药物诱导都没有用。
  于是他只能遗憾地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
  “无妨。”关山声音嘶哑道,“当时我已经尽可能往远处跳,但仍受到了乾坤雷的波及,被炸断一臂,待我彻底苏醒,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他说得简单,但在聂云汉听来不免心惊肉跳,忍不住打断道:“是谁……是谁救了你?那个十二连环锁就在悬崖边上,之后我特意到崖下去搜寻你的尸……去寻你,确实没有找到尸首,当时以为……以为你被乾坤雷炸碎了,只留下右臂残肢……”
  “救我的,是独峪细作。”关山淡淡道。
  聂云汉登时一怔,本能道:“不可能!”
  “那处机关本就是他们设下的,他们躲在暗处等着收割人头,有什么不可能?”
  关山说着,又剧烈咳嗽起来,身旁下属赶紧帮他捋着后背顺气。
  卓应闲跟在聂云汉身边,与他保持着大约三尺的距离,却被人突然撞了一下肩膀,是关平野从他身旁走过,这一撞明显是故意。
  关平野走到聂云汉跟前,替关山说了下去:“独峪细作捡到我爹,原本十分高兴,但后来见他没有断气,起初便起了歹意,幸得其中一人觉得他有利用的价值,便趁乱将人偷偷带去独峪境内,交给了阿格楞。”
  “阿格楞本想以此来要挟大曜,没想到很快便收到消息,狗皇帝认定我爹通敌叛国,为防他假死,正在边境大肆搜查,还将你们赤蚺剩余人全部下狱,严刑拷打——这段儿你很熟悉,我也没必要多说。”
  “这样一来,阿格楞的如意算盘便打破了,收留我爹这事儿就显得颇为可笑,原本他想将我爹除之而后快,幸好哈沁献计,要留我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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