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恩公不对劲-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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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敢有半点手下留情,生怕自己一心软,汉哥所中的毒素就深入骨髓一分。
好在之前仓皇给聂云汉服下的百解丹起了作用,布片吸出来的血变成了鲜红色,而不是之前的黑红,血液涌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卓应闲把他的外袍和里衣都解开,露出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来不及感伤,将伤口附近残血擦掉之后,便将金创药洒在了上面,轻轻用布裹住,再轻轻从聂云汉的牙关中取出腰带,把伤口绑了起来。
这一路他和聂云汉都受过重伤,看戴雁声给他们裹伤换药已经看出了经验,现在卓应闲虽然不够熟练,但胜在仔细。
无奈腰带不够长,绑在胸口只够缠一圈再打一个结,算是勉强能固定。
卓应闲将伤口安置好,轻轻松了口气,将聂云汉的里衣敛起来,把外袍给他裹上,然后去查看聂云汉右臂的伤,他不敢动对方的右半边身子,只能把伤口处的袖子撕开。
那条伤口不长,但有些深,皮肉外翻,好在现在血已经凝固了。卓应闲撒上金创药,包上布片,却没东西用来固定,他想了想,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发带,把伤口结结实实绑好,任凭一头乌发散落肩头。
一边绑他一边跟聂云汉念叨:“以后我也学你扎网巾,确实行事方便,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不会乱,几天没洗的话也能挡一挡。”
这话不知聂千户听了作何感想,总之听起来不像是夸奖。
聂云汉扎网巾是多年行伍的习惯,比较干净利落,这次还多了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戴着卓应闲送他的发簪出任务,以免遗失。
整理好对方的伤口,卓应闲才在地上寻了一根树枝当做发簪,草草抓起头发挽了个髻,坐在聂云汉身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聂云汉穿的是黑色里衣和藏青色的外袍,沾上血液不至于显得触目惊心,此刻却衬得他的面色煞白,整个人死气沉沉。
在卓应闲心里,聂云汉一直身强力壮,热情似火,身上似乎永远充满活力,仿佛天大的困难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让人觉得安稳又可靠。
可现在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平素温热的手掌都变得冷冰冰的,仿佛连魂魄都脱离了躯壳,脆弱得让人心碎。
“汉哥,你醒一醒,好不好?”怕把刚裹好的伤口碰开,卓应闲不敢动他,只能躺在他身侧,像一个孩童似地抱住他的手臂,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裹伤的时候一直全神贯注,他顾不上想太多,现在一停下来,看着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就像一块梗在喉咙的石头,堵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在此之前,卓应闲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爱哭,他不想流泪的,却偏偏无法自控。
他支起身子,凑在聂云汉的唇边,轻轻吻了吻:“给你再睡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你就要醒过来,不然……”
“不然”了好一会儿,卓应闲不知道自己还能拿什么来威胁聂云汉,这句话算是难以继续,他额头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很小声地说:“你要是醒了,我就答应你,等你伤好一点,我们就……就行周公之礼。”
他觉得自己也是够没羞没臊了,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这种事儿。但或许是怀念这具身体情动之时的火热,他只想着聂云汉能变回之前的生龙活虎的样子,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连将他抱进怀里都做不到。
谁知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聂云汉极其轻微地轻笑了一声。
那只是很低很低的声音,如同鼻息一般,但卓应闲十成十笃定,这人就是笑了。
“汉哥!”他激动地坐起来,又伏低身子轻轻抚摸聂云汉的脸,“你是不是醒了?”
聂云汉虽然还没睁眼,但眉眼已经舒展开来,睫毛颤动着,胸口的起伏也比之前明显。
卓应闲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简直要把他的脸盯出花儿来。
“你真是……”聂云汉的眼睛终于微微睁开一条缝,看着面前这张脏兮兮的笑脸,努力勾起唇角,虚弱地说,“……很有想法……”
卓应闲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地擦着,还不忘得意,仿佛流泪的人不是他:“那当然,谁叫我了解你,你就是个色中饿鬼,你看,这么一说,你不就醒了?”
“对……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聂云汉摸索到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不知道哈沁那箭头上淬的是什么毒,看来并不致命,更多的是起到麻痹的作用,才让他登时晕倒。
等百解丹发挥了效用,再加上卓应闲拔箭时带来的剧痛,聂云汉方才其实已经有了些神智,只是这缕神智并不足以令他彻底清醒过来,浑身上下哪儿都动不了,只能昏昏沉沉地躺着,隐约感知到卓应闲在帮他裹伤,然后又靠在他身边说话。
卓应闲说让他醒一醒好不好,聂云汉在心里答了一句“好”,卓应闲威胁他要是一盏茶后还不醒,却“不然”了半天也没个下文,聂云汉等得焦急,在心里道:“平时伶牙利嘴,这会儿怎么卡壳了?”
没想到最后等来一句“周公之礼”。
这种匪夷所思的话,细想倒像是小狐狸会说的。
卓应闲要面子又爱装成熟,平日里冷漠端庄,但骨子里又愣又疯,可爱撩人又不自知,聂云汉最喜欢看他这鲜活的模样,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了卓应闲的反应,才知道自己真的笑出声。
聂云汉努力呼吸,感觉流失的体力正一点一点回到身体里,这才能慢慢睁开眼,能跟卓应闲说话。
“这么……能哭啊?”他看着卓应闲蕴着雾气的眼睛,缓缓抬起手,轻抚着那红红的眼尾,调侃道,“我……只想看到你在、一种情况下……掉眼泪……”
卓应闲一怔:“什么情况?”
聂云汉不答,勾着唇角看着他笑。
第131章 铁狱
卓应闲不求甚解; 急匆匆为自己流泪辩解道:“我这不是哭,是……是眼泪自己掉下来的!”
说罢他又觉得这辩解十分苍白无力,又讪讪地补充道:“你爱信不信吧,反正我没哭; 我哪有那么软弱。”
“我的阿闲……能瞬间诛杀两条独峪狗; 谁敢说你软弱?”箭头上的毒被解了; 身体的麻痹感也逐渐有了好转,疼痛感则空前尖锐起来; 甚至每喘一口气都会牵动伤口,这倒是令聂云汉越发清醒,说话也连贯了许多。
“谁叫他们动你!”看他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卓应闲也知道他疼得厉害,轻轻用袖子帮他拭去,忧心忡忡地问,“现在你的伤是什么情况?这里还有一堆药; 要不再吃点?”
聂云汉缓缓吐出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腕捏了捏:“没事,我皮糙肉厚; 这支箭没伤到肺,只是皮外伤——给我一颗固元丹吧。”
卓应闲赶紧扒翻那几个小瓶子; 找到固元丹,塞进聂云汉嘴里:“一颗够吗?要不再吃几颗?”
这丹药是戴雁声特制的,除了能迅速补充元气之外; 还能抵饿,做得又大又圆又紧实; 有拇指指节那么大。
聂云汉见卓应闲盯着自己正在咀嚼的嘴巴,似乎暗暗替他使劲儿; 不由地笑了:“……要不你嚼碎了喂给我?”
卓应闲瞪大眼:“可以吗?不会觉得恶心吗?”
“亲都亲过了……还在意这些?”聂云汉冲他眨了眨右眼,满脸促狭。
知道他又在故意逗自己,卓应闲很是无奈:“别闹,你跟我说正经的。”
“放心……方才晕倒是因为那箭头上的毒,现在吃了解药,你又给我裹了伤,除了疼一点,其他没什么感觉。”聂云汉缓声道,“这固元丹虽然大,其实可以当糖这么含着吃,是我心急才嚼的,你也吃一颗,免得脱力。”
卓应闲半信半疑,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咂了咂嘴:“果然是甜的。”
聂云汉见他像小孩子一样含着糖,将腮边顶起一个鼓包,越发觉得他可爱,握紧他的手,解释道:“别担心,我们多年受训,身体与常人不同,恢复得会快些,你看我,现在说话都不费劲了不是?要不是怕伤口裹得不牢,我现在坐起来都没问题……”
“你可省省吧,老实呆着。”卓应闲瞥了他一眼,対方面色确实比方才好了一些,但仍旧是苍白的。
因为受过训练,身体已经适应了这样紧绷的状态,虽然表面伤口痊愈速度快,看起来是全乎人一个,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彻彻底底把伤养好。
沉疴摞沉疴,毛病全部都积攒在五脏六腑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作。之前听戴雁声说聂云汉看着高大结实,内里可能已经被掏空了,想必就是这个意思。
聂云汉侧过头去,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不由失笑:“又回到牢里来了啊!这种地方跟我真有缘。”
卓应闲这也才顾得上观察四周。
这处牢房非常宽敞,铁牢占据了目前空间的的一半,另外还有一半空荡荡的都没有,対面墙上开了一尺见长、半尺见方的小窗——如果还能称之为窗的话——看这窗的位置,估计这个地方多半截都位于地下,此刻小窗透了一点亮光进来,看光线的亮度再加上粗略的估算,此刻应该快要到傍晚了。
“阿闲,我晕过去之后,你有没有听到左哥他们的讯号?”聂云汉看向他,“听不懂也没关系,只要有哨声,至少能证明他们逃出去了。”
卓应闲冲他摇了摇头:“没有,哈沁让人带着我们在山里走了很久,我都没有听见左哥的鸦哨,这山里甚至都没有乌鸦的叫声。”
聂云汉沉默片刻,脸上挤出笑容,安慰他道:“没关系,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嗯。”情况不明,卓应闲觉得也没必要做无谓的推测,白白给自己添堵,借着一点光,他起身开始检查铁牢的每一处角落。
聂云汉则没再吭声,兀自盘算着什么。
这铁牢三面靠墙,里面除了之前角落里堆着的那一大卷稻草,收拾得倒是非常干净,连蛇虫鼠蚁都没有,只是墙壁散发出一些霉味。
卓应闲走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光看不行,得用手摸。”聂云汉转头去看他,自诩有两年牢狱经验,很懂,“要是想留讯息什么的,会在墙根处刻字,比如那儿,就是光线死角,如果不摸,很难发现那里有字。”
卓应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里墙是土坯墙,若是把字刻在墙根处,确实很难发觉,即便有人特意来打扫,也注意不到那处。
于是他便蹲下去,伸手在墙根摸索,土坯墙本就不平整,摸上去坑坑洼洼,并不容易分辨。
卓应闲一边摸一边问:“可是就算有刻字,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吧。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后面谁会被关进来。”
“这个就分情况,我在棠舟府大狱里写的全是骂人话,骂那皇帝老儿不是东西,捕风捉影的线索也能拿来诬陷我义父。”聂云汉望着房顶,若有所思,“能被关在这里的也不知道是谁,若是留有只言片语,能给我们提供点线索也是好的。”
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卓应闲突然神色一凛,他回到聂云汉身边,从百川带上挂着的布囊中掏出火折子,亮度拧到最大。
聂云汉看着他:“真的有字?”
“我仔细看看。”卓应闲面色紧绷,不敢确认,快步返回墙根处,趴在地上,用火折子仔细照着那歪七扭八的字,声音颤抖地念着:“……天生神农,能辨药石。留与后人,分石真伪,乾金交坤,坤得乾精,坤变成坎,炊水藏金……这是《火莲经》,是本外丹经书!”
听到外丹经书,聂云汉也忍不住撑起身:“还有么?”
卓应闲心中约莫有了揣测,举着火折子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他继续向前摸去,字迹消失了一段,令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仓皇照向前方。
再往前,他看到了墙角刻的另一行字,吃惊地瞪大了眼,喉咙哽住了,张了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聂云汉看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紧张地问:“还写了什么?”
“云虚子……到此一游。”卓应闲缓缓转身,眼泪又违背了主人的意愿,擅自掉了下来,他泣不成声地対聂云汉道,“汉哥……是、是我师父……”
聂云汉看他既惊喜又难过,按着伤口忍着疼挪到他身边,将人搂进怀里。
“太好了!”他轻轻拍了拍怀中人的后背,感觉対方微微颤抖着,便将怀抱收紧了一些,吻着那人脸上斑驳的泪痕,“此处虽然是牢狱,但并没有刑具,地上也没有血迹——相信我,没人会打扫这里,这说明云虚子师父没有被人为难。”
卓应闲怕碰了他的伤口,稍稍挣脱了一些,扶着聂云汉倚在墙上,才敢轻轻将头靠在他左侧颈窝。
然而大喜过后是更加深重的失落,卓应闲沉默了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轻声道:“可他现在不在这里,又去哪儿了呢?”
“如果我们被俘后一直步行,估计到现在并没出南栀峰的范围,而哈沁要制造大型火器,还需要更大更隐蔽的地方,我猜可能是未阑山脉更深处的几座山里。”聂云汉沉吟道,“他总不可能抓个人来就带回老巢,所以在这里建了个临时关押人的牢狱,又怕被人找到,才会定期转移人质。”
听完这话,卓应闲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好转,反而更低落了。
“还有一种可能,就像之前假扮他的那个人说的那样,师父……已经向哈沁低头了,所以他被带去了老巢,帮他们研究火药。”他仰头看看聂云汉,难过地问,“対吧?说到底,师父跟他们,才是同族啊!”
聂云汉握紧他的手:“没有证据,你先别胡思乱想。这一路追过来,终于有了你师父的线索,是好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我们找到哈沁老巢再说。”
卓应闲垂着头沉默,长而浓密的睫毛拢着,令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咱们还是专注眼前的情况吧。”聂云汉不想看他难受,打算转移话题,“其实乐观一点看,我觉得左哥他们已经逃出去了。”
“何以见得?”
“第一,按照以前我们対阿格楞和哈沁的了解,他们手底下的细作贵精而不贵多,我们赤蚺也只有甲乙两队,总共不到二十人,対方也如此。哈沁能带十余人到大曜来已经是极限,之前在五陵渡折了两个,在山里跟着他的,我猜也就十余人。既然有十个来対付我们,去抓左哥他们的就没剩几个,就算还有归燕门等人补充进来,我认为也不足为惧。”
聂云汉想了想,又道:“第二,哈沁想必早就缀上了咱们,又因为我俩在地面行动,便于跟踪,所以被他堵个正着。但左哥和戴爷御翅飞行,就算为了躲避弓箭手而落地,哈沁的人也很难立刻确定他们的具体位置,这就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没有发哨声讯号通知我们?”
“按之前的部署,如果遇袭的话,他们也要带着平野先逃。”聂云汉笃定道,“况且戴爷受了伤,平野脚力不好,三人能成功逃脱已属不易,顾不上发讯号。况且你也说了,这南栀峰似乎没有乌鸦叫,独峪细作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在此地待得时间比我们久,更了解情况。上次在五陵渡就曾因此吃了亏,被段展眉识破,现在遇到独峪人,左哥担心暴露,行事会更加谨慎。”
“嗯,有道理。”卓应闲点头认可,“希望他们已经平安逃出去了。”
只要关平野不被独峪人抓到,他们就炼不了珍珠铁,也就没办法制造大型火器,那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