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头凤-第2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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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跛了腿,走路不太利索,如今走路速度慢了不少。一跛一跛地到了床榻边,热切地喊了一声:“父皇!儿臣来看父皇了。”
他还没死,有什么好看的。
永嘉帝心里冷哼一声,并不领情。反正他现在说不出几个字来,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整天不说。阴沉着一张脸也是常事。
大皇子也不放在心上,继续絮叨着说话。将朝中大小事情都说了一遍。
永嘉帝不乐意听废话,对朝政却很关心,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大皇子说得口干舌燥,最后补了一句:“父皇,儿臣今日来伺疾,到傍晚有闲空了,想去宗人府看一看三弟五弟……”
一提李昊李昌,永嘉帝骤然有了反应,眼睛突然睁大,整个身体剧烈地抖动,脸孔涌起红潮,右手费力地抬起来,指着大皇子。
大皇子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看向周院使。
周院使迅疾冲到床榻边:“请皇上平心定气,切勿焦躁动气。”
刘公公也大惊失色:“皇上,千万别动气啊,皇上。”
周院使为永嘉帝诊脉,又拿了针包过来,为永嘉帝施针。永嘉帝剧烈地喘气,胸膛起伏不定,过了片刻,呼吸声才慢慢平稳。
刘公公忍不住低声道:“大殿下,以后在皇上面前,千万别提另两位殿下了。”
只要有人提起李昊李昌,永嘉帝反应便十分激烈。
大皇子有些讪讪,点点头应了一声。
……
待到正午,赵太后乔皇后来了。
皇子公主妃嫔们排班伺疾,赵太后却是天天都来。乔皇后总得做做样子,特意挑赵太后来的时候来露个脸。
短短几日,赵太后苍老了许多,头上多了白发,眼角满是皱纹,走路时颤巍巍的。
乔皇后行了一礼,上前扶住赵太后:“母后小心。”
赵太后瞥了乔皇后一眼,说话颇有些刻薄:“皇上病着,皇后倒是好吃好睡的,气色比哀家强多了。”
这就是故意挑刺了。
乔皇后不卑不亢地应道:“皇上如今这样,儿媳心中也十分忧虑。只是,再难过日子也得过下去。儿媳不得不强忍悲恸,在人前硬撑着。倒让母后误会了!”
赵太后轻哼了一声,总算闭了嘴。
婆媳两个进了寝室后。一个温和地关切询问,另一个扑到床榻边,照例哭鼻子抹泪一通。
不用多想,嚎啕痛哭的人非赵太后莫属。
哭的内容也不新奇,翻来覆去无非那么几句。诸如“我的儿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李昊李昌那两个混账东西绝不能饶了他们”之类。
朕还没死。
永嘉帝额上青筋动了动。
如果在床榻边哭的人是别人,永嘉帝早就发怒撵人了。偏偏哭的人是自己的亲娘,这口窝囊闷气只得咽下。
永嘉帝抬眼,看了床榻边神色平静的乔皇后一眼。忽然觉得,像乔皇后这样挺好。
他堂堂天子,便是病倒了,也无需任何人同情。
怜悯的目光,更令他憎厌愤怒。
乔皇后从他的目光里窥出了什么,却未吭声。等赵太后哭够了,才温声劝慰几句。赵太后红着眼,令刘公公传膳,非要亲自喂永嘉帝吃午饭。
永嘉帝:“……”
朕是生病了,不是废物。
永嘉帝额上青筋跳了又跳。奈何老娘一片好意,他发作不得,只能张口,将送到嘴边的饭吃进口中。
吃了几口,永嘉帝实在难以下咽,闭上嘴不肯再吃。
赵太后一看急了:“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院使,快些过来给皇上瞧瞧。”
周院使上前一看,咳嗽一声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刚喝过一大碗汤药,胃口不佳,也是难免。等过一两个时辰,再伺候吃饭便是。”
赵太后心里自然不足,低声嘀咕道:“就吃这么几口,哪里有力气。”然后又抹起了眼泪:“都这么些日子了,皇上还是这副模样。该不会以后都这样,再也下不了床榻了吧!我可怜的儿啊!”
永嘉帝:“……”
第六百一十二章 怜悯(二)
乔皇后将永嘉帝青筋毕露的愤怒模样看在眼底,心里嗤笑一声。
赵太后虽不是故意的,可这些话,句句都在戳永嘉帝的心窝。照这样下去,永嘉帝哪里还能静心养病,不被赵太后气死都算不错了。
永嘉帝看了乔皇后一眼。
乔皇后不好再装聋作哑了,只得上前劝慰赵太后:“母后,皇上龙体一日好过一日,如今手指能动,也能偶尔说些话。再将养下去,很快就能下榻了。母后这般哭哭啼啼的,岂不折了皇上的福气?”
赵太后一听这话,立刻用手背抹了眼睛,连着呸了几声:“什么折福!皇上是真龙天子,也是天下最有福气的人。谁也折不了皇上的福!”
“母后说的是。”乔皇后接过话茬,平稳地说道:“以后,母后也别哭了。不然,皇上也会因不能安慰母后心急忧虑。”
赵太后下意识地看永嘉帝一眼。
永嘉帝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母后,别,哭。”
赵太后眼眶又热了,吸了吸鼻子,总算将热泪忍住了。
永嘉帝说了这四个字,力气也被耗尽了,很快闭上眼睛。
乔皇后劝赵太后离去,赵太后不肯走:“哀家哪儿也不去,哀家就要守在这儿。”
朕求你,还是走吧!朕就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永嘉帝抽了抽嘴角,再次睁眼。
赵太后看着永嘉帝,热切地说道:“你别担心,哀家说不走就不走。今日下午一直守着你,陪你说话。”
永嘉帝有些绝望地再次闭上眼。
这一幕竟有些荒谬可笑。
乔皇后将扬起的嘴角压了一压,待了一会儿,便先行离去。
反正,她尽了一个皇后的应该尽的责任便是。永嘉帝身边不缺人伺疾,也不缺人关心。
乔皇后出了文华殿后,便回了椒房殿。
李珝李瑄李琀姐弟三个,齐整整地等着皇祖母一同用午膳。乔皇后招呼着孩子们坐下,为三个孩子各夹了满满一碗肉。
李琀埋头大吃,李瑄怕他被噎着,不时拍拍他的后背,叮嘱道:“吃慢些,没人和你争抢。”
李珝抬眼看着乔皇后,轻声问道:“皇祖母让人送信去江南,母亲是不是就快回来了?”
乔皇后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低声笑道:“快马送信,总得要几日功夫。再赶路回京,再快也得七八天。且耐心等一等吧!”
李珝乖乖点头。
李瑄长叹了一声:“我真想我娘。”
哇!
李琀忽地就哭了起来,嘴里含着的排骨啪嗒掉到了桌子上:“娘,我要娘!”
李瑄李珝那点思念亲娘的忧伤,被震天的哭声震得没了踪影。
乔皇后心疼不已,立刻将李琀抱了过来,不停轻拍李琀的后背。哄了许久,才哄得李琀停了哭泣。
……
傍晚。
宗人府的朱色大门外,出现了两个青年男子。这两人,一个右腿微跛,一个容貌俊秀,皆穿着明黄色的皇子服。
正是大皇子和四皇子。
门房不敢怠慢,立刻去通传。片刻后,东平郡王快步走了出来:“大殿下,四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四皇子为人活络,嘴皮子麻溜,立刻上前喊了一声:“东平王叔。”
东平郡王是永嘉帝的堂弟,是宗人府宗正。也就是李氏一族的族长。是皇室里的实权派人物。
东平郡王面上堆笑,心里却起了警惕之意:“两位殿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大皇子沉声道:“我们想见一见三弟和五弟。”
果然是为了李昊李昌而来。
东平郡王目光一闪,咳嗽一声道:“皇后娘娘有旨,三殿下五殿下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任何人不能靠近半步。等皇上病愈了,亲自问审。我奉令看守他们,两位殿下就别为难我了。”
大皇子有些不快,脸沉了一沉:“如果王叔放心不下,我和四弟进去的时候,只管派人跟着我们。”
“是啊,王叔。”四皇子殷勤地接过话茬:“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忧心三哥五弟,想看上一眼。确定他们没事,我们就走。”
东平郡王一口咬住,不肯松口:“我奉令行事,不是有意刁难。我要是让你们进了大牢,就没法子向皇后娘娘交代。”
大皇子听得火气上涌,忍不住讥讽了几句:“王叔是宗人府宗正,要奉令也该奉父皇的命令。现在一口一个母后,倒是稀奇。”
东平郡王面不改色地应道:“皇上在静心养病,皇后娘娘代为下旨,也在情理之中。连荥阳王濮阳侯广平侯都接了皇后娘娘的凤谕,我听娘娘命令行事,有什么稀奇。”
“大殿下想见三殿下五殿下,请去椒房殿求娘娘,有娘娘凤谕,我才能让大殿下进宗人府大牢。否则,大殿下就请回吧!”
大皇子:“……”
大皇子被生生撅了回去,顿时沉了脸,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四皇子一脸无奈,对着东平郡王一拱手:“大哥就是这脾气,王叔别介意。”
东平郡王呵呵一笑:“大殿下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怎么会放在心上。”
李晏做了东宫属官,又娶了太子妃的妹妹为妻,和东宫关系密切。东平郡王府,也早就投入了太子阵营。
东平郡王站在乔皇后这一边,也是理所当然。
四皇子暗叹一声,和东平郡王作别,然后迅速追了上去。
大皇子腿脚不利索,走路一跛一跛。四皇子几个呼吸间就追上了:“大哥,大哥,王叔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别和王叔计较生气了。”
大皇子冷笑一声:“我算什么,有什么资格和东平郡王置气。人家说的没错,你我都没资格进大牢。趁早把好心收起来吧!”
四皇子有些无奈:“大哥,你心里不痛快,也别冲着我来。我还不是和你一样,也被王叔拒之门外。”
大皇子瞥了四皇子一眼,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我一个跛子,哪里配和你并肩。”
四皇子:“……”
四皇子生生被气乐了,索性停下脚步,也不搭理大皇子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浮动
人骨子里都有些犯贱。
四皇子上赶着示好,大皇子尖酸刻薄爱答不理。四皇子一拉着脸,大皇子的态度反倒软了下来。
大皇子也停下脚步,冲四皇子说道:“今晚去我府上喝一杯。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说说话。”
自家大哥,总不能真的不理。
四皇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张口应下了。
几座皇子府紧挨在一处。到了晚上,四皇子连马都没骑,溜达着去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妃领着庶子李瑭,一同给四皇子见礼。
李瑭今年八岁,生得白皙俊秀。他比同龄的男童早熟得多,拱手行了一礼,就不吭声了。大皇子妃也有些无奈,笑着说道:“瑭哥儿木讷少言,不爱说话。四弟多多包涵!”
四皇子随口笑道:“这样沉稳些多好。比我家的琛哥儿强多了。”
父子脾气相通。四皇子的长子李琛,是个活泼跳脱的脾气。到哪儿一张嘴嘚吧嘚吧,根本就停不下。
亏得今日没带来,不然,只听他一个聒噪就足够了。
大皇子满腹心思,略有些不耐地说道:“我和四弟单独喝酒说话,你们母子两个都退下。”
大皇子妃低声应了,领着李瑭退了出去。
四皇子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大嫂温柔贤良,大哥也该对大嫂好一些。”
再说了,永嘉帝一病倒,梁大将军日夜守着文华殿。这也是唯一能面圣的武将,可见永嘉帝对梁大将军的信任。
有这么一个岳父,怎么也该好好哄着大皇子妃吧!
大皇子大概是憋的狠了,对着四皇子说了几句心里话:“四弟,我没有你的运道好。四弟妹一心向着你,你岳家待你也亲近。我那个岳父,眼里只有父皇,张口闭口就是忠心。压根没将我这个女婿放在眼底。”
四皇子呵呵笑道:“真论岳父,谁也比不上二哥运道好。”
可不是么?
论护短疼女婿,谁也不及荥阳王。
大皇子目中闪过嫉恨,语气淡了下来:“说的是,太子有个好岳父。你我都比不了。”
比不了的,何止是岳父。
陆明玉能领兵千里救夫,这份能耐,大皇子妃四皇子妃可没有。
四皇子清楚大皇子那点小心眼,随口笑道:“二嫂厉害能干,别说女子,就是我这男子也自叹不如。”
兄弟两个坐下,一边喝酒一边闲话。
半壶酒下了肚,酒意上涌,大皇子说话就直接露骨多了:“四弟,以你看,父皇的病症还能不能好了?”
四皇子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叹道:“我虽然不通医术,不过,也听说过卒中的厉害。父皇好生将养,日后能下榻走路说话,就算是恢复得极好了。想像以前那般骑马射箭,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大皇子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暗了一暗。
四皇子不知有没有留意,喝了一杯酒,又说道:“不过,这等事也不需你我操心。等二哥伤愈回京,自会代父皇听政监国。”
大皇子似哼了一声,默默饮了一杯酒。
四皇子瞥了一眼大皇子不太美妙的脸色,索性将话说得再透彻一些:“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不过,二哥做了几年的太子,上阵打过仗,离京办过差。在朝野间素有仁厚的美名。”
“这皇位,迟早都是二哥的。你我都争不过。”
“三哥和二哥有旧怨,私下里不知做了什么,惹得父皇勃然大怒。现在他和五弟都被关在宗人府大牢里,谁也见不着。等父皇能动弹了,绝不会轻饶了他。”
“我们两个,正该引以为戒。老老实实地伺疾当差。等二哥回来了,我就上奏折,请父皇给我赐藩地。我带着媳妇和儿子就藩去!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
大皇子动作一顿,眉头拧了起来:“父皇还在病中,我们做儿子的,应该为父皇解忧。哪能在这个时候自请就藩?”
四皇子却道:“有太子在,为父皇解忧的事,且轮不到你我。少说少做,也能少惹些忌惮。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大皇子什么也没说,只冷笑了一声。
该劝的都劝了,你要是再犯傻,我可拦不住。
“大哥,我再敬你一杯!”四皇子也不再多说,拿起酒壶为大皇子斟了一杯。
大皇子举起酒杯,凑到嘴边,慢慢地喝了下去。
摇曳的烛火,印进了大皇子的黑眸中。他的眼底,仿佛也燃起了两簇火苗。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亲兵进来,在大皇子耳边低语数句。
大皇子一惊,霍然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脆响:“你说什么?这消息可是真的?”
亲兵低声答道:“千真万确。”
四皇子心中一惊,看向大皇子:“大哥,又出什么事了?”
大皇子神色凝重,低声应道:“钱家人终于有消息了。”
传言中,钱家人和三皇子私下勾连,怂恿江南旧族刺杀太子。祝魏沈王四家都被捉住,唯有钱家男丁逃了出去,下落不明。太子令人四处追捕,却一直没捉到钱家人。
没曾想,现在终于有消息了。
四皇子迫不及待地问道:“钱家人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