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莺入怀-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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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样东西,皆是裴言渊“教导”所?赠。
她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银两,攒了大半个月,本就不充实的?钱袋,彻底干瘪下?去,猴年马月也还不清。
林知雀心里过意不去,只好把这些东西压箱底,从不带出来示人。
如?今没有办法,不得?不撑场面,她只能小心翼翼换上,坐上狭小的?马车,跟在侯爷后面出门。
马球场上格外?热闹,容景枝英姿飒爽,与世家小姐公子策马奔驰。
场外?凉棚绵延,各家席位都宽敞气派,用竹帘不亲不疏地隔开,方便来往走动,寒暄闲谈。
好位置让给了王公贵族,侯府的?席位稍显偏远,却?正合林知雀的?心意,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太夫人与小姐们坐在一边,另一边的?位置上,只有她一人。
恰在此时,裴言渊从四皇子跟前回来,远远瞥见一片轻柔烟粉,唇角勾起笑?意,心情甚好地伫立在她的?身后。
林知雀窘迫地揉着衣摆,眸光心虚地乱撞,碰上他灼灼如?华的?双眸,下?意识埋下?头,遮住这身衣衫,挡着发髻上的?金钗。
谁知,裴言渊毫无顾忌地俯身,颀长身姿在地上映下?阴翳,将她笼罩在内。
他当众覆上她的?小手,不容抗拒地握住,从鬓间?挪开,凑近她耳畔道:
“莺莺这身很好看。”
闻言,林知雀更加不敢面对,耳根与面颊泛上绯色,别过脸不理会。
他们一坐一立,一个俊容含笑?,一个娇羞低头,身影在草地上缠绵交错,落在旁人的?眼中别有意味。
女?眷们窃窃私语,裴言昭沉下?脸冷哼一声,却?依然阻止不了裴言渊的?靠近。
仿佛公然宣示心意,丝毫不惧外?人目光,无形中打了兄长一巴掌。
这一幕不仅侯府众人瞧见,不远处的?朝臣席间?,还有一人紧盯不放。
沈槐安褪去青衫,换上靛青朝服,衬得?原本白皙青涩的?面容中,多了几分青年的?意气。
他认出了裴言渊,就是那?回当着他的?面,把莺莺抱走的?男人,不免气恼地攥紧了酒盏,仰头猛灌一口,再狠狠搁在桌面上。
同僚都被他惊到了,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
林知雀听到动静,注意到角落里的?身影,彻底不敢乱看了。
万幸人都到齐,马球会正式开场,容夫人亲自露面,送上今日的?彩头。
伴随着阵阵欢呼,红布缓缓揭开,一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公之于众,引起诧异的?议论。
“这是暹罗国进贡的?猫儿,除了皇宫,全京城仅此一只,性子乖巧得?很。”
容夫人隔着笼子戳了戳暹罗猫的?后背,它立刻转过身,配合地“喵呜”一声,傲娇地蹭蹭她的?手指。
“谁若是赢了,便把它带回去吧!”
话?音未落,林知雀好奇地瞄一眼,杏眸瞬间?睁大,巴巴地望着褐色毛球。
她本不在乎什么彩头,更不在乎输赢,不想出风头。
可是,这暹罗猫毛色独特,眼睛天空般幽深湛蓝,体态纤长优雅,脖子上围着一圈丝巾。
那?傲视群雄的?骄傲样儿,当真是憨态可掬,惹得?人想扑上去,一把揉进怀里。
她眼睛亮起光彩,下?意识回头看向裴言渊。
“怎么,莺莺想要?”
裴言渊按住她的?肩头,修长手指隔着衣料缓缓摩挲肌理,一寸寸往下?移动,描摹玲珑起伏的?锁骨,声音低哑道:
“凡你所?想,皆可成全。”
林知雀骤然抬头,这才反应过来,她表现?的?太过明显,赶忙错开视线遮掩心意。
“无妨,正好给大聪明找个伴儿。”
裴言渊不以为意地轻笑?,似有似无划过她的?心口,像是替她找借口,转身上了马球场。
*
彼时,裴言昭正享受美酒佳肴,与身侧宾客陪着笑?,无意看到一道玄色身影挡在身前。
他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瞧了好几眼,才敢确信是裴言渊。
要知道,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关系错综复杂,马球场不再是竞技场,而是人际场。
现?在刚刚开场,众人都在观望,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行?差踏错,都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后果。
按照以往的?规矩,这场大抵是容家自己人暖场,拉上三五好友,儿戏般玩一回。
二弟为何如?此着急,竟然一开始就急于表现??
裴言昭犹豫不决,匆匆辞了宾客,放下?酒盏,狠下?心跟了上去。
他向来按吩咐办事,擅长混迹人群,做不来出风头的?事情,也无需去争一时意气。
原因无他,皆因他是侯府嫡长子,一路顺风顺水,颇受五皇子赏识,从不需要亲自争夺。
可如?今四皇子崛起,与五皇子争锋相对,而二弟归于四皇子麾下?,短短几旬压他一头。
五皇子见风向不对,他没以前好用,许久置之不理。
侯府兄弟纷争,各为其主,已经?是京城的?笑?话?,若是他身为嫡长子,却?比不上囚于废院的?孽障,任由裴言渊占尽风头,更是让人笑?掉大牙。
裴言昭本想拦住裴言渊,奈何他身高腿长,转眼走出很远,他小跑着才追上,已经?晚了一步。
容家大小姐注意到他,爽朗地纵身上马,跃跃欲试,稳健有力?地甩出马球杆,扬声道:
“既然来了,就全力?以赴,别扫兴!”
裴言渊有礼有节地应声,准确无误地接过球杆,潇洒地掀起外?袍,姿态笔挺地骑在高大骏马上。
一场马球分为两队,两两对峙,眼下?各自只有一人,还缺了两个位置。
裴言昭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风头,又?不能拉他下?来,底下?的?人还起哄,让他们兄弟一队作?战。
他只好硬着头皮上阵,局促地骑在马背上,明显矮了裴言渊一截,气势也弱了不少,受不住那?么多目光,心底打起了退堂鼓。
敌队只有容景枝一人,无人主动出来组队,裴言昭灵机一动,立刻横在裴言渊与容景枝中间?,一本正经?道:
“二弟,容大小姐身为女?子,你与她对阵,这对她不公。
不如?这场先退下?,换个女?子陪她玩一回吧。”
裴言渊浑不在意地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道:
“兄长言之有理,那?不如?兄长退下?吧?”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听着毫无道理,仔细一想,又?尽是道理。
若是裴言昭真心维护容景枝,为何不主动让位,而要逼着亲弟退让?
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他瞧见裴言渊占得?先机,心生嫉妒,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帜,想把他推下?水。
裴言昭一噎,半天接不上话?,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朝众人赔着笑?脸。
“侯爷此话?差矣,莫非是瞧不起我们女?子?”
容景枝挥起马球杆,骄傲恣意地勒住缰绳,骏马的?嘶鸣响彻天际,明目张胆白他一眼,不忿道:
“呵,别的?不说,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
此话?一出,裴言昭彻底下?不来台,为难地夹在中间?,脸颊“啪啪”地疼。
早知如?此,还不如?闭口不言。
现?在倒好,他无论何处都讨不着好,还惹了容景枝,只怕五皇子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容姑娘放心,我看上那?只猫,定会奉陪到底。”
裴言渊不卑不亢地颔首,说话?坦诚直率,眉目间?不乏较真与诚意。
他点明了目的?,并未多说场面话?,没有半点奉承谄媚,恰好合了容景枝心意,爽快地喝了一声。
二人颇为投机,居高临下?俯视裴言昭,愈发显得?他格格不入,扰乱了良好气氛。
他们还在僵持扯皮,席间?另一头,又?是一番景象。
林知雀隔得?太远,看不清局势,也根本不懂马球,坐在原处闷得?慌,索性四处溜达。
她提起裙摆,迈着小碎步,寻了一处僻静地方晒太阳。
身侧有一块石头,她铺开手帕,刚要坐上去,就有一道身影蓦然出现?。
沈槐安紧追不舍,瞧着周身无人注意,赶忙跑到她面前,惊喜又?焦急地拉住她的?手腕,声音颤抖道:
“莺莺,你也来了!一别多日,终于见到你了!”
林知雀吓了一跳,诧异地掩唇,一连退了好几步,使劲抽回手,羞恼地轻咳一声,规矩道:
“沈公子安好,哦不。。。。。。现?在是沈大人了。”
她上下?打量沈槐安,凝视这张多年不变的?少年面容,今日终于穿着梦寐以求的?官服,真心替他高兴,立刻恭喜般改了口。
其实,她方才颇为埋怨,很想责怪他几句。
众目睽睽,男未婚女?未嫁,她还有婚约在身,他们就算再熟悉,也不能落下?话?柄。
但她转念一想,从小到大,沈哥哥平日里从容冷静,遇上要紧事就着急忙慌,经?常失了分寸。
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对她关心则乱。
她在京城无依无靠,故人全都断了联系,这份纯粹的?情谊十分珍贵,到底不忍心说什么。
然而,沈槐安见她后退,还是失落地垂下?眉眼,文雅温润的?面容泛上委屈。
他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迫切地打量林知雀,看到她空荡的?颈间?,落寞道:
“我、我送你的?平安扣,你没戴上?”
那?是他的?传家之物,是留给未来夫人的?。
他独独给过她,且一直隐瞒,不想让她心有负担。
哪怕他知道,她可能会因此轻视,甚至典卖,却?从不在乎。
他只求她收下?,明白他一片好意,只要能让她活得?更好,卖了也没关系。
林知雀沉默不语,窘迫地绞动手指,再多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她把平安扣收在匣子里,打算一直留着,找个时机还给他。
可她知道,若是真这么说,沈哥哥会更加不高兴。
万一当众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做些出格的?事儿,就万事不妙了。
沈槐安皱起端正的?眉眼,眨巴几下?纯净湿润的?眼眸,忽而瞥见她发髻上的?金钗,下?意识抬手轻抚,急切地问道:
“莺莺,这是谁给你的??”
她在金陵的?首饰,他每日都见,大多都记得?。
印象中,并没有这支金钗。
况且,抄家时什么都带不出来,这金钗瞧着成色很新,款式也不同以往,应该是近日做成的?。
可是据他所?知,莺莺寄住侯府,勉强过日子,不可能有积蓄专门买如?此贵重的?首饰。
听了这话?,林知雀像是被戳中要害,心虚地跳开一步,不让沈槐安碰到金钗,宝贝似的?捂住,闷哼道:
“沈哥哥,我与侯爷指腹为婚,请你注意分寸。”
她心知肚明,这是裴言渊给她的?,但她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青梅竹马的?沈槐安。
情急之下?,只能用侯爷当做挡箭牌了。
“哦,哦。。。。。。”
沈槐安听到“注意分寸”,清俊面容闪过片刻失神,踉跄着往后退去。
他不想与莺莺疏远,可刻在骨子里的?礼仪与教养,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只能苦笑?着摇头。
是啊,莺莺要嫁给侯爷,她有她的?夫君,他什么都不算,反而给她带来困扰。
饶是如?此,沈槐安还是不甘心,脑海中闪过她与裴言渊相拥的?画面,忽而觉得?不对劲,追问道:
“那?。。。。。。你与二公子,是怎么回事?”
林知雀欲言又?止,双颊泛上不愿承认的?绯色,沉闷地一言不发。
她之前便知,沈哥哥亲眼看到裴言渊与她亲近,多少会有所?怀疑。
但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问出口!
毕竟,此事终究与他无关。
如?果矢口否认,反而显得?欲盖弥彰,愈发惹人怀疑;
可若是实话?实说,她与裴言渊的?一切,如?何说得?出口?
二人相对而立,皆是无语凝噎,一个满目深情,一个恨不得?钻进地缝。
从此,马球会上尴尬至极的?人,又?多了两个。
*
过了一会儿,容景枝那?边有所?缓和,三人各自上马,奔向马球场的?起点。
裴言昭无法说服任何人,又?放不下?脸面与机会,只能做出乐意奉陪的?模样,与裴言渊一齐跟在容景枝身后。
一路上,容景枝奔在最前面,时而回头看一眼裴言渊,生怕他跟不上,却?从不看裴言昭,亲疏与喜恶不言而明。
裴言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一回在众人面前如?此丢人,强忍着耻辱才没有当场离开,咬牙与二弟一队,被迫打这场马球。
首场就要开始,容景枝那?队还缺了个人,她却?谢绝旧友上场,想挑些新人助兴。
今日兴致上好,难得?碰到个爽快人,不如?多来点乐子。
奈何她平日随性惯了,大大咧咧甚少记人,一时竟不知选谁才好。
容景枝不想耽误工夫,转头想让裴言渊推举一个,恰好看到他的?侧颜。
她目光一滞,不由自主“啧”了一声,心底浮现?异样的?直觉,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她记忆中刚有过一次,好像是见到了林知雀。
容景枝凝眉细思,眼前闪过林知雀的?面容,愈发笃定正是如?此。
可是为什么呢?
这俩人她几乎不认识,怎会有莫名的?熟悉感?
难道真的?在哪里见过,只是她想不起来了?
她想不通这个问题,浑身都不舒坦,打马球的?心思也没了,绞尽脑汁在回忆中搜寻。
如?果单看裴言渊与林知雀,那?确实没有印象,面孔都非常陌生。
但若是放在一起。。。。。。
容景枝眼前一亮,在脑海中把他们凑成一对,恍然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还记得?许久之前,她看上了一只鹦鹉,羽毛雪白,油光水滑,会随时学?人说话?,活灵活现?的?非常讨喜。
可是摊主不单独卖鹦鹉,非要拉弓射箭,一两银子一次,射中靶心才算数。
她一次不中,从此有了执念,日思夜想皆是这桩事,把私房钱全砸在这上面,一连好几日都赖在小摊前。
直到有一天,她手气还不错,眼瞧着有希望,却?被一对男女?截胡了。
那?天她气个半死,懊悔了很久,看到新的?鹦鹉也尝试过,可都不如?从前的?喜欢,于是就此作?罢。
过了不少时日,那?个男子的?面容渐渐模糊,她只隐约记得?锋芒毕露的?侧脸,刚才凑巧与裴言渊对上。
而那?位女?子,虽然蒙着面纱,但身形窈窕娇小,气韵娇羞温柔,不是林知雀是谁?
容景枝惊讶地倒吸凉气,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指着裴言渊喃喃道:
“二公子,我是不是见过你。。。。。。。你们?”
闻言,裴言昭懵了一下?,显然不知所?云,困惑地看着容景枝。
裴言渊眸光幽深几分,依然含着浅淡笑?意,冷冷从兄长身上扫过,平静道:
“容姑娘好记性,不过也会有记错的?时候。”
这话?听着像是否认,却?没有半点急躁,甚至语气还有几丝认可。
反正落在容景枝耳朵里,就当他全盘承认了。
她的?思绪飞速运转,明亮的?眸光在这对兄弟身上打转,眼前幻化出林知雀的?模样,自动摆在二人中间?,不禁脑补出一场大戏。
这关系,这故事,这纠缠,当真是比她听过的?话?本子还精彩!
林知雀与侯爷指腹为婚,她才不信裴言昭会娶罪臣之女?,当时也没有未婚妻的?传言,都是最近才有所?耳闻。
所?以,兴许那?时裴言昭不喜欢林知雀,而裴言渊却?与他哥的?未婚妻勾搭上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
他为了她逃出废院,赢得?她喜欢的?鹦鹉;她为了他背叛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