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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镜像拼图-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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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这个点了; 还下这么大的雨,今晚不会不来了吧?”
  “老太太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不抓紧时间回来都赶不上最后一面。”
  “那肯定见见不着了,老太太都不在屋子里。”
  同事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唯有易时保持沉默,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快来了,赵成虎快来了。
  果不其然,在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后,一道虎背熊腰的身影从田里钻出来,去拍庞能水的家门,屋子里的人全部冲出去抓人,易时在最后面,冲出农舍后直奔庞能水家里,打开木门进去。不过几秒,赵成虎出现,撞进屋子里,并非是他自愿,而是被踹进去的。
  赵成虎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顿时惊叫,接着破口大骂,易时揪住他的衣领,一脚踢中胸口,踢他进来的那人扭住赵成虎的胳膊,一对手铐“咔咔”两声铐上了。
  他摘下雨衣兜帽,拿出对讲机:“一起回来,人在这里,是赵成虎。”
  发现对面的易时愣愣盯着他,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发什么愣?”
  易时猛然攥住他的手腕:“林壑予?!”
  林壑予捧起他的脸,四目相对静静凝视,随即唇角扬起微笑,眼中盛满笑意:“好久不见。”
  ———
  两队人陆续赶来,易时发现并不全是南宜的同事,还有一队是海靖的人。
  协同办案?在他的印象中,应该是他们去海靖才对。赵成虎在一旁骂骂咧咧,几次三番打断易时的思路,他一脚踢过去,赵成虎呜咽一声,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见他冷着脸下手毫不留情,丁驹又抖了下:不是说易时平时脾气还挺好的么,这叫哪门子的脾气好啊?!
  李长生也瞧出点端倪,摸着下巴:“嚯,小易今天脾气好炸,怎么了,是不是有哥哥撑腰?”
  “那是,林队都来了,他肯定不怕盛队的唠叨了,还不就跟解除封印似的。”
  “唉还以为林队的作用和喻副队一样,现在看来,完全相反嘛!”
  这些讨论声完全没有影响到角落里的两人。林壑予拿块毛巾仔细地帮易时把头发擦干,易时轻声问:“现在什么情况?我弄不清楚。”
  “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林壑予捏捏他的脸颊,“这是到了一定时间的记忆更迭,很快就会全部想起来的,别怕。”
  “哦。”易时乖乖点头,不再多问。
  成功把赵成虎抓捕归案,两队人一起收队回局里,喻樰刚刚开会出来,听说人抓到了,称赞大家做得不错,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伸个懒腰,一连数日的加班终于结束,能回家睡个好觉了。易时始终站在林壑予的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他轻轻拉了下林壑予的袖子:“不用连夜审问吗?”
  “人都抓齐了,有的是时间慢慢审。”林壑予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回去后我慢慢告诉你。”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喻樰走来,笑道:“林队,这次多谢你们海靖帮忙,否则还没那么快能抓到赵成虎。”
  “本来就是两地协作的案子,都是份内的事,不用客气。”
  喻樰点点头,看向藏了半个身子的易时,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划过,笑道:“易时的调令卡了一年,应该快了。他要是离开南宜市局,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他的家在海靖,是时间该回去了。”
  “哦对,他是海靖人。”喻樰轻声叹气,喃喃自语,“不知为何,我总把他当成南宜的呢。”
  离开警局,林壑予打车带易时回家。去的不是长隆花苑,也不是那间小出租屋,而是一个从未去过的地点。一路上,易时不断望窗外张望,林壑予看得好笑,捏一把他的后颈:“这么好奇?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一样。”
  “这里……是你的世界?”
  “不是。”林壑予靠近,呼吸声在耳边,“是我们的。”
  ———
  “新家”也是租的房子,两室一厅,面积虽然不大,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有两个人共同生活的气息。
  易时四处张望,对这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两种记忆混在一起,像是在他的脑中拉锯。林壑予拉着他走进卧室:“脸色这么差,先睡一会儿。”
  “我有很多问题……”
  “睡醒了再说。”
  易时闭上眼,刚刚并不觉得困,可一旦安静下来,眼皮就像是被胶水黏上似的,掀都掀不开。林壑予帮他盖好被子,轻轻在光滑的脸颊上捏了下,带上门离开房间。
  这一觉漫长悠远,像是在看一场以年为单位的电影。
  电影的序幕是小石头被林壑予捡到,两人在林家村一起长大,林壑予把曾经给林知芝的责任和感情全部放在小石头身上,勤工俭学撑起这个小家。时光荏苒流年婉转,两个孩子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有共同的职业梦想,为共同的目标而不断努力。
  说起工作,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林壑予警校毕业后回到海靖,进入海靖市局,易时还在南宜读警校,毕业后也想直接回海靖,结果因为海靖警局挪不出空位,便先留在南宜这里发展。是金子放在哪里都会放光,他优秀卓越的能力令南宜领导刮目相看,一转眼四个年头过去,好不容易海靖那里有空位,南宜这里却不肯让他走,卡着调令就是不肯放人。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暂时维持以前的生活步调,要么林壑予有空来南宜,要么易时放假回海靖。幸好现在交通发达,南宜和海靖之间就是一趟高铁的事,倒也没有那种异地相隔的感觉。
  毕竟仅仅只是隔着两座城,要比隔着两个世界要简单太多太多。
  易时睁开眼,窗外已是明月高悬,尽管一身疲惫,混沌的头脑却清晰许多,所有的记忆差不多理顺了,还剩下一些细节部分需要慢慢拼凑,或许再过几天,就能无缝对接上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全身黏答答的,迫不及待想去冲一把澡。林壑予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房门开了,招招手:“来,先把汤喝了。”
  “哦。”易时走进厨房,一碗温热的姜汤端过来,袅袅热气混杂生姜特有的辛辣气味,林壑予顺手拿个勺子放里面,易时并不喜欢这个味道,眉头蹙了下:“喝一半行吗?”
  “不行,全喝光。”林壑予的食指戳了下他的眉心,“你底子不好,生病的话又要闹。”
  两颊“腾”一下烧起来,易时下意识低头,怎么“闹”也想起来了——感冒发烧浑身难受,在床上打滚、发脾气。他有点不敢置信,这会是自己做的事?肯定是从小一直被林壑予照顾,不知不觉就被惯坏了。
  他一口气把姜汤全部喝掉,被林壑予揉揉头发以示奖励,脸更红了。
  站在卫生间里,纽扣一颗颗解开,易时脱掉衬衫,在镜子里看见光洁白皙的右臂,整个人怔住。他的手下意识从上臂抚摸到手腕,没有凹凸不平的触感,也没有狰狞可怕的肉蜈蚣,曾经陪伴他二十年的伤疤不翼而飞。
  它确确实实地消失了。
  易时闭上眼,长舒一口气,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摆脱命运的轻松感。
  二十分钟后,易时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只穿着短袖,又给林壑予教育两句,不得不去房间里换了件厚卫衣。有一种冷叫你家人觉得你冷,尽管他自己没感觉,可双手的确是像两块冰,林壑予搓了许久才稍稍升温。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很早。”
  “那为什么我会这么迟?”易时轻声叹气,“还是在抓赵成虎的时候,我以为又重新开始了。”
  “我在升州市读警校时见过连景渊。”林壑予从口袋里拿出几张折起来的A4纸,递过去,“他说这是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的,我看到这些东西之后,就全部想起来了。”
  易时打开那些A4纸,赫然发现这正是他所写的时间表格、人名列表和推导图。明明两个镜像世界已经彻底分割,为什么还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留存在连景渊那里?难道他们依旧身处其中?
  “别紧张,连景渊特殊一点,据他所说,他和这些奇异事件很有缘分,以前也遇到过,这是他的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给我看?”易时的语气有点埋怨,“早点看见,或许我也能早点想起来。”
  林壑予沉默片刻,把他搂进怀里:“那些经历并不是好事,想起来也只会徒增一些难以释怀的惆怅。”
  惆怅……唯一能让他们惆怅的那个人,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易时的眼眸里透出哀伤,林壑予正是不想看见他这副表情,才会任其发展,能想起来就想起来,想不起来就算了。虽然这些记忆无可取代,缺少它的话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完整,但比起这些,他更想看见的是易时无忧无虑的笑容。
  “虽然见不到面,但我相信知芝会过得很好。”易时说。
  林壑予微笑,捏了捏他的脸颊:“能这么想就对了。”
  两人靠得极近,处在一个向前一点就能吻到对方的暧昧距离。两道呼吸逐渐缠绕在一起,易时白皙的脸庞慢慢爬上红晕,呼吸也变得稍稍急促,林壑予像是怕吓到他,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僵持了一分钟,还是易时忍不住了,勾住他的脖子唇贴上去。
  这一吻跨越的时间足够漫长,虽然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生活,是家人、是兄弟,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修成正果,转化为密不可分的爱人。
  怪就怪林壑予过分严谨正直,易时从小在他的身边长大,道德观导致他一心一意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根本没有别的念头,直到想起曾经的那些记忆,才产生质的变化。
  可这种变化也仅仅只发生在他个人身上而已,易时还单纯得像张白纸,他依旧保持家人和兄长的态度,从不会做越界的事,甚至怕易时会背负上烦恼,拒绝主动让他想起,只想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如今易时自己想起一切,便是“缘分天定”,挡也挡不住的。
  易时把脸埋在林壑予的肩窝里,心脏几乎快被喜悦填满,呼出的气里都包裹着蜜糖。
  “你不是我哥哥,你是林壑予。”
  是我的爱人。
  林壑予收紧怀抱,吻了吻耳垂:“嗯,你是易时,在我这里只是易时而已。”
  ———
  第二天醒来时,易时已经想起那些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细节。
  这二十年里,他和林壑予的确是像兄弟般相处,但他也从来没叫过林壑予一声“哥哥”,问起来都说是“家人”,除非是填户籍关系表才会写“兄弟”。
  他们在林家村长大,林壑予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一架入门的天文望远镜。盛夏晚夜,他带着易时爬上成安山看星星,两人相拥而眠,亲昵却并不暧昧,只有一股温馨感萦绕其中。
  后来母亲去世,林壑予带着易时离开林家村,工作后在海靖市里买了房,房本上是两个人的名字,那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此后,每年冬至、清明他们都会去南成安公墓祭拜父母。在父母亲墓碑的那一排,中间有一块没有名字的石碑,上面只有一个用朱砂涂满的“林”字。起初,他们都不知道那是谁的碑,见它长久无人打理,出于同姓的缘故,林壑予每次都会拿点黄纸烧给这个可怜人,某一天他的记忆恢复,才想起那是林知芝的墓碑。
  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幸好还留下这个可以寄托的念想。
  闹铃响起,易时揉揉眼睛,身旁的床铺已空。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林壑予在做早餐,回头便发现易时贴着玻璃拉门,只露出一个脑袋望着他。
  “醒了?”
  易时点点头,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刚一靠近怀里,被吻了吻额头:“睡得还好吗?”
  “嗯,做了很长的梦。”
  “难怪睡得那么沉。”林壑予关了火,把炒饭盛出来,拉着他去客厅吃早餐。今天还要去看守所审赵成虎,把他移交检察院之后,这个案子才算真正收尾。
  南宜机械厂在二十年前发生过一次事故,2号厂房爆炸,一个小女孩不幸遇难。当时的主犯是庞刀子,据他交代是为了炸毁机器报复机械厂将他开除的事,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里面,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出来后他对南宜机械厂怨念深重,找到好兄弟赵成虎,笼络几个小弟,打算干票大的。原本他们已经做好周全的计划,结果提供原料的杨未已提前去警局自首,警方做好布控,南宜机械厂才避免了一场重大事故。
  庞刀子恼羞成怒,便把目标对准人,和赵成虎一起杀了住在龟背山的2个无辜厂工泄愤。后来两人逃窜到成安山,海靖和南宜两地警方齐心协力,先在南成安山里抓到庞刀子,听说赵成虎逃回南宜,又在龟背山布控,终于把罪犯一网打尽。
  审讯的过程还算顺利,赵成虎起初不配合,折腾走两批预审员,后来换喻樰和易时进去一趟再出来,他就乖乖交代了。
  喻樰拍着易时的肩,笑道:“还是咱们易时有办法。”
  易时抿了抿唇,幸好林壑予开会去了,否则有他在这儿,他还不敢做得太过火。
  李长生啧啧摇头:“幸好这段录像没开,否则盛队看到肯定血压升高。”
  邵时卿说:“可不是,盛队对易时那是又爱又恨啊,舍不得放他回海靖,又处处怕他踩高压线,每次出去开会都得找副队盯着他,跟托孤一样哈哈哈!”
  “可不是,不过也托不了多久了。”喻樰推了推眼镜,“我猜,半年吧,下半年就得把你送回海靖咯。”
  ———
  南宜市局里,会议刚刚结束,盛国宁和林壑予一起出来,不停感谢林队帮忙,协同办案是其次,关键是有他在,易时那小子才不会闯祸。
  林壑予笑了笑:“他这么麻烦,那你还是跟领导多提几次,让他调去海靖好了。”
  “哎哎哎,麻烦什么!我说麻烦了吗?就算我踢他出刑侦队,公关部那儿还抢着要他呢,就差明抢了。”盛国宁摇头,“怪就怪你弟弟长了那样一张脸,到哪儿都是块香饽饽。”
  “他不是我弟弟。”
  “嗯?”盛国宁震惊,“你俩闹翻了?那他是不是不用离开南宜了?”
  “是家人。”
  ???盛国宁茫然:“这有什么区别?”
  “大区别。”林壑予顿了顿,“你还没结婚?”
  盛国宁大方点头:“是啊,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对象?”
  林壑予拍了拍他的肩:“等老天给你介绍吧。”
  盛国宁深感无语,这不是废话么!他房车俱备,就等着老天把他的真命天女送到身边了。
  很快,赵成虎和庞刀子一审判决出来了,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关于机械厂的案子终于结案,转眼间新年将至,除夕当天,易时坐高铁回到海靖,林壑予在车站接到他,回家之前,先去一趟南成安公墓。
  他们买了三束花,两束献给父母,另外一束则是放在15排10号的那块石碑前面,易时蹲下,轻声呼唤:“知芝。”
  林壑予笑道:“他想起你了,早就想回来看你,年底事情多,今天才回海靖,你肯定能体谅。”
  易时用手指轻轻描绘涂满朱砂的字体:“又是新的一年,你应该去南宜实习了吧。不知道你结婚了没有,那个人对你好不好。盛国宁还没结婚,我总感觉,他可能是在等你。”
  如果你也在等他的话,希望奇迹能尽快出现。
  新年过后,易时继续回到南宜工作,小半年转瞬即逝,到了七月份,卡了一年半的调令终于下来了。
  喻樰拿着这份文件,语气既无奈又欣慰:“不容易啊不容易,我都能想象领导签字时咬碎银牙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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