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为何这样-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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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吱吖一声又轻轻合上,整条长廊复归于死寂,如同惊虹一刹后寥落潮湿的人间。
南客搭在阑干上的手指轻轻一点。
他终于露出一点不寻常的神情,慢慢回忆起方才惊心动魄的一眼。
流浪饥饿许久的人乍得了一餐佳肴,定然是不敢立刻就大快朵颐的,他会先慢慢地看、一个一个地闻,从中选出珍贵的部分慎重保存,再将最喜欢的偷偷捡拾到最安全的地方,一口一口的咽进肚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先想到她方才转身时旋过来的裙角,极红,极艳,像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不对,太脏了……应该是像她偶尔嬉笑怒骂,露出来的一点嫩红舌尖。
…好像也不对。
只这一点,他便慢悠悠想了一刻钟。
终于觉得满意,他决定把剩下的好好留着慢慢回忆,便抬眼看向长廊。
…人还没出来。
他神色又慢慢冷淡下来,眼眸深处也泛起一点浓重的黑色,突然间就觉得周遭事物没有一个不碍眼。
他是魔,没有委屈自己的理由,正抬步要推开那扇门进去,大漠里却又忽然起了风,从天台一路沿着长廊倒灌进来。
这风也精乖,吹过她方才站着的地方,送来了淡淡一点清甜馥郁香气,极淡,却难以忽视,缠缠绕绕网住人心尖。
南客被这点香气绊住脚,乌月锦的重帘将月光拨碎,斑斑驳驳映在他侧脸,他沉在寂寥的黑暗里微一偏脸,抬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
可惜风从掌心流水般划过,香气也袅袅散在风里。
……抓不到。
……
相凝霜再出来时,换了件相对来说十分保暖的裙装。
梅染色湘裙,雪绡紫披帛,行动间裙摆朦胧隐隐暗光,极尊贵清艳的风流,方才红衣灼灼不同,眼下是艳在骨子里。
她怀中抱了梨花木的妆奁,是南客给她的那方,里边装了快要炼成的孔雀翎,用一簇余火温着。
没办法,虽然有些冒险,但她眼下灵力枯竭根本没法随身带着这东西,只能行个险招,再加之这方妆奁沾染了南客的的气息,用它掩盖,应该不会察觉出什么。
更何况所谓灯下黑,人总是不会对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起什么疑心的。
计划通。她信心满满的从门里绕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面前的回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不见。
“…人呢?”她一怔,想了想又低声喊道,“小黑?”
回应她的话一般,一颗小石子从暗处骨碌碌的滚出来,停在了一个方向后便不动了。
相凝霜这些日子已经和小黑形成了默契,因此立刻便了然:这是在给我指路。
她往前看了看,顺着走廊走到尽头便是天台,台面极阔大,走廊又狭长,因此迎面吹来的夜风极猛极烈,她被吹得脸生疼,心里骂了句南客到处乱跑个什么劲,还是勉强用手挡着风,抱着匣子低头跑过去。
还没出去呢,正是讨好人家的时候。
风吹得呼啸作响,她长发也散乱,好不容易跑到了天台,她半眯着眼终于瞥见一个人影,正要开口,对面的人却正好回头。
她于是轻轻一怔——
月亮似乎快要落下西山,血色光芒也变成稀薄的淡白,却几乎能照破万里深灰阴霾,茫茫雪原也因这样的白光而亮,一片耀目里,南客衣袍飞舞,像天地间唯一剩下的影。
他也更了衣,换了重紫衣袍,宽袍大袖,被风一吹便仿佛午夜安静盛放的曼陀罗,华美冰凉,微偏过来的脸侧有暗光一闪,相凝霜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枚泛着金属色泽的玄金耳链,长长散进发里,极风流。
这么好?专门换了衣服陪她去玩?
相凝霜见惯男子容色,却也不得不承认,除开无可挑剔的脸以外,这人审美也还不错。
有点水平。
她向来不吝啬赞美,从前最爱夸夸身边的小姐妹,倒是没怎么夸过男的,此刻想到便直接说了:“…我从前总觉得深紫太冷,但这颜色很衬你。”
衬得他气质更如黑暗之中烟气迷离,又艳又要命。
“…很好看。”她笑吟吟下了定论。
南客闻言眉眼微微一动,开口唤她:“…过来。”
相凝霜以为他又有话要讲,便凑上前去站他面前,此刻不知为何风也停了,她一边借机整理鬓发,一边借口问道:”什么事啊?“
南客没说话,却突然侧身一让。
迎面刮来猛得要死的风立刻把她吹得睁不开眼睛。
相凝霜:……
”…你有病吧!”相凝霜目瞪口呆,被气得鬼火直冒,想都没想立刻往罪魁祸首身上痛出一拳,一拳还不解气又打一拳,“我头发都乱了…裙摆也乱七八糟…这该死的风怎么这么大。”
她已经顾不上南客了,急急忙忙想抬手理好长发,慌乱之中才突然意识到她刚刚做了什么,连忙抬头看去 ,发现南客仍低着头,含了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这人其实经常笑,但俱凉薄冷淡,但此刻他眉眼舒展,唇角噙一点轻若流絮的笑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真情实意的笑。
相凝霜突然便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很快换了神色,轻轻挑眉问道:“抱这个做什么?”
“啊…因为喜欢。”她回过神,晃了晃怀中的镜匣,“担心放在这捂着了,所以便随身带着。”
没成想南客却一皱眉:“…多得是,不必这么小心。”
言下之意,你应该珍惜点别的。
相凝霜装做没听懂,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现在。”
他说着,抬手握住她手腕。这下学聪明了,是隔着衣袖握的。
相凝霜被他牵的重心不稳,不由自主往前一倒,尚未问明白要怎么走,南客已从阑干上反身而下——
拉她一起坠落。
月亮已经完全的落了下去,天地间一片混沌晦暗里,他们铱誮像折翅的鸟一般落下去,而下方正对着坠天河。
楼船高入云天,骤然坠落实在刺激得有些过头,耳边呼啸的风声更加重了失重带来的奇异感觉,相凝霜被南客死死按在怀中,好不容易挣扎出来,想质问他明明要入水为什么在她打扮时不告诉她,没想到一抬头却看到他冲自己轻轻一挑眉稍,含笑眼眸半掩在被吹乱的银发后,带着点隐秘的炫耀:“…好玩吧?”
相凝霜没忍住:“好玩个屁。”
他在不庭山闲的没事干就整天跳河玩吗。
她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南客的点,他闻言竟低低笑起来,乐不可支的样子,眉眼漂亮得近乎靡艳魅惑。
平时这样笑最多是像个阴晴不定的魔头,可在半空中边往下掉边这样笑,就升级成马上要毁灭世界的魔头了。
相凝霜有几分无语,这样想到,转瞬却又突然皱起眉。
兴许是因为眼下的情景,又兴许是因为他的脸、鬼使神差的,她想起她曾在大法华寺读的那卷佛经,经中讲孔雀出雪山,斩十殿阎罗,于河山摇落之际笑曰,吾心吾血渡世,留吾身于吾,堕魔。
她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没能开口。
下一刻,他们便坠入寒冷江水。
……
……
相凝霜有一瞬间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这对修士来讲还挺可怕的,因为这往往代表你进入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抑或是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好像真的从不庭山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依稀有嘈杂喧闹声音从远至近响在耳边,她刚想睁眼,就有低沉嗓音轻声说道:“到了。”
相凝霜睁开眼。
满目红妆夏骑、竿旗穿市,游人相偕,沿路是一望不尽的喧辇亭台,两边楼阁与人族所居建筑不同,尖顶绿瓦,有明灯漫悬,琉璃光射,路边摆满了银瓶玉壶,是所谓盛灵水的金谷瓶,被来来往往容貌旖丽的妖修托在手中把玩,偶尔擦身而过时,还能遇到含笑凝睇的妖修轻声问你,是否愿意看看他的瓶子。
——妖族行事不羁,更兼夜游宫本就民风开放,什么日子都被过得风月无边。
散水节时的夜游宫是比寻常要热闹许多的,城头高悬的鲛人烛一夜都不会熄灭,弯弯曲曲的九枝河上撑船的船夫通宵的带着游人游玩,在河面上放游花灯。偶有青鸾妖化为原身绽翅渡水而过,巨大羽翼拍击时故意溅起来高高的水花,打湿在河边游玩的修士。
相凝霜连着好长一段时间看得不是灰蒙蒙的天,就是苍茫茫的地,此刻乍一见这样的繁华妖艳景象,只觉得整个人从眼睛到心境都被点亮一番,忍不住低声轻呼一句:“……好美。”
她随意一瞥,看到河边有人在做杂耍,做成鲤鱼形状的纸灯里藏着烛火,通明,被甩出流火一般的影。她看得喜欢,下意识想走近些瞧,刚抬步就又被拽了回去。
南客正低了眼,看她时目光斜掠,霎时就压过了这一城的风月盛色。
街市灯火太璀璨流丽,他在这样的斑斓彩光下冷淡神色也变得虚幻且美丽,显出从前未曾见过的独特气韵来。
嘶,太激动差点把他给忘了。
她于是凑上去弯眼笑,带一点可爱的讨好:“…那个看起来有些意思,我想过去看看,学了回去后转给你玩?”
她说,回去。
南客神色轻轻一动,因为嫌弃喧闹杂乱冷着的脸色也好看了些,慢慢重复了一句:“给我玩?”
“对呀。”相凝霜还盯着杂耍,看得目不转睛,随口回道,“省的你拿跳河当作耍。”
南客意味不明的笑起来,很好说话的应允道:“那你去吧。”
“不和我一起去吗?”
“懒得动。”他眉眼确实带几分倦色,讲话慢条斯理,“我就在这等着。”
相凝霜心中轻轻一动。
从他们站着的位置到河边杂耍约有三丈远,河边更是灯影摇斜,波光粼粼,虽然距离并不太大,但对于想要跑路的人来说,足够做点什么了。
他是当真放心,还是有意试探?
心思百转,她面上仍然兴冲冲应了一声好,便提了裙角往河岸走去。
就他俩讲话耽搁的这一阵,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得七七八八,表演杂耍的少年又漂亮的挽了一个花样,似乎也觉得没意思,转身从河里跳了下去。
相凝霜:……?
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跳河。
她快走了几步,靠近了河岸想看个究竟,河面却光影浮波迷迷蒙蒙看不真切,她正想要俯下身去,河中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是个少年,湿漉漉的,皮肤是不常见的淡淡蜜色,眼窝极深,眼睫浓长,唇也饱满,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不着寸缕,乍一眼也能看到腰腹肌肉结实紧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天真而诱惑的气质。
相凝霜看出来他大概是个鲤妖。
他半趴在岸边,歪头看她:“姐姐,你是来找我的?”
相凝霜轻轻一挑眉,否认道:“我来看杂耍。”
“我还有更有趣的。”他说着,更近的靠上来,很努力的引诱她,“你要跟我去河心吗,我可以带你去看水下的……”
他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间察觉到什么一般,极快的反身一游,眨眼间便沉入河里游了好远。
相凝霜意识到什么,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南客慢慢的走过来。
他面上没露什么神色,倒是那个反应很快的鲤妖远远冒了头,在河心的位置喊话:
“…老男人才这么盯人。”他自知打不过所以跑的很快,此刻顶着年轻的□□咬牙切齿,半点没刚才对着相凝霜的天真神态了,“没脸没皮的霸着,总有你盯不住的那天。”
嘶。
相凝霜倒吸一口冷气,这条鱼怎么这么猛。
她如临大敌,眼见着南客竟然笑起来,手指也跟着一动,下意识扑上去按住。
“没必要搭理……”这要是干起来她也别想在夜游宫待了,所以只能干巴巴的劝,“估计是才修成几天的小妖,不知道什么天高地厚。”
南客闻言又是轻轻一笑:“怎么,就说了两句话,已经开始怜惜了?”
她意识到这人好像真火了。
她于是立刻改变方向:“当然不是,我不喜欢这种,太轻浮。”
“我喜欢你这种。”
她信誓旦旦。
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清楚楚映出他的影子,南客啧了一声,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回去,冷冰冰道了一句:“…得寸进尺。”
也不知他说的是得了什么寸,又进了什么尺。
虽然神色依旧冷淡的要命,但似乎确实被哄顺毛了一点,相凝霜放下心,回了眼继续俯下身去,伸手试图去抚弄河面上漂着的点点花灯。
而就在她背过身去后,南客突然落指,宽大的衣袖中便有黑影鬼魅一般流出,顺着河面上透明的风飘摇而去。
相凝霜没有察觉。
她沾湿了手指,也没能碰到花灯,便只好收回手来慢悠悠的拭手,恰巧迎面起了微凉夜风,吹落河畔花树落英纷纷,淡紫轻朱,浅碧娇黄,细碎花瓣簌簌落满了她梅染裙摆,她在这样馥郁的风中微扬了头看向天色,露一点含笑唇角。
“……看此时的天色。”她眉目被水色浸润得温软,“明日的日头应该十分好。”
身后的人闻言,慢慢接一句:“日头好有什么用?”
兴许是因为这夜月深、水秀、风清、花淡,这声音也被夜色浸得低哑,甚至温柔,带一点淡淡的迷离香气。
她一瞬间失神,话已脱口而出:
“……我不是说过我喜欢日照吗?”
“没有。”
“你没有说过。”
他出声打断她,捏住了她的手腕。
纤细玲珑的腕骨好像很容易被折断,他慢条斯理的动了动手指,力道大得留下了指印。
“你该谨慎一点。”他声音低得像叹息,倦怠一般似笑非笑,“在透过我看别人,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午夜华宴
相凝霜愣在原地。
她哑口无言; 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否认道:“我没有……”
她真的只是一瞬间恍神,毕竟对着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总会有迷糊的时候的,绝不是故意搞什么替身那套的。
手腕仍被他扼在手中,相凝霜继续开口补救:“抱歉……兴许是因为修为被制; 体内灵力滞涩,所以这阵子总是有些迷糊,讲话也乱糟糟的。”
妖女准则:先发制人,推卸责任; 转移重点。
我或许做错了; 但我做错事因为你先做错了; 所以我没有错。
她说完想了想; 又装模作样加上一句:“…但我并没有怨你的意思。”
“是吗。”南客还淡淡笑着; 嗓音却很干涩,像是压抑着涌动暗流的平静湖面——
下一瞬,他咬上了她的手腕。
隔着衣物; 他微微侧过脸贴在她手腕内侧; 眼睛仍注视着她; 姿态温存得像是亲吻; 力道却很重,深深地在腕骨处咬了下去。
嘶,相凝霜不由自主一抖。
应该是没出血; 但很痛,她被咬得皱起眉; 想抽手却抽不出去; 微微生了些恼意。
南客却在这个时候停了; 但却没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又轻轻舔了舔被咬的地方。
说是舔,但又太过缠绵轻柔以至于像个不伦不类的吻。相凝霜衣袖的材质是薄薄的软烟罗压了一层雪色银边,隔着衣袖,能清晰感受到濡湿温暖的触觉。
但再好的料子比起皮肤来也显得粗糙,因此这触觉又显得粗粝,甚至让她情不自禁联想到是某种舌上长着倒刺的猛兽在舔她。
她不由得又抖了一下,这次不是因为痛。
“…你属狗的吗?”她没忍住刺道。
南客这才慢条斯理放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