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亦锦绣-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喝一口冷茶:“没事,你去睡吧,是我放的。”
小鹤犹豫片刻,还是出去带上了门。
这枚铜钱并不是解时雨放的,而是解时雨埋的。
在专诸巷,她从小鹤身上拿走三枚铜钱,就埋在后窗的大樟树下,此时却被人翻了出来,直接摆放在了书桌上。
她将铜钱攥在手心里,狠狠打了个寒颤。
是陆卿云的人。
这人处理了刘妈妈,没有离开,而是一直潜伏在她这冷宫一般的西院里,伺机而动。
他和他的人,都没有将庄景放在眼里。
方才,若是她多说半个字。。。。。。
她按下心中冷意,又想这枚铜钱放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来的人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可是为什么还要留下这枚铜钱?
她想这大约是放心的意思。
将这枚铜钱洗净收好,吹灭灯火,她安安心心睡觉,将这剩下的夜晚过完。
然而从屋子里出去的小鹤却是彻夜难眠。
屋子里那枚铜钱是她的,可她的铜钱不是让劫匪给搜刮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姑娘的书房里。
她希望是劫匪卷土重来的意思,可是看自家姑娘的模样,并不是。
倒好像他们是一伙的,这一枚铜钱是个暗号一样。
那刘妈妈的死,岂不是也和姑娘有关吗?
今天的事本来就奇怪的很,刘妈妈恨不得和她们西院划出一条长长的界限,可是今天偏偏和她们一起去了专诸巷。
专诸巷她去了这么多次,都太太平平,可就是今天遇到了劫匪。
她的脑子并不灵光,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起身去看看解时雨睡好了没有。
解时雨安然入睡,不用她分神。
看着解时雨平静而苍白的睡容,凭空的,她对解时雨多了一丝惧意。
就在她掖了下被角,准备离开的时候,解时雨忽然睁开眼睛:“怎么了?”
她睡的浅,小鹤一动她就醒了,再一看小鹤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点灯。”
小鹤被她吓得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去点起油灯,随后就手足无措的站在解时雨身边:“我、我来看看姑娘盖的严实不严实,夜里露气重。”
解时雨心平气和的打量她:“晚上吓着了?害怕就在屋子里打个铺睡吧。”
她这一眼,看的小鹤心里发虚。
许是她弄错了,那枚铜钱上头虽然也有刻痕,可也没规定有刻痕的铜钱就一定是自己的。
然而她对着解时雨黑而幽深的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害怕。
“姑娘,刘妈妈她——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解时雨看出了她的慌乱和恐惧:“侍卫亲军不是来了吗,他们是御前三衙,这点小事自然是能查清的。”
小鹤点头,觉得也对,侍卫亲军都来了,姑娘总不能比他们还厉害,能瞒天过海,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既然想多了,那就去睡觉吧。
她又关上门,回自己的小杂房里去睡觉,脑袋挨在枕头是,依旧没有睡意。
可心里,她又总是不安。
她感觉解时雨不知不觉变了个样,像是长出了尖利的刀锋,谁碰上就会落个鲜血淋漓。
从前解时雨也沉默,然而沉默单就是不想说话,现在的沉默却是有目的的,总像是在密谋着什么一样。
就连眼神,在黑暗中也变得深邃起来。
她使劲摇头,觉得一切只是她的臆想。
但是这种臆想,依旧让她有了变化,从前她对解时雨是忠心、依赖、言听计从,如今在这一串词后面,还得再加一个怕。
解家除了痛苦的刘妈妈,其他人都安静下来,走在街上的庄景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文定侯府的后门。
今夜夜色不算明亮,不过没有雨,还挺舒服,他蹦起来,从墙头摘下一朵小黄花,在手里捏碎了。
这样深的夜,最适合月下幽会。
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角门悄悄打开,一个小丫头从废弃的角门里钻出来,一件斗篷从头遮到脚,没有提灯笼。
朦胧夜色中,小丫头的脸是文花枝。
第十四章 猎物
没人知道文花枝是用了什么办法偷偷的出来的,就连庄景也没想过她出来见自己要冒多大的风险。
不是没想过,而是懒得去想。
他乐意看女人为他冒险。
文花枝虽然做个小丫头的打扮,但是从小就是金枝玉叶,手没摸过粗物,脚没踏过贱地,身娇肉贵,并不像个丫鬟。
不仅人不像,她那一颗心也很知道廉耻,鬼鬼祟祟的觉得自己简直得了失心疯,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只是一见到庄景,那点廉耻立刻抛之脑后,乳燕投林一般扑入了庄景怀中,稚嫩的面孔显出来十二分的风情。
“岩玉!”
庄景字岩玉,他摸了摸文花枝冰冷的脸,笑眯眯的脸变的柔情蜜意,目光热烈深情,看的人脸发烫,心里发烧。
“他又打你了?”
那个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文花枝听了他的温声细语,顿时委屈的翻江倒海,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滚。
将袖子往上挽,露出胳膊上一大片淤青,金枝玉叶的姑娘,一旦遭了打,就更显出几分惊骇。
她忍不住道:“我快要受不住了,他就是个疯子,母亲总是向着他,叫我忍,难道我就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吗?岩玉,你想想办法,赶紧娶我吧!”
庄景是她唯一的指望,毕竟她这个千金小姐,孤立无援,命比黄连还苦。
说完她就两眼发亮的看向庄景,相信以庄景对她的感情,一定会带自己离开这个魔窟。
当初她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可是庄景却掏心掏肺的爱上了她。
甚至为了她,从一个闲散少爷,进了侍卫亲军当差。
“等我日后做了侍卫亲军总都指挥使,他再敢动你一根头发,我揍不死他!”
想到他说过的话,她是打从心眼里觉得甜蜜。
然而庄景的表现出乎意料,神情甚至变得庄重起来。
“我今天其实有话想跟你说。”
他声音低沉,心灰意冷般垂下头去,顺产将文花枝的手放开了。
“我自然是想娶你的,昨天也和家里提了,可你瞧。”
他也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鞭伤,条条交错,文花枝顿时心中一痛,恨不能把这条手臂放在怀里,好生抚慰一番。
庄景低声道:“我爹虽是承恩伯,比你家却差了一个品阶,我又是次子,不得宠爱,都说我是痴心妄想,便是我将膝盖跪断了也没用,我……我不能再耽误你,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狠心推开文花枝,大步离开,全然不理会自己这一番话会在文花枝心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爱的时候是真的爱,必须要把人从闺阁中勾引出来才肯罢休,可不爱的时候也是真不爱,只想立刻抽身,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尤其喜欢在女人最爱他的时候开始不爱。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就是他的乐事。
承恩伯府上正点着灯等他回来。
庄夫人亲自给他擦药:“你们这些侍卫亲军比试也没个轻重,这还好是鞭子,要是刀剑,你这条胳膊还要不要了。”
庄景笑眯眯的:“娘,没事,横竖又不是脸上。”
“胡说,”庄夫人舍不得打他,“你也该娶个女人照顾你了,累的为娘大半夜还伺候你。”
庄景放下袖子,嬉皮笑脸:“那我要是看上公主了呢。”
“你就是要娶公主,爹娘也豁出去脸给你求来,咱们家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庄景说说笑笑,起身回房,一边洗涑脱衣,一边听着父亲、大哥的慰问,又对着镜子照了个够,在镜子被他照碎之前,才躺了下去。
他虽是次子,却是承恩伯老来得子,和大哥的儿子一样大,自然是万千宠爱,怎么会不受宠爱。
只不过他不是纨绔子弟,并不需要去扬自己的名声。
相反一个有着满腔抱负,不受宠爱的次子,更能激起女人的满腔疼爱。
春是暖春,夜是好夜,风柔和的抚上他的脸,让他格外舒服。
在这种舒服里,他想起了解时雨。
就是她了,他的下一个爱人,他要将她带入自己的秘密花园。
第二天解时雨起了个大早,开始琢磨着自己日后的生计。
海棠春这条路子断了,她的金钱便有些捉襟见肘。
盒子里的口脂不多了,这是最好最鲜艳的朱赤色,正适合她缺乏血色的面孔。
除了贵,没有任何瑕疵。
伸出手指蘸上一点,她仔细的点上唇色,又仔细涂抹在两颊两侧。
这样一来,眉心那一点红痣便不再那么突兀,好似一滴血一般。
刚梳妆打扮好,小鹤就说庄大人到了府上,如今就在正房,想要见她,再问一问专诸巷的事。
平心而论,解时雨一时间没想起来庄大人是谁。
她一颗心如今是满满当当,装满了心事,又睡了一夜,这一大早还没来得及将心里那些事情拿出来嚼一遍,就将昨天夜里的鹰隼一般的庄大人给忘了。
等见到庄景,她记忆回归,就成了满脸的疑问。
这人一大早,穿的花枝招展,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问案的。
这花枝招展竟然还有超过她的架势,那脑袋梳的一丝不苟,衣裳一个褶子也没有,身上玉簪玉佩香囊荷包零零碎碎比她还多。
身上还带着一股芬芳的气味。
解正陪在一旁,对女儿会见外男并没有觉得不妥,反而暗暗觉得解时雨惹来了军马司,十分不快。
对于解时雨的疑问,庄景笑而不语,拜托解正出去等,他有些机密的话要问解时雨。
门窗不关,外面的人能看到他们两人的任何动作,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专诸巷的事,解时雨自然是一问三不知,三言两语之后,庄景露出了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他看解时雨,觉得越看越漂亮,漂亮的不是个真人,而是个没有活人气的玉像,每一处都精心雕琢,恰到好处,绝不让人找到一丝自然的风情。
她美而自知,并且一丝不落的呈现给别人看。
真有意思,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女子。
他看了都有种老虎吞天——无从下口的感觉,干脆就用最笨的法子好了。
“解姑娘,在下庄景,是承恩伯次子,今年二十,还未婚配,自昨夜、昨夜见到姑娘。。。。。。本不应该唐突。。。。。。”
第十五章 恐吓
庄景满面羞红,好似一个毛头小子,说了一大通,哪怕不能打动解时雨,凭着他的手段,也会让解时雨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女人总是喜欢自己被人爱慕的。
然而解时雨坦白的说,没听明白庄景那一通朦朦胧胧暧昧不清的话。
比起别人说什么,她更喜欢去看别人的动作、神情,窥视过后,她觉得庄景是赏花似的在看她。
看不是好看,也就没必要去揣摩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只需要面无表情的端着闺秀的款就够了。
庄景燕似的叫了半天,都没得到解时雨一个眼风,不仅不气馁,反而咂摸出了一种棋逢对手的兴致。
他立刻反省,转变了战术,想先吓唬住她。
“你去见过刘妈妈了吗?”
解时雨在心里皱眉,嘴上老老实实回话:“回大人,没有。”
她心想自己去看刘妈妈倒是无所谓,就怕刘妈妈见了她这颗摇钱树,再听她说上那么两句,会当场气死。
不去看,实在是为了刘妈妈好。
庄景就开始说刘妈妈的惨像,舌头是从哪里切断的,手指是从哪里切断的,伤口什么样,仔仔细细的说给解时雨听。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解姑娘,凶手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不仅手段了得,而且心里十分变态,就爱折磨人,我断定他还会回来,所以你务必要小心,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去军马司找我。”
他算盘打的叮当响,先把解时雨给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再随便弄出一点动静,等到了明天,解时雨自然就要向他来求助了。
算盘打完之后,他告辞离开,拒绝解正送他,飘飘然的离开了。
解正摆出一张严父的脸,正要喝问解时雨,解时雨却先开了口。
她忧心忡忡:“父亲,庄大人说昨天晚上的凶手残暴而且变态,很有可能还会回来,家中的护卫是不是还要再加一些?”
解正满腔怒火卡在喉咙里,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堵住,无法喷射。
还来?
他摸着自己身上的官袍,也知道自己这五品官毫无威慑,不足以守护家宅,心里一琢磨,决定自己去外面躲上个几天。
“为父知道了,你回去吧,闭紧门户,不要出门。”
等解时雨走了,他转身就让解夫人给自己收拾衣服,说有要紧事要办,须得出去住上几日。
解正雁过不留痕的跑了,将女眷留在了危险之中。
而解时雨早饭都没吃就应付了一通庄景,精神疲惫的回到西院,一照镜子,就觉得自己脸上的胭脂都遮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她是个精致的美人灯,好看,却虚弱的经不起风吹雨打。
和庄景想的完全不同,她确实被他这一番话吓着了,不过吓和吓还不一样。
她是以为庄景看出了真相,故意拿话试探她。
不过既然是试探,那就是猜测,手里没有把柄,暂时可以不去管。
以陆卿云在普陀寺杀个人都能悄无声息的手段,绝不会让庄景抓到痕迹。
只是这庄景实在讨厌,眼睛又毒,也是个不露声色的人,不过是昨天夜里短短的会了一面,就理出来蛛丝马迹,找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人,必须有多远,离多远。
打定主意,她才去看小鹤送来的春宴贴,小鹤一边摆早饭,惧怕藏在心底深处,不到非同寻常的时候不会往上浮。
她现在还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姑娘,夫人将刘妈妈留在了府里,说她是二姑娘的奶娘,不仅要给她养伤,还要在府里给她养老送终。”
解时雨将玉兰巷的帖子放下:“养哪儿了?”
小鹤摆好碗筷:“夫人吩咐把小花园的杂房收拾出来了,奴婢去取早饭的时候,看到刘妈妈被人抬了进去,大夫也过去了。”
解时雨嗤笑一声:“那挺好的。”
小花园那间杂房地势低,潮的厉害,天气一热,蛇虫鼠蚁更是数不胜数,刘妈妈要遭罪了。
再加上那一身的伤,她能活多久,恐怕得看解夫人的良心。
解夫人的良心虚无缥缈,不一定会落到刘妈妈身上。
到了春宴那一日,解夫人依旧带着家中的两朵姐妹花去了玉兰巷。
解时徽这一回打扮的很好看,头上簪着几朵玉兰花,淡描眉眼,穿一件藕合色扣身纱衫,春风一过,便云雾一般荡去。
在宴席上,她悄悄的瞧了解时雨几回,发现她依旧端庄的无懈可击。
不过虽然漂亮,但是解时雨神情堪称庄重,既不娇俏,也不妩媚,更无风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进宫去参拜太后。
照解时徽看,她这样子还不如那天去专诸巷打扮的好看。
她心中窃喜,嘴角扬起一点笑意,宴会带给她的压力竟然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然而还没等她的喜悦过去,解时雨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这个泥菩萨就忽然活了过来,涂脂抹粉的面孔放出璀璨光明,又将她压了下去。
她立刻变得拘谨起来,默默低下头去,片刻之后又羡慕的去看节姑。
节姑满场乱飞,笑声撒的四处都是,头上的钗环不知什么时候卸去,换了鲜花上去。
她无忧无虑,世界在她眼里还是美好的,所有人都充满了善意。
“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