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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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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芦》剧的胜出,增添了丁是娥与陈荣兰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事业友谊,稳固了丁阿姨作为沪剧界代表人物的地位,前程如帆挂云锦灿然一片。上海市人民沪剧团载誉返沪后,《芦荡火种》剧组于3月5日起在美琪大剧院向上海市民作汇报演出,连演连满达九个月之久。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第五部分第17章  乱云笼日黯神州(2)

    一个戏,从表面上看仅仅是娱乐的一种载体,一种方式,可新中国成立后,文学艺术一直是与政治紧密相联,艺术成为政治的组成部分,唱唱跳跳的背后有革命理论的支撑,体现着执政者的思想和观念。最初,《芦荡火种》只是一出戏,但戏演大了,就不是纯粹的戏了,或多或少地与政治搭上了边,成为纠缠历史陈账的一个工具,以至于扯到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武装斗争路线和以刘少奇为代表的白区工作路线上去了,这让“人沪”的团长和所有的演员哪怕是想上一百年都不可能想到的。史实记载,第一丝不和谐音出现在《芦》剧返沪之前,江青提出,“挂红灯”和“开药方”不符合地下工作的情况,建议删去。他们舍不得删。“红灯”是点睛之物,“开方”是传神之笔,是他们数年打磨的心血。再者,江青何许人?毛主席会允许她出来干政吗?从三十年代过来的人谁都清楚当年蓝苹逸事,所以不以为意。因江青的特殊身份而尊重,因江青的特殊经历而疏淡。江青的声音如风过耳。丁是娥向旁人发牢骚:    
    “红灯要撤,开方要去,我这个阿庆嫂还有啥唱头?不演也不要紧……”    
    人贵有自知之明,但人常常难有自知之明。“人沪”的众人怎么能想到,不久的将来江青会成为“文化革命”的旗手,头角峥嵘。当我翻阅历史,发现沪剧《芦荡火种》在京城走红,起因实在是江青的播风弄雨。1963年5月江青于杭州胜利剧院观看了沪剧《芦荡火种》,通过上海市文化局索取了剧本。同年11月全国人大和全国政协在北京开会,江青特意邀请周信芳、袁雪芬、常香玉、红线女和丁是娥到中南海她的住处,当面对丁是娥说:“我看了沪剧的两个好戏,《红灯记》和《芦荡火种》,我本来想把《芦荡火种》推荐给中国京剧院,因为考虑到阿庆嫂这个人物要给赵燕侠演,所以把你们的本子给了北京京剧团。”次月,才有沪剧《芦荡火种》进京演出的事。剧组12月22日抵京,25日江青亲至大李纱帽胡同慰勉,对大家说:“我代表毛主席来看望大家的。”30日,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张春桥光临“人沪”,传达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的意见:全力搞好《芦荡火种》在京的演出,经费由中共中央华东局负责。    
    上面有“线”,下面有“派”,蓝天底下的一个剧团凭什么能预知未来?团长陈荣兰并未随团进京,而是在排练市委宣传部长石西民布置的新戏《人在东风里》。因主角恰恰是郭建光的扮演者张青,团长临时安排顾智春参加北上剧组,代演郭建光。柯庆施的指示无疑是对她的批评,她赶忙披星戴月奔赴京城,之后,才有接踵而至的荣耀。然而问问上海文艺圈内的老艺人,都说,那个时候他们听命于文化部,尊重周扬、夏衍、田汉和阳翰笙等,江青无法与这些人相比。    
    树欲静而风不止,1964年六七月间,全国京剧现代戏观摩演出震荡着古老的京华,京剧《芦荡火种》位列首位。几许意见,几度修改,传至沪剧团,其中包括“要突出武装斗争的作用,戏的结尾要正面打进去”等等,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毛主席的指示,更不知情1963年12月和1964年6月间,毛主席对文化艺术界发出了严厉而又尖锐的批评。到了11月12日,上海举行文艺会演,张春桥询问沪剧《芦》的修改进度,责令将沪剧、京剧两个本子合成一个向全国推荐,并郑重其事地 点明此乃江青同志的意见。12月,丁阿姨进京参加政协会议,带回来薛恩厚转交的由江青过目的修改本。    
    那是个抹杀个性的年代,明明不需改动,偏偏逼迫修改。阿姨的不满之词俏皮而又尖刻:“这个戏要写指导员为主,等于冬瓜生在甏里面,肯定死掉。”     
    一个戏一直牵扯到市委正副书记一起来管:柯庆施的意见是可以多设几条地下斗争的线,你们要超过他们,后来者居上么;陈丕显的意见是《芦荡火种》在群众中影响大,不要随便改,他们干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到了1965年3月,张春桥公开点名批评陈荣兰“骄傲自满,故步自封,剧本不肯改动”。3月18日和19日,《人民日报》连续两天刊登了《沙家浜》的剧本,编者按说:“……经过多次演出的实践,不断听取观众意见,作了较大修改加工,强调了武装斗争的作用,使剧情更加符合历史真实,现在改名《沙家浜》重新公演。……”尽管剧本标明根据沪剧《芦荡火种》改编,原作者文牧,北京京剧团集体改编,执笔汪增祺、杨毓珉,但同时刊载郭汉城的长篇评论文章《试评京剧〈沙家浜〉的改编》。文中指出原京剧《芦荡火种》的局限:一是没有强调武装斗争的作用,二是没有把阿庆嫂的智斗提高到利用敌人矛盾以打击敌人的策略思想高度。字字句句似乎都在批评沪剧的不足。再往下,便是京剧《沙家浜》剧组以全新的姿态南下公演。在康平路会议室,张春桥面无表情地下达了硬邦邦的指示:“沪剧《芦荡火种》向京剧《沙家浜》靠拢。”而在此之前,陈荣兰还心存与京剧《沙家浜》一比高下的奢望。    
    陈荣兰向丁是娥使了个眼色,两人前后脚滑进了女厕所。陈低声说:“看来张书记要按江青同志的意见办,要我们向《沙家浜》靠拢,再提就变成反中央啦!”第二天,她又悄悄地和丁阿姨说:“我想了一夜,唱,唱不过人家;打,打不过人家。照《沙家浜》演出,没啥了。我们还是照原来的路子搞,争取张书记来看戏。”    
    想了一夜,她重又回到老路上去了。陈荣兰相信艺术规律,相信领导的艺术眼光,务实内行的陈荣兰怎么想得到张春桥的“领导”是江青?于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陈荣兰和丁是娥就被踢到乡下搞“四清运动”去了。    
    不久,“文化大革命”全面开始了。陈荣兰被连夜召回城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凭着经验和对时势的审度,陈荣兰已嗅到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土腥味,在返城前召集的会议上把丁是娥阿姨排斥在外,会后找她单独谈话,要她端正态度,交待自己的问题和揭发文艺黑线。语气里多了公事公办的味道,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丁阿姨凭感觉这一次是团长遇上麻烦,她也遇上麻烦,从中央到地方会是怎样的场面?人人自危么?丁阿姨想的是如何自救。    
    揭发,历次政治运动的领导者都号召群众揭发,敦促当事人揭发,以扩大战果。“揭发”二字严重地摧毁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安全感。多少无辜的人为了让自己过关,乱说乱咬,致使运动之后成为孤家寡人,为众人所不耻。陈荣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丁是娥有一天也会像1957年那样反戈一击。    
    “人沪”的团部,大字报铺天盖地,多数矛头指向丁阿姨,同时提出“丁陈联盟”,指责我父亲为“狗头军师”。但陈荣兰处惊不变。陈荣兰当年二十四岁进团,经过十二年的历练,由一个艺术领导的外行终成内行,爱护老艺人,培养新演员,她领导的戏数度进京,一次又一次受到中央领导的肯定与接见。作为一个地方艺术团体的领导还能怎么样?过失当然不能说没有,却也找不到致命的问题。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能成?    
    一个流言放了出来,说她“作风不正”,与曾经寄宿在团部的一位战友有染。要搞垮一个人,如果不能正面使他倒下,那么运用下三烂的手段是再灵不过了,特别是对于女性。    
    那些天,丁阿姨变成了一个幽灵。白天沉默寡言,闪避他人,等下午5点以后,群众下班,团部空空荡荡,她就溜入大字报区,一张张一行行地仔细观看。电台新闻她很认真地听,《人民日报》、《解放日报》和《新民晚报》也不肯漏掉一星一点,手边放一部《新华字典》,读不出的字就查,不理解的字也查,字典都快翻烂了,她觉得这么短短的几个月里文化水平提高了不少,但她的脑子却更加混沌:这一次运动的矛头应该是党支部、党支部书记,是掌握实权的陈荣兰,但为什么要万炮齐轰轰我丁是娥呢?是党支部的意思吗?我是被毛主席肯定的演员,两次被伟大领袖毛主席接见,1958年周总理知道我入党后,把我领到毛主席身边,主席还握住我的手说:“我们党又多了一位新同志,要好好为党工作呀!” 毛主席的谆谆教导犹在耳边,我会就此倒下吗?    
    丁阿姨与父亲在突兀的灾难面前踉踉跄跄地后退,他们不敢强硬,也无法强硬。丁是娥有斑斓的历史,“反右”前的言论以及平时的角儿脾气,注定在劫难逃。解洪元一个非婚生女儿的问题,早已使他从顶峰跌落,现在要打,也只是一只死老虎而已。然而波澜壮阔的群众运动势不可挡,任何一个人的历史,只要有那么一点点污损,就可以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度日如年,这一天天如何去挨?敬爱的毛主席,你了解我丁是娥的处境么?尊敬的周总理,你能帮我一苇渡航么?    
    每天父亲按时回家,恭候妻子共进晚餐。患难之中,他仍渴望家庭安宁,家人团聚。黄昏缓缓贴近窗户,化成了黛色的烟霭,仍不见伊人回来。他常常派几个孩子轮流去弄堂口等候,真正是望眼欲穿才望来了丁宅的主人。可是女主人面若冰霜,不苟言笑,草草扒拉几口,推开饭碗独自上楼。有几次,他劝她多吃些菜肴,反遭斥责:“侬好胃口,有心思!”    
    


第五部分第17章  乱云笼日黯神州(3)

    多少次,他想说几句宽心的话,但又咽回去。自己也承受着压力,局势凶险,安危莫测,看不到前途。有一天晚饭后,两人坐于二楼走廊方桌边,说着说着女声就高拔起来:“侬昏了头,到现在还认为……”    
    丁门有两女一子,大女莉莉此时已进厂当了工人,趁着家里乱没人管,与男友唐祖光逛马路去了,儿子小海窜进弄堂找小朋友了。家里只有解惠芳,没人管,就放开肚子扫荡残羹剩菜。当她听见楼上吵了起来,就蹑手蹑足上了楼梯。走廊上电灯亮晃晃,只见父亲嘴在嚅动,却听不见说什么,能够捕捉到的只有“陈荣兰”三字。只见丁阿姨拎起茶杯猛然摔在地上,恨恨地说:“侬懂啥?”    
    父亲顿时愣成了石像。女佣李妈赶紧上楼打扫。    
    我怜悯我的老父亲,同时我也想不通他怎么会走进丁门做丈夫。丁宅看上去人丁兴旺,但走入深处却是七零八落。丁不会生育,莉莉是抱来的,小海是过继来的,解惠芳是不名誉的产物,丁是娥是谁都不爱只爱自己的人,在男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九五之尊”的地位,他图什么呢?得到了什么?爱又存在于何处?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那个李妈,自从“揭发”他与姚灿有功,从此在丁家就有了半个主人的地位。她有地位,那他不就没了地位?丁宅内并不和谐,夫妻并不投缘,男人的自尊与女人的自傲总是碰撞,而且父亲好像在丁阿姨面前越来越低调了。    
    那个李妈,在造反派勒令丁宅解雇女佣时,不仅带走了所有平时自己用过的物品,还向丁阿姨索要一百元解雇费。那个时候,丁阿姨家早已被抄,房被封,存折被冻结。上哪里去找这一百元?丁阿姨愤恨之极,指着门口挂着的一件父亲的中山装,让李妈去变卖。李妈不屑,吵闹不休,扬言要去找造反派。就在这难分难解之时,那个始终不被承认的毛脚女婿唐祖光捧出了积蓄,打发了这“半个主人”。    
    熊熊的革命之火无处不在。一天,解洪元从单位回家,发现后门左右墙壁上贴着大标语:“打倒丁是娥”、“打倒解洪元”,字迹稚嫩,歪歪斜斜,与单位造反派写的不一样,而且随着他走近家门,大人孩子围了一群,叽叽喳喳的议论也让人生疑,左邻右舍中有看不过去的,小声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无可救……”    
    什么意思?这时,丁是娥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出现在巷子口。    
    黑暗中不知小海从哪里窜出来,指手画脚地说: “是惠儿贴的,是惠儿贴的……”    
    惠儿?自己的女儿?……这真是叫解洪元大跌眼镜了。革命真正起来了,堡垒是最易从内部攻破的……    
    走进门,没人提烧饭,也没人想吃饭,只有小海这里那里地翻饼干筒。    
    天全黑了。门被撞开,解惠芳出现在门边。    
    孩子就是孩子,解惠芳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女孩,自她三岁进入丁宅,一直成为受气包和出气筒,烽烟四起,她在小学里又成为“黑五类”子女,学校造反派要她和父母划清界线,她回家就贴了两条大标语。标语贴完,照常出去玩,等到天黑了,肚子咕咕叫,又回家来找饭吃。父亲看见她怒不可遏,关起门来大声呵斥,心火一起抡起巴掌就要扇过去,却被丁阿姨挡住了,只听得扑通一声,高傲的丁是娥双膝一软竟跪在了非婚生女儿解惠芳面前:“惠儿……姆妈求求侬……”    
    解洪元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丁阿姨拉他同跪,他倔倔地站着,不肯跪下。夫妻俩内心都有些怕,外面已经够乱的,假如内院再起火……    
    解惠芳人小心嫩,脑子也单纯,在造反派的逼迫下,标语刷是刷了,却没有想过有什么后果。当母亲跪在自己面前时,吓都吓死了,捧住自己的脑袋拼命摇:“爹爹……姆妈……我再也不这样了……”    
     “革命”还在进行。“人沪”内部有关陈荣兰生活作风的流言,几经传播,苍蝇变成了大象,大象又变成了迫击炮,步步紧逼着陈荣兰就范。但想不到的是陈荣兰掠掠头发,从容不迫地回答:“哪有这种事?谁看见了啦?拿出证据来!”    
    会场哑然。流言本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哪有真凭实据?但是谁也不会想到,我的丁是娥阿姨会“大义凛然”挺身而出揭发:    
    某日清晨,她有事早来团部,亲眼所见陈荣兰从某某房间里出来,衣衫不整……    
    有人看见我的父亲缩在会场一角,头颅深深地埋入了两个臂弯中间。是事实还是空穴来风?1957年的“再版”啊,这是耻辱。虽然人人知道他解洪元主宰不了丁是娥,但毕竟他们是合法的夫妇,丁是他的老婆!解洪元恨不能一脚跺出个可钻进去的地洞来。    
    陈荣兰缓缓侧转身,目光里有惊愕,有愤怒,还有毫不掩饰的鄙夷。睫毛微微闪动,仿佛是要用眼皮把丁是娥夹起来,甩在最不干净的泥淖里。她依然坦然,依然顽强,抗声回答:“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想象不能代替事实。退一万步说,我执行的是革命红线,就是有生活问题,又能怎样?”    
    好一个强项令!    
    丁阿姨见这一招不灵,随之又贴出了一张大字报,揭发康平路会议时两个女人在厕所里的密谈:“反中央”三字成了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明明知道“反中央”还要负隅顽抗?一时间,陈荣兰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使陈荣兰顶上“对抗无产阶级司令部、对抗革命样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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