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第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离京回平苏府省亲,他小女儿每年生辰他都回,虽说今年晋王在平苏府,但随侍的越骑卫都虞候梁巽乃高恪亲信,且高恪孙女高怀逸名义回太康省亲,如今逗留平苏府,晋王若真有异动,里外都有人报信与高恪,不用我们操心。”
三人都沉默半晌,燕王先端起了酒:“本王也是为大琰江山万万年,皇权不能掌握在妖妃和高恪手中!立秋之日,我花开后百花杀!干了!”
时值盛夏,顾韶用冰奶酪换秀儿酿的梅子酒,四人惬意的在房中坐着,透过对开的门,观院里夏虫萤火飞来飞去。这些时日相处,伏秀与秀儿感情是真好,这时两人已弃开顾韶,说着何时去海边,去捡贝壳,捡跳跳鱼,捡那些退潮后留在滩涂上的各色海味。罗元宇亲自从山中冰窖背回来冰块,这会见顾韶毫不珍惜的凿飞冰块,忍不住捡了一小块想扔她脖里,顾韶头也没抬,冰块在她指尖弹回,到罗元宇眼前时散成雾粉,糊了他一眼。
见他跟个小狗子似的摆头来甩开这此冰雾,秀儿乐得拍手:“先生好厉害!”顾韶把刚兑好的两杯冰饮递给她们,避开秀的目光:“上次听你说你父亲快回来了,可就是这几天到?”秀儿也察觉到高怀逸的目光在她和顾韶之间徘徊,赶紧嗯了一声:“明天就到呢,等父亲休整好,先生可要来见见他?”顾韶为难的叹了一声:“明日伏秀要启程去太康,我已求得殿下准许送她一程,也不知回来时你父亲还在不在平苏府。我对许大人,真是仰慕许久。”
一听这话秀儿十分着急:“啊?那你们岂不是连我的生辰也不来了?”
与顾韶对看一眼,高怀逸起身到里间拿了盒子出来:“今日是特意为你提前庆生,这份是我挑选几日为秀儿妹妹寻来的贺礼,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秀儿孩子气的撇嘴,又恭敬的接过贺礼,打开一看,顿时又复了神采:“画染粉!”一四方木盒内分六小格,每格颇深,里头都装满了已研磨筛滤的画染粉。高怀逸摸摸她的头:“你喜欢就好。”
说完几人都看着顾韶,罗元宇更是脱口而出:“你总不至和她是送这一份礼?”秀儿眼里的失落很明显,可只低沉一瞬又笑:“这一份已是十分珍贵,秀儿在此谢过伏秀姐姐和先生对我的用心。”顾韶起身从屋内也拿个长盒子,递给她:“我手艺粗糙,你不要嫌弃才好。”秀儿惊喜的接过,小心翼翼打开,是几支不同尺寸的画笔,她摸了一下笔杆和笔头:“先生自己做的吗?”得到肯定后,她看顾韶的目光太过直白,罗元宇见这势头不对,赶紧从怀里摸出手珠链:“都送我也得送,我是粗人没他们那么雅气,秀儿你看你喜欢吗?”
几人还沉浸在给秀儿庆生的喜庆中,不知为何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之声,甚至隐约能听见宫女的尖叫声。顾韶过去拉开门,有赶过来的侍卫一头汗:“先生!要打死人了!您快过去啊!”
等顾韶他们赶到,那在行宫新收的小公公已被人打得皮开肉绽,血濡湿了衣裳又滴到地上。从宫里来的王公公尖着嗓子指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拉下去!不许人给他上药!”高怀逸护着秀儿在怀里,不让她看,顾韶走近她两:“伏秀,你送秀儿走。”
秀儿被吓得在行道上站了好一会才缓过神:“伏秀姐姐,刚才那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将那人打得…”高怀逸牵了她往前走:“不要问了,我送你出去,秀儿将刚才的事忘了,谁也不要说。”秀儿似懂非懂,还是害怕,攥紧了高怀逸的手:“晋王殿下,如此反复无常,先生随侍他左右,会不会…”说完扯住高怀逸:“伏秀姐姐,你要帮着先生。”
高怀逸回身拥她入怀,安抚道:“会,我会一直帮着先生。”
两人快走到门口时,见她好些了,高怀逸才低声说:“先生,幼年时不会讲话,受过的遭遇让她如今十分怜爱你,或许不仅是把你当妹妹,是把你当成某一种年幼的她可能会成长为的自己来呵护,这种情感,真挚得能与亲情比肩。秀儿,也谢谢你对她的回报,让她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我想,无论以后我们身处何地,先生心里,总会记得如今这段时候,与秀儿妹妹共处的时候。”
秀儿全然听懂了高怀逸这些话里的意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让它们滴下来,只笑着对高怀逸点头:“秀儿也会记远记着先生,还有伏秀姐姐。无论以后你们身处何地,只要条件允许,望你们多来平苏府与秀儿相聚。”
王公公说,殿下染了不可说之疾。原以为只是一般疾病,孙太医他们已治了几天,今天殿下全身冒出了红疹,孙太医当即让随行两名太医出去,过了不一会他自己也出来,并未说什么病,随即他就让人身穿罩衣进殿下房里把殿下寝具和衣裳全拿出来煮,又让人磨了药粉洒在房里,并吩咐,以后殿下房里,最好不要有人进。
王公公说着说着流泪,说若殿下真有个好歹,这随侍百来人也就不用活了,他求孙太医先不要送奏疏上朝廷,他愿伺候殿下左右,直至殿下痊愈,若殿下真好不了,他也就不活了。他审了所有内侍后坚信是那个叫无言的小公公带了不知哪来的不干净的女子进行宫,这才招来此祸。闯祸的活是活不成了,那不干净的女子已处理掉,无言今晚就会消失在行宫。
顾韶听完好一会才悄声对孙太医发问:“如今正值盛夏,平苏府因灾死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是因为瘟疫?若是瘟疫,那该早些送殿下。”孙大人摇头:“瘟疫和寻花问柳之病老夫还是分得清,并非瘟疫,且…”“且什么?”“且殿下吩咐,此事不得张扬。他病不好,我们不可能离开平苏府,若真好不了,那我们就得彻底留在平苏府。先生,明白了吗?”
若晋王真好不了,那随他前来平苏府的人,全得陪葬。顾韶明白,摇摇头:“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人算不如天算啊,人性,哪有能被算死的。什么千秋功业,抵不过人性本能,可笑吗?或许吧。”孙太医看她失魂落魄的离开,狠叹一声,谁说又不是呢。
回到住处,顾韶满腹情绪拥了高怀逸入怀久久不语,一开口声音低哑:“罢了,天命如此。既然不知能否活着出平苏府,伏秀能否陪我去看看海,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海呢。”高怀逸伏在她怀里神色平静,好一会似是想好了,轻轻抵在她耳畔:“好,陪你去,天涯海角都陪你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与秦政辞别,顾韶一直端正的跪在那听他在里间讲对高怀逸的不舍,以及绝口不认自己的病与烟花柳巷的女子有关,讲到动情处,他突然撩开帘子:“伏秀!信我,我乃热瘟疾症,不过些时日就能好,你切莫信那些贼人乱传什么…什么污蔑之言…”在他撩开帘子的瞬间,高怀逸就被他□□着上身满身的红疙瘩吓得差点软倒,扯着顾韶的衣袖手肘强撑在她腿上这才没倒下去。
出来高怀逸得顾韶半扶才能走路,勉强站稳问她:“不怕?”顾韶看着她好一会,点头:“怕。但你指着我扶,我总不能一起倒下去。”
两人前往刺史府辞别,不知为何,夏大人似乎有颇多话和高怀逸说,两人站在那说了好一会,顾韶则和罗元宇站那,没说话,同时看着天边的云叹气,见着高怀逸走过来,罗元宇又叹了一声:“你命不好,老天爷,挺对不住你。”顾韶没回他,只迎着高怀逸前去。两人绕道走埭浦县,去时只带高家府卫,顾韶回来时,有埭浦县越骑卫相送。这都是秦政的命令。
永安城最近蒙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这时候黑压压的雨天,有人疾步走进高府,见着高恪才掀开斗篷行礼,虽然着装已换,但一开口就知道这是宫里的公公。他与高恪交谈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又匆匆出府往宫里赶去。
守在高府外的人将事情说与沈德顺和陆英廉听,两人同时摇头,高恪从不私会宫里的人,这次破例,怕是到了万不得己的时候。皇帝久不上朝,那些流传于朝臣中的流言怕是空穴来风,不得不防。
到埭浦县时,知县郑渭相迎,秦政许诺等此次赈灾完成,就调任他,他也真心感激,至于是否兑现,他并不强求。已四十好几的年纪,又是生他养他的家乡,于他而言,不离开反而更好。对于官场,这些年的等待和身处其中,也已看透□□。他对顾韶颇为尊敬,并不因她为晋王谋臣,而因顾韶在刺史府提出的赈灾策略,好歹官场这些年,烂船还有三千钉,他从官场朋友处听来,顾韶是真心赈灾,一心系民。
带顾韶往热火朝天的重建地看了看,到傍晚时顾韶站在高地远眺:“那边就是将来要修筑海堤之地吧,如今可有人在勘测了?”郑渭说有,顾韶手指绕了一圈:“烦劳大人寻个住处,我想在海边住些日子。”郑谓当即拱手:“有。听闻先生要来,我让人赶急搭了处草房,望先生不要嫌弃为好。”顾韶略讶异的看着他,这样的人,这些年没往上走,怕不是走不上去,而是自己不想走。也还礼:“十分感激,有劳大人百忙之中为在下烦心此事。”
和高怀逸搬进去时,顾韶站门口掐指算着,微闭着眼念念有词,高怀逸嗔她一眼:“你呀,此时倒真能领那神棍之名。算出什么了,老神仙?”顾韶欸的一声抱着脚边的西瓜往里走:“阴阳五行,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怎么就是神棍了。我算出啊,我两在这里能住得舒适,开心,这几日都无雨,日日碧空万里,夜夜繁星满天,走的时候…”说到走的时候声音低得似是没了,高怀逸打量着这屋内四周,最终看向她:“走的时候怎么了?”顾韶放下西瓜笑:“我道行不够,算不了那么远。”
这屋子,郑大人说急搭的草屋真是太过谦,明亮宽敞,全木构造而成,临海居住,十分舒爽。高府府卫住在海堤勘测官员的住处,离这里也不远,疾行约半柱香的时候就到。顾韶躺在光洁的木地板上闭眼听着海浪一浪一浪卷来的声音,不由得赞叹出声:“人生如此,别无所求。”高怀逸跪坐在她身边俯看着她的眉眼,手指轻轻拨弄了那浓黑的眉毛:“人生如此…是如哪一般的此?有碧海宽广,有陋室简居…有…我?”最后一句几乎抵在了顾韶耳畔相问,换来这人伸手搂了她一齐躺下:“你听,海里,有另一个天地。”
傍晚两人对坐着发呆,郑大人忙赈灾之事,顾韶说不能浪费一人之力来他们这边照顾,这时候,米倒是有,菜也有点,生活必备物资郑大人也准备得周全,可两人都不动,就那么对看着。直到高怀逸腹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她极不好意思的捂住腹部,脸红的避开顾韶的目光:“我只能帮着择择菜,其余的…我也不会。”顾韶仿佛才醒过神,啊的一声拍拍额头:“对,对,该做饭了。”
她这模样,高怀逸看得笑,笑着又想到什么,缓缓敛了笑,起身跟在她背后。顾韶拦了她:“你歇息吧,很快就好。”
灶台搭得简易,顾韶挽袖子洗菜择菜洗米煮饭,手脚极其利索。这里靠山,从山涧引来的山泉水清澈甘甜,还能冰西瓜,她怕高怀逸饿着,先把在山泉水里泡了大半天的瓜切了给她吃,自个在那忙活。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高怀逸举着瓣西瓜,意思让她吃,她歪头咬了一口:“好了,马上开饭,你去坐着。”
真到吃饭时,高怀逸低头坐那欲语还休,顾韶盛好饭见她不动,端了拿筷子夹起递过去:“是…要我喂吗?”她顿时羞耻得不知如何是好,埋首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你果然是该嫌我的,我这样的人,从来就不配得到…”顾韶把碗放下:“现在不吃等会我就不带你去海边了,你知道,才退潮不久,海滩上可热闹了,真不去看?”等她开始吃饭了,顾韶这才放下筷子看着她,声音哑得柔柔的:“是我不尊礼制拐了你这个官家小姐来此跟我粗茶淡饭。只求你多吃些让我安心,伏秀,这几日,让我照顾好你,这是我求的一份安心。”
两人点了灯笼出门,高怀逸见她挽着个裤腿赤脚就往外走,连忙叫住:“怎么鞋也不穿,快来穿了。”顾韶摆手:“我皮厚,沙子里没东西能咯着我,你穿着,天色黑了,怕有东西瞧不清扎到你。”走了几步回头,见她也脱也鞋子,只啧了一声也作罢,只是细细看着前路,走过了才叫她跟上。
两人走过沙滩,到了一片滩涂处,人声鼎沸,好多打着灯笼来捡海物的人,相互喊着话,热闹极了。她们就站那看,有人笑着找他们搭话,可说的是埭埔地方话,两人跟着笑,根本听不懂,想问他们捡的是什么,他们也听不懂官话。两人对看一眼,欲转身往回走,终于听到一声半生不熟的官话:“少年仔,阿妈是问你,和你娘子出来捡海,怎么也没带篓子。”两人又对看一眼,双双红了脸,顾韶稳了稳神回这人:“这位大哥,我们不是来捡海的,就是听见这边热闹过来看看。”大哥将话说给阿妈听,阿妈又对她们笑着说了一串,声音脆爽。大哥说:“阿妈说,看你们也不像来捡海的,细皮嫩肉是富贵人家,她还说,少年仔你好福气,娘子像仙女!”
顾韶轻咳了一声,问他们捡的是什么,可对方说这些海物全用的地方话,两人都只听懂了好吃,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和他们闲聊了一阵,顾韶又问:“怎么晚上来捡海,白天也能来啊。”大哥叹了一声:“白天忙着田间地头又要帮忙邻里修房屋,不趁着晚上来捡点,哪忙的过来。”顾韶啊了一声:“那…我们不打扰了。”说罢牵着高怀逸往回走,那大哥又叫住他们,递上一篓子:“阿妈说送你们,说少年仔你娘子真是仙女,送给仙女吃,她也沾点福气,希望儿子娶门好人家!”
滩涂上一阵笑声,高怀逸躲在顾韶身后,脸烧得不行,攥紧顾韶的手生怕此时分开。她没接触这种粗犷的民风,心里说不上抵触,有些许害怕,有些许羞怯,也有些许…欢喜。顾韶坚决要给银子,大哥也拦不过,只得替阿妈收了银子。她们转身走的时候,滩涂上那些人还在用地方话说着什么,声调统一,似是送别。
两人走得听不到声音时,顾韶把灯笼插在沙滩上,牵着高怀逸往海里走,在没脚的海水处停住,弯下脚走:“别动,我给你把脚上的泥洗洗。”高怀逸退了一步,顾韶半跪在那里仰看着她,似是在虔诚的期许着什么。未出阁的女子,赤脚步行已是太过胆大,她又岂会不知此时愿意被这人碰脚是何意思,又需要何等的勇气来说服自己抛开一切束缚,点头就好。
顾韶用清亮的海水浇在她脚背上,轻轻搓揉掉沾上的海泥,洗净后也把自己的脚洗净。两人站在海水里,借着灯笼光看着彼此,高怀逸突然觉得脚下一痒,吓得躲进顾韶怀里,等顾韶抱紧她她才敢看,原来是一只几乎透明的,小小的,螃蟹?顾韶笑了一声:“沙蟹,从沙里钻出来了,看,你脚边又来了一只。”她紧紧的揪着顾韶的衣襟,小心翼翼的用脚趾去追逐那只沙蟹,欲用趾压住时,才发现自己踩在了顾韶脚边,甚至脚趾已经压上她的脚背。
那种脚趾间细微的似痒非痒的感觉让她低着头不敢看顾韶,好半晌也没听到顾韶的声音,缓缓抬头,看见海上那轮原本隐在云后的明月此时华彩盛放,像被无际的海托起的龙宫瑰宝,要冉冉上升到天庭。今晚的月亮,是红的。又圆又红。
回神缓缓对上顾韶的眸光,仿佛千百年前就对这人熟悉一样,如今蓦然回首,久别重逢。慢慢闭上眼,听着对面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真的像被久酿醇香醉了一样,浑身发软,直到那抹清凉触到她的唇,真的,瞬间软了下去。唇瓣被缓缓的吮吸时,整个人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