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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文学]我的爸爸父亲爹-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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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九点钟来到季小南家。 
  季小南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牛奶和面包。见到我季小南笑道,宁队,来领导家拍马屁来了? 
  我说,谁是领导呀。 
  季小南说,难道领导的女儿就不是领导吗? 
  我说,我没有看出来,不过索阳同志会这样认为,当然还有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季小南说,就你有种。 
  我的电话响了一声,我打开看,是马局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什么事?季小南问。 
  我瞪了她一眼,顺便把牛奶喝完说,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该问的不问,你总记不住。你上去看看,苏铃醒来没有?季小南显然被我的话给呛住了,有点气呼呼地看着我。 
  看我干什么?还不上去看看去。 
  季小南说,这是我家。 
  我说,我知道这是你家,这是你家又怎么了。你要明白,你是个警察。警察的第一责任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在何时何地。懂吗! 
  我不干这个警察了。季小南冲我大喊。我是傻子呀,上赶地找你训我,宁五原,我不干了,看你还怎么指挥我。 
  我平静地看着一脸委屈的季小南,我知道刚才冲她发火是我故意的,虽然我喜欢这个聪明能干的女孩儿,但她身上处处洋溢着的优越的感觉总是让我不自在,总是让我找机会灭她一通。现在我终于抓住这个机会了。 
  你喊什么。我说,季小南,你敢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 
  季小南说,说就说,我不干这个警察了。 
  季小南,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以为仗着你父亲是政法委书记,你就可以随心所欲藐视一级组织,把公安机关不当豆包,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干了,你也暂时走不了,鉴于你知道一些情况,我会请示局里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什么时候案子结束了,你再办手续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季小南口气软多了,这种颐指气使的女孩子就欠修理。女人不修理不成方圆。 
  我说,季小南,宁五原队长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季小南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 
  气话也要讲原则。当一名警察容易吗?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上,你说不当就不当了,不是明摆地说你有个当官的爹。你要是个平民的孩子,你敢这么随便说不干就不干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你有个当官的爹,如果你爹是共产党的好官,也不会把你惯成这个模样。季小南,我实话告诉你,要当一名合格的刑事警察,首先是不畏权势,懂吗! 
  季小南点头嘴里却嘟囔,你说得对,不过,宁队,我爸他没招你吧。 
  我正要回答,电话响了。马局在电话里问,宁五原,你现在到哪里了。我说我快到了…… 
  季小南在一旁说,宁队,你还说从来都没说过瞎话,你现在不正在说瞎话呢…… 
  行了,去看看苏铃吧。 
  我推开马局办公室的门时,马局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见我进来就指着我说,宁五原,你在什么地方,都半个小时了。 
  我说对不起马局,堵车。这个城市的交通状况越来越差了,我看有必要换一个交管局长了。 
  马局接着我的话说,宁五原,你是不是心里有人选了? 
  我点点头。 
  说说看,是谁? 
  是我。马局,是宁五原。 
  马局爽声大笑,宁五原呀宁五原,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 
  我说,是您叫我来的,我想,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思路了? 
  马局说,我告诉你,在云南德宏州,云南警方破获了一个制造K粉的工厂,其中有一份订单是来自我们这里,交货的日期是十天以后,也就是四月二十八日。我们应当去一趟云南德宏,会会这个提货的人。 
  马局,你的意思是我去? 
  那你的意思是谁去? 
  我想应该让缉毒处去人。我现在脱不开身。听了我的话,马局陷入了沉思。马局一旦陷入沉思就说明在考虑我的建议。同时,我也在想,在遥远的云南德宏州发生的一个案件与我现在办的案子有什么样实质性的内在联系?说实话,在今天马局找我之前,我一直认为与张宝林有关系的事,无非是一起行业之间为了争夺地盘而引发的团伙之间的争斗。说得更悬一些就是,两个势力集团利用社会上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组织为他们各自利益之间的倾轧。 
  马局还在沉思。 
  我却在心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我对马局说,也许,我应该去一趟云南德宏州。 
  马局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宁五原,你真是这么想吗? 
  我笑道,马局,我听说德宏是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再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休假了。 
  马局也笑了,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这就对了,你明天就出发。 
  上午不是探视时间,但我还是说服当班的护士走进了索阳的病房。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那两个人都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只有索阳一个人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人显得很憔悴,从前总是刮得很干净的脸现在长满了黑黄相间的胡须。好像知道有人进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我,他嘴角动了动说,五原,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弱,尽管这样,我看得出对于我的到来他还是很高兴的。在公安局,好像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对索阳的调查仅仅局限在我和马局两人之间,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全局的人都知道了。 
  坐呀,索阳指着床边的圆凳说。 
  我坐下抓住他的手说,师傅,你瘦得不善呀。 
  癌症就是这样。 
  真是癌症? 
  昨天确诊的,前列腺癌。索阳凄婉地一笑,赶上我了,活该。 
  师傅,现在不是癌能治吗! 
  索阳笑了。五原,什么病不能治,死,是能治一切病的。话还两说着,五原,我还真不想死,我才五十一岁,和你爸张宝林一般大,妈的,我不能死在他前面。索阳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我看见索阳的脸变得煞白,牙齿咬得嘎嘣响。他这种表情,我十年前见过一次……十年前我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刑警大队,索阳当时是重案队长,报到那天晚上张宝林在西四的能仁居请他吃饭。张宝林那会儿已经算有钱人了。涮羊肉是北京人冬天比较热爱的吃食,几盘子肥瘦适宜的羊肉片,一碗麻酱作料,几瓣糖蒜,加上一瓶二锅头酒。几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用筷子挑起羊肉片放进沸腾的水中,然后用筷子轻挑慢搅,瞬间羊肉片就飘出独特的香气,将熟了的羊肉片蘸着麻酱作料放入嘴间,羊肉片竟在唇齿之间化了,再抿一小口二锅头,酒香与肉香由不得你不吧唧嘴,连呼好吃。张宝林吃得满头大汗,举着酒杯对同样也满头大汗的索阳说,兄弟,我这儿子就交给你了。五原,和爸一起敬你师傅一杯。 
  师傅,我先干为敬。我举杯敬了一下索阳,就一饮而尽。酒辣得我直吐舌头,酒在身体像把火,烧得我满脸通红,像个国光苹果。 
  索阳说,好小子,真敢喝。来,再和师傅喝三个。三个就是三杯。索阳已经倒了三杯。我二话不说,举杯就喝,转眼三杯酒已是杯杯见底。索阳也喝了三杯,他抹着嘴说,宝林,这个徒弟我收了。说话间,索阳的手提电话响了。那个时候的手提电话像个砖头,索阳听着电话脸色变得沉重,呼呼地喘着气,末了,他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放下电话他说,宝林,对不住了,我得走了…… 
  张宝林说,你走你的,吃改日还可以吃……不过,兄弟,要小心点。 
  索阳说,我明白。 
  我说,师傅,我能去吗? 
  索阳看了我一眼说,走吧。 
  在车上,我接到张宝林的电话,他让我晚上去吃香满搂,还说我爹我父亲也去。这时,我突发奇想问他,爸,知道我明儿去哪吗? 
  爸不用猜。张宝林说,我们老哥几个今晚给你饯行,你明天不是去云南出差吗! 
  我的天呀。他果真什么都知道。这次,我是不寒而栗。 
  张宝林在电话里说,七点。甭忘了。 
  我停住车,点了一支烟。季小南的电话进来了。 
  宁队,谈得好极了。季小南很是兴奋,嗓门大得把我的耳朵都震疼了。我说,我一会儿过去。 
  你马上来。对了,苏铃得换个地方。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我爸今天晚上要回来。 
  不是五天吗? 
  谁知道,腿在他身上长着,我有什么办法。 
  你有地方吗? 
  有,但我和你得商量。 
  不是商量,是请示。明白? 
  啪的一声,季小南挂机了,再打过去变成关机了。反了她。我正准备再打过去,却接了一条短信,是索阳来的:五原,晚上九点我在滚石迪厅等你,有事谈。 
  妈的,都在对我发布命令。 
  给苏铃找的新地方是方南公寓。方南公寓是酒店式管理的公寓,所有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季小南一屁股坐在床上抬头问我,宁队,这儿怎么样? 
  不错。我说,你哪来的? 
  我不告诉你。季小南笑着说,谁还没点办法,何况我还是个警察,一个颇有姿色的女警察。对不对,苏小姐? 
  苏铃也附和着点点头。看来她们关系处得不错。这是一个好兆头,每一个刑事警察都应该具有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亲和力。看我绷着脸,季小南说,好了,我告诉你吧,这套房是局里办展览,协办方赞助的,时间三个月,钥匙一直在我手里保管。我也是一急才想起来…… 
  那好,我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今天我还有些事,晚一点我会来。季小南,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苏铃。 
  季小南点着头说,我记住了。说着冲苏铃一笑,宁队,你别老吓唬我好吗。 
  我不是吓唬你们,真要出事就晚了。好,我走了。季小南送我出去,把一支录音笔交给我说,这是我和苏铃的谈话。我把录音笔放进上衣口袋里说,辛苦了。 
  听了我的话,季小南突然眼圈一红低声说,这话我爱听。这一瞬间我心里也有了一种挺温情的感觉,很想伸出手摸摸季小南有点消瘦的脸蛋儿……我忍住了这个念头冲她点点头开门出去了…… 
  香满楼的包间里酒香四溢,我进去的时候,老同志们已经一瓶五粮液进肚了。 
  李八一说,五原,你坐下,好好陪你爸爸父亲爹喝一杯。一面笑着一面看着张宝林说,宝林,你把那事和五原说说。张宝林拍了一下低头喝闷酒的苏明远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馋酒,自己就不能节制一下。苏明远站起来,把杯中酒倒进嘴里说,张宝林,你个王八蛋,我苏明远什么都没有了,老婆,老婆跑了;闺女,闺女不见了,就剩下口酒了,老子节制个屁,你是不是不愿掏酒钱?张宝林,我儿子宁五原他会掏,是不是,五原。 
  张宝林说,明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先把自个儿灌醉了,还怎么说事呀。 
  李八一说,宝林说得对,你喝成闷得蜜了,正事就歇菜了。 
  苏明远手甩着说,什么正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不说就不说,省得心烦,实在要说,张宝林你说…… 
  我说个屁。说好你说的,临了临了你怵了是吧,你岁数最大,敢情就这点德性。 
  我德性不好,但我是堂堂正正的人,不像你偷鸡摸狗还装正人君子。苏明远说,张宝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李八一站起来说,你们干什么,要脸不要脸,在五原面前又胡扯是吧,咱们今天是说正事,是有关五原的正事,你俩要脸不要脸的事你俩回头私下谈。苏明远,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说了…… 
  张宝林和苏明远都不说话了,俩人气咻咻对看着,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他们要对我说什么呢?我猛然想起了张雅芝对我说的话,还有那份誓言……该不是……我正在想的时候,恢复了常态的苏明远走到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是我说吧。说完这句话,他就不言语了,可他的嘴巴却动着…… 
  李八一急了说,苏明远,你光动嘴,得出声呀! 
  我……我……父亲苏明远出声了……但只说了两个我字,他身子一歪就往地上滑,我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他,另一手按住他的人中喊,父亲……父亲听见了我的喊声,他眼皮一抬,我看见他的眼珠变得混沌,他人在我的怀里变软了…… 
  父亲中风了。     
第九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父亲的中风是轻微的,医生开了脑路通一类的药,挂上吊瓶在急诊室里观察。 
  我正准备开车走,张宝林过来敲敲车窗,我摇下玻璃问他有什么事?张宝林说,你装傻呀,你不想知道我们要告诉你什么事吗? 
  想。我说,但,爸,我现在还有点事,等我从云南回来再告诉我好吗? 
  当然可以。爸张宝林说,你忙你的去吧,碰见苏铃告诉她父亲病了。 
  我说知道。这时张宝林很开心地笑了……我开车走了,快到滚石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张宝林的笑脸和他的对话。我刹住车,气得直拍自己的脑袋,无意间,我告诉了张宝林我知道苏铃的下落。我真笨。 
  爸张宝林真是个老滑头。 
  我推开滚石迪厅那扇薄薄的木门,一股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打了个喷嚏。这时,我听见有人笑了,笑得很开心。屋里光线很暗,我定了定神才看见坐在台灯旁的索阳,他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接过可乐在沙发上坐下,我说,有什么话,说吧。 
  坐着舒服吗?索阳问。 
  我回答,还行。 
  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要不坐床上? 
  我还是回答,还行。 
  索阳一笑道,五原,你现在也学会强撑着啦…… 
  我说,什么样的师傅教什么样的徒弟,你都病成这样了,不也强撑着吗? 
  索阳听罢哈哈地笑了,对,我现在是强撑着。突然他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许久,叹了口气说,宁五原,你真以为你一摔就把我摔成癌症了? 
  我听他的话一惊。 
  他继续说,你以为马中华让你调查我,我就不知道了? 
  师傅……我叫他。 
  我为有你这样的徒弟脸红,从现在起,你叫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叫我师傅。知道不?索阳正儿八经地说,口吻还有点轻蔑。 
  师傅。我又叫他。 
  我不是说了嘛,除了不叫师傅,其他都行。他说着点了支烟抽了起来。我看着索阳,这一刻在我的眼中,他已经不是一个病人了,瞧他的气色,本来很白的脸庞透着红润,目光也炯炯发光,抽起烟来喷云吐雾津津有味,这他妈的是个病人吗?但他不是病人又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他装病,有装癌症的吗?而且装得这么像,连我这个重案队长都被蒙骗了。 
  他为什么要骗我? 
  我决定离开这间充满香气和淫荡的房间。我站起来。 
  你要走?索阳问我。 
  对,我应该走了。 
  可我们什么都还没说呢! 
  正是什么都没有说,所以也就不用说了。索大队,我告辞了。我说完向门口走去,我的脚步很坚定。 
  等等。就在我的手抓住门把手准备拉开门的瞬间,索阳说:等等。 
  我缩回手转身,我看见他站了起来用很凶狠的目光盯着我,这目光让我全身泛起一股凉意。不过,我还是说,有事吗?索大队。 
  我再一次提醒你,宁五原,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你没有得到我的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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