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国不殃民-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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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耍大刀的陆戟冷不防看见她。直接把刀甩出去插在墙壁上,刀把嗡嗡作响。
“闺女,你……你站起来了?”
陆戟冲过来问,手足无措,想碰又不敢碰陆璇,生怕自己手一重就害得她摔倒。
围着陆璇转了两圈,陆戟笑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我家闺女站起来了,我就说她一定能站起来的……”说着说着眼眶红了起来,扭头就喊:“阿沅,给我抱坛酒来!”
吼完才觉得不对劲,僵了半晌才讷讷的说:“阿沅这丫头也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着家。”
是啊,这么多天也不着家,若是放在军营,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她不是最怕军法处置么?
陆璇暗暗的想,看着自家父亲两鬓处陡生的白发,心酸到了极点。
连她都不愿意相信的事,父亲又怎么会相信?
“爹。是女儿没好好待她。”
“胡说什么,要说亏欠,那也是爹欠那丫头的。”陆戟沉着脸不赞同的说,三分训斥、七分心疼。
陆璇掀了衣摆直接跪下去。陆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她:“你腿上受过伤,想落下病根吗?”
陆璇固执的掰开陆戟的手,给他叩了三个头。
“女儿自小就听爹爹说仁义礼智信。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女儿觉得,爹说得都对,这么多年来,女儿也一直想要成为爹爹那样的人,可是如今,女儿恐怕要做一回大逆不道的事了。”
陆璇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的,庄重肃穆。任何一个人听见她的话不会怀疑。
陆戟虽然心头震动,却并不觉得意外,这才是他陆戟的女儿,她该是这样的脾性。
“你想做什么?”
陆戟低声问。语气难掩沧桑,陆璇喉咙一哽,却还是坚定的回答:“女儿想进一趟宫。”
进宫一趟?
陆戟想了想,叹了口气。慈爱的摸摸她的脸颊:“阿璇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不拦你。”
竟是连做什么都不问?
“爹难道不怕女儿连累陆家军?”
“陛下驾崩了,这世上最大的罪名不过是弑君,你顶多就是弑君母罢了。”
陆璇张了张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既然知道,就不阻拦她么?
看出她的疑惑,陆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爹已经弄丢了一个女儿了,你要记得早些回来,去吧。”
“好,女儿知道了。”陆璇点头。起身离开,眨眼间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
走到大门口就看见孤承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那里,看背影孤寂得叫人心疼,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孤承转过身来,上下看了眼陆璇,笑道:“没想到那臭小子还真有点本事。”
陆璇没说话,就盯着他身上的白衣看。
他极少穿白色的衣服。因为肤色偏暗,穿着白衣也并没有飘然若仙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很是悲痛。
陆璇要看,孤承索性摊开双手。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吧?她一直觉得穿白衣服的男子好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眸光微动,陆璇点头:“好看。”
若是阿沅在,听到这番话当是怎样的反应?
忍不住走神,直到孤承出声催促才上了马车,马车上没有别人,只有孤承赶马车。
“你何时学会赶马车了?”陆璇也不进去。就坐在外面和孤承说话。
孤承扬了马鞭,跑出去老远才用极轻柔的语气回答:“她说等我学会赶马车,就可以向她提亲了。”
陆璇失了言语,孤承的马鞭扬得更欢,哒哒的马蹄声穿街而过,直到皇宫门口。
从马车上下来,陆璇径直上前,从袖口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守宫门的侍卫一看就给他们放行了。
这令牌是从断崖回来后,轩辕黎给她的,说若有需要,可随时进宫找他。
她收了这令牌,只不过不是来找他的。
原本是可以坐马车进来的,不过陆璇和孤承没用,如同观光一样越过一道道宫门往里面走着。
走到一半,孤承问:“若是我在这地方长大,那金銮殿上的位置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我坐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打雷劈
“也许吧。”
陆璇冷淡的答,孤承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要他坐这个位置多无趣,还是研究毒药有意思多了。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慈宁宫,守在门口的宫人立刻前来,并不是之前陆璇进宫看见的那个老嬷嬷,而是一个嫩生生的小丫头。
没认出陆璇和孤承的官职,小丫头脆声道:“太后娘娘在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
陆璇还未说话,孤承便笑盈盈道:“我们可不是来探望她老人家的。”是来催命的。
小丫头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们,陆璇把令牌拿出来,煞有其事道:“被北郡王让我们来陪太后聊聊天的。”
听见是北郡王的吩咐,小丫头恍悟,点头让开:“那你们进去吧。”
推开厚重的宫门进去,里面不像以前那样有数十个宫人守着。陆璇粗略看了一眼,这里也就十来个人了。
听说大律国库空虚,如今正在开源节流。这些宫人恐怕好多都被遣送出宫了。
刚走到寝殿门口,一个枕头便扔了出来,然后是一个苍老的声嘶力竭的咆哮:“让轩辕黎来见本宫。本宫是他的母后,他凭什么关着本宫,若没有本宫,他恐怕早就被离妃弄死了,他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当一切伪装都被撕碎,剩下的真相竟是这样的不堪。
什么母子亲情,说白了,好像也什么都不是呢。
提步进去,里面一片狼藉,根本无处下脚。
踩着一地碎片,陆璇再次见到了太后。
先帝在位时,这个女人曾是母仪天下的闲后。轩辕啸即位后,她荣升太后。
这一生,她享尽了荣华富贵。也用尽了阴谋算计。
上一次见面,她虽显老态,却还保养极好,如今见面,她却似狂如癫,再无半分太后的威仪,叫人瞧着,只觉得可悲又可怜。
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太后看见了陆璇和孤承。敛了癫狂,冷笑着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本宫的慈宁宫,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们怎么敢擅闯!?”
“听说太后被自己儿子禁足了,臣女来看看。”陆璇表情平静的回答。
这话,字字锥心。当真没有留半点余地。
“看我做什么?”太后反问,五官有些扭曲起来。
“看见太后众叛亲离,臣女突然觉得天道也没有那么不公了。”
这个世道。怎么能因为某些人位高权重,就可以为所欲为、逍遥法外呢?
“呵!你什么身份,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信不信我……”太后指着陆璇大骂。语气极为轻狂不屑。
一直沉默不语的孤承轻笑出声,看着太后道:“真是丑陋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幅嘴脸,真是丑陋啊,比那些小家子气的深闺怨妇还要丑。”
孤承慢悠悠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晰。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
无论一个女人到了什么样的年龄,都不会喜欢别人对她的容貌作出这样的评价。
太后气得脸色发青,高声尖叫:“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
有宫人闻讯赶来,陆璇堵在门口,拿出轩辕黎的令牌交给他们:“我们奉北郡王之令来送太后一程。若是不信不妨去请北郡王前来。”
听见这话,那宫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跑开。
太后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颜面,疯子般大叫大嚷:“不可能!我是他的母后,他怎么敢轼母。这是要被天打雷劈的啊!”
天打雷劈?
陆璇勾唇笑了笑:“太后娘娘纵容自己哥哥私吞军饷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会有报应?派杀手去追杀自己亲孙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下阴曹地府?”
孤承拿出事先调制好的毒药,一步步走近太后。
直到这个时候,太后才害怕起来。她手边已经没有可以用来扔的东西了,跳回床上,她缩成一团,孤承却如影随形。
“按理,我是不是该唤你一声‘皇祖母’?六年前你为了陷害忠良,灭了刘洛两位名医满门。却遗漏了他们的孩子,如今你为了权谋,要杀害自己的亲孙子。你都不怕下十八层地狱,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孤承依然笑着说,只是这语气,冷得刺骨,血液都好像被凉意冻结。
太后被那一句‘皇祖母’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孤承。直到孤承把药瓶递到她嘴边才奋力挣扎起来。
“你是哪儿来的野种,也配叫本宫皇祖母?乱臣贼子,杀无赦!”
挣扎间,孤承的脸颊被划伤,多出几道血痕,渗出血来。搭配着他疯狂的眼眸,如同炼狱的狂魔。
扣住太后的下巴,孤承硬生生的把毒药灌进太后嘴里。
她想吐出来,却被孤承堵着不得不咽下去。
死亡的恐惧瞬间将她包裹缠绕,太后慌了神,把手伸进嘴里抠挖,孤承却把她扯了下来,拖出宫门。
“放心,这毒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会慢慢感受到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凝固,呼吸会越来越弱,但你的意识和感官都还在,然后这毒会一点点的侵蚀你的皮肤,你可以亲眼看见自己的皮肤是如何溃烂,然后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啊!!!你不是人,你是鬼!……”太后崩溃的大声叫嚷,不过很快她就叫不出来了,只能惊恐的瞪大眼睛。
孤承知道这是毒发了。
他蹲下身,温和的看着她:“刚刚忘记告诉你了,这毒发作的时候,很疼,比千刀万剐还疼。”
太后的眼神已经涣散,身体轻轻抖动着。
她大概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到最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被自己养大的皇子囚禁在自己的寝宫,被自己的亲孙子用毒药毒死在这里。
她是大律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可也是最可悲可笑的女人。
她此刻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却无法发出声音,没有人会同情她,也没有人会觉得惋惜。
陆璇亲眼看见她的皮肤开始溃烂,有腥臭的血水流了出来。
孤承骗了她,这毒药,连骨头都可以腐蚀掉。
当太后快要完全化成一滩血水时,有宫人高声道:“北郡王到!”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五皇子
轩辕黎还未走进来,已有宫人痛苦出声:“太后娘娘……”
那哭声响彻天际,却并未多少悲戚。
陆璇听着,没有任何波澜。只觉得这女人这辈子未免太可笑了一点,算计来算计去,都只是一场空罢了。
轩辕黎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墨色滚金蟒袍,匆匆而来。眼底含着一丝关切和着急。
陆璇忽然就明白先帝为什么不传位给他,却又给了北骑军护他。
正如先帝遗旨所言,北郡王轩辕黎,为人赤诚仁厚,封为郡王,驻守北疆,握北骑军,为定大律乾坤。
生于皇室,他却难得的拥有赤诚之心。
这心,难能可贵,注定他会恪守本心,绝不夺位。也注定他无法称帝,因为他无法做到帝王的绝情。
走至跟前,轩辕黎抓着陆璇的手问:“母后呢?”
陆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慢吞吞的跪下:“回禀郡王殿下。刚才臣女亲眼看见太后逝世了。”
逝世了?
轩辕黎后退两步,苦笑着看着陆璇:“本王知道阿璇你恨母后,可是她年事已高,已经活不过几年。本王也已经下令不许她出这慈宁宫半步,阿璇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是,臣女心胸狭隘,无法看着太后颐养天年,哪怕再多一日,臣女都等不了。”
陆璇坦白的回答,这几日她夜夜都能梦见陆沅,梦见陆沅跌落山崖,然后有狼群闻着血腥味而来,分而食之,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一点。
那是陪着她长大的姑娘,是可以随时为她豁出去命的姑娘,陆璇自问自己无法放任杀害她的凶手逍遥法外。
轩辕黎闭眼,胸口被堵得发疼:“你可知,谋害一国太后,是怎样的罪名?”
“臣女知道。可陛下突然驾崩,此事并非没有蹊跷,皇子流落在外却被追杀,若要深查。恐怕太后也脱不了干系,加上这么多年结党营私。”说到这里,陆璇停了下来,仰头眸光清冽的看着轩辕黎。
“你威胁本王?”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觉得,若殿下要治臣女的罪,自然也该还大律百姓一个清明。”
嘴上说着不敢,可这话里行间,哪一个字不是在威胁?
要治她的罪,就要把太后这么多年做过的事全部挖出来。
那些事一旦被摆在台面上,文武百官的折子恐怕会积得比山还高,史官也会在史书上记下一笔。
作为儿子。他怎么会希望自己的母后死了还被人戳脊梁骨骂?即便那些事真的是她做错了。
深吸两口气,轩辕黎重新看向陆璇:“好,本王可以不治你的罪,可本王要为母后修皇陵,阿璇莫要再阻拦。“
”人都死了,殿下要如何是殿下的事。“
这话是要把人气死!
轩辕黎拂袖,扫了一圈,眼神冰冷的看着陆璇:”母妃的尸首呢?“
陆璇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地上那滩血水上,里面还有一支金钗,沾了血污,没了往日的气派高贵。孤零零的叫人心寒。
轩辕黎顺着陆璇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那滩血水,头痛得好像炸开,那血水里的衣服他认识。是母后最喜欢穿的那件。
”你竟是连尸骨都没留给本王?“
轩辕黎说这话的时候已带了杀气。
拿令牌给陆璇的时候,他也做过最坏的打算。
也许有一天,陆璇会突然冲进宫桶他一剑报仇,也许会去慈宁宫杀了他的母后。
这些结果他都想过。甚至在接到宫人禀报的时候有过刻意拖延。
可是他没想到,陆璇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夺走他母后的生命,那毕竟……是他的母后啊!
陆璇没有害怕和慌张。甚至连半点愧疚都没有,只是一片坦然。
“殿下知道被野兽分而食之是怎样的痛苦么?人还活着,却只能眼睁睁的看见自己的四肢和身上的血肉被一块块撕裂叼走,若是臣女,恐怕到了地府都会害怕。”
陆璇没有指名道姓,但明摆着说的就是陆沅。
轩辕黎又气又怒,却又理亏,气血翻涌。一阵晕眩袭来,踉跄着后退两步,耳边响起男人清润的声音:“郡王殿下节哀,该给太后办后事了。”
怎么办?拿什么办?连遗体都没有。堂堂太后死后难道只能弄个衣冠冢么?
路少卿却没理会他的想法,径直走到陆璇面前将她抱起来,温声问:“解气了么?还想杀谁么?”
这话问得随意又散漫,好像只要她说。无论是谁,他都会去帮她杀了。
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话,因为他完全有能力做到。
“还没想到,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陆璇低声说,身体涌上极大的疲惫,她好像已经无法再支撑这具身体走下去了。
路少卿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你才刚好。少走点路。”
他这样说了,陆璇也没有坚持,就那么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
快走出慈宁宫的时候,轩辕黎追出来大声质问:“国辅大人难道不准备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臣愿献黄金万两充盈国库。十五皇子轩辕麟年纪尚小,悉心教导,不日便可成才,臣愿辅助其为帝。”
这就是他的解释。
用黄金万两。辅佐新帝这两个作为条件,买太后一条命!
这是何等的荒谬!?
可偏偏他还无法拒绝,也无力拒绝。
眼睁睁的看着路少卿抱着陆璇离开,轩辕黎的肩膀垮了下来,挥退宫人,疲惫的坐在那滩血水旁边,看着又深又高的宫墙,轩辕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
“母后,你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有意思吗?皇兄为了这个位置残害手足,你为了这个位置逼杀忠良,最后都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们不觉得这样会让天下人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