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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误入浮华-第3章

小说: 误入浮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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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苏沫不免稍有异议,她也是有孩子的人,也经历对子女保护过度的阶段,却没想到,从蓉在这方面甩了她好几条街。

从蓉对她小心翼翼发表的看法嗤之以鼻,她说:这是我孩子,我有权利让他按照我认为健康的方式生活,能喝水就不要给果汁,吃的喝的最好不要有甜味,杜绝一切糖果巧克力,酸的就是酸的,苦的就是苦的,永远不要让甜味掺杂进去引发他吃糖的兴趣。

可是,当偶尔得到一点果汁作为奖赏的时候,那男孩的脸上会露出一种痴迷不舍的表情,那是所有人都会拥有的,顺从于自身软弱和欲念时才会流露的表情。

对这种养育方式,苏沫打心眼里不赞同: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出了玻璃城堡,他将发现你给予的并非全部,也许会被扑面而来的诱惑冲昏头脑,甚至丧失本来就很薄弱的自制力。

苏沫忽然想到自己,如果说爱情是果汁,那么有些人就是没喝够果汁的孩子。

她和佟瑞安相识于豆蔻,十年情感里除了彼此再无他人。而激情总会退却,现实的琐碎一波波夹击而上,他们根本无力抵抗,或者不愿意抵抗。

苏沫对于自己曾经的失败从未刻意隐瞒,事实上她也无法隐瞒,如今这个社会,人们早在凡尘俗世里练就一对火眼金睛,洞悉他人的隐私。就在她将从蓉规定的那些个条条框框牢记于心的时候,从蓉也将她的人生经历摸了大概。

从蓉对此的评价是:你真应该跟着莫蔚清好好学学。

苏沫不解:学什么呢?

从蓉瞧她一副怔愣的模样就乐:学习她怎么伺奉男人嘛。

苏沫心里不高兴:我为什么要学这个。

从蓉说话一针见血:因为你弱势。

苏沫无法反驳,她如今正处于社会的底层,现实摆在眼前,还能说什么?苏沫不说话,只能把所有的能量都释放在劳作里,起早贪黑,忙忙碌碌。

从蓉的儿子对苏沫不太喜欢,大概是嫌她穿得寒酸,和妈妈相距甚远。孩童的社会是成人的缩影,他们的表达也更加直接。嫌贫爱富,注重外在,这是现实灌输给他们的思想——穷,就是原罪。

男孩不喜欢苏沫去学校接他,他觉得丢人,逢人便给人介绍苏沫:她只是我们家的小保姆,她不会开车,只会做家务。

苏沫当然不能和他一般见识,又不是自己家孩子,所以也不会想着如何教育他。但是那男孩更加放肆,越来越没礼貌,对她的呵斥成了家常便饭,苏沫终于忍不住生气,将那男孩远远地拽到街上,说:“我现在就把你扔外面,你什么都没有,你妈找不着你,你就没饭吃,没钱买衣服,买玩具,等着饿死,渴死,最后被那些叫花子卸掉胳膊,扔大马路上乞讨。你离开你妈,也是穷鬼一个,我穷,但是我还有能力赚钱,你能吗?”

那孩子大哭大骂,不依不饶,苏沫狠下心,将他一人丢在街角,自己藏在隐蔽的位置偷偷瞧着,防他出事。

男孩在天色渐黑人烟稀少的街上哭了好一会儿,心里害怕,越发找不着回家的路。

等苏沫出来时,他就乖觉了。

苏沫冲动之后,开始后悔,孩子当然会把这事讲给从蓉听,苏沫做好被人炒鱿鱼的准备。

等了几天,从蓉却像没事人一样,仍向往常一样该发脾气发脾气,该挑剔的时候仍是挑剔,却对孩子的事只字不提。

男孩在苏沫跟前越发老实,两人渐渐处好了,苏沫开始辅导他做功课,周末带他出门游玩,或者教他如何省钱待人有礼。对于这些,从蓉依然不发表看法,只更多地将孩子的事交由她打理。

从蓉是当地一家电子公司的中层领导,业务繁忙,有时回来的晚,苏沫便一直她家呆着,检查作业、送孩子上床睡觉、讲故事、做些家务,工时当然是超了,从蓉却对加薪的事装聋作哑。

苏沫不好意思多提要求,她心善,每每看见从蓉晚归时一脸憔悴,又念及她和自己同是单身母亲的处境,有些话到了嘴边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苏沫觉得自己已经麻木,麻木到连体力透支,却没时间品尝个中疲惫的滋味。

她想起曾经有人这样评价,那人说:苏沫,你这样的女性,抗打击力差,忍耐力却超强,所以你只会被人欺负却不会欺负别人。

苏沫越发自我厌恶。

这天夜里,从蓉又一次晚归,这次却不是忙于工作,而是和新交往的男友约会,等她春意盎然花枝招展的回了家,苏沫差点趴在孩子的小床边睡着了。

苏沫看着从蓉,又想想自己,虽是一样的处境,却是不一样的活法,她心里头一次忿忿不平。

从蓉偏生没心没肺嘻嘻哈哈地推门进来,路过厨房时瞟了眼里面的抽油烟机:“咦,这个好像很久没清洗了,上次钟点工来我也忘了说,反正你还没走,要不就把它擦擦?”

那会儿已是深夜,苏沫看着从蓉,她觉得从蓉不适合化妆,因为她看起来面目可憎。

可是苏沫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特点”,她什么也不说,转身从壁橱里拿出清洁用具,开始擦洗布满油腻的抽油烟机。

她踩高伏低,整整忙碌了两个小时,直到万籁俱寂,自己精疲力竭,直到所有厨具焕然一新。

她洗净手,正要离开,又被从蓉叫回来,从蓉难得发一回善心:“太晚了,我开车送你。”

两个女人坐在车里,谁也不吭声,快到了,从蓉才说了句:“苏沫,其实我觉得你这人可塑性很强,关键在于你遇着什么样的人,有时候男人是容器,女人就是水,你呢,就是那种会随着容器的形状适时改变的女人。”

苏沫自嘲:“是的,我不是很有主见有原则的人,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所以只能生活在别人影子里。”

从蓉看她一眼,没给予肯定也没否认,隔了会儿道:“孩子的事以后用不着你管了。”苏沫吃了一惊,又听她接着问:“你在你舅舅厂里,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苏沫懒得瞒她,答了个大概。

从蓉听了一笑:“这么点钱,他们当你是亲戚还是包身工呢?这样,你跟我进公司做事,钱虽然不多,但也用不着打两份工。你是计算机本科毕业,进我们公司也算专业对口了,你觉得呢?”

苏沫心里一惊一喜,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转瞬又有些犹豫,不觉冒出一句:“这事我得先回去和我舅他们说说,过两天给你答复行吗?”

从蓉嗤笑:“真老实,太老实了就是傻,要换别人早往高处飞了,”她接着感慨,“难怪你前夫变了心,女人不坏,男人不爱。你这人,平淡无味,如同鸡肋。要换做我,早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五月十八日首更

第5章

·

第二天一早,苏沫单独找了舅舅,把从蓉邀她去公司上班的事说了。

钟老板听了大为高兴:“你在这里越过越好,我面上才有光,才能同你爸妈有个交代,”并且嘱咐她,“像从小姐这样的人就是你命里的贵人,你要记住,以后但凡遇上这样愿意提携你的,一定要珍惜这个缘分,把握机会,知道感恩。”

晚间,钟老板就在家里宣布了这个消息,苏沫当然又表达了一下自己无法在厂里继续帮忙的歉意。

舅妈笑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你来之前我们也是这么些活,你不做了还是这么些,厂里的事没多也没少,所以你在不在不相干的,我们还能少发份薪水。你说是不是?”

钟老板忙接过话茬:“你舅妈不会说话,她的意思是让你别担心我们,好好做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舅妈嗔道:“就你会说话。”

苏沫赶紧去从蓉那里敲定了工作,考虑到今后的住宿问题,又回小工厂找到舅妈,问,既然不在这里做事,能不能把以前包在工资里的住宿伙食费用逐月缴纳。舅妈笑问:“你记错了吧,我几时收过你的伙食费用啦,你还不是和我们一同吃喝?”

苏沫脑子转了转,忙道:“以前没交,我现在会多交一些,要不白吃白喝多不好意思。”

舅妈笑笑:“一家人客气什么,你要交也可以,我们先帮你存着吧。”

苏沫将这些琐碎事一一安排妥当,勉强松了口气,去公司上班前,又请舅舅一家到外面酒楼吃了饭。

本是满心欢喜,可等到接触新工作,才发现希望美好事实骨感,她上班的地方在办公大楼后面的仓库里,名曰仓库调度,主要负责开单点货,装车交接等。

仓库里已有□名员工,一个四十左右的工头,一个年龄五十多的老者姓李,其余的全是二十来岁的青年。

工头看见苏沫就起了嘀咕:“邪乎,怎么招了个母的进来,全是力气活,没有女的绣花的地儿。”

旁边一人小声道:“好像是从经理介绍来的,是她们家亲戚吧。”

工头“哦”了一声,盯着苏沫瞄了几眼,神色和悦些许。

刚开始,苏沫无非做些测试返修产品的事,又或者填写表单明细,不算辛苦。但是仓库调度的活,工头塞了另外的人跟着老李去做,理由是苏沫对情况不熟。

跟着老李做调度的那人姓牛,据说是工头的表侄儿还是什么,以前开三叉车,自打转了工种以后就处处表现出高人一等,在工友们跟前昂头走路瞎指挥,冲人说话便龇着鼻孔,工友们看不惯,送他一个绰号:牛大鼻子。

牛大鼻子做事时常出错,老李对他颇有怨言却不敢明说,有几天瞅他请假不在,就让苏沫过去帮忙。苏沫认真心细记性好,点货出单有条不紊,没几日就上了手,和老李搭档默契。

工头瞧在眼里也不好多说,只在牛大鼻子来了后刺了他几句,说:“你还吊儿郎当摆出个熊样,人都把你的活做完了,你他妈就等着被人炒吧。”

那牛大鼻子挨了骂怀恨在心,一门心思想寻机报复。

一天,工头差了苏沫去仓库角落里清点手机库存,苏沫从清早忙到大中午,同事们三三两两去食堂吃饭,周围越发没个人影。

突然那牛大鼻子窜出来,猛地把她压向身后的货箱,苏沫哪里能防,骇然出声。牛大鼻子捂住她的嘴:“我叫你能,你再能不也是个女的,”说着伸手往她身上使劲揉捏。

苏沫吓得要昏过去,只胡乱推打跟前的男人,反倒更激起对方的蛮力,一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羞恼交加,急得眼泪也流出来。

正是绝望的当口,身上的束缚似乎减轻了,有人说:“牛哥,你昏头了,从姐的人你也敢动,让她知道,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大鼻子立时止住动作,片刻僵持后,才喘着粗气从苏沫身上爬起来,嚷嚷:“没事,和她闹着玩玩……”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苏沫哆嗦着站起身,双手仍护在胸前,她像是被人从河里捞起来扔上岸的鱼,扑腾无力,惊魂未定。适才说话的高个青年忙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道:“这里都是些粗人,以后小心点,不要单独呆着,到了吃饭的点就跟着大部队走。”

苏沫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小,小陈,谢谢……”

那青年略微笑一笑:“你放心,我会跟工头讲,牛大鼻子以后也不敢怎样。”

下午工头知道以后,当着大伙的面把侄儿狠狠训斥一顿,扬言再犯就把事捅到上面开除他,末了又温言安抚苏沫,保证再无此事发生,希望小事化了。

苏沫瞧着姓牛的那张脸就犯恶心,恨不得冲上去扇他几巴掌,转念又想,自己才进公司,若是事情闹起来,会不会给从蓉惹麻烦?自己会不会丢饭碗?要是没了工作,重回舅舅家的小工厂几时才能熬出头?何况才和家里通过电话,换工作涨薪水的事父母都已知道,还打算以后能多寄些钱回去……她竟一时拿不定主意。

工头瞧她似乎懦弱好说话,就连哄带骗硬是把事情压了下去。

而苏沫身上还残留着被人拧青的印记,有段时间只一瞧见五大三粗的男人就起鸡皮疙瘩。她心里怨愤难抑,思来想去,又想起从蓉。她打心底巴望着,从蓉能帮自己换个工种,只要不在这种男人扎堆的地方呆着,去哪儿都行。

那几天从蓉正好出差,苏沫只得处处提防,一是看见那姓牛的就绕路走,二来,宁愿多费些力用液压车把货品拖到人多的地方放着,再慢慢清点。

到了吃饭的点,曾替她打抱不平的小陈就来找她,等上班了又不远不近陪着。傍晚放工,年轻人终于按捺不住,邀她一起去看电影。

苏沫当时一愣,虽早有察觉,却毫无绮念,这会儿只一心赚钱养家,无暇分神,没多想便婉言谢绝。

小陈很失望,说:“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他并不勉强,白天上班仍对她多有照应。

苏沫却一天也捱不下去,趁着下班的点直接到办公楼下面候着从蓉。

没多久就见从蓉和几位同时一道出来,光鲜雅致的职业化打扮和苏沫的无精打采形成强烈对比。苏沫低着头,上前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从蓉没理,仍只和同伴说话,正眼也没瞧她。苏沫只好提高声音,喊了句“从经理”。

从蓉这才回头,冷冷地问:“什么事?”

苏沫陪着笑:“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我想请您吃顿饭,表示感谢。”

从蓉面露一种夸张的惊讶:“谢我?谢我什么?”

苏沫说:“谢谢您给我介绍这份工作。”

从蓉像是这才想起来,轻描淡写:“不必了,这种低级工种,只要你愿意就能进来做的,我可没使什么力。再说我和你也不熟。”

苏沫很尴尬。

周围的人都瞧着她,神色不言而喻,就连仓库的工头也蹭过来凑热闹。苏沫红了脸,嚅嗫着还想说什么,从蓉已经转身走了。

待人一散,工头倒是笑着冲苏沫点一点头,什么也没说,慢悠悠地踱走了。

打这以后苏沫在仓库里的日子就不好过,男人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轻活再也轮不上,力气小了还惹人嘲笑。苏沫不肯求人,倔劲上来,只能逼着自己适应环境。日复一日,手变得粗糙,力气渐长,嗓门也大了,还学会用千斤顶,开电叉车。

小陈总是用包含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偶尔会过来帮她一把,也一同被人嘲笑,但他仍不退缩,这种友情像是昏暗里的一抹曙光。

两人渐渐相处多了,午休时聊会儿天,或一同去食堂吃饭,直到清泉在电话那头脆生生地喊着“妈妈”,苏沫握着手机,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脸上也跟着漾开了笑。

小陈在旁边低头扒饭,等她收了线,问:“你真的有孩子?他们说你离过婚,这是真的?”他的神情甚是古怪。

苏沫坦诚地笑笑:“我有个女儿,三岁……”

话音未落,那年轻人端起碗就走。

饭堂里,她远远听见那伙男人凑到一桌粗声调笑。有人嚷了句:“小陈,你怎么就闷声不响了?不想追那小娘们了?”

那笑容阳光的青年扔出一句话:“就一破鞋,你想追你追去,我不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2011年五月二十七日首更

估计错误,下章回眸男才出场。这章虽然还没换工作,但是出场的男人可多吧。

第6章

·

苏沫彻底被人孤立。

自打小陈当众表明态度,牛大鼻子又故态萌发,时不时地过来找茬。

一次,搞调度的老李看不过去,勉强扯了句:“小牛你也是,还在上班,别老和人开玩笑,传出去不好,叫上面人知道,你叔也难做。”

牛大鼻子哼一声,摆出做事的模样,谁知一低头又假装没瞧见,往她脚背上狠啐了口浓痰。

苏沫早已怒火深种,连日来又一直忍耐,现下仿佛全身血液涌向大脑,再也憋不住,忽地站起身,连带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哐当”一声巨响,引得旁人停下手里的活,全围拢过来。

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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