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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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时低下头,他知道这里指的父亲是刘伯堃,无论他和允禩说了多少软话,在他心中仍不相信自己非胤禛所出。
承乾宫
弘时一脸鄙夷地看着允儿,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允儿问:“时儿,你今天怎么了?”说罢,她伸手去探他额头的温度。
弘时下意识地躲开允儿的手,闷声闷气地说:“你别碰我!”
允儿吩咐宫人们都退下,温柔地说:“时儿,是不是受了委屈,和额娘说,额娘替你做主!”
弘时环顾四周,见屋内只有他与允儿两人,他沉住呼吸狠狠地说:“委屈!我今天受的委屈,都是额娘您赐给的!”
允儿不明所以,用手抚心,说:“本宫?”
“要不是额娘拈花惹草?一夜风流?又怎么会有我?会有我今日被胁迫的委屈!”弘时怒道。
允儿听得一头雾水,她还是闺女之身,乍听之下,不由面红耳赤:“时儿,你胡说什么!”弘时怎么知道允儿并非真正的李怡琳,这个秘密只有亦蕊、胤禛、立言、嫒雪等少数人知道,
弘时转念一想,确实不能听信允禩的一面之词,他充满希望地问道:“额娘,我是皇阿玛的亲生儿子吧!您和那个什么侍卫没有暧昧关系,对不对?”
允儿想都不想,果断地说:“当然,你在哪听得风言风语!”
弘时狠狠地说:“好你个廉亲王,尽然使出这么卑劣的招数,试图用离间我与皇阿玛关系!没那么容易!”说罢,将允禩与他的对话,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允儿听得心惊肉跳,尤其当弘时说出:“额娘绝对不会骗我,大不了滴血认亲啊!”允儿的左眼皮不自觉地跳起来,弘时说:“额娘,你的手好凉,怎么了?”
允儿挤出笑容,说:“额娘是听说廉亲王计划弑君,心中害怕。”
“嗯……”弘时又恢复了平日的常态,他拿着药葫芦,左摇右旋着。
允儿不由问:“时儿,你不会真想按廉亲王的计划行事吧?”
弘时露出诡异的笑容:“他选中我,无非因为他认为,我并非皇阿玛亲子,可以掌控我。但他的如意算盘必然落空,呵呵……而我,可以趁此机会,大展宏图……”他站起身来,展开双臂,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弘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与在廉亲王时的他,完全是两个模样,此时此刻他的动作表情,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像透了允禩。
允儿望着弘时,先是担心害怕,很快眼神中流露出钦佩和爱慕。允儿接触最多的男人,便是弘时,不由自主地溶入母亲的关怀、妻子的疼爱,因此她也无法和弘时的福晋们和平相处,甚至讨厌弘时的孩子。(作者按:弘时一生只有一妻两妾,生了一个早夭的儿子。)
城郊大宅
“明日,皇上起驾前往圆明园小住,这正是最好的机会!”堂下,一个带刀武士说道。
堂上正座那人,宽额头、国字脸,虎目髭须,神态威武,正是年羹尧。他站起身说:“一切都部署好了么?”
那武士禀道:“为保安全,贵妃娘娘与八阿哥福惠已于前日住进圆明园。粘杆处和侍卫处,已打点好人手。而我们的人,部份变装成侍卫太监,部份乔装成街头百姓。一切稳妥。”
年羹尧说:“乾清宫放火的人可靠吗?”
那武士说:“可靠。”他顿了顿,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没有比死人更可靠的了。”
年羹尧满意地点点头:“圣旨拟好了么?”
另一名身着官服,看似文士之人,起身揖手道:“好了。妖后用药迷惑皇上,定要除之而后快,可惜皇上的身体已被掏空。八阿哥福惠才德兼备,内有贵妃娘娘辅助,外有年大将军支持,定能开创新一个安泰盛世!”
年羹尧放声狂笑说:“明日,明日,这天下就是我年家的了……”
堂下黑漆漆跪了一片,恭敬道:“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13章 离披破艳散随风
圆明园
“春来维做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五月初的牡丹,开得甚是灿烂,硕大的花朵,姹紫嫣红,婀娜绽放。牡丹台汇聚了天下奇品,朵朵流光溢彩,枝枝绚丽娇艳。
福惠一会儿从粉中透蓝的“蓝口玉”中露出个鬼脸,一会从深紫发黑的“冠世黑玉”边吐吐舌头。
明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要佯装着急道:“六十阿哥(作者按:福惠于康熙六十年出生,宫里人称他为六十阿哥)……您悠着点,奴婢追不上你啦!”她不担心福惠,反而时不时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立言。立言手中执着一枝稀有名贵的“豆绿牡丹”,整朵花颜色近似叶绿,只可惜绣球般繁茂的花瓣被剥得只剩下不到一个核桃大小,立言的手仍在机械式一剥着,风卷残花,却散不去心头忧愁。
忽地,只听福惠大喊一声,明玉一惊,忙向声源地跑去,原来福惠的脸被蜜蜂蛰了,起了个晶亮的大包,痛得小阿哥哇哇直哭。
明玉惨白地脸将福惠带到立言面前,哆嗦地说:“主子,六十阿哥被蜜蜂蛰了,是奴婢们不好,没照顾好六十阿哥。请主子责罚……”她看得出,今日立言定是遇上心烦之事,才如此神不守舍,恰好福惠受了伤,这下一顿打是少不了了。她越想越怕,人已支持不住,软倒在立言身前。
福惠撒娇似地抱住了立言的腿,因为母亲的冷淡,他哭得越发衰恸。好一会,立言的眼里才慢慢恢复了光彩,她看了看福惠,淡淡地说:“带下去,为小阿哥上药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她缓缓站起身,独个儿向牡丹深处走去。
明玉等人倍感庆幸的同时,也不由觉得奇怪,却又深知立言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派小路子在原地候着,而其他人则带着福惠去找随行太医疗伤。
清澈见底的南溪,发出低语,旖旎的水绉,像是最美丽的腰带环绕着牡丹台。立言沿溪慢慢走着,花海深处,幽静无人,她颤抖地从袖时掏出一封书信,不忍再看一眼,用力将其撕了个粉碎,抛进溪里。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带来馥郁的花香,尽管被暧洋洋的阳光笼罩着,立言仍感到剌骨的冰凉。哥哥,你为何要与我心爱的男人为难?为何要让我在你们之间抉择?功名利禄,君临天下,当真比妹妹的幸福还要重要么?这,还是自幼疼爱我的哥哥吗?眼泪,撒在银练似的溪水里,她如一棵世上最雍容华贵、娇艳夺目的牡丹,正快速的枯萎凋谢。
廉亲王府
弘时两眼发光,又惊又奇:“亚父,你真的在京城见到年羹尧?他不是应该在前往杭州的路上吗?”
允禩揭开茶盖,自在地抿了一口,笑道:“年羹尧站在本王面前足有半个时辰,本王就算再老眼昏花,也不至如此吧!”
“是是是……”弘时连连说,“年羹尧进京,所谓何事?怕是要求他的贵妃妹妹,复他抚远大将军之位吧!”
允禩斜眼笑道:“那他何须来见本王?”
弘时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站起身上,恭敬地作了个揖:“孩儿不知,请亚父指点。”
允禩晃晃手,示意他免礼,平静地说:“小事,不过,多了一个争夺帝位之人。”
弘时一惊,说:“这……还叫小事!年羹尧……他也太狂妄了!莫怪皇阿玛褫了他抚远大将军的职位!”
允禩呵呵笑道:“看看你周围环绕的人,但凡有点权势的,谁不想坐坐那把龙椅?但又有谁能坐得到……”他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一下,又恢复如常,“所以,本王说,这是小事。”
“是是是,亚父教训地是!”弘时讨好地说,突然,一个不祥的念头窜了出来,他试探地问:“年羹尧称帝,名不正言不顺,亚父是不会帮他的哦!”
“那是自然,一个汉臣包衣,妄想在我大清国土上称帝!”允禩嗤之以鼻,弘时刚刚放下心来,却听允禩又说,“年羹尧的目的借本王在朝中的权威,恭请福惠阿哥登基,这可是爱新觉罗正统后嗣,可以考虑!”
弘时心里暗暗骂,脸上却一副谄媚求怜的模样:“亚父,世上只有您真心疼孩儿了,您若助了年羹尧,如同与他人做嫁衣,您不会的……对嘛?”
这模样,哪像大清阿哥,简直就是个阿谀的太监,允禩恶心地险些要吐出来,生生地给忍了下去,用力拍拍弘时的肩膀,说:“谁让你我是父子俩呢!本王不仅不会帮年羹尧,反而要让年羹尧助你一臂之力……”他俯耳弘时身边,只见弘时的表情由惊到喜,一点点荡漾开去。
养心殿
弘时信誓旦旦地说:“皇阿玛,儿臣收到消息,杭州将军年羹尧不服调令,非旦没有前往杭州驻地,反而秘密进京。近日来,私下聚结乱臣贼子,准备在明日皇阿玛前往圆明园途中,进行剌杀,再拥立八弟福惠为帝。儿臣特来警示,望皇阿玛早思对策,捕捉年羹尧。”
“哦?”胤禛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籍,摘下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弘时,“这消息,从何而来?”
弘时说:“不瞒皇阿玛,此事仍八皇叔告之儿臣。”
胤禛说:“为何允禩不自行来禀告呢?”
“因为……因为……”弘时背脊上冒出一串冷汗,总不能说担心胤禛不信任允禩吧!
幸亏胤禛没有再刨根结底,他饶有兴致地问:“若此事属实,弘时,你倒说说看,朕该怎么办?”
弘时成竹在胸,应道:“年贼一党犯逆谋大罪,却苦无证据。明日儿臣愿替皇阿玛前往圆明园,让年羹尧无功而返,抓个现行!”
“冒充朕?”胤禛笑嘻嘻地说。
弘时揖手道:“正是,请恕儿臣大不敬之罪。”胤禛与弘时间,鲜有如此愉快地谈话,弘时早已心花怒放,几欲飘飘然了。
“你可知,剌杀朕的贼人可能会使出各种手段。埋地雷、放乱箭、挖陷阱……随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时儿,你有这份孝心,朕心领了。既知年羹尧有犯上之心,除去便是了,无须让你冒险。”胤禛边说边走到弘时身边,拉着他坐在东窗下的榻前。
弘时听着这慈爱的语调,简直快忘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许久方将允禩教的腹稿徐徐念出:“年羹尧对大清有功,皇阿玛若无凭无据处置了他,恐怕难敌悠悠众口。儿臣若能为皇阿玛揪出这贼人的真面目,让天下明白年党之丑恶,皇阿玛之英明,死又何妨?求皇阿玛给儿臣一个为父尽孝,为大清尽忠的机会!”
胤禛一怔,这番话从一向木讷的弘时口里说出,还真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他想了片刻,说:“那好吧!不过,朕会派出粘杆处高手保护你左右,免遭意外。”
次日,午时过后,御轿抬出顺贞门,在神武门停下,侍卫手拉手形成一个圈,重重保护警备,一抹明黄的身影快速从轿内钻出,步入早已配好的马车中。只听随从太监苏培盛高唱道:“起驾!”
几辆马车辗辗而起,六十匹通体发黑的高头大马上都骑着佩带腰刀,威风凛凛的侍卫。前面,还有四十个步兵,手持长耙,不断在地上敲敲打打。
远处的农田中,几个戴着斗笠的农民,聚在垅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干着活,其中一个手臂上爬满纹身的男子说:“老大,你说会不会被他们识破了,这么小心!”
被称为老大的男子,手中执着一个水烟袋,却不怎么吸,说:“少见多怪,皇帝老儿的命值钱得紧,出门都这阵仗!”
另一个嘴边长大痣的男子补充道:“老大说的在理儿,若是一点防范都没有,哪就可能真被识破了!故意引咱们上钩呢!”
纹身男打量着几辆马车说:“你说,这皇帝老儿会在哪辆马车中呢?”
大痣男用手指着顺序下来的第二辆,道:“看看,那辆,最华丽最漂亮的。”话音未落,他的手臂就被水烟袋狠狠地击了一下,那老大睨了一白眼,道:“指什么指!没眼力劲儿的家伙,看见没,倒数第二辆,品阶高的侍卫,还有那苏培盛,都围在附近!皇帝老儿,定在那辆马车中。”
纹身男兴奋地说:“老大,既然已探到皇帝所在,快去通知弟兄们动手吧!事不宜迟啊!”
那老大哼一声,按捺住自己同样激动的心,佯装不屑地说:“没出息的,那……那就走吧!”
马车里,弘时的手心不断出汗,他不舍得抹在那明黄的龙袍上。这是一套平日里皇帝所穿的吉服,不如朝服、龙袍那般正式,但也以明黄为主,正前背后两臂腰间等位置绣上八条正龙(作者按:有的龙袍只绣八条龙,是因为皇帝本身就是一条龙,有的是绣在衣襟里,外面看不到的。),头顶吉服冠、束吉服带、挂朝珠,吉服的下摆,斜向排列着许多弯曲的线条,名谓水脚。水脚之上,又有水浪、山石宝物,可谓一统山河和万世升平之吉祥含意。弘时既心疼又怜爱的看着身上的龙袍,虽然不是真的当了皇帝,但黄袍加身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美妙。难怪人人都抢着当皇帝了……他抬起那一百零捌颗东珠串成的朝珠,紧紧地贴在颊上,温润细腻的感觉令他再也不舍得放下了。
第214章 大义灭亲
“轰”马车猛烈地左摇右摆起来,险些把弘时荡出马车去。
只听前方快骑来报:“报……前方有路障,已被引爆。请皇上稍安勿燥,奴才已在处理。”
这一声皇上,听得弘时打骨头里舒服出来,他摇头晃脑哼哼着说:“我……嗯……朕安好,你去吧!”他微微挑开车帘,露出一只眼睛,只见远处出现了个深深的土坑。要不是粘杆处的侍卫机敏,恐怕他就要粉身碎骨了,想到这,他不由毛骨悚然,皇帝还没当上,就没了小命,这可不合算!
正在此时,一道银光向车帘射来,目标似乎就是弘时的一双眼睛。弘时急忙闪身后退,一把青钢剑自东往西剌破车窗,几乎是同时,另一把长矛直接从弘时的耳边擦过,自西往东扎透车窗,横在马车内部。
弘时这厢惊魂未定,又听“嘭嘭嘭”声响不断,原来敌人放了火箭,马车“噌”地一下,温度忽地升高。马车内部甚为狭小,只能容坐一人,两把利刃横在帘前,弘时根本无法正常逃脱。正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皇阿玛,儿臣被你害死了。弘时早已忘了自己的请命,满心埋怨起胤禛来。
车厢内浓烟滚滚,弘时被呛得涕泪双流。此时,有人似乎在用重物撞击马车西边的车厢,弘时大喜,又撞得几下,烧得残缺的车厢碎裂下来,浓烟也就此散去不少。弘时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中年侍卫手持长剑,正与三个来历不明的恶人纠缠在一起。那侍卫的手臂已被砍得血肉模糊,而腿上的裤子更是烧得不剩多少,皮肉溃烂不堪。他见弘时楞住不动,喝道:“快跑!”弘时慌忙从马车上跳下,往后退去,由于那身明黄特别显眼,没走几步,又被前后夹击。
弘时哀号道:“各位大爷!我不是皇帝,我只是个奴才,你们别杀我……手下留情啊!”在马车内,浓烟熏黑了他的脸,再说那些个贼人又有几个见过皇帝的真面目,谁会信他呢?
那侍卫已解决了三个恶人,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向弘时扑来。只见他一个翻身,挡在弘时身前,一只铁蒺藜打在他的后背,另一只则被他用长剑打掉。弘时叠声道:“好忠心的奴才!以后朕封你做大将军!”说时迟,那时快,侍卫们都发现了弘时的危机,纷纷包围上来。这时,弘时发现,身边的侍卫已近千人,早已不是出城时区区的六十人了,恶人们自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弘时胆气横生,走上前去,狠狠地在几个恶人身上踹了几脚:“敢惹大爷!也不看看你生了几个脑袋!”他咳嗽几声清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说:“将他们绑了,带到顺天府尹,别怕用刑,关键是审出和年羹尧这奸贼倒底有什么关系!”
苏培盛插嘴道:“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