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湿面颊的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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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几点的事?”成濑急忙问。
老板望着墙上的挂钟,沉吟道:“这……时间比较早,大概是六点左右。当时人不多,所以才会记得……她独自坐在那边柜台前。对了,还提到你呢。”说着,老板望向成濑。
“说了些什么?”
“我问她‘你男朋友怎么没来呢?’她回答‘去打高尔夫了,顺便过夜。’我说‘真不错’,她笑了,说‘可惜天气不太好。’”
“然后呢?”
“这个嘛……和往常一样静静用餐后离开,只是这样。”留着胡髭的老板笑了。
“像是要回家吗?”我问。
他侧着头说:“不,好象要外出工作,手上提着她随身携带的那种公事包。”
耀子去事务所时会携带文件和资料的较大型手提包,老板似乎是指那个。
“在那种时间?”
“是的,她一向很热衷工作吧。”
“穿什么样的服装?”我问。
老板想了半天想不起来,说:“有人比较清楚,我找他来。”
老板从里面带来年轻、外型像模特儿的服务生。
服务生毫不犹豫的说:“她穿黑色的洋装,是七十年代风格的高领洋装,可能是高尔加或赫姆·兰格的。”
“我知道了,那是马迪尼·席多本的作品。还有呢?”
“还有……”他的视线游移,似乎在回想。“头发像平常一样放下来。皮包是有竹柄的古奇(Gucci)和工作用的手提包。鞋子是黑色低跟鞋,不知道是什么品牌。她还戴着黑珍珠项链,若问我为何会注意到,那是因为临走之前,她发现珍珠上沾到蕃茄酱,特别用纸巾拭掉。”
“你的观察力不错嘛。”
“不,我只是对流行服饰特别感兴趣。”
服务生离开后,老板苦笑着问:“要吃什么呢?”
我和成濑未经思索的点了老板推荐的食物。
隔了一会儿,成濑说:“我昨天见到她时,她穿着牛仔裤。三点左右,我和君岛一同去她的住处,把钱留下后,我赶往伊东,正好赶上七点的餐会。所以耀子可能是后来换上那套衣服出动工作吧。”
“成濑先生,你用什么东西装钱?”
“普通的黑色手提箱,就像银行职员常用的那一种。”
“这么说,她是把钱留在家里去工作喽?这不是很奇怪吗?”
“为什么?”
“因为若要卷款潜逃,那时候她就应该行动了。”
“说得也对。”成濑思索着。“不过,或许她是去把工作安排妥当,她一向守信诺。”
“也对。”
大概酷似母亲吧,耀子对任何事都相当认真,如果真的想卷款潜逃,在逃走之前或许会把事情都处理到一个段落。
“成濑先生,你去过她的事务所吗?”
“当然。耀子星期天上午不可能不在家,但我打过多次电话却无人接听,所以我想她可能在事务所工作,就赶去事务所。”
“当时由加利在吗?”
“不,星期天她不上班。”成濑笑了。
“也对。只是我对星期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但是事务所大门紧闭,我又到处找不到人,所以才回到她的住处,联络大家找她。”
“你有她家的钥匙吗?”
“没有。我虽然和她交往,却不喜欢带着女人住处的钥匙迳自出入,所以才找管理员借钥匙。”成濑让我看刚才用过的新钥匙。
“这么说,耀子是将你托她保管的钱留在家里,然后前往事务所工作?”
“这我就不知道了。”成濑表示不解。
这时,点叫的食物上桌,我们中断谈话开始用餐。
“现在不可能去事务所了吧。”吃过饭,我说。
成濑忍住呵欠说:“由加利身上有钥匙。”
“那么我们明天去。”
“好吧。”
但是,去了又怎样?我总觉得会白费工夫,因为在我们盲目奔波之间,耀子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转念一想,也许这样比较好,因为成濑很可能也在替耀子争取时间。
回到我的住处已是晚上十点过后。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而且果然被我料中了。君岛擅自打开我的冰箱,把啤酒全部喝光,而且从录影带架上取出“蜘蛛女之吻”的带子,正打着呵欠看拉芙·莱莉亚亲吻威廉·赫特的画面。
“这是什么烂片嘛。”君岛连打呵欠流出的眼泪也懒得擦拭,用遥控器关掉录影机后说:“上面写着蜘蛛女,我还以为有女人的精彩镜头呢。”
“君岛,你可以回去了。”成濑一边仔细检查我的答录机一边说。
“是吗?”君岛站起来,又打了个呵欠。他的丝质长裤已经布满皱痕。
“辛苦你了,明天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一天。”
“反正会长会交代我,再联络吧。”君岛说完瞄我一眼,连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君岛离去后,我松了一口气,擦拭他溅在茶几上的啤酒和烟灰。尽管成濑仍在,我却有讨厌的客人离去的解脱感。
成濑也露出疲态。“抱歉,村野小姐,可以借用你的沙发吗?”
“请便。”
得到我的同意后,成濑拿下沙发上的杂志和书籍,小心的叠放整齐。
“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如果耀子来电话,请务必叫醒我,我有话对她说。”
“好的。”我嘴里虽然这样回答,但若耀子真的来电话,我大概不会叫醒他吧。毕竟那是耀子和我之间的问题。
见到成濑手拿行动电话坐在沙发上,我说:“成濑先生,你何不冲个澡?”
“可以吗?”成濑客气的问。
我指着浴室门,然后递上浴巾和新牙刷,以及博夫的T恤和及膝运动短裤,说:“暂时用这个吧。”
“谢谢。”出乎意料之外,成濑毫不推拖的伸手接过,进入浴室。
这天晚上,成濑很快就睡着了,我洗好澡出来时,他正躺在推到客厅角落的沙发上发出轻微鼾声。我一边擦拭湿濡的头发,一边望着他的睡容。散乱的头发披露额际,浅黑的脸孔苦闷似的蹙眉,但睡得很熟。
我明白耀子为何不让我和成濑见面,虽然他们已经交往将近两年。成濑是个好男人,是只要身为女人都梦想得到的男人。
身材匀称、容貌英俊、有智慧、有钱,而且散发出一般男人没有的特殊气息——只有女人才能了解的气息。因此耀子才会把成濑藏起来。耀子人虽不错,却有着孩子气的一面,会藏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孩子藏起自己爱吃的饼干糖果一样。
等心情恢复平静后,我走回隔壁的卧房,手上喷了一点耀子常用的香水Eternity,回到客厅,伸手向成濑鼻端。但成濑并未醒来,连动都没动。
稍微再观察一下情况后,我伸手摸向成濑仔细折叠好、披在沙发靠背上的牛仔裤,悄悄从口袋拉出钥匙圈,紧握手中,回到卧房,因为上面总共有五把钥匙,无法确定是哪一把。乍看即可分辨的只有车钥匙,其他就不知道了,我只好把所有钥匙都丢进手提包内。
然后我想到一件事,回到成濑身旁,从牛仔裤口袋内抽出皮夹,再回到卧房,小心翼翼的不搞乱顺序,检查皮夹内的东西。
里面约莫有四十万元现款、几张信用金卡,以及几张横式的华丽名片。放名片那个袋内还插着薄薄的住址联络簿,我随手翻阅,里面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名,根本毫无意义。不过,在“N”的那一栏里有个名字,看来应该是成濑的妻子。
成濑笙子,世田谷区樱上水四丁目……。有住址和电话,还有可能是她上班的地方,名称为“大理石拱门市场”,位于吉祥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公司或店面,我仍记了下来。
这是我踏入侦探行业的第一件工作。
4
我匆忙穿上刚洗过的T恤和短裤,从抽屉拿出向耀子借来的BMW的车钥匙,拿着手提包,蹑手蹑脚走向玄关,避免吵醒成濑。
成濑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松了一口气,穿上走路不会发出声响的橡胶底运动鞋,打开玄关的门锁。出到走廊后,我犹豫着是否该锁上门,但因为怕锁门时发出声响,最后决定不上锁。看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担心的另外一点是,那位貌似上班族的年轻男人不知道是否仍在耀子住处。
来到户外,天空飘着细细的雾雨,气温稍微下降,穿着短裤感到阵阵寒意。星期日的深夜,新宿二丁目一片静谧,若在平时,寻找刺激的人们一定闹到快天亮。
但隔壁大楼内目前正流行的有现场表演的小酒馆,似乎连星期天也在营业,有几位客人正好走出店门,打扮成人妖的男孩以开朗浑厚的声音问:“车子来了吗?”
突然有人叫我,我心跳加速。仔细一看,辛西雅和她的菲律宾籍男人站在树丛的暗处,大概是房里有其他人,所以在此幽会吧。
“啊,吓我一跳。”
“去哪里?”
“只是出去一下。”
辛西雅被男友拦腰搂住,露出贝齿微笑道:“美露,再借我几张CD。”
我们经常交换CD聆赏。我颔首说:“可以呀,不过等下次吧。”
“OK。”
辛西雅对我抛了一个媚眼,转身面向男友,两人热情拥抱,仿佛忘了我的存在。
我再次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之后,我走向耀子的BMW。
启动引擎,热车约一分钟后,小心翼翼的不碰到隔壁的AMG,回转几次方向盘才将车开出,扭亮大灯。这时,我想起耀子刚买这辆车时所说的话。
“我喜欢夜间开车兜风,感觉上好象不断在问自己:你是谁?要去哪里?像这样开着车在黑暗中前进,会以为自己正在冲破时间,心情自然就缓和下来。”
我在心中反刍着在这之前未留神聆听的话,心想,即使是耀子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也许她和成濑之间有某种我无从知悉的冲突或心灵挣扎。
一方面是星期天深夜的缘故,不到十分钟就抵达西麻布。我担心车子引人注目,停在隔一条马路后面的巷内,然后拿出车上配备的手电筒。
我走入耀子的公寓,留意不被人看到,并且不利用电梯而走旁边的楼梯。我心想,我为何试图潜入耀子的住处呢?可能是因为白天和成濑进去时见到那种惨状,总觉得有些事令我无法释怀。我好象忽略了什么。
抵达三楼,我窥看走廊。没有人。看样子那位年轻男人回去了。
我安下心,走到耀子的房门口,从成濑的钥匙圈中试着找出钥匙。第三把钥匙把门锁打开,我闪身入内。为了怕灯光漏出,我并未开灯。当手电筒照出房内的情景时,我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却仍感到心乱鼻酸,甚至产生错觉,仿佛这些原本各就各位的东西正在哀叹自己所承受的悲惨待遇。我怒斥自己不要如此多愁善感,然后试着回想耀子房内原来的摆设。
但是,耀子是那种常抱怨找不到东西的女人。也不知道是整理能力太差,抑或记忆力欠佳,一天到晚在掉东西。像上次,她就因为搜集资料用的照相机不见了而向我借。在此情况下,要从她拥有的东西中找出失物,即使她本人也力有未逮。我决定先想想看,到底是什么事令我无法释怀。
房子的隔间本来是一房两厅,耀子把墙壁打掉,当成一间大套房使用。进入屋内,最先注意到的是坚固的英国骨董餐桌,以及两张相搭配的柯芬园(Covent Garden)藤椅,椅子上放着两个蓝色坐垫。
我看着这些东西的残骸。一张椅子翻倒在地,另一张搁在桌上,两个坐垫都被割开,露出里面的填充物。
床铺四周乱得令人一辈子都不想再躺在上面,但并无特别奇怪之处。
我凭藉手电筒的亮光在房内四处查看,用手拨开堆积如山的服饰,想象耀子是穿什么衣服。虽然觉得她在这种季节常穿的棉夹克配长裤的套装好象不见了,却又无法肯定。毕竟我和耀子并非住在一起,或许会注意到她新添购的衣物,但却无从得知不见了的衣物。
我小心翼翼的走向浴室,避免踩到散落地上的生理用品,检视放换洗衣物的藤篮。里面有穿过的香槟色丝质胸罩和搭配成套的内裤,以及T恤和丝袄等,大概是回来换过衣服才出门的。
我发现有淋浴的痕迹,浴缸上沾着一根应该是属于耀子的长头发。她一向爱干净,房里总是整理得纤尘不染,因此大概是出门前洗了个澡。
接下来我查看梳妆台。那是在英国制的古典造型矮柜上架上化妆镜的简易梳妆台。本来摆满台上的化妆品和香水等瓶瓶罐罐全都消失无踪,彩妆用品也连容器一起不见踪影。
在黑暗中,我被书绊了一跤。拾起来藉手电筒的亮光看封面,发现是耀子的最新作品,同样是采访有性恋物欲倾向的人所写成的单行本《变性欲望》,可能是丢书的人表示厌恶的方式吧,封面已被撕破。书架上的书作被抽出,散落一地。
只有视听器材的四周比较没有遭到破坏。但每一卷录影带好象都被抽出来检查过,外壳掉了满地。
我想起耀子也在家工作,于是走近书桌。说是书桌,其实只是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台文书处理机。当作资料使用的杂志剪贴散落四处,甚至找不到落脚之地。
只有文书处理机幸免于难。我打开文书处理机的盖子,发现磁碟槽是空的。我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试着寻找,却找不到任何系统磁片。我也发现,电脑桌下那个放置磁碟片的美式整理箱不见了。是耀子带走的吗?或是上杉的手下搜索房间时带走的?我心想,这就是我无法释怀的原因吗?但磁碟片也许是放在事务所。我觉得很累,走出房门,决定明天再去耀子的事务所一趟。
整栋公寓静悄悄的,不过隐约可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电视机声音。我走下楼梯时,发现有人从楼下爬上来。我慌了,犹豫着是否该找地方躲起来,但对方已经走上来,和我在楼梯转角处碰头。
“啊,晚安。”
“嗨,你好。”
是伊朗地毯商人的日籍妻子。她个性开朗,擦身而过时常会闻到酒臭味,今夜她也是满脸红光。
“怎么啦,这么晚还来?”
“嗯,有一点事。”我含糊带过后,试着问她:“你昨天晚上见过耀子吗?刚才问过你先生,他说昨夜很晚才回家,所以不知道。”
“见过啊。”她淡淡回答,但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是星期六吧。我们的确外出了,不过我没喝过瘾,因为我先生不喝酒,他们国家的戒律规定不能喝酒,所以我们大吵一架。我很生气,等他睡着以后,天快亮时我又去了六本木。因为搭电梯太引人注目,因此我改走楼梯。下到三楼时听到锁门声,我探头一看,耀子小姐正从房里出来。外面下着大雨,她手上却提着大型行李箱。我心想,她可能要出国旅游吧,觉得很羡慕。”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吧。”
“她穿什么服装?”
“好象是黑色的裤装。”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刚在衣服堆中就觉得那套衣服不见了。
“再见。”从我沮丧的神情,她可能察觉发生了什么事,不可思议的瞥了我一眼之后就上楼了。我叹息出声。耀子果然出门了,在打电话给我,我没接听之后出门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是凌晨三点过后。我很疲倦,只希望尽快上床睡觉。
我轻轻打开房门,里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