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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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温宝裕握住了她的手,伸手在她的面前摇晃著,她只是机械地眨著眼。
温宝裕心下骇然:一个植物人。
他当初想,唐娜一定倏去倏回,可是等了又等,等了五十二分钟之久。
这五十二分钟,对温宝裕来说,简直比他一辈子等候的时间更久。这时,他总算想
起,他抱了安安离开,已经很久了,久到足够在学校引起天翻地覆的混乱了。
一想到了这一点,他就抱起了安安来,准备回来。同时,他也想到,自己根本不应
该在此久等,早就应该回来,因为对灵魂来说,并没有距离这回事,近在咫尺,和远隔
万里,都是一样,何必在这里死等,惹安安的家长担心?
他还十分轻松,抱著安安,来到了公路上,当他开始想截停来往车辆时,才陡然想
起:自己抱安安出来的时候,安安伶牙俐齿,甚么都懂,抱回去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
植物人,这如何交代?
他知道,事情会很麻烦,至少,暂时不能回学校去了。所以,当他截住了一辆车子
,回到市区,他先回自己的那幢大屋。
这时,双方家长,已经杀到大屋了,温宝裕是从一条秘道进入大屋的 这幢原来
属于陈长青的大屋,由于建造者的特殊背景,留下了许多秘道,被温宝裕发现了几处,
所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来。
第六部:可怜荒垄穷泉骨
从他进入大屋,到我们来到,还不到一小时,温宝裕见了我,自然如见救星。等我
们到了地窖,立时出声相邀。
(他在大屋各处,装了许多隐秘的闭路电视,所以外面发生的事,他全然了解。)
他把经过说完,摊著双手,一副任人发落的神态。
温宝裕这种心安理得、毫不在乎的神情,除了证明他还没有成熟之外,不能说明其
他,我们三个成年人的反应,就和他全然不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因为温宝裕
带走的安安,和带回来的安安,大不相同。
除非唐娜的灵魂,或是再有甚么路过的孤魂野鬼,进入她的脑部,不然,温宝裕摆
脱不了关系。
而唐娜的记忆组再进入安安脑部的机会是多少?
在安安成为植物人的情形之下,温宝裕除了躲在这大屋中之外,还有甚么办法?
当时,我盯著他,设想著是不是可以使他的处境,有所改善,但结果是摇头。
而温宝裕居然还笑得出来,他道:“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是很好,但是愁眉苦脸,
也没有用处,这间大屋有许多秘道,足可藏身,就算有一百个人来搜索,都找不到我,
也饿我不死,你们可以随时和我联络。”
我叫了起来:“你就在这大屋中躲一辈子?”
温宝裕眨著眼,耍起无赖:“你不会让我躲一辈子的,对不?不然,要朋友有甚么
用?何况我的朋友还是神通广大的卫斯理,还有高级警官黄堂,这位铁先生,虽然是新
相识,也必然非同凡响。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有这样的好朋友,怕甚么。”
铁天音首先“哈哈”大笑:“我别的做不到,你在屋子里躲上三年五载,所需的精
神食粮,由我负责供应,还有,我负责这小女孩的健康保养。”
黄堂接著道:“我也可以做很多事,譬如避免大规模的搜索,发假誓说没有见过你
,等等,可以令你安心在这里,和你的睡公主安享余生。”
温宝裕听得两人这样说,这才笑不出来,苦著脸,向我望来。我来回踱了几步,指
著他道:“放心,把你弄到蓝家峒去,倒不成问题,不过,你这一辈子,也别回文明社
会来了。对了,黄主任,诱拐和严重伤人,刑事责任的追诉期是多久?”
黄堂闷哼:“至少二十年来。”
我一挥手:“我改正刚才的话,你在蓝家峒生活二十年,光阴如箭,日月如梭,弹
指即过,追诉期一满,不就可以回文明社会了吗?”
温宝裕声音苦涩:“别调侃我了。你们也不替我想想,我有甚么办法?”
我沉声道:“到那岩洞去。”
温宝裕摊手:“有甚么用?唐娜离开的时候,我根本看不到她,不通过一个身体,
她的……灵魂,看来无法和人沟通。”
我扬眉:“那么,就算在岩洞之中,她见到了她的父母,也无法沟通的。”
温宝裕这才大是烦恼:“我不知道,或许他们来自未来世界的人,与众不同。”
我吸了一口气:“你把那岩洞的所在,详细道来。”
温实裕取过了纸笔,不一会,就画成了一幅简单的地图,指出了岩洞的所在,并且
注明了附近的地形。
我把纸摺好,向黄堂和铁天音望去,用眼色徵询他们的意见。
黄堂先摇头,铁天音大有跃跃欲试的神情,但是考虑了片刻,也摇了摇头。
温宝裕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并不需要人和我一起去,刚才只是礼貌上的询问而已,所以我立时拒绝了温宝裕
的自告奋勇。我道:“不必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安安。”
温宝裕烦躁起来,对著小女孩大叫:“你原来的灵魂在哪里?快回来。”他叫得声
嘶力竭,小女孩连眼也没有眨一下。
我打开门,门一打开,温妈妈的号叫声,又隐隐传了上来。温宝裕叹了声:“如何
我可以不露面,而使我妈妈不再保持亢奋状态?”
也只有他才把他母亲现在的情形,称为“亢奋状态”。
我自问没有办法,所以并不作声,铁天音却答应了下来:“没有问题,我是医生,
那是我的责任。”
温宝裕走过来,双手一起握住了铁天音的手,用力摇著,竭力表现他心中的感激。
等到我们三人,又回到大厅时,由于我们的出现,约有两秒钟的寂静,而接下来,
所有人发生的声浪,铺天盖地,锐不可当,其中最惊人的,自然是温妈妈。
铁天音迳自来到温妈妈的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一两句话,温妈妈立时停止出声,杏
眼圆睁,望定了铁天音。铁天音再附耳说了一两句,只见温妈妈不住点头,又伸手拍著
她自己的心口,分明是表示心头一块大石,已然落地。
铁天音的“医术”竟然如此精湛,令人佩服,我在众人对我的包围圈还没有形成之
前,向他竖了竖拇指,就一溜急步走了出来。
我走得心安,因为我知道,安抚了温妈妈,混乱等于已平定了一半,而且剩下来的
一半,比较容易控制。
在门口,我和神情焦急的宋天然作了一个请他放心的手势,一出门,我就用最快的
速度,远离这幢大厦。
根据温宝裕的叙述,我知道要到那个岩洞,需要有一艘性能相当好的小型快艇,我
先回到家中,作了联络安排。
在不到半小时中,我花了一半的时间,望著我书房中的那具电话,心中踌躇,是不
是要和在蓝家峒的白素联络。使我下不定决心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该对白素说些甚么好
。
自然,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一说话,必然是我说我的,她说她的 两个人的想
法,有了严重的分歧,这种情形,会产生“无话可说”的感觉。
最后,我长嘘一声,还是决定等见了面再说,而我在赴海边的途中,也改变了决定
这里的事,告一段落,我先到蓝家峒去,再到德国去看老朋友。
人的生活,会在刹那间有所改变,如果我不是在机场,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准备
向铁天音大兴问罪之师的话,现在我已在赴德国途中了,而当时,怎么也想不到会到海
边的一个岩洞中去。
我自然而然想起不久之前,白老大这个一生多姿多采之极的老人对我说过的话。他
说,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探险的历程,因为永远无法知道,跨出了下一步,会有甚么意
外发生。
温宝裕的“地图”画得相当简明,不多久,我的车子便到了无法再前进的海边。
下了车,就看到海面上,有两艘快艇,一前一后驶近,前面那艘,有人驾驶,后面
那艘是被拖著的。
快艇近岸,驾艇的是一个小伙子,大声叫:“卫先生,你要的船来了。”
我自岸上的一块岩石,向后面的那艘快艇跳下去,小伙子又大声叫:“小心。”
他可能长期在海上生活,和海风海浪声对抗惯了,所以几乎每一句话,都是声音宏
亮的喊叫。
等我落了船,他解开了拖绳,而我挥了挥手,等著快艇离去。
我则沿著岸,驾艇慢驶。沿岸全是经年累月、被海浪冲击了不知多久的岩石,每一
个浪头涌上去,都形成无数水花,十分壮观。
由于温宝裕并没有十分接近岩洞,只是凭唐娜的远指,所以我只好尽量离岸远些,
去寻找我那个岩洞。岩石崖上,洞穴还真不少,太小的,自然不用考虑。
不一会,就见到了一个洞口约有三公尺高的大洞,海水自洞中涌进去又退出来,我
小心驾著快艇,直驶了进去,洞中并不像想像中那么黑暗。里面相当广阔,有一半,是
海水进来时会淹没,海水后退时会露出来的岩石,高低不平。
我跃上了这片岩石之后,一眼就看到,在一块突出约有一公尺高的石块上,有一个
小机械人站著。
我对这种小机械人,绝不陌生,因为我曾吃足它们的苦头,它们有著上天入地、无
所不能的能力,绝不是人力所能相抗。
一见了这小机械人,我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寒意,立时站定不动,严阵以待
这是一种十分悲哀的情形,我明知只要它一发动攻击,我根本没有抵抗的可能,但还是
作出了全神戒备的自然反应。
约有两三分钟的时间,我紧张得除了盯著这个小机械人之外,甚么也感觉不到。海
水涌进来又退出去,水淹到我的腿弯,我都不觉得。
那小机械人站在石头上,一动也不动。
为了舒缓太紧张的神经,我大声叫:“你为甚么不动?你想怎么样?”
明知这样的呼叫,除了引起岩洞中的阵阵回音之外,没有别的意义,但是叫喊了几
次,呼吸也略为畅顺,思绪也比较灵活。我立刻想到,根据唐娜的说法,她是被带进了
岩洞之后跌死的,那么,他的尸体,应该还留在洞中才是,可是我看不到有人 活人
和死人都没有,洞中只有我和那个小机械人。
唐娜的尸体,有可能在涨潮的时候被海潮卷走了,那么,他的父母呢?是活著离开
了这个岩洞,还是和唐娜的遭遇一样?
可以给我答案的,似乎只有那个站立不动的小机械人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虽然只是十来步的距离,但由于那种
小机械人给我的余悸太甚,所以,每跨出一步,都像是经历著一场生死的搏斗。
当我终于来到了它的面前,到了伸手可及时,我额头上的汗,倘了下来,甚至影响
了我的视线。
我未曾和这种小机械人对过话,但是知道他们有接收人类思想的能力,我抹汗,挥
手,喝:“你 ”
我才说了一个字,由于挥手的动作幅度大了些,碰到了那小机械人,它被我碰得跌
倒,而且在跌倒之后,竟然碎散了开来,碎开了无数小圆粒、小柱状体、小方粒,和许
多形状难以形容的小粒子,其中最大的,也不会比针孔更大,一碎,就有一大半自石头
上滚跌了下来。
我反应算是快的了,连忙用手去接,也没能接住多少。
眼看著那些细小的粒子 有的还和很细的细丝纠缠在一起,滚下了石块,落到了
岩石之上,一阵海水冲上来,都卷走了。我提起双手,刚才由于极度的惊恐,手心都在
冒汗,所以双手之上,都沾了不少那种细小的粒子。
我凝视著自己的手掌,思潮翻涌,首先想到的,虽然后来细细想来,很觉得拟于不
伦,但当时,突然想到的确然如此,人在思绪紊乱的时候,思路会不按常轨发展,常有
很古怪的念头冒出来,和深思熟虑、冷静思考的时候,大不相同。
我在那时,首先想到的是甚么呢?我想到了白居易在李白墓前所作的诗句,所兴的
感叹:“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
接著,我想到是……那个小机械人死了。用现实世界的观点来看,机械人本来没有
生命,无所谓死或活。但是,那种小机械人来自未来世界,现在世界的文字和语言,无
法对它有确切的形容。
对我来说,那种小机械人非但是活的,有生命,而且统治未来世界,把人类和地球
上的其他生物都当作玩具。它们神通广大之极,不但每一个都具有通天彻地之能,而且
还可以通过“逆转装置”,自由来往于时间之中 它们就是通过了这个装置,把陶格
的一家,自未来世界放出来,放到现实世界来玩的。
所以,我想到,那个小机械人死了。若论死亡情况之惨,那么,它的死法自然列为
一级,因为那是名副其实的粉身碎骨。
它散裂成了数以万计的小粒子。
我也知道,如今沾在我手上的那些小粒子,看起来,每一粒不会比我的毛孔更大,
可是在每一粒之中,部曾经包含过不知多少讯息,数以万计的小粒子,当它们组合在一
起,能够有效运作时,就是一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一个小机械人。
而如今,只是一堆微尘一样的小粒子。
我双手用力在衣服上擦著,把沾在手心上的小粒子全都抹掉,同时,不由自主喘著
气。
那时,我脑中一片混乱,我只是绕著那块石头,团团转著,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在这几分钟之内,我再一次肯定,陶格夫妇不在这个山石洞之中,应该在这里的唐
娜的尸体也不在,而且,全然没有他们曾在这岩洞中停留过的痕迹。
我也曾使自己的思想集中,希望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唐娜的记忆组,可以和我接触
,但是也没有结果。等到我可以开始有系统地思索时,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小机械人
,怎么会死的?
以它的神通而论,现在世界之中,决没有可以毁灭它的力量。
在现在世界中的小机械人,不只一个,这个死了,其他的是不是也死了?如果是这
样的话,那么,是不是危机已经解除?
我曾在未来世界中,和一个穿著彩衣的老者相会,这个老者,以一种哀伤得心死的
平淡语气,告诉我未来世界是如何形成的经过,以及未来世界的情形,知道这种小机械
人,在未来世界之中,还是统治层中最低级的一种,在它们之上,还有许多种不同的机
械人,神通更广大,而最高层次的,则是“控制中心” 一切命令,皆由控制中心所
发。那么,如今的情形,是不是控制中心改变了命令,派出了更高层次、能力更强的机
械人,来替代那种小机械人?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危机非但没有过去,而且,更加严重
了。
可是,唐娜和伊凡,又都曾提及,未来世界出了问题。假设出了严重的问题,导致
未来世界的控制中心无法运作,才令小机械人死亡,那又是幸事了。我思念电转,刹那
之间,作了种种假设,都越想越不著边际,只觉得头大如斗,忽然之间,长叹一声,感
到宁愿置身于闹哄哄的少年芭蕾舞学校之中,虽然平凡琐碎,可是何需像现在这样,殚
智竭力,去探索过去现在未来的奥秘,弄得一时全身发颤,一时汗涔涔下那么痛苦,又
一无结果,所为何来。
想到了这一点,我不禁长叹了一声,已经转身向岩洞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