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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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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干吧,像人一样。有了枪打得准点。别自虐啦,你不是苍蝇。
  他们在那里踢踢踏踏地,有了枪,扛着武器箱子。死啦死啦兴致很高,不光要一二一左右左,还要唱歌,于是丫们唱我们很久以前唱过的歌,“风云起,山河动,黄埔建军声势雄,革命壮士矢精忠。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我看着他们踢踢踏踏地远去,人渣们原来不看我,现在要走了倒看我,他们向祭旗坡走的时候脖子几乎是拧着长的,于是泪水再次充斥我的眼睛,除了眼泪水我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我也在跟着哼哼:“……机动攻势,勇敢沉着,奇袭主动智谋广,肝胆相照,团结自强,歼灭敌寇,凯歌唱。”
  我没法不想起我的那个也许真发生过的梦幻,我们踢踢踏踏地唱着这歌跟在何书光的车后,何书光光着膀子,拉着手风琴,我们唱着破落与梦想。我有许多一败涂地的梦想,但我最在意的是这个。
  后来我发现不光是我在哼哼,还有个人在我耳朵边哼哼,我连忙甩掉眼里的泪水,死啦死啦正在我耳边哼哼,狗肉在闻着绑我的绳子。死啦死啦是个爱枪的人。背着一枝新得的汤姆逊,人渣们离得老远。列着队在那里踢踢踏踏,他们并没走人,因为他们的指挥官扔下他们跑回来了。
  我于是赶紧把自己站直,我以为我站不直了,但是我把自己站直了。
  死啦死啦:“丢人吗?”
  我:“不丢人。”
  我斩钉截铁到死啦死啦只好回头看了看人渣,看见每一个人渣脸上都是对我无上的认同。他只好挠挠头。“后悔吗?”
  我:“从你掉头走开,每一秒钟我都后悔十次。”
  死啦死啦:“那你就心跳太快死啦。”
  我:“他妈的你懂不懂修辞?你现在拿你手上那把枪把我打成蜂窝我也会笑,因为知道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总算有了不会打打就卡壳的枪!可你不会打的,我也笑不出来,会痛的!这是修辞!——可我还是会跑。”
  死啦死啦:“厉害呀。为什么?”
  我不吭气。但那家伙开始在我身上摸索,我拼命挣扎,拧答,拿还能稍动一下的脚踢他。
  死啦死啦:“两位帮个手。”
  邢三栋和程四八是唯官衔为是的,立刻为虎作伥,于是死啦死啦从我身上搜出那两个半张的信件。然后他对起来看。
  我悻悻地:“倒啦。笨蛋。”
  他便纠正了,看,信没多长,扫两眼就明了。于是丫对着我做出一个特明白的表情。
  死啦死啦:“你爸妈来了呀?——干嘛不早说?”
  我恨得牙痒痒,“见你的活鬼!是在西岸!西岸!西岸!西岸铜钹呀!你让我怎么说?你会准我的假?我跟你说准个假。我去寻死,没死得了就回来?”
  那家伙没理我,回头瞧了瞧还列着队在那发傻的人渣们,扬了扬那两个半张的破纸:“你们这帮蠢货,以后谁要还为这种破事开小差,先跟老子打个招呼。”
  没人搭他碴,只有我在轻声疑问着,“你要干什么?”
  他便笑逐颜开地看着邢三栋和程四八,以至那两位莫名其妙之下产生了立正敬礼的下意识反应。
  
  第二十章
  
  邢三栋和程四八现在被绑在绑我的柱子上,不辣拿着臭布捏着程四八的鼻子,直到他受不了喘气,然后嘴就被塞上了。
  程四八:“唔唔唔!!!”
  邢三栋咬紧着牙关:“唔唔唔唔唔?!”
  后者的嘴倒是没塞上,迷龙拿布等着,“你倒是跟我说一句,不磕磕磕磕巴了就放你。”
  邢三栋:“这这这是师部的……”
  迷龙就等这空子,伸手就把布给堵上了。
  于是邢三栋和程四八热烈地交谈着:
  “唔唔?唔!”
  “唔!唔!唔唔!”
  倒是比没堵嘴的时候流利多了。
  法场被劫了,我也被丧门星和郝兽医架着,郝兽医在那哼哼地念叨,他着实开心得很,“小太爷起驾罗。”
  我并不那么高兴,我盯着死啦死啦。死啦死啦走在我前边,他现在的全部兴趣好像都集中在那枝刚上手的M1928汤姆逊上。
  我:“那叫战壕扫帚。”
  死啦死啦:“什么扫帚?”
  我:“扫战壕的扫帚。发明的人这么叫的。”
  死啦死啦:“好名字。我要找个地方看他有没有吹牛。”
  我:“回山让虱子鬼排队吧,拿这个帮他们除虫。”他瞪了我一眼,我有气无力地涎笑:“我还行。我这块腊肉是不是该再挂两天?”
  死啦死啦:“你很能装。你从不求饶。可被逼上绝路,还不是咎由自取。”
  他又一门心思整治他的扫帚去了,我知道他啥意思,我说的根本不是我想说的,他也知道所谓扫帚什么的不过是我在转移话题,以掩盖心里蒙受的耻辱。
  郝兽医偷偷地问我:“你爹妈来啦?干啥来啦?是不是被你吓来的呀?啥时来的?住哪呢?干嘛住西岸呀?西岸不是鬼子的吗?他们啥时候过的江?咋就能过去呀?”
  我瞪着他,我快噎死了,“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吓的呢?”
  郝兽医:“我是当爹的人啊。我儿子要一不高兴就一封遗书,再不高兴就来个绝笔,我要不去看我儿子抽啥疯才怪呢。”
  我:“……关你屁事呀。”
  死啦死啦头也不回,“对,关我们屁事。你孟烦了生螃蟹壳子,顶着撑着,扛不住了就大不了一死。你还要做逃兵么?”
  我便又涎笑,“逃不逃先容我喘口。”
  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真他妈能装。”
  然后他一点没客气,用枪托杵了我的小腹,本来就要老郝和丧门星扶着走了,现在我像虾子一样缩着,是老郝和丧门星抬着我走了。
  郝老头一语中的。“好罢。家父回应我的遗书道,‘吾儿既有此志,全家死作一起,吾心甚慰。’老人家臭而又硬,多年只坐在家中诅咒与外界相关的一切,远行的知识接近为零。‘行装甚多,一番苦旅,终抵铜钹。幸未南辕北辙,叹只差之毫厘。见字即来接罢。’家父在西岸的铜钹镇轻描淡写道,他写这信的时候我还在缅甸。禅达和铜钹间的天堑还是通途。
  现在,我好像拿着来自阴间的家信。
  我拿着我的家信,萎靡不振地坐在床上。我很沮丧,并且因为公诸于众,这种沮丧再也掩饰不下去。
  死啦死啦在屋里踱来踱去,与我不一样,他还在玩着汤姆逊,他亢奋得要死,“放狗屁!阴间啊?天打雷劈,干了这个不孝子吧。他判他爹妈死刑。”
  我:“清楚点说话。我是要去他们死在一起。放你一百二十个心,我不会在沦陷区芶活。”
  死啦死啦:“你都逃兵了。死活关我屁事?风雷电火,太上老君疾疾令,再落个炮弹也行啊,干这个王八蛋。”
  我警惕地看着他在那块玩着枪,拿着枝汤姆逊冲着对岸,口头上哒哒哒。他要真扫几匣子弹过去我也不奇怪。
  我:“别跟我说什么大义,别说有朝一日咱们把他们从日寇铁蹄下解救出来。很多事我都忍了,连你我都忍了,这种事忍不了的。还有你不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臭硬脾气,他在日占区一星期也活不下来。”
  死啦死啦:“我没说呀,我有说吗?还有看着你老弟我还不知道你爹是个什么脾气?可是关我屁事。”
  我想着怎么回嘴,可是门口暗了一下,丧门星晃了进来。
  丧门星:“都叫齐啦。”
  死啦死啦:“走走。”
  他掉头就往外走。我楞了一下,窝窝囊囊就往起里爬,我跟着他。
  我在战壕里追着他们。那家伙头也不回。丧门星也头也不回。
  我:“要干什么?什么齐啦?”
  死啦死啦:“不干什么,什么也不干。别跟着,我没说三米以内。”
  我就跟着:“谁听你的三米以内!要干什么?”
  死啦死啦:“国难当头。忠字已经很掺水了,孝字上不好再打马虎眼了吧?”
  我:“少装。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在发痒,浑身上下的痒。这痒跟孝字可没相干。”
  死啦死啦:“嗯嗯嗯。礼义廉耻,痒死我啦。”
  我:“痒死你个犊子!是人家挑剩下那点美国货让你发痒!”
  死啦死啦:“哦嗬。”
  我:“你不要挑事啦。我说真的!”
  死啦死啦:“管你的真假,国土沦丧,痒得很哪。帮我挠挠。”
  他把背伸给丧门星,丧门星就帮他挠,气得我直叫。“你是不是想过江?是不是?”
  死啦死啦:“舒服死啦。好啦,走走。”
  我:“又是擅自行动!虞啸卿会弄死你的!”
  “哦嗬。”
  “我不会跟你去的。”
  “好极啦。”
  “没人要送死的,也没人要跟你去的。”
  “哦嗬。”
  他站住了。丧门星也站住了,因为他们已经到他们要到的交通壕了。我也站住了,要再往前也过不去了——丧门星叫的人全拥在这儿啦,荷枪实弹破衣烂衫的,有些霸道的拿着刚抢到手的美械,不霸道的就拿着原来的破枪。
  丧门星:“打过仗的,还能打的,全在这啦。”
  我看了他们一眼,我不再说话了。
  他们都在发痒,那帮家伙,贪生怕死的人渣,兵痞中的破落户,大字不识的造粪机。我的汗毛直竖,我也有点发痒,这与美械无关,就像我看着我们的坦克鬼叫,可我知道那不可能到我们手里,在这样的隔江对峙中也用不上。
  跟这些都不相干。
  这里燃了堆火,在禅达湿重的空气里冒着青烟。死啦死啦拿他的德盔做着垫子,在阿译提示下写着名字,然后团成纸条扔进另一个盔里。
  我在人群里乱钻钻蹿着,光明正大地动摇着军心。
  我:“让我瞧瞧你的肉。不辣,我瞧瞧你胳臂上的肉。”
  不辣:“发神经哪?”
  我:“绷紧了我看。”
  不辣就莫名其妙地绷紧了,绷出一团并不发达的肌肉,我就给他往死里掐,掐得他一通怪叫。
  我:“不怎么着啊。那你们抽什么疯?我知道你们活腻了,都腻到想死了吗?是长了点肉啦,可几枝四五手提机关枪能扫光西岸的鬼子吗?”
  不辣就哈哈地笑,“不能啊。你疯啦?”
  迷龙:“那哪能啊?你得瑟呀?”
  我:“是你们在得瑟呀!他妈的全世界都抽疯啦。”
  死啦死啦:“传令官。三米以内!”
  我:“你离狗肉远点。别把狗肉也传染疯啦。”
  死啦死啦:“滚过来。老子要个托架!”
  我就愤愤的过去。那家伙把两个盔一合,然后玩命地摇,人渣们呵呵地看着,那家伙简直快把自己都摇散架了,然后往我手上一坐:“托着!”
  我就托着。
  人渣们呵呵地乐。
  那家伙从盔里抄了张纸条,他站了个臭不要脸的位置,只有我看得到纸条上的名字——林译。
  我愣了一下,阿译站在几米开外,眼里放着光,头发很飘逸。他从里到外都写着贱兮兮的几个字:让我去——为了让人看清这个,他很外道地拿着一枝长枪。
  死啦死啦打了个干哈哈。“老天爷定的啊,叫到没叫都不要放屁。”
  我忽然没来由地担心,他会不会借机除掉师部安插的眼线?阿译踏上这样的送死之旅就绝无生机,会死得配合之极。
  死啦死啦:“便宜你啦。迷龙。”
  迷龙欢快地骂着:“完啦!真要整死我呀!”
  死啦死啦抄了第二个名字,是个我也不认识的名字,但那家伙在众人的期盼和信任下作弊着,并且做出一脸疑惑的表情:“郝西川是谁呀?”
  郝兽医吓得颤巍巍站了起来,“我呀。那啥,不是怕呀。我去有用吗?”
  死啦死啦一脸诚恳地点着头,“有用!当然有用!”
  郝老头便用力地向其他人点着头,嗯嗯地哼哼着,那意思是瞧,我有用。
  不辣:“卵,老头子要归位啦。”
  郝老头便猛力地一拳砸了下去,咣地一声大响,不辣戴着新到手的美盔。但那并不是防拳头的,还不如不戴,他被震得头晕眼花,扑在地上。
  老头甩了甩手,倨傲地坐下。
  死啦死啦:“那谁呀。被老头子砸趴下那条大壮汉,下个是你。”
  不辣头晕眼花地:“……哦了啊。”
  郝兽医:“老子还没五十七呢。”
  迷龙:“这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死啦死啦:“结巴子嗑什么?”
  迷龙:“有了我,副射手就得带上。”
  豆饼:“嗯!嗯嗯嗯嗯!”
  死啦死啦手里拿着另一个名字:“不成。天公地道,那不公道。”
  迷龙:“机枪弹药枪管子枪架子都我一人背啊?累死个屁的。”
  死啦死啦:“你不整好得瑟吗?——丧门星!”
  丧门星摸了摸刀把子,往前站了站。什么也没说。
  死啦死啦:“马大志是哪个狗娘养的?”
  蛇屁股便挥了挥他的菜刀,“丢你老母啦。”
  死啦死啦:“菜刀不准带。”
  蛇屁股:“……我丢。”
  死啦死啦:“眼花瞧错啦。这上边写的是崔勇。”
  我们的重机枪手便欢呼雀跃地往上挤:“来啦来啦!”
  蛇屁股:“有那么花的吗?两个字瞧成三个字?”
  但是死啦死啦已经把纸条往火里一扔来个毁尸灭迹,蛇屁股立马跪了下来。
  蛇屁股:“阿公嗳。他要能端着马克泌打冲锋你就让他去啦。”
  死啦死啦:“哦,没看错,是马大志个狗娘养的。”
  蛇屁股只好哼哼:“阿公,我好中意你啊。”
  死啦死啦就小人得志地并不理他,“……谷啥什么……小麦?”
  正在沮丧的豆饼便一头冲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绊了他一下,让他一头摔在地上,然后被人踢着屁股灰头土脸地回去。
  死啦死啦:“时小毛!”
  克虏伯从晕睡中睡开了眼睛:“吃饭啦?”
  我们把能抓到手的乱七八糟的全冲他扔了过去。
  我捧着盔,我呆呆看着他们的笑闹,死啦死啦叫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被叫到的便吐一口唾沫,骂一声入你娘。我看着。我瞪着。
  他说他只要十二个人,十二个人不可能攻陷西岸。但打得,躲得,跑得,用他的话说,刚好挠痒。十二个人,可等在战壕里从手上痒到心里的足有一百二十个人。
  被叫到名字的家伙去翻拣着就放在旁边的弹药箱,武器、弹药、衣服、装具,这很快就成为哄抢。他们拳打脚踢。我看着。我瞪着。
  天公地道,他没一次照纸条念的。为挠这痒几乎出清了我团存货,去的人发一枝汤姆逊,八个弹夹,六个手榴弹。于是他们争抢着自己那一份和别人的份,诅咒一起赴死者的大爷。我看着他们雄壮地拍着胸膛和并不雄壮地被踢着屁股,我忽然觉得我们这个民族也许真的是很伟大的,我现在看见那些征战大地更征战自己的先人们在借尸还魂。
  死啦死啦念完了十一个,他自己无疑是要去地,便把所有的纸条往火里一倾。让火光熊熊,丫把头盔往自己脑袋上一扣——他掉头走开,他当然还没沦落到要和人去抢八个弹夹六个手榴弹。
  我因那火光的蹿起而看着从火光边走开的家伙,我忽然想起件要命的事情,我追着他,“喂,别走!”
  死啦死啦:“哦嗬。”
  他只是冲狗肉弹了弹指头,让狗肉跟着。
  我:“你他妈的!”
  死啦死啦:“哦嗬。”
  我追着他,为了料理我这个瘸子,他存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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