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人的妖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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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现在还会有人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吗？那种可以不管不顾、一心一意、死而后已的投入？我觉得没有。不敢要求别人，光我自己就做不到。大学毕业好容易弄到张上海户口，看起来就是张纸，进大公司却也真管用。可这一进北京城，管你上海还是纽约户口，你就成了一黑人——没脾气！客观地分析自己，除了看起来还顺眼的脸蛋，另加一点笔头上的小把戏，我还真没什么大拿的本事。在上海起早贪黑挣这点辛苦钱，也得省着算计着，你知道，我这手一松，能给你把最不实际最没用的东西搬回家。这又牛又傲的北京城凭什么接受我啊，可衣食住行哪项能停啊？再数数我的小家当，电器零零落落倒是买得齐全，我这要一奋不顾身往北京跳，它们笨笨重重，也真跟不上。就只有一咬牙易趣网上拿去竞拍，运气好的，给寻个好人家，我也就放了心；运气差的，找不到人家不说，送也送不出去，沦落到垃圾堆一族的下场，让我于心何忍啊！
你大概会拍拍我的头，说：亲爱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牵挂。幸而你在北京还有我，有一些朋友同学，这是另一笔财富。
是的，正要跟你说呢。有些人住在同一个门洞，三年五载也没机会相识；有些人远隔千山万里，一个偶然的机缘就能连在一起；而我们，则比较中庸，不同于前两种。我住楼上４０１，他们住楼下３０１，一住就是平安无事的半年。可是这一天，我心血来潮起早锻炼，噪音加地震把楼下折腾得忍无可忍。有道是不打不相识，一番口舌较劲竟让我结识了三位神秘朋友。我就知道我一心血来潮保证有事发生，不知道今天心血来潮给你写信，是不是又能跟来什么好事。
说神秘朋友，可不是我卖弄，逗你玩。抬起头，我看见灯管，就想其实他们三人一伙，和我这一人一伙就好比两根并排安装在一起的灯管。也许根本是从不同商场、不同仓库采购来的产品，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品牌，就被电工装在了一起。我不问对方的工作学历，对方不询问我的背景。我们各自发着各自的光，能相互照亮对方，因此幸福快乐而且满足。
再说神秘游戏，其游戏规则其实非常简单。你去过游乐场，见过一群人排队坐云霄飞车或者海盗船，每个刺激的瞬间他们就尖声大笑大叫，一下来就各分西东，寻找下一个游戏。你看见谁拉住前个游戏的参与者，说我们一起吧。是的，我们也一样，有缘共同玩这个游戏已够幸运，所以我们都真诚投入地玩下去，不伪装不虚设，心中毫无所求。至于什么游戏，抱歉，还没想明白，陌生人的相处本就是一场游戏，也许一个好笑的对白，也许一次诱人的野外烧烤，也许一个算计好整人的阴谋，开心就好。
什么时候结束呢？等我们彼此的故事、底细都被对方看破，就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有点刻意是吧？同是漂在这个城市的人，还能指望什么呢？你不觉得这个游戏很有趣？
其实最早较上劲的是武月，他介绍起自己来一本正经毫不含糊，中华武术发扬光大的武，举头望明月的月。装什么相，转脸还不是被我唤做五月花，没加卫生纸这头衔算照顾他面子。他模样清瘦，中等个头，不笑的时候面色忧郁，笑起来却有两个小酒窝，让人觉得甜甜腻腻的，你说好笑不好笑。光说不看大概还不大好笑，这么说吧，你知道那种纸板，一面绘着只展翅飞鸟，另一面则是个鸟笼，转动手柄纸板就旋转起来，你看见一只笼中欲飞的鸟。多神奇不是，好像不是很可笑，我怎么会将他和这个游戏联系在一起？
我猜不出他的职业，心里有点痒痒的。虽然说好做神秘朋友，人到底有点好奇心嘛。理解？理解就听我继续说下去。
五月花说话没有口音，让人难以猜出何方人士。可以肯定他绝非上海本地人，一个简单的办法就能测出来，让他说“朋友”两个字，上海人，普通话坏到七老八十的老太好到电视电台广播员，保准发音：盆（ｐｅｎ）友。因此我可以断定田微微乃正宗的上海小姑娘。至于五月花，外表清秀似江南人士，可皮肤不够细致光滑，到有点东北男人的味道。
那天我倒是把他的小屋仔细巡视了一遭，他应该是个讲究的男人，从蓝色的整体色调配置到少而精的摆设，不是平时邋遢粗心的男人能做到的。可是，我却找不到一丝女人遗留下的痕迹，这让我的好奇心很不能得到满足。第一次打交道就让我发现双娇贵的女人高跟儿鞋，那种我三十岁还能美丽，又找到一位大款老公才会穿的鞋子。声音有点严厉，只那么一句从里屋传来，我也听不出更多细节。屋里这一转我可以断定，她必定不是我这种一谈上恋爱就巴不得天天黏在男友旁边的人。
别笑，我这种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感情真挚，这点田微微能跟我说到一块。她皮肤白皙，弹指欲破那种质地，我天天做脸也赶不上的粉嫩白皙。眼睛乌黑溜圆，脸也圆圆的，个子不高，头发又卷卷的，整个一洋娃娃。为了坚持游戏规则，她只说普通话，无奈不是前后鼻音不分就是平翘舌不分，有时候说急了就往外蹦上海话，还补充解释：语言天赋强，上海话用得跟母语似的。说到她跟我相似的地方，她画的画一定要拿来装饰男朋友的房间，一幅不够，上下左右，非把整个房间布置得画廊一般。当然她的画出于专业手笔，比我的像样很多，所以她的职业也不难猜，广告公司或者装潢公司的设计师。当然，也不排除我这样从事跟专业关系不大的工作。
他的男友住在３０１两室的另一个房间，常令贤。令贤、令贤，是不是很有古人的味道？其实他比谁都现代。屋子里挂把电吉他，动不动他就当屋一站，两腿一叉，肚子一挺，身子和头往后仰，一阵狂拨琴弦再加几嗓子摇滚，总能把大家成功地赶到五月花的房间。看得出，大学里也好歹混了个校园某乐队的吉他手，所以对于我们的逃避很有思想准备。可惜他不能任性地蓄长发或者染发，大概缘于他出出进进那身行头，西装、领带、皮鞋加便携式电脑。俨然一位大公司的ＩＴ人士，对吧，可是我电脑出问题他根本不睬，大概为了遵守游戏规则吧。他长相普通，属于越看越顺眼，甚至越看越帅的那类，一副胸无城府的孩子笑容，脑里常冒歪点子，到也是我们四人中最好玩的那个。第一次配合五月花整我就是他的主意，还装什么东北老塔，发音那么标准，当然被我猜出东北的籍贯。
令贤的事就是多，一会儿组织大家周末同里二日游，不知从哪里弄来面小旗子，再往四人头上各扣顶红色棒球帽，走到哪里都很有点旅游团的味道；一会儿又搞厨艺大比拼，一人准备一道拿手菜，管你法国大菜还是满汉全席，倒数第一名就得负责洗碗和采购水果零食；出去吃饭四人都赖着不肯掏钱，他又来了灵感，账单上来之前非让每人猜一次金额，相差最大的那位掏钱。几轮下来，四人猜账能力大大提高，最后往往输在几毛钱差异上，每每免不了将令贤一顿狂扁；前段时间非串掇我把屋子来个装修，选料，挥刷，四个人报纸帽报纸工作服干得热火朝天，一个周末就把墙面换成绿色，说什么环保对我眼睛好。家具被移得面目全非，你就发挥你的想象，什么家具最不该摆放的地方，它保准不出你意外正正好好就呆那。还好，转向的问题我几天内就适应并得以解决，要赶个现代时尚摩登摆设也不容易。不过，你不像我租房子，也就别这样要求自己了。
各样花色都玩过之后，这样一个无聊的周末晚上，四个人蜷在我并不宽裕的客厅里看电视，空调热气不够，要不是冷大家也该睡着了。这时候又是令贤蹦了起来，不如我们演《大话西游》吧，剧本大家都烂熟。静一静，让我宣布人员安排：我提议，当然由我演至尊宝，武月演二帮主，至于你们两女生谁演蜘蛛精谁演白骨精自己决定。
凭什么啊！武月第一个跳脚。
别吵！田微微嗓门不小，当个人利益受到一点点损伤时，某些人跳得比谁都高，完全不顾及集体利益。这是我们四人派决不能容忍的，我们更不能看着某些同志放纵堕落下去。所以武月，令贤让你演什么你就演什么，总比扮唐僧强。
唐僧还相对有些尊严。
要什么尊严！演戏讲尊严多少人得跳楼自杀。何况角色那么多保证也让你有机会过把唐僧瘾。田微微转脸问我，你看起来比我妖道，你演白骨精吧。
演员表这一敲定四人就像模像样地开了场，没道具缺配乐更别说背景布置，四个人表演起来嬉笑怒骂，为台词争执不下还特意翻出影碟句句对证。演到《大话西游》下部一半的地方，四人实在演不下去了。历经几次歇斯底里笑翻的过程，半夜两点钟，几个人在屋各据一角，四仰八叉强忍肚疼不敢动弹。
好好调整情绪。令贤拿出慢条斯理的腔调，我来总结一下，刚才四个人都投入了对表演极大的热情，可是光凭热情是不够的，我们缺乏系统的训练。我认为应该集中训练一下即兴发挥的水平，因此，下面将分组进行命题表演。田微微过来，咱非得想出个好玩的命题不可。你们剩下两个也别闲着，最好琢磨出个把我俩难死的命题，平庸的还不爱演呢。
我和五月花一伙不幸被抽中首先上场，表演一个女杀手接受任务去暗杀某男子的片断，起伏在于到达现场她才发觉——他居然是旧日情人。
借个火。我走到他坐的公园长椅旁，假装点燃一支烟，也坐下来。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他夸张地惊喜，美女谁不记得。敢问哪个道上的神仙。
有个神仙叫撒旦，是被派到人间专门结束一些庸人的生命，比如你。而我，就是他……手下的一个杀手。
久仰，想来在人间徜徉忘归。我没其他意思，也就好打听打听别人家的长长短短，可否相告您这人间一行有何艳遇？
艳遇？我长长一声冷笑，换来观众齐声大笑。我的艳遇就在于遇见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而我今天一行，就是为了——除掉你！我酷酷地摘下墨镜。
啊……怎么会是你！别杀我，别杀我，这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就连下辈子也做猪，让你吃猪肉炖猪皮烤猪蹄，怎么处理都随你。只要你今天放过我……我感激不尽。五月花哆哆嗦嗦就要跪下。
来不及了。你即将步入那个世界，临行之前我奉劝你一句。小翘顿了顿，对你未来那只母猪好一点！
四个人差点笑死在这句话下，笑得岔气，下颚疼，说什么都继续不下去了。已是半夜三点钟，我翻箱倒柜收罗出家里最后一点可吃的东西，四人继续进入调整阶段。
小翘。令贤窝在沙发里，一边大嚼薯片一边支吾道，你那本长篇小说不是快出版了吗？不如我们据此编一个话剧，等你签名售书的时候也可以配合搞个另类宣传，保证好好火一把，咱仨也算丰富了业余生活。另外，不定同时能卖出一剧本版。
让你为我们四人派出谋划策都算屈才。我真心恭维他：不然单干搞个点子公司，专卖创意也发了。
那就不好玩了。见大家积极附和，他继续策划：同是艺术爱好者，不管造诣如何，很荣幸我们走到了一起，那么我们有责任互相提高、互相补充，搞个小小话剧团，就叫“楼上楼下”如何？我不谦虚担当导演重任，田微微负责舞台设计，林小翘配合执行，武月没什么特长就打打下手什么的，当然，我们四个都是首席演员。
凭什么又是我？武月语气不爽，却也没力气从沙发上蹦起来。
瞧我说什么来着，武月，别让我训你第二回。咱令贤说得就是好，即时生效。导演，我困了，下次活动时间待定吧。
累死我了，川流直下八千尺啰里八嗦就跟你写了几千字，浪费了不少公司高贵得奢华的纸张，心情无比愉悦，也该就此打住了。其实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生活，或许你都不相信的生活，是不是好的？你能给出个评判吗？
其实我觉得很好，四个人不知底细、毫无目的，只单纯地携手找寻快乐。还让我暂时逃离关于北京的相思，我知道他在努力走向我，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到达。但是，我期待着。
你额头上的伤口怎么样了，留个疤也不是坏事，能时时提醒他记住自己的罪恶。其实转脸想劝你专心致志考雅思吧，既然选择留学，一路上就不可能有他。
祝自由！
第三章庄好致林小翘一封信：非常一刻
亲爱的酸小翘：
我敢打保票，你一收到我的回信非大叫几声不可，别让我失望啊，要知道毕业三年多，我几乎没怎么摸过笔，这一回为你铺开笔墨，我自己都感动得不行。其实是你的生活让我激动，我在座位上如饥似渴地往下看，忘情之处大笑不已，惹得大家都凑过来也要一睹为快，哪能便宜了他们去！
工作之余跟这样一伙朋友呆在一起也真有意思，换了我也一定成天咧张嘴走哪儿笑到哪儿。游戏规则听起来有点悬乎，也就你玩性不改，换了我必定沉不住气。好比吃个苹果，我是去皮去核才吃得踏实的人，你却乐意从外往里吃，即便吃到里面坏了再扔掉也不嫌迟。比喻恰当吗？我正在吃苹果，崔嫣今天特勤快，三下五除二切了一大盘，自己却有什么心事、着了魔似地狂干家务，真担心她再拿抹布蹭下去，那可怜的小书桌该散架了。
说到雅思考试，你就放心好了，除去吃饭睡觉上班走路洗澡，我一整颗心都扑在它上面。当然，有时候也免不了分心，分到哪里你也明白。我额头上的伤口正经长了一阵子，从最初有点疼，到非常痒，到愈合如初，我的心都随着它起起伏伏。为了遮盖伤口我特意跑到理发店里，梳了厚厚的刘海儿，倒像回到高中时光。那时候和学校里的坏小子恋上了，排除万难也要跟他在一起。如今，即便没有万般艰难摆在那里，我也跨不过去。
上个周五全大楼组织防火训练，正巧我在赶一个计划书，听见火警铃声四起我也没有起身的意思，还寻思正好大家出去至少半小时，我抓紧时间大概能写完。
怎么还不下楼？一个严厉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我一哆嗦，要知道事故后林驾夕从未私下跟我讲过话，迫不得已讨论工作也从不直视我的眼睛。
通知里说今天只是火警训练，我转头回答，这份计划书真的十万火急。
十万火急？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挽救生命更加十万火急？万一弄假成真今天这栋大厦真的发生火灾，你还在这闷头写什么该死的计划书，等明白过来想逃都来不及！
不可能，您千万别吓唬我。要不您先下去吧，我写完立刻发给您，您昨天不还催我来着，说美国总部要得很急。我没停手，有点赌气一样看也不看他，他坚硬的话语让我忽然一口气哽在嗓子眼似的，我不像你那么会打比方，反正我的倔劲算是上来了。
美国总部现在是晚上，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