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亮-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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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的神情,她的口张著,尖尖的牛齿,森然外露,看来像是一头在暴怒中的河马或是犀
牛。
而一看到了那种神情,我不禁呆住了。因为在那一刹那问,我认出她是甚么人来了
!
不如各位是不是曾留心过,两百五十磅以上的胖妇人,看来模样都是差不多的。但
是,胖妇人而兼有那样狠毒的神情的,可以说天下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意大利黑手党中
,坐第四把交椅的重击手普娜。
意大利黑手党的全盛时代已经过去了,几个首领也销声匿迹。由于我曾和黑手党有
过一番龙争虎斗,所以有关黑手党的一切,我也特别注意,我曾经看到过好几张由不同
角度拍摄的重击手普娜的这种神情的特写照片,她那一击,那种神情,等于是她在大声
告诉人:“我是普娜,我就是有‘世上最凶恶的女性’之称的那个普娜!”
在普娜脸上出现的那种狠毒的神情,大约在五秒钟之后便已消失。
我的心中不如有多少疑问。普娜在这里,那么,我们要找的总部,究竟是甚么组织
呢?是黑手党的新总部,还是另一个新的犯罪组织?
即使是新的犯罪组织,又有甚么力量,可以使三千多个人看来月亮成为红色,他们
又有甚么力量,可以使我失去一天,而使巴图失去七天呢?
我一面想著,一面仍然目不转睛地望著外面的情形。巴图也可以说得上是一条彪形
大汉,但这时,普娜却毫不费力地将之提了起来。
接著,我意想不到的事便发生了。
普娜将巴图提了起来之后,将之放在那张桌子上,然后,她不知道在桌子的甚么地
方,按了一下,那张桌子,竟向上升了起来。
在那张桌子刚向上升起的一刹那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是立即地,我明白了,因为在桌子的脚下,有白色的气体喷了出来。我明白了,
那外表上看来十分陈旧的桌子,是一具飞行器。
桌子升起,店堂中突然光亮了起来,我又看到屋顶上出现了一个洞,刚好和桌面一
样大。桌子凑到了那个洞上,并没有再向上升去,便又降了下来,落在地上。而当桌子
降下来之时,被放在桌面上的巴图,却已然影踪全无,不知去向。
我更明白何以我们不知保尔是到何处去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谁能想得到,人竟是从屋顶上被弄走的呢?
当然,虽然我亲眼看到了,但是我仍然不明白,人到了屋顶之后,又是怎么被弄走
的。我看到普娜又若无其事地在抹桌子,我连忙悄悄退了出来。
当我退出来之后,我抬头看去,屋顶上当然没有人,我也想不出巴图被送到了屋顶
之后,又是用甚么方法离开这里的。
我又失败了。
我虽然看到巴图是由一张会飞的“桌子”升上了屋顶,而屋顶处又出现了一个洞口
而不见的,但是,出了屋顶之后,巴图又上哪里去了呢?
我不知巴图的去向,当然也没有法子跟踪到那个组织的总部去。
但是,却也不能说我一点收获也没有,因为我认出了那胖妇人是普娜,而且,普娜
还留在店堂之中,我相信在她的口中,多少可以得到一点线索。
我在店后并没有停了多久,便绕过了店铺,向那间吃食店的正门走去。当我来到了
门口的时候,看到普娜庞大的身躯正站在门前。
我向她走去,她看到了我,面上略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来。我知道她之所以惊讶,
一定是为了我曾经来过一次,居然再度光临之故。
她并没有让开,在我走向前去的时候,她只是侧了侧身子,她那似河马的身子,其
实侧不侧都是一样的,我要横著身子,才能在门中挤进去,进了店堂,我自顾自地坐了
下来。
她叉著双手,来到了我的面前:“你要甚么?”
我望著她,打量了她片刻,才以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你以为我应该要些甚么才
好呢?重击手普娜!”
普娜是她的名字,“重击手”则是她的外号。
我相信她已有许久未曾听到有人以这个名字称呼她了,是以在最初的十分之一秒的
时问中,陡地一呆。
然后,她开始行动,突然向我扑了过来!
我虽然是坐著,望著她,但是我也早已有了极度的准备,在她一向我扑来之际,我
的手在桌上,用力一按,我人已“呼”地向旁,跃出了六七呎去,普娜的那一扑,扑了
个空。
她一扑空,两百五十磅以上的体重,再加上她那一扑的力量,一起压在一张椅子上
,使得那张椅子发出了一阵可怕的声音,全然碎裂。
重击手普娜曾经是泛美女子摔角冠军,虽然胖,但是动作十分灵活,她立时跳了起
来,我摇著手:“别打架,普娜,要打架,谁打得过你?我们来谈谈!”
普娜眯著眼望定了我,半晌,才道:“你是谁?”
我笑了起来:“这问题可难以回答了,还是我先来问你的好,普娜,像你这样的犯
罪天才,却在这里开设一家小食店,那是为了甚么?”
普娜道:“自从黑手党走了下坡之后,我洗手不干,退休了。”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实在忍不住笑。
因为世界上实在没有比普娜刚才所讲的那一句话更好笑的事情,她会洗手不干?她
是一个天生的罪犯,五岁的时候,便曾将老鼠药放进她姑姑的咖啡中,她的一生,就是
犯罪的一生,她会洗手不干?
在我仰天大笑的时候,普娜慢慢地向我逼近来,我当她来到了可以向我出手的距离
之际,才身子一闪,闪到了桌后,伸手自上衣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来,“拍”地一声
,抛在桌上。
我那样东西一取了出来,普娜的视线,便停留在那东西上,不再向我逼近。
别以为我取出来的是甚么武器,绝不是,那只不过是一本支票簿。
我已经说过,“重击手”普娜是一个天生的罪犯,我十分怀疑她除了钱之外,还认
得别的甚么。而这时,我的那本支票簿,是瑞士一家第一流银行所发出来的,难怪普娜
要睁大眼睛望著它了。
我笑了笑:“在这里说话可方便?”
她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我这句话一样,只是猛地一伸手,抢也似地将那本支票簿抓在
手中,翻了一翻,然后,又抬头向我望来。
我再一次问她:“在这里讲话可方便么?”
普娜苦笑了一下,忽然将那本支票簿向我抛来,喝道:“滚开,你在我这里,甚么
也得不到的!”
从普娜那种忍痛割爱的神情上,我突然联想到了那另一个店主人的神秘死亡,我心
中已经知道,这个组织对于泄露秘密的人,一定立即以神秘的方法予以处死,所以普娜
才会将支票簿抛还给我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当然要采取激将和利诱的双重办法,我右手执著支票簿,在左
手上“拍拍”地敲著,一面笑道:“这倒是天下第一奇闻了,有一百万以上的瑞土法郎
收入,重击手普娜居然不敢要!”
普娜的脸色变了!
她的脸色之所以转变,当然是为了“一百万瑞士法郎”和听得我讲她“不敢要”之
故。
她的双手按在桌子上,双眼瞪著我。
为了表示我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向桌子一指:“你别按得它太用力,小心它飞起来
。”
普娜的身子一震,她随即道:“好了,臭小子,你已知道了多少?”
“不多!”我笑了起来,“所以我才得出高价,一百二十万瑞士法郎如何?”普娜
的身子向前俯来,咬牙切齿:“现金!”
我扬了扬手中的支票簿:“没有人会用这家银行的支票开空头支票。”
“可是你可以通知银行止付。小伙子,现钞,你将这笔数字折成美金带来,我就将
我所知道的秘密,全讲给你听!”
我早已说过了,她是一个天生的罪犯,她既然是一个脑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犯罪思想
的人,那么,不信任支票,自然而然。
我多少感到有点为难,但是我却也很欣慰。因为事实上,我并不需要亲自到瑞士去
,提出款子来,再折成美金,带来这里的。
我只要拍一个电报到那家银行去,在电报中道出异种情报处存款户头的密码,银行
就自然会将这笔钱汇到这里来的。
是以,普娜的提议可以实行,大约五小时,就可以办得到了。在我几乎是一无头绪
的情形下,五小时的等待,实在不算太久。
我点了点头,道:“你的提议很公平,我接受,我们在五小时之后,在镇上酒店中
,我的房间中 ”
我才讲到这里,只听得普娜突然叫了起来:“不!不!”
我呆了一呆:“若是你不喜欢在镇上 ”
这一次,又是我的话未曾讲完,普娜又叫了起来,道:“不,我拒绝他好了,我只
不过是一时经不起诱惑,我以后不会再犯了,别杀我!”
她那最后叫出来的“别杀我”三个字,尖锐到了极点,令人不寒而栗!
而我这时,也感到了真正的恐怖,因为普娜不但在尖叫著,而且,她的脸上,也现
出了恐惧之极的神情来,她的那种样子,使我想起那另一个神秘死亡的店主人来,我几
乎直觉地感到,普娜要死了!
可是,谁来杀她呢?彷彿在她的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厉鬼在索命一样,她双手乱
摇,拚命地尖叫著。
然后,突如其来地,她的叫声停止了。
她的身子还站著,然而,那只不过是半秒钟的事情,她的身子轰然倒下去!
我僵立著,无法动弹。
普娜已经死了,那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可是,她是怎么死的呢?我不但没有看到甚么,而且,除了普娜的尖叫声之外,我
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异样的声音。是甚么力量,令得一个如此强壮的人忽然之间死了?她
死了,那神秘的杀人力量,又是不是会降临到我的身上来呢?
我头脑混乱之极地站著,但是足足站立了一分钟之久,我却还活著。
那神秘杀人力量,并没有光顾我。看来,那种力量只是杀他们自己的叛徒 任何
企图泄露组织秘密的人。而并不杀外人,即使这个外人力图知道他们的秘密。我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才向普娜走了过去,她的样子就像是心脏病猝发而死一样。
我将店门关上,以免有不相干的人进来打扰我进行工作。
本来,我可以在普娜身上得到线索。普娜死了,除非我不再追究这件事,否则我就
必须自己制造“失踪”。
我要使自己,和昏了过去的巴图一样!
于是,我来到了巴图刚才坐的那张桌子之上,同时,伸手在桌底下,摸索著。
不一会,便给我摸到了一枚按钮,我用力按了下去。
桌子向上,慢慢地升了起来。同时,屋顶上也移开了一个洞来,一切和刚才巴图八
踪的时候一样。
我蹲在桌上,桌子上升的势子很稳,不一会,我的身子便已冒出了屋顶上的那个洞
。
我感到夕阳十分刺目,天上一片虹霞,刚在我想著看清楚究竟会有甚么事发生之际
,我的眼前,突然扬起了一片异样的光芒。
那种光芒是如此之强烈,令得在刹那之问,我的视力完全被破坏了,在我眼前,只
是一片夺目的银光!
我双手乱摇乱挥,那全然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想将我眼前的那片银光挥去。
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在没有法子注意到我还曾有一些甚么别的感觉,例如我的身
子曾被移动之类。
然后,我的眼前,陡地黑了下来。
那是致命的漆黑,我以为我的视力已全被那片强光所破坏了,我将从此看不到东西
,我将要变成瞎子了,是以我嚷叫了起来。
我叫了两声,便听得一个声音道:“镇定些,朋友,镇定些!”
我喘著气,停止了嚎叫,也就在这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柔和的光辉。
一看到了眼前那片异样柔和的光辉,心中恐惧消失。
我看到我是在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中,在我的面前,站著一个人。
那人的全身,都穿著白色的衣服,那种衣服的质地,十分奇特,有点闪闪生光,他
的头上,也罩了白布罩,而在眼睛的部份,则镶著一块白色的玻璃。
我一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人,我的心中,便为之陡地一动,在我的脑中,升起了一种
淡薄之极的印象。
我感到好像看到过这样一个人,仅仅是好像,无论我怎样努力去想,都无法想出,
曾在甚么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过。
在我紧蹙双眉、拚命在思索之际,那人又开口了。他先叹了一声:“唉,我真想不
到,我们会再度相见。”
他说“再度相见”,那当然是以前我们曾经相见过。
然而,我们是在甚么时候、在甚么情形之下相见的呢?何以竟丝毫也想不起来?何
以我的印象竟然是如此之淡薄?何以记忆力竟忽然衰退到这一地步?
在我自己向自己提出一连串的疑问之际,我的心中突然亮了一亮,我想起我那失去
了的一天来了。那一切,我与这人的第一次会晤,一定全是那失去了的一天之中所发生
的事情!
那么,使我失去了一天的,当然也是那个装束得如此神奇的人,自然也是令得普娜
和那个店主人神秘死亡的人,他就是我要追查的对象!
我的神经紧张了起来,那人却向我扬了扬手:“我们来一个协定,好不好?”
我道:“甚么协定?”那人道:“我们在这里的研究工作,不想受到别人的打扰,
你和你的两个朋友,最好别来干涉我们,做得到这一点?”
我立即道:“不行。”
那人摇了摇头:“如果你们不肯答应,那我们只好对你们采取行动了,我们实在是
不愿意伤害人的,极其不愿。”
我冷笑道:“别假惺惺了,普娜和那个店主人呢?不全给你们用神秘的方法杀死了
么?”
那人道:“那情形不同啊,他们曾经发誓替我们工作,效忠我们,而且,我们付给
他们极高的酬报,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居然想背叛我们,泄露我们的秘密,这一定要
处死。”
那人所讲的一切,和我料想之中差不多,我又道:“那么,如果我们一定要追究下
去呢?”
那人停了片刻:“你知道,你曾失去一天?”
我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是的。”
那人缓缓地道:“我们既然可以令你失去一天,当然也可以令你失去更多天,甚至
于失去一生,我们不会杀你,但是却可以使你的脑中,空无所有。”
我紧张得不能再紧张,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我望著他:“我想这种话,你以前
已对我讲过了?”
“没有,我们想你在明白失去了一天之后,一定会知道你绝不能和我们相对抗,会
就此远离的,因为怕事、胆小,不敢和强者对抗,善于屈服,这正是你们人的特点,不
是么?”那人一口气的说著。
我呆呆地听著,我的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那人这样地在数说著人
类的弱点,像是他根本不是人一样。
我缓缓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的确有如你所说的那种人,但是也有无畏的、勇
敢的人。人类历史是由勇者写出来的,勇敢的人在使人类进步,那种卑劣的、屈服的人
性,如果能代表人类的话,那么你的观察,便大错而特错了!”
我这番话,似乎将那个白衣人不当是地球人。我立即在心中问自己:为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