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6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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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伴而行我愿一生都在匆匆赶路我宁愿在自己灿烂的笑声里痛哭 平 静 大风刮着的时候 道路抖动 石头相撞 漫天尘沙挟持着狗吠 把月光搅得一池浑浊 有谁在浑水里捕捞 大风刮过 涂抹了所有的线索 昂首挺胸的行人中 看不出 谁在暗暗地 包扎自己的，心跳 噬 与我偶然相遇 在这个偶然的夜 铺天盖地的大雪 掩饰着陷阱窥动的眼睛 在你的直觉里 静静流淌的月光 也潜藏着环流的波浪 你以平静的伪装圈定了 与我的距离 寒风夹裹着深暗的嗥喊
你伸向我的手 被我握到了一把惊悸的心跳 我没感觉到温度时 才注意到手套隔膜的厚重 你眼里僵硬的波光 像一盆僵硬的水 我突然发现 夜和雪，长得很别扭 路，在倾斜中 似乎打了一个寒噤 一种心态 园子里的花 撩人地艳着 透过稀疏的篱笆 向我招展 爱美的驱动 几次曾 伸手欲试 没敢，只担心 被暗处一双眼睛 扼住 经 历 到达彼岸必须经过这片水域 没有渡船甚至一截木桩 水鸟低飞 风浪潜入了翅膀 阳光的平铺直叙里 没有任何悬念 水性和自信引领我涉入水中 我游到水之中央 气力被吞噬殆尽 抓不着一根稻草和借以攀缘的目光 退已不是进也不得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多么贪生怕死 我不再挣扎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我想的仅仅是活着 这个季节里盛开的鲜花和笑脸 像我的意志一样惨淡无光 我强不过一只丧家之犬 我一点点地积蓄着力量节约着力量 浪冰凉的舌头舔醒我的时候 阳光已沉入水底 我正被一片阴森的厮杀声 紧紧围困
父子日记（组诗）
■ 乐家茂
小草的快乐对这世界我还苛求什么每天早晨我能准时睁开眼来看见阳光像少女的眼波从我的窗前轻轻滑过清新的空气携带着远方露水的芬芳洗去我梦的污浊简单地吃过早点我骑上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哼着流行的小曲
投入平凡而快乐的工作薪水虽然微薄但一荤一素的日子却可从容度过对这世界我还苛求什么每天夜晚我都能安然入睡不必为明天的早饭发愁也不必为保险柜里来路不明的巨款而辗转反侧半夜敲门心也不惊实在睡不着就数一数星星看一看银河却从不幻想自己是那最亮的一颗真的，对这世界我已不再苛求什么就像一棵小草只要有一坯泥土一滴雨露和阳光我就要永远绽放着生命的绿色秋 天盛宴在金色的布景中展开了赴宴的人，此刻他的皮肤最接近 泥土的颜色、太阳的颜色 以及果实的颜色 他手上新结的厚茧 是通向秋天的最荣耀的票证 他从泥土中拔出的脚 此刻像国光苹果一样 被精心地包装 惯于扶犁、扬锹的手 也搂住了情人的腰肢 在谷场上、篝火旁 舞出了打稻机一般的 酣畅的旋律 此刻，谁还能锁住 那粗犷、甜美的喉咙 马奶茶和高梁酒浸润的民歌 像雄鹰的翅膀 擦亮了瓦蓝的天空 宽广的大路上 再看不见一个乞丐的身影 果园里遗失的果实 也够鸟们啄噬一个冬天 秋天里出生的孩子啊 他不会学到饥饿这个字眼 秋天里死去的老人 都会有安详的容颜…… 父子日记 带儿子参观一个名人纪念展回来 他写了一篇观展日记 说长大后也要做一个有名的人 让人们永远记得他的名字 永远为他唱着赞美的诗 我想起近三十年前 跟儿子一般大年纪 父亲也曾带我参观过这位名人的故居 我也写下了与儿子今天相同的日记 眨眼之间 近三十年过去了 我知道我已无法实现孩提时的誓言 而且 那些平凡的事物、普通的人生 随着年岁的增长 正越来越契合我的心 深入我的骨髓 现在 我惟一担心的是 三十年后 当儿子再带着他的儿子 参观完这位名人或别的什么名人的纪念， 他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和心情 回想起 他今天的这篇日记 云安静了 云安静了 风便安静了 风安静了 树便安静了 树安静了 鸟儿便安静了 鸟儿安静了 夜便安静了 夜安静了 梦便安静了 梦安静了 一切便安静了 一切都安静了 心啊，你为什么还躁动不宁 波涛一样推涌着一块块积云 要去惊醒哪一片风 哪一棵树 哪一只鸟 哪一个梦呢
新月满窗诗已远
■ 温 青
当我们在新月下相拥而眠的时候，我把诗歌放在了什么地方？很 久以来，我们把这些超越诗歌的幸福放在诗歌里，已经制约了她对于 灵魂的支撑力量，在诗歌里用诗歌逃避那些需要以痛苦置换的幸福， 是诗人的懦弱，容易变成诗歌对诗人生活的深刻伤害。
我们因为诗歌发掘了多少隐匿已久的爱？我们又因为诗歌而转移 了多少隐秘的幸福？
如果不是爱的过程，如果不是痛苦蜕变为幸福的过程，如果不是 关照灵魂映像梦幻的过程，诗歌还能让我激动、思考点什么？然而，在 这些过程中，我的沉迷更多的是对现实生活的躲避，是企图在诗歌中 重建灵魂的故园。从骨子里来讲，自己总认为这是一种虔诚的、纯粹 的、艺术的生活状态，带有宗教般的自我安慰、自我澄净、自我忏悔的 文人情结。这种种沉醉的感觉持续了整个青春期，成了保护自尊、消解 伤痛的麻醉品。在诗歌精神中迷失是必然的，那些原始的、尖利的青春 热情慢慢冷却、钝化，甚至转入对痛苦的隐忍，对伤感的认同。
诗歌带给我的，除了隐蔽自己的希望和激情之外，还有对于生命 的蔑视。我常常在绝望的时候写诗，然后读自己的痛苦，对于期待已久 而又唾手可得的灵魂慰藉常常不屑一顾，安于命运的困苦与灰暗，这 是对生命的虐待，往往使自己拒绝或者错过了丰富生命的那些色彩。
所以，当那些曾经梦寐以求的幸福降临时，我突然感到了诗歌是那么苍白，除了那些伤情的回忆和婉转的暗喻，一个心神震颤的悸动足以穿越诗歌的尽头，带动我走出孤独的世界。我的激动无法自己，我是沿着诗歌走出了诗歌，是诗歌以及诗歌所沟通的爱意给了我重返青春的信心和勇气。打开锈迹斑斑的镣铐，以一个处子的心境，重新面对生活，重新找回少年时代的激情和浪漫，这注定了我的重生，也注定了我与诗歌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生死之缘。
在这扇挂着新月的窗前，我们拥抱的幸福也许与诗歌无关，但是，曾经的诗歌、曾经的痛苦，赋予了这份幸福以拯救生命的意义。诗歌与幸福的距离就等于生命中痛苦与欢乐的距离，我们跨越这些空间的过程，也许就是爱的过程。
诗 七 首
■ 温 青
残荷重生 秋雾中的荷叶是一盏灯 被那双冰凉的手提着 游进恍惚的梦 我的心是那颗枯缩的莲蓬 曾经翠绿得心疼 流泪的声音不断碎裂 裸露的灵石叫着我的乳名 夜的光线拉我 走不出 迷失于迷失的宿命 枯荷包含着整个世界的秘密 除了死亡 我没有打开它的任何方 谁能够活在枯荷之中 只有你 我以死亡逼近的爱 在残荷中重生
灵魂的泪是快乐的 速度使爱抵达不毛之地 当我用欢乐点燃那些盐粒 云中漫步的方向就是星星 八个目标其实都是灵魂的泪 一滴止渴于少年的痛苦 一滴浸润于枯涩的记忆 我看见微笑披上火的纱衣 面对素洁之花打开的一生的秘密 所有的快乐都完美无缺 所有的幸福都默默无语让遗忘成为绿叶生长的养分我们在天籁之间仰望最远的星辰 谛听最深的土地 一根青春的白发用什么能够
染黑春天已远 亲爱的树枝不要等待秋天已近 赤脚溯江的幸福还会再来圆石的软与硬那么温煦像儿时母亲分发的馒头 新鲜而实在江北岸的草啊 一如母亲的长发乳香的气息久久徘徊我走进河底的那张满目沧桑的脸啊如何能够面对童年面对这水中曾经悠然荡漾的喜悦能不能用你洗掉粗砺的角质和这眼底无法清澈的无奈一棵童年的青草什么季节可以移栽一根青春的白发用什么能够染黑
我遗失于乡村的宁静青春发芽的地方杂草丛生我的乡村依然用十年记得一个乳名城市里没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衔着青草飞翔的燕子还把我当作一个欢乐的牧童看那棵站着枯萎的荷伞辨认遗失于乡村的宁静我用汗水浇绿的土地曾经努力长出我庄稼般的感情磨损过收割者的镰刀根须在泥土深处躲避果实只好随根而生在千里之外的田地里独自享受宁静的美梦
日落回家想象之家流转于指血目光编织了竹帘与篱笆一个世界被隔离于心脏家的梦啊 你真的是随落日来吧谁知道一个流浪者怎样想家被抛弃的冰冷与贫困在旅途之中成了安慰自己的谎话脆弱的思念最容易折断信心在金钱与欲望覆盖的城市怎能找到一片草地把自己放下一生最远的距离是从你的双臂到你的黑发当我走过这些最为崎岖的路才知道一个人一生的梦停留在哪儿这里水的蔚蓝无处不在把曾经的一切轻轻溶化看太阳流淌在你的脸上我把自己种在你的脐下今生今世就这样幸福着不相信你的笑脸我追不到海角天涯直到你告诉我日头落了 咱们回家
水的抚摩水淹住我的眼睛那些流动的日日夜夜不停地流动我在黑暗中感知你的抚摩 灼热与冰凉的记忆 成群结队地涉水而来 我紧闭双眼 那些伤情的泪珠 滚动着返回家园 经过你的指缝 每一声嘶哑的抽泣都被你抓获 轻轻漂在水中清洗 你的十指 便一寸寸占领了我水底的光阴 让幸福从童年的眼眶涌出 所有的伤害与委屈一下子紧紧拥抱着 温润的你 感受水的新生 温情如顺水而下的发丝 开始在我迎接水流的头顶茂密地生长 你逆水而上的双手拥我入怀 水的森林里阳光灿烂 温柔的圆月填满了我面部的伤痕 光洁的夜空收容了我散落的星辰 我们同时溶解 胸膛里滚动着水 眼睛里朦胧着雾
春天的植物 我发现了树的变化 以前从来没有 当一棵草 长大 当它的 额头上长出细花 当细花 宛然一个了望的吊斗 我就看到了 你 我越来越想汇入 这广大和细小的植物 隐没于你 不被人关注的青春 成为你 微笑表达的一小部分
虚构的痛苦
■ 张 宇
其实，我也想写诗。
小说家并不缺少诗情。总觉得不写诗，就接近不了语言的本质一样。
怎奈就是学不会断句的技术，只好一直写长句子。
所以，能够经常读青年诗人温青的作品，很高兴……
一个走出了乡下生活的困苦，已经牢固生活在城市文明的人，才喜欢回忆家乡。不，最容易回忆他的家乡了。而且是不断地回忆，竟然很是想念家乡一样。
这就是温青。
因为温青明白他这一辈子，再也不用回到家乡的困苦生活里了。如果现在让他重新回到困苦的家乡生活的子宫里，他就再也不会想念什么家乡了。
我也和温青一样。我们都是叛变家乡的不肖子孙。于是，我们在城市里，每每回忆家乡时就会感到耻辱和难受。我们没有能力改变什么，我们只有能力痛苦。
什么“日落回家”，我们是最不愿意回家的人了。
我们这些好不容易混进城市生活的乡下人，只想家，永远也不愿意回家。
其实，我们想念的那个家乡，已经不再是家乡的真实和客观。那是我们通过想象虚构化了的精神故乡。
而且还是一个草图，通过我们不断地回忆，不断地修改着心中的故乡。
说白了，我们是在为自己的灵魂找一个容器。
找得到吗？
找不到的。找得到有什么意思？找得到就不找了。
我们只要寻找，着迷在过程里……
因为，一个喜欢思考的人，就不会有彼岸。只有驿站，永远也不会有家……
因为，我们还活着，生的家其实就是死亡。
我们并不急着回家。
温青的痛苦和幸福，就在于他有什么可想。
一个16岁就开始到处做苦力的流浪少年，下过煤窑和玩过泥刀以后，当兵 又上了军校，他经历得很丰富。这就是他的财富。他永远的财富。于是，他在城 市里过上好日子以后，开始回忆家乡，并且通过回想发现了痛苦。
这就是虚构的痛苦。 痛苦只有通过虚构才会有力量。 如果再化为诗句，不但能够伤害自己，而且更能够伤害别人。 于是，我们通过诗歌发现了温青的敏感、脆弱、善良和热情。一个自我精神分裂和自相矛盾的人。而且越走越远…… 思想者的痛苦就在于不能够说服自己。 温青以诗为武器，自己跟自己作战。 于是，一个永远失败的将军出现了。 站起来的是一个屡败屡战的勇士。 形而上了的温青，开始通过自我体验，解读人类生存的普遍困境，自然而然地肩起了普遍的人世间的苦难。 诗人的本质在这里闪出了光芒。 一般来说，许多重要的作家，都着迷于描写人与生存环境的紧张关系，温青超越了人与环境的对峙，轻易就进入到人的精神生活的内部。 他着迷于自己与自己的紧张关系。 于是，他虚构的痛苦的碎片就通过诗句像雪花一样迷乱…… 读他的诗，就像看到一个放风筝的孩子，总是把自己当风筝放了起来，痛苦地迷失和飘扬在高高的天空…… 温青，是这样吗？ 不要紧。你还年轻。年轻的思想者大都拿痛苦当酒喝或者当旗玩。 我期待着你长大……
当哥哥有了外遇
■ 阿 毛
绝不是绯闻 但的确是灾难 当哥哥有了外遇 谁都不会想到 他会在亲戚朋友中扔进一颗炸弹 以前他老老实实 爱妻怜子 在亲戚朋友中有口皆碑 谁会想到他 会为一个比他小了十五岁的女孩子 丢了工作 妻子和十七岁的儿子 在家里他成为一个 被极力挽留的躯壳 在亲人中成为一个流言 他不回头了 他成了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 没有亲情、没有手足 没有道德和秩序 他完了 他让爱这把火烧过了头 烧到他自己的身上 他妻子的身上、孩子的身上 母亲的身上 和兄弟姐妹的身上 嫂子的头疼又犯了 侄子的自闭症更厉害了 母亲的血压升高了 亲人的脾气给惹恼了 我在小说里写过很多 外遇的烦恼 但别人的外遇 没有哥哥的外遇让我心烦 对于现实中活生生的一次 我早已不用笔去杀它 而是用一个妹妹的嘴 吼着，去死吧，你 这是一个严重的事件 严重到成为一个灾难 我并不想当一个道德的裁判 只想当一个杀手
呼啸的子弹——兼谈《当哥哥有了外遇》这首诗的诞生
■ 阿 毛
我是一个有着十多年诗龄的写作者。我的每一首诗几乎都是饱蘸着内心幸福或痛苦 的泪与血写的。这其中的过程非一个敏锐者是不能理解的。所以，我从不谈论我的任何一 首涛的诞生过程。因为这对于我就像是重新经历一次生或面对一次死。而我不是一个喜
欢在诗歌创作之外面临生死的人，所以我不愿谈论诗，尤其不愿谈论自己的诗。
但是，这次，由不得我不愿意。我的一首诗竟然成了一个风中的靶子，被人一冷枪一
冷枪打来打去。他们射击它的理由竟是“一点都不精练，音乐性更是谈不到的”“庸诗”、
下限诗”。我第一次在2003年5月份的《华夏诗报》看到朱子庆的《无效的新诗传统》中对
《当哥哥有了外遇》这首诗的评论时，只是轻蔑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