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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狂澜 :20世纪末最好的一部书,一部文人必读的书-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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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听见吗?”
    阿拉投应,洒水的手停了下来。
    “我报师范。”
    “呃,你报?”
    “是啊,人家都说,女孩子上了高中成绩就下降,我就想,考个中专,毕业后当个老师也不错,不过刘兰说要上高中……”
    见阿拉没有什么反应,卢花没有再说下去,教室里洒了水,凉爽了些,她拿把笤帚,轻轻地扫起地来。
    阿拉洒完水,也拿把笤帚扫地。扫过地,卢花去送垃圾,阿拉回身整理书。打开抽屉,目光落到一张报纸上,这是上周他从阅览室里借来的,上面说有些大学毕业生高分低能,没有工作能力,不但不能为社会做出贡献,反而成为社会的沉重负担。
    卢花倒垃圾回来,见阿拉正在发愣,忍不住说:“阿拉,快点整理,今天墨期六,学校就要关大门了。’
    阿拉拣出几本书连同报纸一起塞进书包,锁上抽屉,跟卢花一起离开了教室。
    太阳底下烫人,他们只好沿着校园西边的柳树荫走,闪避着毒辣辣的光线。
    校门在东,他们走到南墙根,又折向东;躲进墙脚的一线阴凉里。
    墙是石砌的,几十年了,文革时,曾有人在墙上刻下了“打倒许惠福的口号”,现在仍是隐约可辨。
    阿拉嘴角抽动一下,他的爷爷就是许惠福。爷爷出身不好,文革时遭到批斗,在那个史无前例、善恶颠倒的时代,终因熬不过那惨绝人衰的体罚而含冤惨死在这堵墙下。他们逼父母与爷爷划清界线,父母因拒绝也遭到批斗。
    阿拉在文革后出生的,生下那年,父母都是三十六岁,父亲的叹息、母亲的沉默养成阿拉的思考、倔强。据村上老人讲,父母在文革期间有过几个孩子,因生活艰辛,先后都饿死了。
前面有个砖砌起得主席台,每到学校开会,大家就会聚到台下,听校长在台上讲话。去年这个时候,方声——方圆几十里唯一的大学生就曾从北京来到这里,在这个台上慷慨演讲,抨击腐败,可惜他没能去听——校长不让他们出去。
阿拉下意识的摸了一下书包,书包里有方声的两份证件,身份证和学生证,那时他去年秋天在河边捡到的。听说方声又来了一次,可他还是没有见到……
    “阿拉,你又在想什么?”卢花疑惑地看着他,“刚才差一点撞在门上。”
    阿拉回过神,耸一下肩,把快要滑下的书包往上托了托。书包带子已被汗湿透了……
 

阿拉家不远,离校二里,与卢花分道后,一路慢慢走着,爬上—座山梁子,就看见自己村子了。令他吃惊的是村东头冒出一股股烟,大叫的人声也听得见。“会不会……”阿拉不敢想下去,他的眼睛瞬时睁大了,拎着书包,拼命地跑起来,太阳仍泼洒着令人窒息的热,阿拉没有感到,他脊背上冒出的汗冰一般冷……
    啊,是!正是自家!阿拉看清了,腿软软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不知如何走到家门口。母亲从断瓦残垣里站了起来,手颤抖着,嘴唇哆噱着,脸上挂着泪:“俺的儿呀,咱这可怎么过?”
    邻居扶着疲得软弱的父亲过来:“拉儿回来了。”父亲直呆呆望着天的眼珠微微转动一下,脸上抽动起来。
    阿拉感到脑袋有些沉,很软地坐在一堆被火烧过又浇上水的草上。屁股接触到凉意,似乎汗孔收缩了一下,传到脑后,昏倒的感觉消褪下去。粗重的呼吸里,听见母亲在给邻居讲失火的原因。
    “就喂喂猪功夫,锅底下烧着两块一柞长的木头。喂猪回来,火便着了出来,俺泼了一瓢水,火窜上了屋项。俺喊救火,喊救火,便着起来了,五间屋全着了起来,粮食全着了。什么东西也没抢出来,俺这可怎么过?”母亲大哭……
    一样人走了,又来一群……
    “就喂喂猪功夫,锅底下烧着两块一柞长的木头,喂猪回来,火便着了出来。俺泼了一瓢水,火窜上屋顶,俺喊救火,喊救火,便着起来了。五间屋全着了起来。粮食也着了,什么也没抢出来。俺这可怎么过?”母亲又哭……
    又一群走了,再来一群……
    “就喂喂猪功夫……”
    阿拉苦恼地摇摇头,使劲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再听见邻居们的议论声了,只有母亲还在抽泣。阿拉睁开眼,太阳已收敛了它的肆虐,在西方幻出一片残黄,母亲蹲在那里,父亲坐在地上,头埋在双膝间。阿拉站起来,走到母亲跟前:“妈,……”他听见自己声音有些颤抖,感到眼有些热,便没再出声。
    母亲哭了一阵,噙着泪,在地上支起两个砖头,淘些小米,蹲在地上,烧起火来,天渐渐黑了下来,屋里着过火的灰烬堆里偶尔有火星隐约闪现……
    锅底的火映着母亲那满是皱纹、饱经沧桑的脸和干裂的嘴唇。
    一直沉默的父亲开口了,“孩他娘,你那首饰带出来了吧?”
    “嗯。”母亲应着,在裤上抹把手,从布袋里掏出一对镯子,这是母亲出嫁时,姥姥给母亲的。母亲把它递到父亲手
里,“值上百块吧?”
    “那又中什么用?孩子考上学少说也得两三百,还得盖屋,饭也总不能吃人家的。”
    “那怎么办?” 
    “爸,妈,我不上了。”阿拉哭了起来。
    父亲没有理他,继续说:“刚打的麦烧了,秋天那茬粮还早,我看,去贷一些吧?好歹吃上饭,再搭个棚子住着,糊弄过秋天再说。”
    母亲没再接下去,只是默默地添了把草。饭熟了,她盛一碗给父亲,再盛一碗给阿拉,自己也盛了一碗……
    天越来越暗,屋里灰烬的火星已灭净,只有刚才烧饭的那堆火尚在,闪着微微的光。
    邻居送来几张席,阿拉在一张上躺下了。
    天并不暗,笼着一层爱莫能助的云,一轮肃杀的月挂了起来。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怜悯地躲避着阿拉伤的目光。
    父母亲依然未睡,辗转反侧,偶尔听见父母低声的轻轻叹息。
    阿拉睡不着,他直视着天,脑里闪过母亲哭泣的一幕幕,母亲要卖首饰对阿拉刺激尤大。这对镯子对母亲是多么重要,文革时那么困难她一直珍藏着,而今天,却要卖掉。
    烦躁化为惊惶,被忧愁的丝缕拉进一片彷徨的氛围……
    阿拉感到恐怖,他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陷入一片愁惘,他只想哭。毕竟,我们的阿拉只有十六岁,十六岁,尚未尝及人生的真正悲苦,虽然他比任何一个同龄孩子都要优秀,可这场骤然来临的打击已令他无法承受。他翻了个身,全身海上关节都在痛,无力屈仲。 “我能为父母做什么?”忽然一阵风刮过,夹杂着木头燃过的味,“我考了大学会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不下工作?”小虫爬过的声音,混在这静得怕人的夜里。父母那边没有什么声音,阿拉忽然感到毛骨悚然。
    阿拉很想得太多,脑又有些沉,渐渐跌进这忧伤的夜里。
 

    天亮时,阿拉醒来,看见父母都在清理瓦砾、灰烬、他起身过去默默地帮父母整理
    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过去盛了饭,“拉儿吃饭吧。”母亲声音有些沙哑,阿拉看见母亲眼睛肿得厉害,头上又添了些白发,—夜间苍老了很多。
    母亲看着阿拉吃了几口,自己又过去忙了。阿拉机械地吞咽着,饭原有的香味已然失去,口里麻木得很,如同舌上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子。
    吃过饭,阿拉担了几担水,又去借辆车子把瓦片送出去,木灰打扫进猪圈。猪昨天受了惊,病得爬不起来,母亲只好用瓢端着猪食在它嘴边喂,阿拉去找兽医给猪打了针。几个邻居过来表示慰问……
    一天很快过去了,忙了一天的阿拉又躺下了,他已打定主意不再上学,虽然学校对他来说如此温馨。“退了学又能干什么?打工,不是报上说大学生有些甚至比不上打工青年吗?可怎么同父亲母亲说过这件事?”“不如我偷偷走呗?”“不行,父母怎么会受得了?”“但我在家于事无补,反给父母添许多麻烦。” “不妨给父母写封信,让他们不要担心。”……思索的火星在脑里一个个闪过。
    毕竟只有十六岁,我们的阿拉那幼稚的尚未成熟的脑袋很难考虑许多成人的感受。冲动战胜了理智,一个令母亲伤透了心的计划就这样在冲动之下匆匆决定了。
    父母已然睡着,席头上有蜡烛,阿拉摸过来点亮了,又拿过书包找出来纸和笔,以他少年略带幼稚的语言写道:
    亲爱的爸爸妈妈:
    (这是信的开首一句,阿拉咬咬笔杆写了下去)
    我就要离开你们了,就像在母翼下长大的雏鸟终要离开一般,我爱你们,就像你们爱我一样。这是一场残酷,无情的火吞噬了我们的一切,面对这现实,我们痛苦也是无用,我们应努力重建我们温暖、幸福的家。
爸妈,文革的苦难。你们过来了,我坚信,你们能走出这小小困境。也许,这是一插灾难,但“祸兮,福之倚”,对我,这是一个机会,我不愿这么平淡的过一生,即使上了大学,我也终是报着一丝遗憾地生活,若再同报上那些人们不能为国家做贡献,碌碌地生活又有什么用?我希望自己能接受生活的磨难与洗礼,并以此为资本,来塑造一个完美、充实、真正的我。
    爸妈,我是你们唯一的,引以自豪的儿子,我是你们的骄傲,你们的来来。我要踏出一条的路。你们一定会相信,你们的儿子能够融入社会,更能在社会里成长。你们抹干泪水,等待儿子的凯旋而归吧。
    爸妈,火,并不可怕。一无所有,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去向它挑战,不敢面对它。
    此致
                                       儿百拜
    阿拉把信折好,从书包里拿出那张报纸,连同信一起放着,又掏出自己课桌抽屉的钥匙放在上面。轻轻哭了起来……
鸡叫了头遍,阿拉吹灭蜡烛,爬起身擦干泪,背着书包离开了,书包里的几本书是他必需的,父母劳累一天,睡得很沉。
 

    天亮时,阿拉已走出了县界,他一路径直向南,天黑时,便到江苏地界,计算一下,已离家百里了,他一天没吃东西,饿得发昏,终是忍不住,在一家门口停下了,迟疑半响,敲开了一扇黑大门。
  门开时,一个妇女探出身子,疑惑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就把门闭上了:不多时,门又开了,仍是那个妇女,手上托着两上馒头,阿拉犹豫一下接了过来,拖着两条僵硬的腿,离开了。口里干得如同吃了沙土。
    不远有个看麦场用的“人”字形小棚,刚打过麦,还未拆,里面堆了些干草。阿拉把草扒开一些,弄出一个容得自己躺下的空儿。刚要钻进去,忽然听见远处似乎有水声,便寻着水声过去,是一条水沟。刚下的雨,正流水。他俯下身,猛灌一气,晕晕糊糊地转回了棚子,躺下了。肚里装了水,翻个身,“咣咣”响,不再觉得饿,把馒头放进书包,抱着睡了。
    半夜时,阿拉忽然醒来,脚上打起几个泡,火炙一般痛。肚子也饿,他拿起两个馒头,吃了下去,小腹胀得厉害,爬出草棚,跪着尿了,又爬回来,舒服了许多,只是脚痛得难受。外面可能下了雨,头发早已打湿,幸喜几本书还好,抱着书,阿拉感到莫大安慰,又睡着了……
    阿拉再醒来,天已大亮。他起身离开棚子,脚下的泡仍是未消,每走一步都锥心地痛,他咬着牙住前走,后来捡到一根竹篾,挑破了。
    一条东西延伸的很宽的柏油路横在面前,阿拉四下张望,见有个路标——徐州 110km
    到徐州干什么?阿拉不知道,他往西走了。
    路上车多,灰尘也很大,人似乎陷入一片混沌、迷茫之中。阿拉慢慢走,半个人儿睡着一般,麻木的身躯向前挪动,双腿似是灌了铅,弯膝也困难。
    太阳升了一竿子高,热又施展它的淫威,阿拉只有感到一种要死的味道,好似有生以来便在走路,便在这热的淫威下挣命。
    柏油路轻描淡写地住北挥出一笔,延伸或一条细得麻绳般的小道。两株年长的槐树档住了瓢泼的热寒,在小路上筛下一片阴凉。
    阿拉奔过去,跌在树荫里,再也不愿起身,饿慢慢袭上心头,把他从阴凉拖到阳光下,舒适一扫而空,日光照射下,他打几个哆嗦。顺着小路往里走,便是个村,横三斜四百来间房,叫了几家门,汉人应,阿拉极为沮丧。昨天那妇女给两个馒头,他尚是犹豫,现在,连犹豫也被剥夺了。终于,他看见一位出来打水的老太太了,便迎上去喊,“大妈……”
    那老太大看着他。
    “我,我,我想讨饭。”阿拉哭了起来。
    那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放下水桶,回家拿了巴掌大一块饼,递给阿拉。“只有这点了,先垫垫。”她又从兜里掏出两块钱,“给你点钱,饿的时候买尸点吧。唉,你这孩子,哪里像个讨饭的。”她把钱塞进阿拉手里,挑起桶,蹒跚地走了。阿拉呆站着,泪流进嘴里也未觉得……
    巴掌大的一块饼,阿拉两口下肚,饿并未解决,反倒引起了更强烈的食欲。
    路边有个卖蒸包的,阿拉禁不住诱惑,慢慢地蹭了过去,偷了一个,转过身,两口吃了。一个包子哪里管用,他回转身,又拿了一下。那卖包子的早已注意到,看他又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阿拉骤然缩回了手,那一声叹息如同重锤敲在他自尊的心上,他的脸上发烫。嗫嗫地想走开,卖包子的—把拉住他:“吃吧,吃吧,可怜见的。”
    阿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如同抹布,手黑得如同炭块。手背几道划痕,是昨夜在棚里睡觉时被麦秸划的。自然,脸上也是如此,摸摸头,乱蓬蓬,粘了些草。阿拉接过包子,大吃起来,卖包子的人看着他的吃相,露出—丝欣慰的笑容。阿拉停下来,从兜里掏出那老太太给他的两块钱,“我……我……”阿拉还没说出话,泪水早已流了下来。卖包子的摆摆手,把那笼里剩下的几十个包子装进他的书包里。阿拉流着泪,慢慢后退几步,深深地鞠了个躬……
 

    一年后。
    香港鸿达服装公司深圳分公司来了一名叫方声年青的技师。他很老练地显露了—手,便被留在了这里,委以重任,他自称阿拉,大家根据他的身份证上的名字叫他方仔或阿声。
    “早上好,阿声。”早上遇见许先生,许先生抢先问好,他是这里的代理。
    “早上好,经理先生。”阿拉答一声,匆匆走开了,他见了许先生有些胆怯。
    “早上好。”福建姐儿王秀秀甜甜的声音。她是裁断班长,人家称她王姐。
    “早上好,阿声哥。”地道的广东妹子,声意如同茸儿。
    阿拉(或者阿声)很英俊,洁白的上衣用一条黑皮带束在腰问,打一条鲜红的领带,显得极是洒脱,几位广东妹整天围他转。
    “方仔,谁给你买的领带夹?”厂里最摩登的靓女吕红问。
    “王姐。”阿拉低下头去,脸上微红。
    “好啊,阿秀,你这妮子,找情哥喽!”嘴巴锋利的柏敏挖苦王秀秀。她偷偷看一眼阿拉,阿拉的脸更红了。她是客家人,有浓重的客家音,阿拉喜欢她的声音。
    王秀秀也不甘示弱:“你不好也找?恐怕人家阿声哥早就喜欢你了。”
    他们在阿拉面前讲的是普通话。阿拉听得懂,这却令他更加尴尬。
    不知怎的,这事传开了。阿拉下班时碰上了毛毛。毛毛问他:“方仔,拍拖(广东话,谈恋爱)啦?”
    “瞧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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