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战争-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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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埋进了一吨炸药。
5月6日夜晚,人民军向A1、那农、州温、芒清之敌发起总攻。一声天崩地裂,一吨炸药引爆,坑道内的法军工事大部震塌,顶部堡垒则飞上天空,工事里的士兵全部震死,七窍流血,像受了雷须。
其他几个据点也相继攻克,未攻克的法军自感大势已去,相继举起了白旗:
法军指挥官德·卡斯特利将军向人民军投降,指挥部人员全部被俘,驻守南分区的2000名敌军南逃未成,全部被歼。历时55天的奠边府之战至此全部结束。……
面对孙洪林的提纲式的简单回忆。我忽然感慨万千:他,作为一个颇有军事才能的中国军人,这个简单的回忆说明了什么?他应该写一部大书,在越南土地上的每一个浸着血汗的脚印就是规组作响的诗行。
为了援越抗法,他作为中国军事顾问团的一员,于1950年8月赴越,1956年3月回国;为了援越抗美,他作为施工部队的支队长1965年6月重新来到越南北方,1968年7月回国;先后8年半的时间,他有多少话可说?有多少事要记?他应该记住这段历史,而越南的历史更应该记住他!
我从他的回忆录上抬起头来,不想再去追述奠边府战役的诸多细节,而是走出坑道式的地下室,把目光投向变化万端的历史风云。
日内瓦会议还没有结束之前,奠边府的8000名法军战俘也像斯大林格勒的德国战俘开往西伯利亚一样,他们也被押解到红河三角洲的战俘营。越南人民军留下热纳维也笑小姐,照顾不能随战俘长途跋涉的重伤员,等待法国医疗飞机将他们接回法国。
热纳维也美小姐写给胡志明主席一封信:
尊敬的胡志明主席:
我以神圣的红十字人道主义的名义,向您提出和平的祝愿。我和受伤
的法国士兵全都希望我们两国在不再战争的承诺上建立友谊关系,如果我
能有幸回到我的祖国,我一定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造成能使我们两
国人民互相谅解的气氛,以便利于维护与重建我们全人类所希望的和平事
业!……祝越南人民幸福!
“这封信写得很好!”胡志明看了信后,对越南政治局的同志们说,“应该满足她的要求。……提前释放他们。”
当热纳维也芙小姐得知胡志明主席对她的信的评价并提前释放他们时,她第三次热泪盈眶了!
5月21日越南人民政府释放了她和其他医务人员以及法军伤病员858人。这个举动推动了日内瓦的和平谈判。1955年7月21日,日内瓦会议签订了《印度支那停战协议》。
随着奠边府的硝烟散淡,越南人民的抗法战争这出长达八十余年的威武雄壮的戏剧落下了帷幕,从刘永福黑旗军应越南政府要求于1873年进入越北抗法开始、越南的反侵略斗争的胜利,莫不和中国人民的支援紧密相连。历史老人把这一幕写得有点断断续续。从黄花探到潘佩珠到胡志明,真正的重场戏还是从胡志明乘日军投降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于1945年8月26日进军河内,举行了“八月革命”,9月2日发表了越南独立宣言,成立了越南民主共和国。同时,法国远征军也在9月12日重又杀回,在西贡登陆,这场重头戏一直延续了将近九年。
奠边府的陷落,在法国来说,不是一次战役的失败,而是法国殖民者上百年来的“东方帝国”迷梦的破灭,它丧失了奠边府,也就丧失了东南亚!
帷幕落下来了,戏剧并没有结束,在新角色登台之前,我们不妨向下台的旧角色投去一瞥:
那放下武器退出战争的8000名法军战俘,又走进了另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也许和奠边府的炮火同样残酷,他们在越北的丛林里开始了长达60天的行军。亚热带的可怕的雨季(5月—10月)已经开始,雷暴雨以肆虐为乐,展现它的天威!不必说押解战俘的士兵对侵略者有多少仇恨,即使对那些病倒途中的俘虏心存怜悯也毫无办法。人民军数以千计的伤病员尚且亟待医药,谁能顾得上在丛林中跋涉的战俘?
“55天的激烈战斗,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在狂风暴雨的泥泞里,无一不是拄杖而行。那一声声霹雳犹如炮火的轰响,倾盆的豪雨弹丸似地击打着他们,乌云低垂像黑色的海浪碾过他们的头顶,8000人向哪里去找躲避风雨的竹楼?夜间也只能在泥泞中倒卧,许多战浮躺倒之后就不再起来,他的同行者不但无力把他掩埋也无须掩埋,后来者却毫不客气地脱下他们的军靴,同时扯下他的破烂的衣服作包脚之用,沿途不断有战俘倒下,那些东倒西歪的人祈祷君临一切的上苍,让他们少受跋涉之苦,早一天到达天堂——战俘营。
在这越来越少的战俘行列里,德·卡斯特利将军和比亚尔少校在军官队里并肩而行,他们似乎比普通战俘幸运,在蓦然跌倒时还有押解者扶持。
其中有一位中校的竹杖“咔喳”一声折断,他身子一侧倾跌下去,只讲了一句“这是上帝的惩罚”,就停止了呼吸。
“应该说这是一段悲壮的行程!”比亚尔少校后来对记者说,“一种征服欲望挽救了我,……我们这些奠边府的幸存者,只有一半到达战俘营!”
“征服什么呢?”记者问。
“征服疲倦、病痛、丛林、炎热和潮湿。……征服自己的软弱和失望。……”
“你能活下来,仅仅是征服欲吗?”
“不!我想,我一定回到我的祖国,……还有,一个隐秘的念头在暗中鼓励着我,那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那位我拥抱过的伟大女性,我想到她的坚强,她的忠贞,她的无私无畏,……每当我摇摇欲倾时,我的眼前总是出现她的天使般的面影。……”
“你们尊敬的法新社记者曾经说:‘这场战争对法国土兵来说,毫无意义,或者说具有一种非常不同的意义,那就是什么也没有损失,只丧失了生命。’你的理解也是这样吗?”
“是的,我赞成这种说法,但我至今还不明白,在战争造成如此重大灾难和损失时,应该怪罪谁。战士不需要战争,他们需要的不是领土而是荣誉。我带领的800名士兵,现在活着的不足80人,并不是我把他们投入战场的,把他投入战场的也不是德·卡斯特利将军,他也是被别人投进战场的,纳瓦尔也是一样。……把他们投入战场的似乎不是人,而是一种政策,一种职位,一种神秘的力量。记者先生,你可以去追问汉尼巴、亚历山大、拿破仑一世、彼得一世,是谁把他们投入战场的!……”
“少校先生,我还不明白你的真意,你是不是说,战争没有罪魁祸首?或是罪魁祸首只是一种不可知的神秘力量?战争也没有正义邪恶之分,战士打仗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誉?”
“记者先生,你可以去研究历次战争的根源和它的结果,但我敢断言,法国退出越战后,这里也不会有和平。这次战争的结束正是下次战争的序幕。至于军人的荣誉,比亚尔少校取出自己的勋章,“我将永远怀念那块洒满法军鲜血的战地,因为我们都像勇士一样战斗过!”
果然被比亚尔言中了,新的一幕更为惨烈更为漫长的战争活剧在奠边府的硝烟还没有散尽时,新的主角已经准备出台:山姆大叔站在幕后,在1955年10月举行的南越“公民投票”中,废黜了法国傀儡保大皇帝,推出了一个新的傀儡——吴庭艳总统。他立即占据了举世瞩目的中心舞台,按照美国的乐曲跳舞!
奠边府的帷幕落下39年之后,法国总统密特朗访问了越南,那是1993年的2月10日,这是越南晴朗少雨的最佳季节。金色的阳光像一杯醇香浓郁的美酒沁人心脾。在河内官员怕引起贵宾们的某种不快或某种刺激回避奠边府时,密特朗总统不知出自何种心情,主动提出去看看奠边府的遗迹。
越南人怀着一种奇异的心情精心安排法国总统之行。但不知这位法国首脑从历史的明镜里会得到什么感悟?
密特朗总统乘直升机飞过越南北方的丛林,犹如掠过波涛汹涌的绿海;越过拾宋早再山的迤逦的峰峦,那峥嵘嵯峨的巨岩,在阳光下向他炫射着青蓝色的光辉。眩窗外白云飘过平静宁谧的天空,在直升机下方,他看见芽富、山萝、巴漠……这些鲜亮明净的绿树掩映的小城。在这样的繁花吐艳风光旖旎的景象里,总统先生很难和连年残酷的战争联系起来,但他必定意识到,他到这里来是求索时代的演进、国与国之间关系发展变化的真谛。但在此时,还没有一位西方记者撩开总统先生的心理帷幔,枉自判断:“他站在奠边府法军指挥官高举双手走出的地堡前面,将说些什么呢?”
39年后的奠边府,与黎东辉陪同我参观的奠边府已大不相同:密特朗降落在芒清机场上,这里的飞机跑道平直光亮没有一个弹坑。机场四周是翠绿的稻田,在兴兰高地上还完整的保留了法军当年的坍塌的堡垒和密如蛛网的战壕;在A1高地正中,耸立起一座无名英雄纪念碑,上面详述了当年人民军攻克这块高地的战斗事迹,作为陪衬,纪念碑下,是一辆被击毁的坦克;而在纪念碑的另一方则是当年用百吨炸药炸出的深10余米直径20米的大坑。
密特朗总统沉默地观看着这个战争博物馆似的阵地,然后他伫立在“德·卡斯特利地堡”前!这是当年法军指挥部所在地,它是用半圆形三层铁板盖顶的永久性的掩体。掩体前矗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写着人民军攻陷法军指挥部以及德·卡斯特利将军投降的经过,而掩体上方,有三个人民军战士挥舞着红旗的塑像——这是奠边府大捷的象征!
密特朗总统沉默着,他是否看到了法军埋在异国他乡的尸骨?是否听到了当年搏杀的惨烈之声?于是,他仰起脸来,望着深逮的天穹,用低沉的声调缓缓地说:
“那是一场错误的战争!”
这是一句应该用黑体字标出来的话,它既是来自历史的深处,又将传向未来,这是法国人民对奠边府陷落后的总结。
(二)取而代之
黎东辉从奠边县副主席那里回来,带回一个消息,明天上午有苏联地质专家结合勘察工作,要到A1高地来参观。大约只有几个小时,问我明天怎么安排,言外之意是想要我们回避一下,客随主便,我提议明天到奠边府防御体系中的南分区洪棍和班磨去看看,还可以参观一下法军的预备机场。
接下来,我们就奠边府战役的细节进行交谈,但是,我们两人对那些战斗细节已经失去了兴致,接着话题一转,转向奠边府大捷之后,美国介入越战的过程,黎东辉回忆说:
1954年6月,日内瓦会议期间,坚持殖民战争的法国拉尼埃政府垮台,孟戴斯·弗朗斯组阁,关于恢复印度支那和平的谈判有了进展,劳动党中央决定有人民军总参谋长文进勇、总政局副主任黎光道,308师政委双豪组成军事代表团,参加越法双方在越南境内的军事谈判。中国派解方同志来作谈判顾问。
7月中旬日内瓦谈判就军事停战和军事临时分界线达成了协议。随着法军的撤离,人民军在10月开进了河内。日内瓦协议把越南以北纬17度为界划为南越北越两部分,并呼吁南北双方在两年内举行联合选举,以达到重新统一。美国和西贡的吴庭艳没有在协议上签字,美国声称,它的一贯立场是尊重各国人民的自决。可是它暗中已经帮助吴庭艳训练和装备了234000人的部队。准备以美一吴联盟既赶走法国人,也挫败越共!
美国已经认准,如果通过民主选举,胡志明将取得胜利,那么,河内将成为中国通往东南亚的跳板,一系列东南亚小国就会像多米诺骨牌接二连三地倒向共产主义。在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看来,法国人在日内瓦投降了,但他更不理解的是孟戴斯·弗朗斯总理竟然同与他拼搏8年的越盟友善起来。其实美国应该明白,你想以美一吴联盟取而代之,往日的朋友也就成了现实的敌人!
这一夜,我跟黎东辉虽然交谈了很久,但有许多内幕我们并不清楚,只是到了后来,依靠许多外国资料,才了解了当时难以理解的许多奥秘:
在1954年10月11日,以北纬17度线分隔为南越北越之前,允许南北双方有三个月的合法移民,似乎南越北越已经分为两个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北方有85万人移居南方,大多是天主教徒和小土地所有者:南方有8万人移居北方,几乎都是抗法时的游击队的干部。当然,许多共产党的地下工作者隐伏下来。
接着就是根据日内瓦协议,法国从北方无条件撤军。这里法、美和南北双方出现过一段十分微妙的关系。因为法国在越南有经济利益而转向支持胡志明,并且判定在未来的选举中,胡志明会统一全越南,它曾多方劝阻美国不要插足越南,指出吴庭艳不能代表南方。甚至试图支持南方反对吴庭艳的势力,用政变方法推翻吴庭艳,也就把美一吴联盟的根基拔掉。由此,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决定直接插手,宣布美国援助将不通过法国人之手,而是直接交给吴庭艳政府。他一脚把法国从南越踢了出去!
可是,美国人始终无法走出两个误区,一个是,不管花多少金钱,都无法阻止吴庭艳政权的腐败;一个是他无法理解、更无法对付共产党人的人民战争。
1958年初,作为美国中央情报局西贡站长的威廉·科尔贝,已经发现南方的整个农村共产党的活动明显地增强起来,那些为了躲避捕杀而作为合法移民转向北方的抗法游击队干部,重又秘密返回,但那时的活动还是政治上的宣传、组织与发动,到1959年初,美国中央情报局估计,已有5000名南方出生的共产党干部从北越重又回到了南方。
鉴于农村的日益赤化,吴庭艳和科尔贝一起实施民众最不欢迎的农村战略计划,重复中国土地革命时期国民党在苏区实行的移民并村。在边远的越共游击队活动频繁的地区,村民们被圈在防卫营里,四周环绕铁丝网和壕沟,每个村都建立民兵护卫队。……以防止越共的活动。
这种凭想象的战略村计划,几乎没有起到起码的效果,这些战略村的防卫组织不但挡不住越共,反而成了越共的掩护物,他们照样可以在战略村里活动,甚至把村政权和民兵护卫队掌握在自己手里,吴庭艳很快也就变成了蒋介石式的“运输大队长”的角色,越南南方的民族解放阵线的游击队便日益活跃起来,在这样的根基上,越南北方便顺理成章地向南方渗透。
1961年1月20日,约翰·肯尼迪就任美国35届总统。上届总统艾森豪威尔以年高德邵的长辈资格向年轻气盛的肯尼迪提出建议:“现在老挝内战是你面临的大问题,我认为你必须派出军队,我将全力支持你。……”
在很多场合,艾森豪威尔都阐述他的多米诺骨牌理论,这对肯尼迪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5月5日,肯尼迪毅然宣布:如果有必要,他将动用美国军队帮助南越抵抗共产党的压力。可是5月16日,关于老挝问题在日内瓦十六国会议上,戴高乐总统与肯尼迪私下会晤时,警告他说:
“你们美国人昨天想取代我们在印度支那的地位;今天又想重新点燃我们已经结束的战争。我敢预言,你们将一步一步地陷入军事上和政治上的无底深潭。……”
肯尼迪脸上浮现出一种神秘的微笑,这位美国历史上称为一代英才的年轻总统,大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气概,他想小试锋芒,未免失之于轻率,悍然发动了入侵古巴的“猪湾”战争,在卡斯特罗的岩石上碰得头破血流之后,才懂得了谨慎,他说:“猪湾教会了我许多事情,其一,是不可轻信将军们和中央情报局;其二,如果美国人民不想动用美国军队去除掉离我们海岸只有90英里的共产党国家,我又怎么能要求动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