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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浒传-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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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赐名已罢,把度牒转将下来。     
      书记僧填写了度牒,付与鲁智深收受。     
      长老又赐法衣,袈裟,教智深穿了。     
      监寺引上法座前,长老与他摩顶受记,道:“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师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杀生,二不要偷盗,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贪酒,五不要妄语。”     
      智深不晓得戒坛答应“能”“否”二字,却便道:“酒家记得。”     
       众僧都笑。     
      受记已罢,赵员外请众僧到云堂里坐下,焚香设斋供献。     
      大小职事僧人,各有上贺礼物。     
      都寺引鲁智深参拜了众师兄,师弟;又引去僧堂背后选佛场坐地。     
      当夜无事。


第一部分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3)

      次日,赵员外要回,告辞长老,留连不住。     
      早斋已罢,并众僧都送出山门。     
      赵员外合掌道:“长老在上,众师父在,此凡事慈悲。小弟智深乃是愚卤直人,早晚礼数不到,言语冒渎,误犯清规,万望觑赵某薄面,恕免,恕免。”     
      长老道:“员外放心。老僧自慢慢地教他念经诵咒,办道参禅。”     
      员外道:“日后自得报答。”     
      人丛里,唤智深到松树下,低低分付道:“贤弟,你从今日难比往常。凡事自宜省戒,切不可托大。倘有不然,难以相见。保重,保重。早晚衣服,我自使人送来。”     
      智深道:“不索哥哥说,酒家都依了。”     
      当时赵员外相辞了长老,再别了众人上轿,引了庄客,托了一乘空轿,取了盒子,下山回家去了。     
      当下长老自引了众僧回寺。     
      卑说鲁智深回到丛林选佛场中禅床上扑倒头便睡。     
      上下肩两个禅和子推他起来,说道:“使不得;既要出家,如何不学坐禅?”智深道:“酒家自睡,干你甚事?”     
      禅和子道:“善哉!”     
      智深喝道:“团鱼酒家也吃,甚么“鳝哉?””禅和子道:“却是苦也!”     
      智深便道:“团鱼大腹,又肥甜好吃,那得苦也?”     
      上下肩禅和子都不睬他,繇他自睡了;次日,要去对长老说知智深如此无礼。首座劝道:“长老说道他后来证果非凡,我等皆不及他,只是护短。你们且没奈何,休与他一般见识。”     
      禅和子自去了。     
      智深见没人说他,每到晚便放翻身体,横罗十字,倒在禅床上睡;夜间鼻如雷响;要起来净手,大惊小怪,只在佛殿后撒尿撒屎,遍地都是。     
      侍者禀长老说:“智深好生无礼!全没些个出家人礼面!丛林中如何安着得此等之人!”     
      长老喝道:“胡说!且看檀越之面,后来必改。”     
      自此无人敢说。     
      鲁智深在五台山寺中不觉搅了四五个月,时遇初冬天气,智深久静思动。     
      当日晴明得好,智深穿了皂衣直裰,系了鸦青条,换了僧鞋,大踏步走出山门来,信步行到半山亭子上,坐在鹅颈懒凳上,寻思道:“干鸟么!俺往常好肉每日不离口;如今教酒家做了和尚,饿得干瘪了!赵员外这几日又不使人送些东西来与酒家吃,口中淡出鸟来!这早晚怎地得些酒来吃也好!”     
      正想酒哩,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山来,上盖着桶盖。     
      那汉子手里拿着一个镟子,唱着上来;唱道∶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枪。     
      风吹起乌江水,好似虞姬别霸王。     
      鲁智深观见那汉子挑担桶上来,坐在亭子上看。     
      这汉子也来亭子上,歇下担桶。     
      智深道:“兀那汉子,你那桶里甚么东西?”     
      那汉子道:“好酒。”     
      智深道:“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道:“和尚,你真个也作是耍?”     
      智深道:“酒家和你耍甚么?”     
      那汉子道:“我这酒,挑上去只卖与寺内火工,道人,直厅,轿夫,老郎们,做生活的吃。本寺长老已有法旨∶但卖与和尚们吃了,我们都被长老责罚,追了本钱,赶出屋去。我们见关着本寺的本钱,见住着本寺的屋宇,如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真个不卖?”     
      那汉子道:“杀了我也不卖!”     
      智深道:“酒家也不杀你,只要问你买酒吃!”     
      那汉子见不是头,挑了担桶便走。     
      智深赶下亭子来,双手拿住扁担,只一脚,交裆着。     
      那汉子双手掩着,做一堆蹲在地下,半日起不得。     
      智深把那两桶酒都提在亭子上,地下拾起镟子,开了桶盖,只顾舀冷酒吃。     
      无移时,两桶酒吃了一桶。     
      智深道:“汉子,明日来寺里讨钱。”     
      那汉子方才疼止,又怕寺里长老得,坏了衣饭,忍气吞声,那里讨钱,把酒分做两半桶,挑了,拿了镟子,飞也似下山去了。


第一部分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4)

        
      只说智深在亭子上坐了半日,酒却上来;下得亭子松树根边又坐了半歇,酒越涌上来。     
      智深把皂直裰褪下来,把两支袖子缠在腰下,露出脊上花绣来,扇着两个膀子上山来。     
      看看来到山门下,两个门子远远地望见,拿着竹篦,来到山门下拦住鲁智深,便喝道:“你是佛家弟子,如何喝得烂醉了上山来?你须不瞎,也见库局里贴着晓示∶但凡和尚破戒吃酒,决打四十竹篦,赶出寺去;如门子纵容醉的僧人入寺,也吃十下。你快下山去,饶你几下竹篦!”     
      鲁智深一者初做和,尚二来旧性未改,睁起双眼,骂道:“直娘贼!你两个要打酒家,俺便和你厮打!”     
      门子见势头不好,一个飞也似入来报监寺,一个虚拖竹篦拦他。     
      智深用手隔过,张开五指,去那门子脸上只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却待挣扎;智深再复一拳,打倒在山门下,只是叫苦。     
      鲁智深道:“酒家饶你这厮!”     
      踉踉跄跄颠入寺里来。     
      寺得门子报说,叫起老郎,火工,直厅,轿夫,三二十人,各执白木棍棒,从西廊下抢出来,却好迎着智深。     
      智深望见,大吼了一声,却似嘴边起个霹雳,大踏步抢入来。     
      众人初时不知他是军官出身,次后见他行得凶了,慌忙都退入藏殿里去,便把亮鬲关了。     
      智深抢入阶来,一拳,一脚,打开亮鬲。     
      二三十人都赶得没路,夺条棒,从藏殿里打将出来。     
      监寺慌忙报知长老。     
      长老听得,急引了三五个侍者直来廊下,喝道:“智深!不得无礼!”     
      智深虽然酒醉,却认得是长老,撇了棒,向前来打个问讯,指着廊下,对长老道:“智深吃了两碗酒,又不曾撩拨他们,他众人又引人来打酒家。”     
      长老道:“你看我面,快去睡了,明日却说。”     
      鲁智深道:“俺不看长老面,酒家直打死你那几个秃驴!”     
      长老叫侍者扶智深到禅床上,扑地便倒了,地睡了。     
      众多职事僧人围定长老,告诉道:“向日徒弟们曾谏长老来,今日如何?本寺那容得这个野猫,乱了清规!”     
      长老道:“虽是如今眼下有些罗噪,后来却成得正果。没奈何,且看赵员外檀越之面,容恕他这一番。我自明日叫去埋怨他便了。”     
      众僧冷笑道:“好个没分晓的长老!”     
      各自散去歇息。     
      次日,早斋罢,长老使侍者到僧堂里坐禅处唤智深时,尚兀自未起。     
      待他起来,穿了直裰,赤着脚,一道烟走出僧堂来,侍者吃了一惊,赶出外来寻时,却走在佛殿后撒屎。     
      侍者忍笑不住,等他净了手,说道:“长老请你说话。”     
      智深跟着侍者到方丈。     
      长老道:“智深虽是个武夫出身,今赵员外檀越剃度了你,我与你摩顶受记。教你∶一不可杀生,二烈可偷盗,三不可邪淫,四不可贪酒,五不可妄语∶--此五戒乃僧家常理。出家人第一不可贪酒。你如何夜来吃得大醉,打了门子,伤坏了藏殿上朱红鬲子,又把火工道人都打走了,口出喊声,如何这般行为!”     
      智深跪下道:“今番不敢了。”     
      长老道:“既然出家。如何先破了酒戒,又乱了清规?我不看你施主赵员外面,定赶你出寺。再后休犯。”     
      智深起来,合掌道:“不敢,不敢。”     
      长老留住在方丈里,安排早饭与他吃;又用好言劝他;取一领细布直裰,一双僧鞋,与了智深,教回僧堂去了。     
      但凡饮酒,不可尽倍。     
      常言“酒能成事,酒能败事。”     
      便是小胆的人吃了也胡乱做了大胆,何况性高的人!再说这鲁智深自从吃酒醉闹了这一场,一连三四个月不敢出寺门去;忽一日,天气暴暖,是二月间时令,离了僧房,信步踱出山门外立地,看着五台山,喝采一回,猛听得山下叮叮当当的响声顺风吹上山来。


第一部分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5)

        
      智深再回僧堂里取了些银两揣在怀里,一步步走下山来;出得那“五台福地”的牌楼来看时,原来却是一个市井,约有五七百户人家。     
      智深看那市镇上时,也有卖肉的,也有卖菜的,也有酒店,面店。     
      智深寻思道:“干干么!俺早知有这个去处,不夺他那桶酒吃,也早下来买些吃。这几日熬的清水流,且过去看有甚东西买些吃。”     
      听得那响处却是打铁的在那里打铁。     
      间壁十家门上写着“父子客店。”     
      智深走到铁匠铺门前看时,见三个人打铁。     
      智深便问道:“兀,那待诏,有好钢铁么?”     
      那打铁的看鲁智深腮边新剃,暴长发须,戗戗地好惨濑人,先有五分怕他。     
      那待诏住了手,道:“师父,请坐。要打甚么生活?”     
      智深道:“酒家要打条禅杖,一口戒刀。不知有上等好么?”     
      待诏道:“小人这里正有些好铁。不知师父要打多少重的禅杖,戒刀?但凭分付。”     
      智深道:“酒家只要打一条一百斤重的。”     
      待诏笑道:“重了。师父,小人打怕不打了。只恐师父如何使得动?便是关王刀,也只有八十一斤。”     
      智深焦躁道:“俺便不及关王!他也只是个人!”     
      那待诏道:“小人据说,只可打条四五十斤的,也十分重了。”     
      智深道:“便你不说,比关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     
      待诏道:“师父,肥了,不好看,又不中使。依着小人,好生打一条六十二斤水磨禅杖与师父。使不动时,休怪小人。戒刀已说了,不用分付。小人自用十分好铁打造在此。”     
      智深道:“两件家生要几两银子?”     
      待诏道:“不讨价,实要五两银子。”     
      智深道:“俺便依你五两银子,你若打得好时,再有赏你。”     
      那待诏接了银子,道:“小人便打在此。”     
      智深道:“俺有些碎银子在这里,和你买碗酒吃。”     
      待诏道:“师父稳便。小人赶趁些生活,不及相陪。”智深离了铁匠人家,行不到三二十步,见一个酒望子挑出在房檐上。     
      智深掀起帘子,入到里面坐下,敲着桌子,叫道:“将酒来。”     
      卖酒的主人家说道:“师父少罪。小人住的房屋也是寺里的,长老已有法旨∶但是小人们卖酒与寺里僧人吃了,便要追小人们的本钱,又赶出屋。因此,只得休怪。”     
      智深道:“胡乱卖些与酒家吃,俺须不说是你家便了。”     
      那店主人道:“胡乱不得,师父别处去吃,休怪,休怪。”     
      智深只得起身,便道:“酒家别处吃得,却来和你说话!”     
      出得店门,行了几步,又望见一家酒旗儿直挑出在门前。     
      智深一直走进去,坐下,叫道:“主人家,快把酒来卖与俺吃。”     
      店主人道:“师父,你好不晓事!长老已有法旨,你须也知,却来坏我们衣饭!”     
      智深不肯动身。     
      三回五次,那里肯卖。     
      智深情知不肯,起身又走,连走了三五家,都不肯卖,智深寻思一计,“不生个道理,如何能彀酒吃?...”远远地杏花深处,市梢尽头,一家挑出个草帚儿来。     
      智深走到那里看时,却是个傍村小酒店。     
      智深走入店里来,靠窗y中U,便叫道:“主人家,过往僧人买碗酒吃。”     
      庄家看了一看道:“和尚,你那里来?”智深道:“俺是行脚僧人,游方到此经过,要卖碗酒吃。”     
      庄家道:“和尚,若是五台山寺里师父,我却不敢卖与你吃。”     
      智深道:“酒家不是。你快将酒卖来。”     
      庄家看见鲁智深这般模样,声音各别,便道:“你要打多少酒?”     
      智深道:“休问多少,大碗只顾筛来。”     
      约莫也吃了十来碗,智深问道:“有甚肉?把一盘来吃。”     
      庄家道:“早来有些牛肉,都卖没了。”     
      智深猛闻得一阵肉香,走出空地上看时,只见墙边砂锅里煮着一支狗在那里。智深道:“你家见有狗肉,如何不卖与俺吃?”     
      庄家道:“我怕你是出家人,不吃狗肉,因此不来问你。”     
      智深道:“酒家的银子有在这里!”     
      便摸银子递与庄家,道:“你且卖半支与俺。”     
      那庄家连忙取半支熟狗肉,捣些蒜泥,将来放在智深面前。     
      智深大喜,用手扯那狗肉蘸着蒜泥吃∶一连又吃了十来碗酒。     
      吃得口滑,那里肯住。     
      庄家到都呆了,叫道:“和尚,只恁地罢!”     
      智深睁起眼道:“酒家又不白你的!管俺怎地?”     
      庄家道:“再要多少?”     
      智深道:“再打一桶来。”     
      庄家只得又舀一桶来。     
      智深无移时又吃了这桶酒,剩下一脚狗腿,把来揣在怀里;临出门,又道:“多的银子,明日又来吃。”     
      吓得庄家目瞪口呆,罔知所措,看他却向那五台山上去了。


第一部分第三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6)

      智深走到半山亭子上,坐下一回,酒却涌上来;跳起身,口里道:“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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