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鲁女生-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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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布莱恩还真有一手!”离开他二人之后,兰蒂与我相视而笑。
爱米丽还坐在原处,不过桌上多了一个大啤酒罐,和原先那个一样大,两个罐子都空了。“我的天!”兰蒂大吃一惊,“这些都是你喝完的?”
“你说什么?”爱米丽向她喊。
“你可真能喝酒!”我也喊。
爱米丽一笑:“布拉格的啤酒……天下无敌!”她向我竖起拇指。看上去是醉了。
我和兰蒂坐下来,各人又要了一杯冰水。此刻夜总会里已经挤满了人,还有人不停地从门外涌进来。今夏流行红头发——我至少看见了五个红发女郎,全是红得发紫的蓬松短发,配上银色眼影,身着很夸张的大喇叭裤和小背心,一个个脸色严峻,好象不是来跳舞,而是来干仗的。看不出她们是布拉格本地青年,还是外来游客。我听到其中一位说着口音很重的英语。欧洲的青年很多人都以能说流利英语为傲,但也有很多人对英语表示反感,坚持只说自己国家的语言。
安娜挤出舞池,瘫倒在椅子上。“我可真累坏了,”她大叫。她已经连续不停跳了一个多小时。
“我困了,你们有谁想回家了吗?”兰蒂说。
我和安娜都点头。爱米丽有点不情愿,但也不想一个人被留下,只好跟我们一起站起来。安娜去找布莱恩,通知他我们要回家了。我以为他一定会留下来享受他的“艳遇”,没想到他也说要回家了,他的新朋友苏珊娜看上去有些失望。
他与苏珊娜告别之后才对我们说:“她一直缠着我!”——原来如此。
下一趟电车十分钟以后到。爱米丽一屁股坐到路边人行道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兰蒂靠着电车站牌的柱子抽烟。经过刚才一番音响的狂轰滥炸,五个人的精力好象都一泄而空,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
慢慢地,我听见了河水的声音,晚风的声音,还有远处年轻人快乐地喊叫的声音。怪呀,我此刻又不感到疲倦了。
电车来了,空无一人。我们上了车坐下。看看表:一点半。对我来说并不太晚,我在大学里通常半夜两点睡觉。不过,看看兰蒂和安娜,她们的倦意都写在脸上。
我们都默不作声,听着电车行驶的嗡嗡声。突然,坐在我身后的爱米丽发出“哇”的一声,我和兰蒂跳起来,回头一看,只见爱米丽弓着腰,埋着头,地上已经有了一滩黄色液体,臭味恶浊。
我们几人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办好。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差点也要吐了。兰蒂反应最快,从随身背包里找出一些纸巾递给爱米丽,让她擦擦嘴。
“我们最好赶快下车,不然司机会生气的。”布莱恩建议。我们在后面,司机没注意到我们的动静。车到一站,我们几人灰溜溜地下了车,等下一辆。
经过一番折腾,大家好象清醒了许多,又开始有说有笑,只有爱米丽一人坐在地上昏昏欲睡。布莱恩谈起他大学同学醉酒的种种趣事,我们又讨论起欧洲、美洲和澳洲人对酒的不同态度。下一趟电车来了。我和安娜扶着爱米丽上了车,不过——谁也不敢坐在她身边了。
到旅馆已经快两点半了。人们却多还没睡,游戏室里还人声鼎沸。我们扶爱米丽上床,布莱恩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喝下,安娜给她脱了鞋,把毯子盖在她肚子上。爱米丽含糊不清地向大家道谢,马上就睡着了。我们四人如释重负,来到游戏室的桌边。
又是一阵奇怪的感觉:昨天晚上我还是这家旅馆的一个生客,今天已经和大家一起手忙脚乱地照顾喝醉的室友了。
后来,第二天早上,我见到爱米丽躺在床上,一脸病容,嘴里含着一支皮管子,那管子一直伸到地上的一个皮袋中。看到我好奇的目光,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是旅馆的管理员给我的,她听说了昨天夜里我醉了,让我躺在床上随时可以喝到水。这玩意儿可真方便!”
这旅馆对照顾酒鬼太训练有素了!
第四辑 东方西方查尔斯桥上看日出
安顿爱米丽睡下后,安娜打着哈欠也回屋了。剩下兰蒂、布莱恩和我三人居然一点都不困,聊着各自见闻,时间不知不觉过去。“我说,我们去查尔斯桥上看日出吧!”布莱恩兴奋地提议,“再有两个小时太阳就该出来了。”
好主意!
我去洗了一把脸,揉揉眼睛,心里琢磨着:对于一个将近24小时没合眼的人来说,我看上去算挺有精神的。
来到查尔斯大桥边,天正朦朦亮。街上没有汽车,我们肆无忌惮地在马路中央走着。
空气中有几分寒意——幸好我带了一件外衣。走在河边,可以看见河面上白茫茫的雾气,和河对岸灰朦朦的房屋,屋顶已经开始微微发亮了。在雾气中,那些房子,尤其是那些教堂的尖顶,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宫殿。对岸没有汽车,也没有太多路灯,从这边看去,对岸就好象是一座中世纪的小镇,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标记能让我们感到离21世纪只有一步之遥……
十来个显然也是游客的人,拿着相机,有的在桥上定定地眺望东方,也有人来回踱步。空旷的桥身在此时显得高大壮观了许多,没有了小贩和游客,整座桥——不,整座城市——都被一种肃穆悲壮的气氛所笼罩。桥栏杆上那些宗教雕塑,此时看去甚至显得有些峻厉。我再次惊讶于光和声音的作用,在中午的强光和喧闹之中的查尔斯大桥,与现在在黎明中慢慢苏醒着的查尔斯桥,面貌是多么的不同!简直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站在同一座桥上。
四周渐渐地清朗起来,原本模糊的轮廓清晰了,原本灰暗的颜色鲜艳了,原本浑沌的阴影明朗有致,头顶的天空已经由蓝灰转成浅蓝。东方已是一片绯红,河面上的雾气在逐渐散去,河水也显得清澈了许多。两岸的声音也渐渐苏醒过来:开始有汽车在岸边街道上驶过,树丛中传来鸟儿欢叫的清脆音符,河水拍打河岸也似乎用了点力气——嗯,作曲家斯美塔那的组曲《我的祖国》“伏尔塔瓦河”乐章,正演奏到了从竖琴、长笛轻奏的引子,转入管弦齐鸣的那一段……
突然地,我看见半枚暗红的太阳从房顶背后升了出来,河四周本来是乳白色的雾气现在变成浅浅的粉色,然后又变成闪烁的金色,最终消失在金红色的水波中。我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枚奇特的、越来越耀眼的捷克朝阳,直到眼睛终于受不了它的光芒。
沉睡的城市,变得鲜活了,欢快了。小贩们带着他们的摊位和板凳陆续走上桥来。他们的声音融合在游客交谈的声音里,交织在河水流淌的声音中,混杂在汽车行驶、风吹树叶、河两岸教堂的钟声里……新的一天开始了。
虽然只是走马观花,但是这座城市再也不会从我的脑海里消失了——金色的布拉格!
后记人生中最短又最快乐的时光
本书中这四五十篇文章,是我从三年前,在学习与工作之余断断续续地写的。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些文字,感到又亲切又陌生。文章中间所提到的人和事有的已经离我很遥远,而有的故事却还与我的生活息息相关。
就在昨天,我去纽黑文市中心买东西的时候,还看见一张贴在电线杆上的告示,上面写着:“如果你知道谁是杀害苏珊·卓文的凶手,请理解一个母亲的伤痛,与我们联系。”
苏珊·卓文(Suzanne Jovin),就是那个在我大二时被谋杀的的耶鲁女生。六年了,她被害的悬案一直还没有水落石出。苏珊的母亲还在苦苦地寻找令人心碎的答案,对他们来说,五年前的恶梦还在继续,也许永远也不会消散。
还有我的那位同性恋朋友理查德,相信读者对他的命运也十分好奇。他现在仍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在纽约大学法学院(那在美国也是最顶尖的法学院之一)上了三个学期之后,他的沮丧症复发,精神崩溃,不得不暂时辍学,在家休养了一个学期。休养期间,我与他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几乎天天在网上或电话上聊天。他的精神恢复得不错,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学业上的压力,他有机会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目标,反省自己的理想与追求。这几
个月,他成熟了不少,也平静了许多。今年九月,他将重返纽约大学校园,完成学位。他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国际人权律师。
我在耶鲁的朋友们大都仍与我保持着密切联系。毕业后,有些朋友像理查德与约翰,马上就接着去读研究生,更多的朋友则选择先工作两三年,然后再回到学校深造。像在这本书里提到过的,喜欢裸体奔跑的克黎丝,在MTV公司工作了两年以后,决定到法国去攻读古典文学硕士。荒唐狂饮演出“啤酒倒立”的萨姆,在为一家证券公司工作了两年之后,决定当一名律师,现在正在伊利诺州立大学法学院深造——看来,我们这些本科是学人文科目的学生们,法学院是最受欢迎的一种选择?我有两个好友在耶鲁法学院,两个在斯坦佛法学院,还有一个去了哈佛法学院。我大一时的室友格蕾丝,耶鲁的历史系毕业生,现在也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法学院深造。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自己的人生目标确定得那么明确。曾在格兰特基金会共事几年的我的顶头上司野树,耶鲁毕业后搬到华盛顿,着实“游手好闲”了几年。他打了不少五花八门的半职零工——“雅”的像给哈佛教授作研究助理,帮助国会议员候选人竞选,等等;“俗”的则包括在餐馆端盘子、在咖啡店为人调饮料。直到现在,他似乎还是拿不定主意以后到底要做什么。前一段时间听他说打算去芝加哥大学读个政治硕士,但后来又好像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好像也并不着急,反而十分享受他现在这种生活方式。
还有格兰特基金会的另一个教师同事波蒂莎,从耶鲁毕业后决定当一个独立电影导演,为拍片子走南闯北,从加拿大走到墨西哥。到现在尽管仍然没有稳定的职业与收入,但她的生活,绝对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多姿多彩的一个。
在私人生活方面,我有两个好友已经分别在去年与今年结婚,其中一人已经当了母亲!初听到这消息,我惊诧不已——感觉上,有些人看我都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我的同龄人已经开始哺育下一代了?再一想,也不早了,二十五六岁,我们父母那一辈在我这个年龄不是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校园中的另一群经常被人遗忘的人们——耶鲁的乞丐们,还如往常一样在校园内外出没。“卖花姑娘”还是在耶鲁的星巴克或是三明治店前卖花,几条街道以内都能听到她的大嗓门。而“莎士比亚女士”在那场关于她的电影上映之后,导演把全部盈利捐给了她。这几千美元对她来说可是不小的数目,因此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在街道上见到她的身影了。
而我自己呢?这五六年中,我的社会角色与身份变换了无数次——大学生、外籍大学英语教师、社会调查员、图书馆助理、无业游民、公司经理……
在欧洲游荡一年之后,我又回到了母校所在地纽黑文,在一个规模不大的教育培训公司当经理,我爸调侃说,大小是个“副科级”领导干部了。因为公司小,倒可以全面锻炼能力,从设计培训项目,到维护公司网站,从推销培训产品,到与投资人谈判,从招聘员工,到管理资金……都需要凝神费心,不敢懈怠。让父母尤其不放心的是,我经常得单枪匹马开着辆面包车,上面装满各种投影、音响器材,起早摸黑长途跋涉六七个小时,到各个州的大学、公司、机构,去独当一面地主持培训项目——深夜迷路是家常便饭了。这里面的故事,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在业余时间,我仍喜欢偶尔调点五彩缤纷的鸡尾酒,不过主要是给自己与朋友观赏和品尝,无法施展这门本事来赚到“高薪”。
回过头来看这本书里写到的人和事,我要感谢多维新闻网的负责人何频先生,他对我的写作投注无限的信心,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中软硬兼施地鼓励我每星期一篇,以“专稿”的名义,在多维网站上重点推出。在我父亲对我的文章大泼冷水之际,何频先生总是坚定地支持予以发表。我体会,这并不意味着他认为我的文笔有多么好,而是他期望更多地能够通过我的文章,使中文读者了解在美国长大的年轻人的动态和看法。我的文章是否有代表性?其实未必。去年秋天,我因为既要承担全盘管理公司的责任,又要力拼报考法学院,超负荷运转的日子里,我不得已中断了专稿的写作。好在现在在美国用中文写作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多,担任某种“代表”的压力也就可以渐轻。
我父亲对我的文章挑过很多刺。尽管我曾经对他的推敲大表不满,但是后来有时也暗自承认他的指点对我还是非常有益的。试想,每个星期只有与父母通两三次电话的时候才能够敞开了说中文,而平时从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到深夜睡觉最后一个梦境,都得用英语(偶尔还得用德语),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来练习、改进中文,在写中文文章时,词不达意和提笔忘字就成了绝对难免的事——当然这不能用来作我写作进步甚慢的借口。而对中文读者的需求和趣味的了解,父母比我有更大的发言权。
大学期间,经常听见老校友们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们,“这是你们人生中最好的四年!”耶鲁的校歌我也不知唱了多少遍:“明亮的大学年代,多少欢愉,人生中最短的、最快乐的时光!”当时感触并不很深,毕业后这三年里却深切体会到,在耶鲁的四年是多么的奇妙。感谢母校,也感谢我开明的父母,给我充分的宽容、信任与自由来塑造自己的性格,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我们有时当然不免滥用这些自由,但更多的时候,我们感谢能拥有这样一块自己的空间,能从各种经验与错误中吸取教训,能与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一起成长。
明年,我准备重返校园,我的梦想是当一名法学学者。到那时,一定会有许多新的故事与读者们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