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领导-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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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玉说,人家当然不会说你有什么问题,我是说你到时不能主动竞争,不但不能竞争,还不能流露出要当选的意思,如果别人选你,你还得主动站出来制止。
田有兴点头答应,心里的不安却变成了极大地不满,很快又变成心神不宁。如果不听县委的,如果被发现积极竞争了,那后果会怎么样。慌乱,没底,让田有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头表示答应。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田有兴将门关死。他决定好好想想。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好好想想。
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他到五峰乡。都说五峰出了个神相师,看麻衣相看得特别准。那天也没别的事,就和副乡长一起去了。看相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半瞎子,看相貌没什么特别,但算得还是让他佩服。相师没问他一句话,只抓了他的手抵到眼前看一阵,便说出了他父母的情况,还准确地说出了他有弟兄姊妹几个。说到他的命运,相师说他一生官运,一生福运,一年后,官运更红,财运也转旺。他当时信了,返回的路上,又对明年官运转旺一说将信将疑:从各方面分析,看不出他有升官的迹象。杨得玉当了县长助理,又要推举当副县长,他相信了,觉得机会确实来了,杨得玉一升,他就有机会转正。但杨得玉没升,他却照样转了正升了官。看来命运确实重要,命中注定的,枪林弹雨也不能挡住。相师说官运转旺,也许绝不止升个正局长,副县长这个想都不敢想的官位突然降临到了头上,这不能不说是命运的因素。如果说三分努力七分命运,那么既然有此命运,就不应该放弃,就要积极努力。
县领导 24(5)
但上面已经有了决定,县里也为防范他当选打了招呼,在这种情况下,不听话硬要当选,当选了,上面能够承认吗?能够忍气吞声认输然后任命他吗。怎么想,都很危险。
如果找个借口,找个破绽,抓住一个什么把柄,就像收拾强子才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彻底将你打翻在地。这样一来,别说官运,一切的一切,都将彻底完蛋。
也许命中还有别的机会?他摇摇头,不敢相信再有什么奇迹。去年改革,就酝酿将公路局撤并,一部分职能归到交通局,一部分职能划到公路段,但因人员没法安排,归上面直管的公路段也不愿意接收,事情才作罢。但问题明摆在那里。在管理上,公路局和交通局许多权限重合,互相扯皮;在业务上,又和公路段冲突,一般的公路都归公路段管,没法插手,公路局只能管公路段不管的乡村公路,但乡村公路的修路权又在交通局手里。这样一个两不沾没什么事干的公路局,又怎么会有升迁的机会。如果再次合并,不当交通局的副局长,就得到乡里任乡长书记。
决定再请教一下古三和,看他们有什么主意。
打通电话,田有兴说,古局长,还有个麻烦事得和你说说,刚才杨得玉找了我,说县委让他找我谈话,说我只是陪选,要我不要当回事,让我不能出问题,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当选了,人家会不会不任命。
古三和说,他们不能不懂法,这是简单的法律常识。人民代表选出的结果,是受法律保护的,他们如果不任命,不仅违法,而且还犯法。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得依法行事,只要选举合法,不论什么结果都得接受。
田有兴说,道理是对的,我是怕得罪了上面的领导,即使当选了,人家给个小鞋穿也受不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强子才就是例子,如果真是那样,一切就都完了。
古三和笑了说,这你就想错了,强子才得罪的是个人,是顶头上司,你参选得罪谁了?谁也没得罪,你只是在行使你的权利,领导也在行使他们的权力,只要一切合法,领导们就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至于选了谁,都和他们无关,也不是他们的责任。就拿滕书记来说,他也对上面派人来不满,他也想选举自己县里的人,但这由不得他,代表把你选上,说不定他还会高兴呢。你想想,如果是针对滕书记的,如果能够得罪咱们的直接领导,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支持你竞选。
田有兴止不住一阵兴奋。他立即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要变被动为主动,请古三和和更多的人,让他们一起使劲,把事情一定办成。
古三和虽然没能如愿当上组织部长,但当教育局长也算实权在握。古三和虽然没请客庆贺,但按惯例,各局的局长们都用不同的方式表示了祝贺。因田有兴的任命比古三和迟,田有兴也没表示过祝贺。田有兴清楚,这次要想当选,就得依靠古三和白向林他们出力。如果自己不出头靠别人出力当选,县里就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副县长。
田有兴高兴了说,古局长,您接了圣人孔夫子的班当了教育局长,我还没给您祝贺呐,不知今晚你有没有空,我请客,摆几桌庆贺宴给您贺贺喜,你把你想请的人都请上。
古三和哈哈笑了,说,你县长大人请客,我没空也得挤出空来。古三和已经称他为县长了,田有兴嘴里谦虚,心里却止不住冲动。田有兴表示感谢后,委托古三和请客,要他一定把能请的人都请上,不怕多。古三和明白什么意思,他一口答应。
挂了电话,田有兴觉得古三和白向林如此积极推举他当选,不仅仅是发泄个人的不满,也不仅仅是报复市委将他俩刷下,而还有一层深意,那就是巴结他。他当选后,就是管他们的上级领导,他是他们选的,他无疑就得当他们的后台。真是天翻地覆。不说以前,就说刚才,在他眼里,古三和一伙都是县里呼风唤雨的重臣,他们是那样高大,那样高不可攀,可转眼间,他们将有可能成为他的下属。田有兴止不住一阵激动。他想,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定要牢牢抓住,放过了,将会后悔一辈子。
古三和说得对,上面的领导也只能依法按程序组织选举,被选上了,那是人民的意志,谁也没办法,也不得罪哪个领导。古三和是很有政治经验的,他们不怕,就完全可以说明选了他,领导也不会怪罪谁,也不会追查谁。反过来,谁没被选上,那也怪不得谁。这就是民主,因为民主也不是万能没有缺陷的。
田有兴平静下来,就告诫自己,越是关键时刻,越要头脑冷静。他找了一些选举方面的法律文件,哪一条都没有说不能竞选。再打电话咨询法院工作的一个朋友,朋友向他做了详细的解释,意思和古三和说的差不多。看来古三和不是随意煽动他,而是早有准备的深谋远虑。
县领导 24(6)
晚上的酒席,古三和只请了六个人来。除了白向林,都是些乡长和书记。当然,这些人都不是普通的代表,是掌握一个乡的代表的领导代表,在讨论会上,他们吹吹风,表表态,就完全可以代表他们手下代表的意见。请这样的代表来确实高明。请大家坐定,田有兴让服务员把饭店老板叫来。田有兴一副豁出去的口气对老板说,先上酒,酒要真正的五粮液,菜也要最好的,有什么最好的菜都上,有什么拿手的菜也做出来。
老板高兴了一口答应,然后急忙准备去了。
但在整个吃喝过程中,古三和白向林却很少提选举的事,只是偶尔发点牢骚,比如说公然指明谁是差额者有违民意,比如说代表应该有主见,应该和这种现象抗争等。这和电话里的慷慨激昂形成明显的反差。这说明古三和私下说不怕,在人多的时候还是很怕。田有兴不由得有点失望。见古三和上厕所,田有兴跟了出去,说,古局长,你应该和大家说说,再不哼不哈,机会就错过了。
古三和说,你还要我怎么说,我早考虑好了,凡事都得讲个策略,这种事怎么能直说。大家都不是傻瓜,请吃饭,大家就明白了,提一下点一下就足够了,明目张胆地说,人家也讨厌,也不合法。如果有贿选的嫌疑,一旦查出,事情相当麻烦。所以这次请他们,我也是以白局长的名义请的,你只是陪客,你只要用半真半假或玩笑的口气说说希望大家投你一票就行了。
田有兴目送古三和进了卫生间,心想,姜到底是老的辣,看来古三和是动了点脑筋,真要扶他上马,真要搞出点事情来。他高兴了想,就由他们搞去吧,搞成功了,就是天大的幸运。
县领导 25(1)
人代会期间,滕柯文觉得应该尽量和代表们多见见面,互相熟悉一下,同时也了解点情况,商量一下县里今后怎么发展。这样他白天和代表们开会,晚上到代表们住的房间聊天。忙是忙,但也收获不小,听取了代表们的许多意见。晚上十点多,洪灯儿突然打他的手机,要他到她那里来一下。听洪灯儿的声音,感觉有点异常,问怎么了,传来了灯儿的哭声,然后强止了哭说,我知道这几天你忙,如果没有空,就不要来了。说完关了手机。
一路上滕柯文都在想出了什么事,估计是她丈夫又去闹了。滕柯文后悔得心疼,怎么鬼迷心窍急急忙忙把这个林中信调到了县城来。请神容易送鬼难,调来了,还真没办法再弄回去。
来到洪灯儿的楼下,滕柯文不由得又想到底是什么事。左右张望一阵,也没什么异常,估计林中信也不会藏在什么地方。滕柯文边回头边快步往楼上走。
洪灯儿确实是被林中信打了,而且打得不轻,到处是伤。看着鼻青脸肿的灯儿,滕柯文不由得怒火中烧,说,他打你,你应该马上给我打电话,虽然他还是你的丈夫,我也有理由来收拾他。洪灯儿又哭。滕柯文将她抱在怀里,又亲切温柔了问,灯儿,他打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欲言又止。还是说,我不回去,他就更怀疑我和你有关系,他打我,就是想让我找你,想让你出面,然后他和你闹。
竟要和我闹!滕柯文想说几句硬梆的话,但想想,又觉得还真是不能和他闹。闹起来,那就是特大新闻,那就是道德败坏,就是依仗权势欺男霸女,所有的舆论都会指向他这个书记,他将在西府县无地自容。但一再退让,灯儿吃苦不说,林中信的胆子会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这个林中信,简直就是个傻瓜犟种,好像一点世面没见一点事理不懂。男女间的事世上层出不穷,一般来说,如果女人傍个有权有势的,丈夫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坐享女人带来的权势地位金钱。难道是没有给他更多的好处?也有这种可能。这一阵和灯儿来往,也让他时时感到内疚。灯儿如果傍个大款,那肯定已经是珠光宝气锦衣玉食,可他只给她买过一件衣服,只给她丈夫调了调工作,再什么都没给予她。滕柯文亲亲她,见她咧嘴,才发现嘴角都被打破了。肯定是出了血。再仔细看,额头耳下都有青伤。愤怒再次向他袭来:堂堂一县之首,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滕柯文掏出手机,准备给杨得玉打电话,要杨得玉找找派出所,要派出所以处理家庭暴力的形式,好好整治一下林中信。洪灯儿抓住他拨号的手,问想给谁打电话。滕柯文说,我要让杨得玉出面找派出所的人来处理他。
洪灯儿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手机,轻轻合上,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高兴了。咱们犯不着再和他闹,他打不服我,他也死心了,他也知道我不可能再做他的老婆了,他也再不可能来找我了。
见滕柯文不解,洪灯儿说,他临走,说不要我了,同意和我离婚。
滕柯文心里并没有欢喜,他也不知这对于他来说,是喜还是悲。他将她抱起放到床上,然后将她的衣服脱光,细细地查看她的全身,每看到一处伤,他都轻轻地抚摸一下。最后数数,竟然有二十三处,有两处还出了血。用被子给她盖严,他鼻子发酸了说,都是我给你惹的麻烦,惹出了麻烦,我却没办法保护你。
洪灯儿将他的手拉到怀里,一脸幸福,说,有你在,我已经很幸福了。其实今天是我胜利了,林中信想以暴力征服我,结果我没服一点软,他却软了,服了。
多么痴情而坚强的女子,简直有点大义凛然!滕柯文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亲吻一阵,说,我让你哥来,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为什么不让他住在你这里。
洪灯儿说,他住到这里,你来了就不方便了。
滕柯文不知还有什么能比灯儿对他的爱更倾心,更彻底,更无私。感动一阵,滕柯文说,你现在伤成了这个样子,你是医生,你说该吃什么药,我这就去买。
洪灯儿泪流满面,任眼泪流淌。半天,说,我这是幸福的眼泪,我这点儿伤不算什么,用不了一天就好了,哪里还用吃药。停一停,她又说,给你打电话时,我还怕你脱不开身。见到你,我就一点都不疼了,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滕柯文止不住热泪盈眶,他冲动了想说和她结婚,但又觉得还很渺茫。努力平静一下,他将她放到枕头上,然后脱自己的衣服。他决定好好陪她睡一晚。
后半夜滕柯文醒来,她仍静静地睡在他怀里。屋里很暗,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甜美的面容,柔软的身体。面对柔情似水的女人,他又不由得思潮汹涌,万千感情涌上心头。但以后怎么办,这是他不得不考虑的一个问题。想到自己的婚姻,不论怎么想,妻子都没有错。再想想灯儿,怎么想都是最好的女人。但想到离婚,他便本能地害怕,恐惧。从当官那天起,他就打定主意当一个好官,至少不能当那种无情无义的官。但事情往往难以预料,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感情的旋涡。有位前辈说过,做官有三大问题:一是男女问题,二是经济问题,三是政治问题。这三大问题解决好了,在仕途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现在第一个问题就有了问题,而且没有一个好的解决办法,而且时时都处在一个危险的边缘。滕柯文长叹一声。再苦苦思索到天明,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离婚。他想,看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县领导 25(2)
人代会开得很顺利,分组讨论完陈嫱的政府工作报告,然后就是投票选举县长副县长。在投票前的晚上,市委李副书记和市委组织部长也来到了西府县。
滕柯文汇报时,李副书记特意问会不会出现意外,滕柯文说,我们做了细致周密的工作,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午投票后,结果却让人们大吃一惊。田有兴以很高的票数当选,派来的赵学初却因票少而落选。
李副书记急忙打电话向市委于书记作了汇报,滕柯文也在电话里向于书记作了说明和检讨。于书记问有没有贿选等异常情况,滕柯文说没有发现,可以马上调查。于书记说,马上调查来不及,调查是以后的事情,你们马上商量一下,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紧急召开县委常委会,但如同生米做成了熟饭,大家谁也拿不出个变更的办法。杨得玉不是常委,但他是主席团的副秘书长,许多情况他了解,便也参加了会议。杨得玉提出让田有兴主动辞职,主动不接受这个副县长,然后就可以重新补选一个。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让人大主任查查选举条例,也确实可行。再向于书记汇报,于书记也表示同意。
田有兴当候选人是杨得玉举荐的,所以杨得玉的压力最大。杨得玉主动提出去劝田有兴放弃,滕柯文点头表示同意。杨得玉立即出门给田有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