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岸天使-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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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不说什么，只是一脸遗憾的来了又走，进了又出。有次我路过他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和另外几个同样神情严肃的医生说，昏迷这么久，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其他医生都纷纷表示惋惜。我听过就算了，从来不放在心里，谁说小布不能好？谁说她会醒不过来？她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力气而已。她太累了，所以固执地想睡。
我承认在小布昏迷日子超过十天之后，我的心也渐渐地凉了下来。我每天对着她说很多很多的话，希望她一个冲动就能跳起来跟我争论，就像以前一样。可是没有，小布还是安静得像一个处子那样，睡在雪莲般的白色中，宁谧得一塌糊涂。我开始流泪，开始无心工作。董事长终于批准了我的辞职，我可以每天都陪着小布了，看着她睡觉，看着她没有生命力的脸一片茫然的幻想。
那次手术用了九个多小时，我们这些人不吃不喝陪着里面的小布一起熬过这九个小时，当灯灭了的时候，山羊胡一脸微笑地告诉我们，手术初步算是成功了，只要在观察室里住几个晚上确认移植心脏存活并没有排异现象就可以正式宣布成功了。当时把我们乐得几乎整晚都没睡，自告奋勇的留在观察室外看罩着氧气罩的小布沉睡。那时谁都没想到接下来的居然是她无止境的昏迷，从第一天，到现在的第十四天，整整十四天，她的生命仅靠那几根细细的扎在静脉里的管子输送的营养液得以维系。伯父伯母整日祈祷小布能快点醒过来，但是奇迹不是说来就来的。小布似乎狠着心视所有人的担心和关怀于不顾，目空一切地继续着她的沉睡状态。anya的幸运星已经叠满了整整一瓶，说不清有多少颗，她自己都数不过来。然后她开始做千纸鹤，用很多不同颜色的纸，每做好一个就串在长长的线上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慢慢地，就挂满了整个房间，可是小布还是没醒。
小布，再不听话，我真的不娶你了哦！
第六部分真的，我爱你（7）
二零零三年四月六日 小布昏迷的第三十五天
姐姐，千纸鹤已经折到第九百九十九只了，我现在在做最后一只，我平均五分钟做一只，所以，给你5分钟的时间醒过来。
阿姨刚刚走，看她走出医院的路线，一定又是去庙里给你烧香了。这几个星期，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会跑出去两个小时，然后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只红色的绣着中国式图案的荷包然后把小包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我数了数，还差五个就满四十了。阿姨瘦了很多，眼袋也一天比一天大，我看着很心疼，虽然她不是我自己的妈妈，但是这些天来的相处让我再也恨不起她，相反，我开始发现她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人，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你知道吗小布，你被子上盖着的这条毛毯，是你妈妈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上面都是你的名字，小布，小布，很多很多。阿姨是在叫你回来呢。
昨天阿姨又在毛毯上绣你名字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手指头，她的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用衣袖去替她擦眼泪，她告诉我有个朋友告诉她一个土方法，如果自己的孩子一直昏迷，病一直治不好，就可以试试看，听说很灵验。我就问她了，是什么方法呢？她说得在凌晨的时候，用一根筷子在孩子的病床头轻轻的敲，敲三下叫一声“XXX，快回来了哦！”这样要叫三十三声，听说孩子就会转危为安，因为以前的人都把孩子生病当作是孩子的灵魂跟着那些专门骗人的鬼魂跑了出去不肯回家，只要自己的母亲这么做，就能把迷路的孩子喊回来。阿姨说的时候很憧憬的样子，我看了很心疼很心疼，她说如果这样做真的能让小布醒过来，让她天天这么叫她都愿意。我很难过，只能轻轻搂着她的肩平息她的伤心。
姐姐，第一千只纸鹤已经做好了，你为什么不遵守约定呢？我的手指头又红又肿，不能使劲地捏东西，不然就会疼到心里去，十指连心啊，所以你的痛我都了解，我也会在这里陪你一起挨，可是你至少得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些好起来啊。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些天里，每个人都寝食难安，你以前是个那么善良的人，甚至原谅了我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但是为什么这一次，你要这么残忍呢？每天那么多关心你的人在你身边驻足，为你担忧为你愁白了头为你消瘦，你都看到的不是吗？虽然你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我知道你还是看得见的，为什么你还不肯醒呢？很多人的耐心都被你磨光了，再不醒过来，我们真的都不管你了哦！
噢，姐姐，你在跟我较劲。一直以来都是我跟你较劲，现在换你了是不是？行了行了，我认输，我认输，你醒了要我怎样我都听你话。我就你这么一个姐姐，你那么多的苦都捱过来了，这次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弃呢？！
萧逸这些天过得很难，表面上他是最坚强的一个，整天嘻嘻哈哈地跟你昏迷中的你说话，说到兴致浓的时候还会手舞足蹈，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他要变成疯子了。那天我从门口看见他这么兴高采烈地比划着，我以为是你醒过来了，推门进去一看，你却还是闭着眼睛丝毫没有任何表情。萧逸很尴尬地放下举在空中的手，眼睛看向窗外，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这种感觉比当初我恨你的时候更让我感到窒息。
好了，姐姐，你乖，快点醒过来，不要再让我们继续这种漫无止尽的等待了，好吗？
第六部分真的，我爱你（8）
二零零三年四月十三日 小布昏迷第四十二天
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的小布，“难过”这两个字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我想现在我的内心就像缠绕着无数带刺的藤蔓一样，越勒越紧，紧得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这个我用九年时光伴随着的女孩，现在面如白纸一般的躺在我面前，瘦小得让人怜惜。我不禁会怀念起过去的她，英勇擅斗，正义凛然的样子。她一直想用自己的双臂去塑造一个城堡保护她周围的人，她永远把朋友放在安全的屏风之后，独自面对将袭的暴雨。我看着她的脸记起很多很多过去的事，会想起缭绕在我心底整整七年的对她的痴迷和爱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对小布的感情，我辗转在昭安和小布之间自私地舍不得拥有一个伤害一个。我知道我的犹豫导致我最终还是失去了这两个让我愿意倾尽一生去保护去疼爱的女孩。这是命，我认了。
其实，离开学校后我才发现我爱的人是小布，以前她的勇敢和坚强经常被昭安的柔弱挡住，我总是以为小布是个不需要人保护的孩子，所以我尽我所能的去保护昭安，因为小布曾经对我说过昭安是我们几个人中最需要爱护的人，为了小布的话，我全心全意地保护昭安，甚至到最后我被自己的眼睛蒙骗，以为自己真正爱的人是温柔又脆弱的昭安。直到后来才慢慢开始了解，不管我对昭安多好，我和她之间却依旧隔着一个影子，我知道，那是小布，虽然她从一开始就竭力搓合我和昭安，但是只要她存在一天，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百分之百地投入到和昭安的爱情里去。很长时间之后，我看出其实小布的脆弱是藏在坚强背后的。所有的责任她都想一个人去承担，全然不顾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就算是伤痕累累也从不向别人求助，她强装出来的独立姿态挡开了所有人的庇护。
我曾经对小布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我从没奢望她能真的原谅我，事实上，如果换成是我，我会恨那个人一辈子。所以当小布点头接受我道歉的时候，我忽然间发现我真的像个小丑一样，玩到最后竟然连哪个是真的自己哪个是假的自己都分辨不出了。
我看着替小布折纸鹤的anya，心疼得流下泪来。就在一个月前，她们还是针锋相对互相伤害，而现在一切冰释前嫌之后，小布却陷入这样一个困境。我明白anya的心情，她是喜爱这个亲生姐姐的，她的所有行为，报复也好，残忍也罢，都是因为小布身上笼罩的幸福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幼稚让她以为拿起身边的武器就能保护自己，让她以为只要伤害别人就能让自己永远处在安全的环境里。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陷害小布，甚至连我都成了她的同谋。
我明白过去的事情是不可能重新上演的，既然我们都刻意选择遗忘，那就让它随时间一起消失吧。只是，小布，为什么雨过天晴之后，你却要选择沉睡呢？你知不知道所有人努力后的喜悦，在面对着这样没有生命力的你时，顷刻间土崩瓦解。我们站在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幸福城堡里等待你走进来的时候，你却迟迟不见所踪。小布，我知道你贪玩，但是很久了，你该回家了。
第六部分真的，我爱你（9）
二零零三年四月二十四日 小布昏迷第五十三天
日志的形式是anya提出来的，她说要把在小布昏迷的期间我们每个人的感受都在一本泛着温暖的明黄色的本子上写下来，然后等小布醒了要她好好地补偿大家这些天来惶恐不安的心情。我知道她也只是说笑，她曾经多么地希望小布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然而现在她开始喜欢小布并接受小布是她亲生姐姐的事实，在小布昏迷的时候，anya不眠不休的叠幸运星还有纸鹤，五彩缤纷的星星装在一个硕大的透明瓶子里，没有人能数清到底有多少颗，anya说，肯定是叠得越多，心里的愿望就越容易被上帝听见，上帝才会帮助把这个愿望实现。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却笑不出来，这孩子般固执的举动令我感动得一蹋糊涂，而且也让我更了解了anya的脾性，她只是个孩子，是个为了得到大人宠爱而想方设法把别的跟她一样渴望关爱的孩子挤到一边的孩子，伯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时，我就这么断定了，而现在，从她对小布的所作所为来看，她的天真和单纯似乎远远超过我的想象。她怀着美好的希冀，盼望着小布醒过来，盼望着奇迹出现一次，她的手指头几乎都磨出了血泡，但是依然不依不饶，我看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那难以计数的纸鹤，心里的忧伤一波一波地涌过来。
写这段话的时候，我的宝宝已经诞生，护士抱着小小的他朝我走过来的时候，我多希望那双抱着宝宝的手是小布的，我甚至会想象她逗弄孩子时的顽皮的表情，她一定会说你这小子有福气哦，遇上我这么个天才干妈。只是现在，小布还没有醒，依旧平静的躺在床上，我抱着宝宝去病房的时候，宝宝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一眨一眨的盯着天花板上的五颜六色的纸鹤看，然后咯咯哈的笑。
宝宝很像丹尼，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护士们都非常喜欢他，争着抱他，而且都一直跟我说这孩子笑得比其他孩子都早，笑起来特别可爱。我有时看着宝宝莫名而笑的面孔，会想起丹尼温柔的样子，他们都笑得这么暖洋洋的，使我空虚的心又再一次被温暖补满。
小布，你终究是没看着宝宝从我的肚子里出来，那是我们以前约定好的，在生育的时候要彼此握着对方的手替对方加油鼓劲，然而现在宝宝已经会笑了，你却还在沉睡中不肯醒过来。是在怪我吗？怪我在你手术的时候没有出现，怪我让你担心让你着急，你是在惩罚我对吗？所以你倔强地不肯醒，看那么多人为你操劳，小布，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醒过来，醒过来好吗？
天气已经回暖了，我记得以前我们那地方的老人常说，春天是最容易出现奇迹的季节，因为它象征着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不管在寒冬里面临的是怎样的一个窘境，到了新一年的春天，一切都会有一个崭新的突破。小布，我一直很相信这些流传至今的说法，我想既然老一辈的人这么说一定是有它道理的，小布，你也要相信，每个奇迹都是藏在努力背后的。你不去想办法接近它的话，最终它就只能是个黄粱美梦了。
丹尼的离开让我痛不欲生，但是我还是努力地挺过来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受，你的身体里的所有的经脉全都要换一个新的心脏来指挥它们运作，这一定是件很痛苦很容易让人气馁的事，但是小布，你要明白，这颗心脏包含着多少人对你的期待和关怀，就算你再痛苦，你都要活过来，睁开眼睛看看你周围的一切，改变过的，或者没有改变过的，只要你睁开眼睛，我们那么多人的春天就真的来到了。
所以小布，你必须睁开眼，睁开眼。
第六部分尾声……
梦里 很多很多孤独行走的钟
一直 一直 提醒我
时间在老去
我把你丢在记忆里
你却盛开在一无端的晦涩中
笑如烟花
时间还在一分一秒，一日一夜地过，慢慢的，所有人都选择了接受事实，他们变得不再有所期待，他们惟一能做的就是陪着你，陪着你，小布。似乎一切都开始平静下来，但是无可否认的，他们的脸上都不再有笑容，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得小小的，生怕吵醒你，他们似乎开始接受另一个现实，希望你就这么静静的睡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能让他们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你还存在的地方。很久了，希望都慢慢冷却下来，他们都放弃幻想，专心致志地做他们该做的事。萧逸依旧每天陪着你，哼很好听的歌给你听，他不再期待你能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话，或者是给他或明媚或牵强的笑脸，他开始习惯一个人的独白，他把当初送你的钻戒重新拿出来看了很久，然后戴在你的无名指上，一遍一遍的对你说，“嫁给我吧，小布，嫁给我吧。”他会亲吻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仔细地一一亲吻过来，眼泪落在白色的床单上转眼就不见了，只有湿湿的痕迹记录下他想你的每一丝情绪。anya依旧在折纸鹤，当链要她停止这一切毫无意义的举动的时候，她的眼泪开始不知疲倦地流下来，她几乎哭了整整几个晚上，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晚上流泪不愿睡觉，白天又开始专心叠她的纸鹤，链陪着她难过，但是却没有办法停下她手指的动作，病房的天花板上已经挂不下更多的纸鹤，anya把新做的全部放进一个嫩黄色透明的袋袋里，袋子一天比一天鼓，anya手指的关节笨拙得不能正常弯曲，指尖的血泡破了的时候，血沾到纸上把彩纸涂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颜色。你感觉你的枕头开始高了起来，那是你妈妈每天替你求回来的护身符，这么多这么多，压在你的枕头底下，从缝隙中就可以看到那一片一片鲜艳的红色，你妈妈的风湿病又开始犯，但是她还是不论多冷的天下再大的雨顶最猛的风徒步去三公里以外的庙里替你烧香，她已经吃斋很久了，从你昏迷的第一个星期开始，她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满是心疼，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挣扎，你也想睁开眼睛看看大家，可是你还是没有成功，小布，你也开始学会放弃了吗？你撑了这么久，所有人都陪着你那么久，都为你难过了这么久，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还有昭安，她抱着宝宝站在你面前，宝宝用含着淡淡白雾的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你真的能无动于衷地继续安睡吗？宝宝第一次睁眼以及第一个微笑，都是对着你的。昭安？不错，是昭安。你们同窗七年感情跨过九个春秋的昭安，你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的昭安，你满心亏欠的昭安，她就站在你的面前，她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