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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拔魔-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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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将手中拎着的檀羊肉扔过去,“吃这些,然后滚远一点。”

黑狼吓了一跳,后退几步,可是受到肉味的吸引,重又小心翼翼地走近,一口吞下一大块肉,马上做出要跑的姿势,发现人类没有趁机进攻的意思,这才开始吞吃第二块肉。

小秋站在那里,看着褐鹿翻过山坡之后,才转身离开,黑狼食量不小,吃光了檀羊肉,仍在原地嗅嗅闻闻,寻找最后一点肉渣。

秃子恋恋不舍,“就这么放过了?不跟它玩一会吗?”

“那头狼就是妖王,那只鹿是妖后。”

秃子调头要回去看个仔细,小秋将他拉住,牵着一缕头发,边走边说:“没什么可看的,它们现在就只是动物了。”

“我没看清黑狼的独眼,让我瞧瞧窟窿有多大,用眼珠炼妖丹,它可太笨啦,就没想过会有被抓的一天……”

秃子喋喋不休,小秋拉着他回到房间。已经是后半夜了,小秋无心练拳或是存想,倒在床上便睡。

这一觉没睡多久,小秋突然睁眼坐起来,发现秃子不见踪影,门口却站着两个人。

“干嘛?”小秋生硬地问,随后认出这就是到处寻找失踪檀羊的那两名道士。

“我们在牧马谷发现了檀羊的尸骨。”一名道士说,从身后亮出一只巨大的羊头。

“半路还遇到了这个。”另一名道士拎起秃子的头颅。

“我半夜闲逛也不行吗?”秃子不服气地向前飞,道士一松手,他冲到小秋身边,悬在小秋肩上,像是第二颗脑袋,“我认得你们,给锦尾马剪毛的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想来偷东西吧?”

外面有人咳嗽了一声,两名道士闪身让开,一名个头矮小的道士背负双手走进来,“杀伤灵兽乃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慕行秋,你怎么解释这件事?”

小秋愣住了,来的人居然是申尚,申家最不成器的长子,昨天刚刚在老祖峰上半真半假地威胁过他。

第一百二十四章申家长子的变脸

老祖峰台院的看门人申尚,也是庞山灵兽的守护者,因此拥有一个古怪的称呼——灵官,“这是我自封的头衔,没人反对,那就是认可了。姓申的道士实在太多,所以大家都叫我‘尚灵官’,当然,也可以叫我‘看门的’,随你的便。”

称呼可不是小秋最关心的问题,他指着门口一名道士手里的羊头,“它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虽是黑夜里,小秋也看得清清楚楚,羊头被啃得碎烂不堪,绝不是他前半夜掩埋时的模样。

“看来是一匹狼。”申尚扭头看了一眼羊头,又看向小秋,有些意味深长地说:“这匹狼的胃口可不小,不仅吃光整头檀羊的肉,连骨头都吃得没剩下几根,要不是羊头够硬,估计也剩不下……”

“也有可能不是一匹狼。”小秋试探道,他要看对方到底了解多少内情,再决定自己要承认多少。

“有可能,那这几匹狼一定非常团结,现场连争抢的痕迹都没有,而且它们很古怪,先是将檀羊埋了起来,然后又挖出来重新吃,好像这样一来味道会更美似的。”

小秋点点头,没有接口,尽量让对方多说,从前打架惹祸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一招应对父亲质问的。

门口的一名道士插话:“檀羊应该是自己从摔下来的,山崖上有它留下的血迹,倒是便宜了这几匹狼。唉,总共五十三只檀羊,公羊十四只,就数这只最强壮,可惜了。”

小秋应和一句:“可惜了。”

“你在牧马谷什么也没看到?”申尚问。

小秋低头假装想了一会,“没看到,前半夜似乎听到过什么东西在叫,我没有在意。”

“你旁边的那颗脑袋……”

“他叫慕松玄。”

“我叫秃子。”秃子一直不说话。这时插了一句,他也知道“脑袋”是不客气的叫法。

小秋和秃子同时开口,给出的却是两个名字,申尚笑了,“秃子慕松玄刚才独自在谷里飞行,嘴里嘟囔着要看妖王妖后,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小秋开口,秃子抢道:“我不是留在谷里没看成热闹嘛,小秋哥回来给我讲妖王妖后被夺丹的故事,我很好奇。他们两个变成了动物,没准会来牧马谷逛荡,所以我就四处乱飞,希望碰见妖王妖后,这也不行吗?”

秃子刚才直奔山谷西北方,可不是“乱飞”的样子,门口的两名道士刚要开口诘问,申尚挥挥手,“算了。反正檀羊是自己摔死的,别的事都不重要。”又嘱咐小秋:“这周围有几只狼,你在牧马谷小心点。”

秃子得意洋洋地还想继续说话,小秋急忙伸手将他拽回来。“我会小心的,不管什么狼,进入牧马谷都是死路一条。”

“那倒是,别说锦尾马。就是檀羊活着的时候,普通狼也不敢靠近。”申尚转身向两名道士说:“好了,就这样。你们回老祖峰,我留下跟老熟人聊聊。”

两名道士显然觉得灵官的处理方式过于草率了,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拎着羊头告辞离去。

申尚等了一会才问:“檀羊肉好吃吗?听说檀羊肉至美至鲜,凡人之中只有帝王才能品尝。”

“你得问那些狼。”小秋谨慎地说。

“老祖峰上的人都不吃荤,你知道檀羊正常死亡之后怎么处理吗?烧掉,只留羊角……真是浪费啊。”

秃子出了一个主意,“你们可以偷偷地吃,别让宗师知道就行……”

小秋抓住秃子的发髻,将他放在身后,“那头檀羊是自己摔死的……”

“这一点没有疑问,山崖上的血迹摆在那呢,我是问你檀羊肉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好吃吗?”

申尚笑眯眯的,看样子毫无恶意,纯粹是一种好奇。

“还……行。”小秋已经不记得檀羊肉的味道了,他们几个人当时对野外聚餐的兴趣远远超过羊肉本身。

“有点烤糊了。”秃子在小秋身也不肯闭嘴,“带血的生肉味道更好,可他们不让我多吃。”

灵官申尚笑着点头,神情突然间严厉起来,“慕行秋!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知道檀羊有多珍贵?你知道擅自杀伤灵兽是何罪过?吃肉的肯定不只你一个人,把其他人的名字交待出来,或许可以减轻你的罪名。”

申尚的变脸颇为突兀,小秋已有几分准备,正要开口,身后秃子挣脱他的掌握,高高飞起,俯视申尚,露出带豁口的两排牙齿,“坏道士,臭道士,你竟然敢骗我和小秋哥,我要喝你的血!”

秃子这回变聪明了,绕行半圈才向申尚俯冲,防止小秋再出手阻拦。

申尚亮出自己的主法器——一根纯白的玉如意,可他没有施放强大的法术,而是将如意当成棍棒使用,瞅准机会一棍击出,正中头颅下面的铜制盘箍。

秃子像陀螺似地在半空中旋转起来,平时起支撑作用的三缕头发也跟着甩动,又有点像是大号的竹蜻蜓。

“晕啦,晕啦,小秋哥,救我……”

小秋刚要动手,对面的申尚晃了一下手中如意,“慕行秋,想救人先过我这一关。”

“檀羊不是我杀死的。”小秋暗自蕴劲,虽然他已拥有内丹,却没有法器,也没学过正经的进攻法术,想打败申尚,还是得发险招。

“是不是你杀死的,由我说的算。”申尚嘿嘿笑了几声,“反正肉是你吃的,你把其他人供出来,我就大事化小,否则的话,你向宗师解释去。”

秃子旋转的速度一点没有变慢,嘴里大呼小叫,小秋看了他一眼,猛地跃起,要将头颅抢回自己手中。

虽然同是吸气境界,小秋才是第一重,杨清音处于第三重,申尚却是最高的第七重。实力差异还是非常明显的,大概正因为如此,申尚没有急于施放法术,而是将如意当成一件普通兵器,后发先至,直击小秋的腰。

小秋发的是虚招,他从申尚随意调侃的态度上判断,这位庞山灵官不屑于一开始就用法术,这是他以弱胜强的机会。

小秋猛然下坠,半路改用梅心拳。击向申尚的中丹田绛宫。

为什么五字咒语能够定住比较弱小的法术?为什么直接击向绛宫时的效果会更加明显?小秋从前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禁秘科首座左流英的一席话终于让小秋豁然开朗——五字咒语其实是念心幻术的一种,它作用于人心,令对手产生不可施法的幻象。

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小秋的梅心拳威力大增,他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法术,也不是绛宫本身,而是整个人。

他的拳法速度更快,拳打脚踢的幅度也更明显。以此给敌人强烈的印象。

关于如何制造幻象,小秋刚刚走到门口,甚至连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去,只是向里面张望几眼。能力自然无法与左流英比拟,但是信心倍增,让发招更加得心应手。

他就像是在黑暗中随手摸起了一件东西,以为它是一根木棍的时候是一种打法。发现它颇具重量可能是铁棍的时候又是一种打法,一道光闪过,照出那是一柄明晃晃的锋利刀剑时。打法又会改变,每一次改变都会增强几分威力。

申尚中招了,他对慕行秋的梅心拳稍有了解,以为凭自己的实力根本不用在乎这点影响,可令他意外的是,几尺之外的拳头居然具有异乎寻常的强大力量,他不只是绛宫麻木,而是全身僵硬,寸步难移。

这是小秋领悟五字咒语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敌人,杨清音虽然向他挑战,小秋当时却没有还击。

“奇怪!”申尚吃了一惊,还在旋转不停地秃子哈哈大笑,只是瞥见一眼,他就看出申尚中招了,“揍他,小秋哥,揍他!”

小秋当然不会就此停手,他与申尚的实力差距仍然存在,唯一的取胜之道就是不给对手出手施法的间隙。

凝丹弟子都要经过根本隐遁之法的护持,上中下三处丹田轻易突破不得,小秋于是以右手梅心拳连续控制申尚的行动和施法,左拳却结结实实地击向敌人的脸部。

申尚像是木偶人,每动一下都要停顿片刻,脸上连挨数拳,虽然能承受得住,面子却丢尽了,“停停!”申尚说话受影响不大,只是不能一次说太多。

“不停不停!”秃子一边旋转一边大叫。

小秋好不容易占到优势,当然不想就这么错过,正要加大力度,申尚叫道:“咱们……为何……打架?”

小秋微微一愣,细想起来,他与申尚还没到你死我活的敌对程度,不过是吃了一只自己摔死的檀羊而已,真到了老祖峰上,左流英也不会让他受太严重的惩罚,关键是不要连累大良等人。

可申家长子刚才的那次变脸太突然,小秋很自然地将申尚当成敌人,而他骨子里的性格对敌人就绝不容情。

小秋举起的拳头没有再打下去,申尚是个奇怪的家伙,转眼之间他又不像是敌人了。

申尚退后两步,先抬手止住秃子的旋转,然后揉揉自己的脸,“慕行秋,你哪像庞山道士?跟无赖打架一样。”

“那我也打赢你了。”小秋说,申尚没有施放法术,他心中的敌意又下降几分,抓住头颅的发髻,不让秃子再冲上去。

“哎,你这人真开不起玩笑。好,说正经的,我是来向你正式挑战的。”

“挑战?咱们不是已经打过一架了?”

“不是这种打架,是真正的斗法。吸气三重以后就可以炼造主法器,有资格参加合器论道,我选你当对手,敢应战吗?”

小秋寻思了一会,“你要为你父亲报仇?”

申尚睁大眼睛,眼珠转来转去,好像对自己将要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似的,“我是申家长子,总得做点什么。更重要的是,我想再试一次,希望这一次能度过崩劫,而你,就是我用来度劫的工具。”

申尚笑声猖狂,一点也不像十几岁的少年,而是百余岁的申家长子了,“小心点,我未必会等到合器论道那一天,为了度劫,申家人向来无所不用其极!”

第一百二十五章崩劫

修行的路上遍布劫难,即使有最优秀的先行者耐心指引,仍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无法度劫,轻则止步不前,重则步入歧途,甚至导致毁丹的悲剧。

道门子弟申尚败在了崩劫面前。

他是申家的长子,从小肩负着父母极大的期许,一生的修行之路早已被设计得妥妥当当:前十年耐心成长,学习有关道统的知识,早早做到对未来的道路心中有数,十一岁进养神峰,十四岁重返老祖峰,一个月之内凝气成丹,从吸气一重直至七重,每一步都按部就班,二十岁时准备迈向吞烟道果,创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就在这时,崩劫不期而至,申尚突然间心灰意冷,对前途失去了全部信心。申准与杨宝贞对长子的困境冷眼旁观,他们已经提供过道门父母应该给予的一切帮助,此时无能为力,只能盼望申尚早日自行度劫。

这一盼就是八十多年。

“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申尚拽过椅子坐下,再一次改换面孔,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名刚刚凝丹的弟子,而是能够随时答疑解惑、指点迷津的高境界道士,“你走在一条路上,这是你第一次上路,但是你对前方的每一处叉路、每一处拐弯、每一处高山河流都提前了解得清清楚楚。你走啊走啊,终于迈过了一道坎,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一件值庆祝的好事,可是对你来说,这不过是无数坡坎中的第一道,后面还有更多,全部走完的可能几乎没有。然后你就想,这样走下去有什么意义?早点停下和晚点停下有什么区别?”

小秋理解不了,他感可笑的是,申尚用“你”而不是“我”来讲述自己的问题。好像这样就能减少一些失败感。于是他说:“那又怎么样?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死,可我不会从现在开始就等死,多走一步是一步,如果可能,我还想撒开腿,一路往前跑呢。”

申尚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真会说出一番令他心动的话来,然后他笑着摇摇头,“你还是没有明白,换个说法。比如你和秦凌霜。”

“我和她怎么了?”小秋不喜欢别人提起芳芳,语气因此稍显生硬。

“别不好意思,秦凌霜是你媳妇儿,庞山一多半人都知道。”申尚无所谓地摆下手。

秃子顺着小秋的后背爬行,从肩膀上方露出两只眼睛,露出野兽一般的凶恶神情,“芳芳才是小秋哥的媳妇儿,秦凌霜不是。”

申尚没搭理秃子,“你想过没有。凡缘和道缘你们只能选一个。选凡缘,你们只能修到吞烟境界,想再前进一步就必须斩缘;选道缘,你们要等几十甚至几百年。而且之前还要各自结凡缘。当然,凡缘可以用假情假身代替,但是你们能等吗?当你将爱情倾注在另一个人身上时,还能想着秦凌霜吗?或者她还能记住你吗?如果你像我一样是道门子弟。就会明白‘缘’是多么虚幻的一种东西,错过就错过了,时过境迁。你再也找不到今日的感觉。了解这一切之后,你还能心安理得地爱秦凌霜吗?”

从来没人如此直白地谈论小秋与芳芳的未来,小秋一时间难以回答,秃子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听骗子的话,咱们管什么秦凌霜,小秋哥,你只要娶芳芳就行了。”

“芳芳就是秦凌霜,就好像你叫秃子,也叫慕松玄。”小秋说。

“哦。”秃子恍然大悟,“那就更简单了,凡缘的时候娶芳芳,道缘的时候娶秦凌霜。”

申尚大笑,目光仍然盯着慕行秋,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对方的心事,他今年一百多岁了,幼稚的面孔下面隐藏的是一颗世故练达的心。

小秋耸耸肩,带着秃子坐在床沿上,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对未来的打算,这回要破一次例,“我喜欢芳芳,芳芳喜欢我,如果这种感觉强烈到我们必须在一起,那就结凡缘,如果没有那么强烈,那就各走各的路,至于更久以后的道缘,当然是到时候再说。山崖上掉下一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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