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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匣心记-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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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为何,一股子怒气陡然在齐奢的胸臆间升起。正当他就准备和青田大吵一架的时候,周敦在门外叫了声:“王爷,继妃娘娘说府里有事,请王爷有空回去一趟。”

第260章 望吾乡(4)

这头青田一听,更从旁劝说道:“继妃娘娘从不催请你回府,一定是出了大事,你这就快回去吧,晚上也不用过来了,我都好,放心。”她睁圆了两眼,神情中简直带上了一点孩子气。

齐奢望着她,胸中的怒火便一点点止熄,熄成了一把灰;整颗心都灰扑扑的。他从鼻子里一叹,把手放去到她一双薄肩上捏了捏,“那我走了,你吃好、休息好。”

他转身离开,手底下始终带着青田身上那雕绣纱料的质感,千疮百孔的。

到王府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未初。一进风月双清阁,正殿里的西洋自鸣钟就“哐”一声,钟表顶部精金的小天窗后跳出两只起舞的蝴蝶。

詹氏早等在堂前,匆匆地行了礼。齐奢也知道必不是好事,却怎么样也没有料到,竟然是——

“容妃殁了。”

“什么?”齐奢的心头猛一跳,语气却还算镇定,“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殁了?”

“吞金自杀,昨儿夜里的事儿,今儿早上丫头发现的时候人都硬了。”

“自杀?”齐奢惊悚不已,“为什么?”

詹氏掏出随身的手绢,抹一抹残泪荧然,“说来话长。去年八月里,容妃和婉妃两个人曾结伴去过北府一趟,段氏和王爷提起过这话吗?”

齐奢摇摇头,隐隐然已有些明白了。

“唉……”詹氏也摇了摇头,似乎是很不值的样子,“就是段氏从静寄庄回京后不久,容妃和婉妃两个人上门滋事,对段氏大打出手,好在下人禀告我时还算及时,我赶了过去,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后来段氏因病复宠,自打那以后,容妃和婉妃就不对劲了,一天到晚说些四六不着的话,说段氏是妖精,专拿妖法迷惑王爷,以前王爷身边的萃意、寿妃都是她害死的,那个桃儿也是她用妖法害死的,得罪了她的都没有好下场。我劝过好几回,容妃和婉妃却说段氏就是要一点儿一点儿折磨死她们,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不是算命就是上香,自己吓自己。尤其是婉妃,情形恶化得非常快,连请了几个御医也是白搭,上个月我看实在是不中用了,就叫人把她和顺妃关到了一处。结果前两天有个不长心的丫头竟偷偷领着容妃去瞧她,容妃一见之后大受刺激,非说是段氏施法害的,说段氏也要来害她。我还专叫容妃屋子里的人提放着些,怎知她不声不响地就寻了这样的短见。王爷倒也不用替她们惋惜,一对糊涂人。”

听到此间,齐奢的心反突突跳得更厉害,“你说把婉妃和顺妃‘关’到一处,她——?”

詹氏又一次一叹,“为怕王爷烦心,我一直也没有说,要不王爷自个去看看吧。”

当下就传了轿,詹氏亲自随齐奢到了春和景明轩。春和景明轩还是顺妃为侧妃时的居所,规制仅次于詹氏的风月双清阁,宽宏富丽。但顺妃因与戏子査定奎私通而被废为庶人,多年来禁足于此,庭院荒修已久,处处是藤蔓杂草。

“王爷,我就不进去了。晚晚,你带王爷进去。”

詹氏挥手唤来了婢女,由她和周敦伴着齐奢进了大门。守门的两个粗婢先将几人领到正殿前东庑下的一间抱厦内,屋里头只一床一炕。床上平躺着一个女人,乱发覆身,脸色黄黝黝的,除去两弯柳叶眉还略透着些秀气外,整张脸都已被严重地扭曲,毛孔暴露,细纹堆叠,两只眼半开半闭,嘴巴却不停地喃喃张动着,有白沫从嘴角流下。一对小鬟跪在床前,抽抽嗒嗒地等待着问话。

而齐奢唯一想问的就是:这是谁?他知道这是婉妃,但他根本认她不出。正待注目细看时,床上的女人猝然间诈尸一般伸直了两手,尖叫出声:“她来了,她来了,那妖精来取我的命了!救命!救命!”

丫鬟们马上驾轻就熟地扑过去摁住她,婉妃被她们架在手里,整个的上身用力前抻,一壁瞪圆眼瞅住了齐奢,莫名其妙地咯咯笑,“王爷,吓死我了,原来是王爷!王爷你快来,你快来搂着婉儿,你搂着婉儿,那妖精就不敢来了。”

齐奢有些犹疑地朝前跨了半步,谁知婉妃倒别过头向后一挣,浑身发抖,“你快走,你离我远点儿!我忘了,你和那妖精是一伙儿的,你们是一伙儿的,你们全都是一伙儿的,你们都要害我,所有人都要害我!走,给我走!呸,妖精!我不怕,你来呀,我不怕!……”

她转过头向他吐口水,面目狰狞,状如恶鬼。詹氏的侍婢晚晚忙拉了齐奢一把,“王爷,走吧,婉主子认不得人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走吧。”

齐奢像做梦一样被送出门外,里面还在大哭大喊,声音极其凄厉而刺耳,但他依旧听到了从正殿传出的一缕轻歌。他没叫人领路,径自走去,这条路他近十年没走过了,但仍走得很熟。那时,他常常沿着这条路去往顺妃的香闺,蜡炬双摇、鸳杯对酌,听她唱一首又一首两情相悦的歌。

歌声就在他眼前了,齐奢停下了脚步。

顺妃的寝殿叫做峭茜堂,匾额还在门楣上挂着,但门已不见了,代之以一道栅栏,整间房与监牢无异。隔着栅栏望进去,里头的墙漆剥落得只剩砖影灰泥,四壁皆空,连一件桌椅床具也无,只在墙角里放着一只恭桶,另一头铺着块旧得不成样的毡毯,原本的颜色都看不出。便在这毡毯上蜷缩着一条人影,那人背对着这边,把脸仰在穿过破烂窗纸的阳光中。

“小顺……”

连齐奢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把这个名字叫出口的,始终低低回旋在这殿中的歌声就仿如一只飞鸟般降落,那人向他转过了头来。

日照有一种昏昏的分明,齐奢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退了一步。

晚晚从后头搀住他,低声解释:“疯了有好几年了,有一年自个把自个的脸拿蜡烛给烧了,伤好了也就成了这个样儿。”

顺妃重新把那张脸扭了回去,像谁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唱起了歌来。曾经如黄鹂的甜美嗓音现在已变得活似一只老鸹,不,秃鹫,秃鹫就在她自个的头顶盘旋着、盘旋着,像盘旋在一具腐尸上。

齐奢只在春和景明轩待了不到一刻钟,但步出大门时,他觉得已过去了一世之久。他试着回想曾与那些女子的花好月圆,却只什么也想不起。回首望,孟春四月的大好晴光里,身后的宏殿却显出鬼影幢幢的阴森来,仿若是夜里同谁银环金枕、缠绵熨帖,天一光,怀中只剩下艳鬼的一捧白骨。齐奢打了个冷战,一身衣衫浸透了冷汗。

当他看见小信子快步从前方跑来时,完全是如逢大赦。他太需要发生些什么事了,任何事,人间的事。

“王爷万安。”小信子行了一个礼,就来在他耳边急促地说起来。

齐奢听毕,踟蹰了一刻后,道:“传他去和道堂。”

3。

和道堂外的翠竹凤尾森森,风来,即有龙吟细细。

穿越这竹径的,是一双安静如猫、矫捷如狼的脚步。步子最终停下来时,距离齐奢只有不到一丈远。

“奴才乔运则,给叔父摄政王请安。”

没有错,就是乔运则,来到了齐奢的面前。他在他面前刻意将自己的名字念得淋漓顿挫、一咏三叹,仿佛那是诗、那是歌,但那其实是另一个故事,曲折而跌宕——

自晨起,西太后喜荷就烦躁不安,头也不梳,粉也不擦,秃着一张脸走过来走过去,而后嘶叫一声:“玉茗!全福!去,去告诉外头那些人,打开宫门,我要出去!”

玉茗和全福为难地对视了一眼,玉茗上前来,半是伤怀半是胆怯,“主子,自打魇镇一变后,咱们与慈庆宫内外就都布上了守兵,与宫外隔绝多年,出去谈何容易?”

全福跟着抹了抹眼里的两泡泪,“主子想是憋气得糊涂了。好在他们还不敢苛虐主子,一应月例供给都不曾缺的,主子想要什么,奴才去传话。”

“我要出去!”喜荷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一只螭兽香炉,香灰“轰”一下扑出,仿如恨与悲,掸不净扫不完。她在一地的灰烬中跺着脚,向仆婢们咆哮着:“去,你们马上给我去!叫他们把门打开,让我出去!我要出去!去呀!去!”

玉茗与全福不敢违命,只得相将至宫门口。一番求告后,门前的守卫非但无一人有让路之意,反而个个都立眉怒目。玉茗和全福正欲知难而退,却见喜荷自个居然就蓬着头走了出来,黄瘦黄瘦的脸上像是有成群的蝗虫压过,遮天蔽日的疯狂,“统统给我让开,我是当朝皇太后,我要出去!你们胆敢违抗懿旨?滚开!给我滚开!”

第261章 望吾乡(5)

守卫们起初有一些骚乱,但随即就面目肃然地各自立定,随喜荷又叫又骂、又捶又抓,只分毫不让。

喜荷无望而无力地软倒,大声哭嚎:“放我出去,我要见他!和老三说我要见他!”

玉茗也挥泪不已,索性直通通地跪倒在地,“列位大哥,我们娘娘想见摄政王爷,就算你们不能开宫放行,好歹捎个口信出去,求求你们,行行好、行行好!”

其中一个生着长隆鼻的年轻人是这一队的头目,他双目平视前方,毫不旁瞬地铿锵道:“太后短少东西,或凤体有恙,奴才等可代为传信给内廷供用与太医院,除此外,一字不能进门,一字不能出门。”

玉茗摇晃着他的腰腿,苦苦哀求:“守卫大哥,这话你们这些年说了百十遍了,我们全明白,可娘娘都亲自出来了,你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守卫大哥,您就破例一回,只要给摄政王爷捎个信儿,成不成?”

守卫后退一步,头顶朝阳,威严如看守南天门的二郎神,“一、字、不、能、进、门!一、字、不、能、出、门!”

被全福搀在手内的喜荷猛地尖叫一声,把自己向前扔过去。守卫们挽臂列成了人墙,警跸肃森,那头目抽出刀。

全福颤抖着指住他,“你你你、你敢犯驾?!”

头目依旧是目不斜视,“请太后回宫!”

“请太后回宫!!”守卫们齐声大喊,喊声是削铁如泥的刀,把天空也劈砍成一块一块。

玉茗和全福抖抖索索地把喜荷搀回了殿内,喜荷一身瘫软地抽泣着,肮脏的涕泪满面纵横。玉茗揾着泪,自做恨声:“唉,头几年咱们虽不能出入,那些杂役宫人也还能进出自如。可自从去年慈庆宫的吴染被镇抚司锁走,这合宫上下连一只老鼠也钻不出去,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全福把一双鱼泡眼向殿内一角瞟一瞟,“哼,吴公公的案子,还不是因为有那小人告密?”

就由这敌视的眼光尽处走来了一人,身披着朝晖,似利利刀芒,直走到西太后喜荷的座下,“太后,奴才有法子能见到摄政王,但摄政王肯不肯来见您,就要看您有没有法子。”

喜荷自满捧的眼泪中抬起脸,盯住了乔运则。

乔运则深凝着双目,日影西移,时光闪过,在面前回望着他的已然是齐奢。

这两个男人,不,一名阉奴与一名亲王,他们上一次面对面,还是若干年前,在他们共同的女人的床边。他们彼此对望了一瞬,就仿若鱼鹰俯冲进河中猎捕鱼虾一般,猎捕到对方脸上一切岁月的变迁。齐奢率先移开眼,他耷拉着眼皮、揉捏着眼角,声音里透出淡淡的懒散与浓浓的降尊纡贵;总之最上等的人对最下等的人该是什么态度,他就是什么态度。

“守卫慈宁宫的护军报告,说有内侍揭发西太后秘密交通外臣,你就是告密者?”

乔运则双膝着地,肩背微曲似待发弓弦,“一年前,镇抚司所办慈庆宫管事牌子吴染养子吴义一案,便是经由奴才揭发,奴才的话,护军不会、亦不敢轻视,故此将奴才押送出宫,向王爷当面秘陈。”

“那么,西太后私自交通的外臣是谁?”

“就是王爷您!”

齐奢现在抬起了眼皮,他看到乔运则整洁细白的牙齿,自其间滚出的每个字都经过了切割,斩钉截铁:“圣母皇太后召请王爷,宫门下钥之前务必入觐,否则,明日便请为皇太后预备国丧。”他又看到他自袖管中取出了一只错金豆蔻盒,高举过顶,膝行送上前,“盒中些微旧物,以充逝者遗念。”

耳边有万万个声音提醒着齐奢,不要打开这只盒,所有的祸患、灾殃、劫难……所有的不幸全在这盒子里,只要一打开,就再也关不回去。但那只盒早已自个偷偷溜进他手中,自个翻开了金色的背脊,把铺着层血红细绸的肚腹剖心剖肝地向他敞开。

乔运则偷眼观察着齐奢的反应,“王爷,奴才该当如何复命?”

齐奢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盯着盒子里头,双目眨动着,“你退下吧。”

乔运则飞快地向他一扫就默然起身,退行至门前时,却忽然止步。他微微地仰起脸,这大雅不群的神姿浑然间令他身如琉璃、内外明彻。

“摄政王,在你眼中,我乔运则是否只是一名奴才?”

远远的檀雕大座上,齐奢叹了口气,那股子神气就仿如和他说话的是他刚从鞋底上刮下来的什么脏东西,“我眼中,根本就没有你。”

这一尊琉璃雕像在一刹那被粉碎,乔运则的脸、全身,都灰败、坍塌、烟逝。在见到齐奢之前,乔运则以为自己会不得不拼命压制宰掉对方的冲动,但当齐奢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刻,乔运则发现他并不想宰了他,他想吻他,真的,那男人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强烈了。隔着中衣、贴里、褡护、圆领……隔着一身粗野的汗气与雄性的臭味,乔运则依然闻得到那一抹令人魂消骨荡的甜香——那是,青田的味道。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冷宵苍凉,多少次,在低矮残破的宫房内、无休无止的苦役间,他猛然追想起她的气息,而后面无表情地忍受那突如其来、无人察觉的阉割的剧痛。那把切掉他阴茎、剔除他睾丸的刀,每天都阉割他一次,八年,他被阉割了三千次。但三千次他们也阉不掉他,他永远是个男人,他想念自己的女人。

他的女人就是她,一生一世是她。但她,这活该被雷劈的背叛者,她有了另一位爱人。他们间最后那一次四目对望,她的眼睛灿烂得活像天上的太阳,就是那个随便你把眼睛睁到泪水乱淌,也没法子与之对视一眼的,太阳。

这对狗男女!他爱她,她看不见他;他恨他,他也看不见他。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天,他们呼风、他们引雷、他们要晴就晴要雨就雨,他们根本不在乎地上的人们该如何在曝晒骤雨里艰难地讨生活,根本听不见来自地面的、低微而愤怒的吼声。和他们讲道理,就像蚂蚁和头顶淹下来的那泡尿、就像人站在倾盆大雨里紧攥着两拳仰首问天一样,幼稚而可笑。

乔运则死死地逼视着齐奢,一步、一步,退出了和道堂。

从头到尾,齐奢也没向乔运则投去过一眼,他一直垂目于金盒中的物事:一条龙凤双喜的明黄丝帕。

帕子有一些褪色,很旧很老,而且还很脏,散落着些斑驳的污渍,但齐奢明白,这不是污渍,这是一个人一生中少有的纯净时光。在一条刀剑林立的末路上,一位年轻、狠毅而热烈的女子,把她染着血的泪、沾着泪的血一起揉进这帕子里,亲手把帕子系在他手腕上。

齐奢猛烈地关上了金盒,但他分明已看见,一团异光四射的厄运以无法挽回的凶猛訇然腾出,熊熊地扑向整个天与地。

黄昏的晚霞在慈宁宫的飞檐鸱吻上恋恋不去,偌大的空庭琪树繁花,烟迷丛荫。蓦地里,重朦的绣幕后有谁闯入,“来了,太后,王爷当真来了!”

玉茗的声音还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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