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来的先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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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纯了,长得又软,说得好听叫清纯,说得坦白点呢,就是小家气——眼前看是挺讨喜,可是没法让人有深刻印象。”
世安并不赞同:“我觉得很有印象。”
“你这种不能跟别人比。”李念又心领神会地笑,“他这种气质,是个透明纯白的东西,得有个妖艳贱货站在他旁边,就能把他托出来了。”
世安努力理解何谓“妖艳贱货”。
李念卷了卷袖子:“过去秦浓在的话,让秦浓带他是最好不过,秦浓长得够艳,一下子就能给白杨艹个纯情小白兔人设。”
又是秦浓,世安听到这个名字就头大:“别说不可能的。”
李念好笑地看他:“怕什么,妖艳贱货多得是,又不是只有秦浓一个。先等两天,我保证把这个妖精给你带来。”
两人一言一语说着,白杨从棚里出来了,一副心虚气短的样子:“……我唱得怎么样啊?”
李念和世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很好很好。”
白杨觉得他俩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路上刨根究底地追问世安,世安并不理他,只好奇地问他:“卡拉OK是什么?妖艳贱货是什么?”
白杨反问:“你觉不觉得,那个李总,长得很眼熟。”
世安这次理他了:“哪里眼熟?”
白杨又说不出来了:“反正我好像见过他。”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接下来一个月没什么好说的,李念给白杨安排了各种培训,形体发声表演统统速成一遍,白杨起初不大情愿,这和他一步登天的明星梦差距有点大。
“你以为我想花这个钱啊?”李念并不给他好脸:“你要是科班出身,这些训练一样都不需要。关键你不是。”
白杨气馁起来。
李念继续打击他:“发声不行,台词也不行,站着还驼背,我就是想捧你,也得拿得出手啊!总不能拍个大头贴送去导演那说我们就是脸好!是不是?”
白杨委委屈屈地去上课了。
世安倒没在这种时候护犊子,只在课后关怀白杨:“李总是为你好,话说得也是太重了,一般不是穷急了的人家,谁把孩子送进戏班。”
白杨被他逗笑了:“科班出身不是戏班好不好?他是嫌我不是艺术大学毕业的。”
世安睁大了眼睛:“你还上过大学?”
白杨:“……现在大部分人都上大学。”
世安更加不可理解:“大学生还出来演戏唱歌,你父母能答应吗?”
白杨撇撇嘴:“就是因为我爸不答应,结果我考了个这什么粮食工程。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可怜天下父母心,世安不好说什么,只好叹气,摸一摸白杨的脑袋。
时间在李念的打击和老师的训斥中慢慢过去。圣诞节的时候,南京下了第一场薄雪。
那天白杨从排练室里出来,世安照旧在外头等他,旁边还站着笑嘻嘻的李念:“走,带你们去看妖艳贱货。”
李念把他们带去了1912,这是南京的三里屯和新天地,穷人富人都在这里淘开心。圣诞节的晚上自然人烟鼎盛。李念冒着雪,兜兜转转地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小酒吧。
是个清吧,圣诞节的晚上也没有搞什么热火朝天的活动。三人进门的时候,酒吧舞台上正有人在唱温柔的情歌。
三人慢慢找着位子,酒吧里灯光昏暗,灯光都被舞台上的男人吸走了,所有光都落在他身上。
这是个长发的男人,一头黑发柔软地披在身后,并不邋遢,反而十分飘逸。穿着低领的粗线衣,袖子挽在手肘,坐在钢琴前,隐隐约约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世安不是没见过美人,一眼瞥去,也觉十分惊艳。
真是美人,只是遥远地看着,已觉美艳不可方物,颀长却不柔弱,是雄性动物一般华丽的漂亮。
更难得他开口一唱,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是相当低沉的厚实声音,略略有些沙,在蒙昧的灯光里,更显得深情款款。
很久之后,世安才知道那首歌叫做Saving All My Love for You。
那时那刻,他可算明白李念为什么说白杨唱得一般了。
世安忍不住转头去看白杨,白杨一脸复杂地把头放在吧台上:“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世安就有些不好意思,“你也不比他差。”
白杨吐吐舌头笑了:“别,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他比我帅。”一面又向舞台上的男人露出憧憬的表情:“真的好帅。”
世安居然又觉得有点儿酸。
一曲唱罢,李念便向台上招手。歌手显然是认识李念,也朝他挥挥手,李念笑着叫他:“钟越!”
钟越轻盈地奔下台来。
李念给他空出位子,一面介绍旁边两个:“白杨,金总。”
钟越刚才披着头发,下台便把头发扎起来,用橡皮圈简单地束在一边,黯淡灯光下,是种雌雄莫辨的冶艳,一双眼睛黑得彻底,像什么灯也都照不亮的夜,一脸生人勿近的高冷。
世安觉得他简直像是一把好剑,带霜带雪,行来时一身的冷艳划破空气。
李念招呼他,他也就加快两步走过来,走到三人面前,忽而腼腆地一笑:“金、金总……你、你们好。”
真正意义上的开口跪。他一开口,另外两个都愣了。
钟越更加腼腆起来,“不、不好意思。”
原来是个结巴。
世安已经无声笑起来,钟越太漂亮了,谁也没想到是个结巴美人,倒让人觉得十分亲切。白杨更比他亲切一万倍,已经一脸仰慕地凑过去:“你唱得好棒啊!”
钟越高冷的脸上漫起两片红:“不、不怎么好。见、见笑。”一面求救地看李念。
世安把白杨捉回来,也笑看李念:“这就是你说的妖艳?”
李念得意地拧个响指:“怎么样?够不够艳?”
世安和白杨都用力点头:“绝代佳人。”
钟越被他们左一句右一句说得两面飞霞,世安在心里暗叹,只在书上看说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桃李冰霜。又看白杨,更暗暗在心里给李念叫好。白杨坐在钟越身旁,被钟越的冷艳一衬,真清纯绵软得像只兔子。
白杨被世安捉在怀里也不消停,狂轰滥炸地对钟越问个不停:“你哪个学校毕业的呀?喜欢哪个歌手呀?你刚唱的英文,你喜欢听英文歌呀?李总怎么认识你的呀?你有多高?一米八五?一米八七?”
钟越好性子地挨个回答:“南……艺的,惠、惠特尼,是……是喜欢,”白杨问得太急,钟越脸都憋成了熟虾:“都、都是念哥……念哥帮忙,我、我才在这里……驻唱。”
说到李念,钟越又情不自禁地去看李念。
世安尴尬地把白杨捞到另外一边:“你说慢点,你这让人家怎么答你啊?”
白杨从世安肩上探出脑袋:“哎,小钟,咱们一起上去,合唱一首好不好?”
……这就“小钟”上了。
世安又觉得有点儿酸。
钟越好脾气地笑笑:“可、可以呀。”
白杨被他这一笑美了一脸。
真是太美了,什么邪魅狷狂风流倜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统统可以往钟越身上套,哪个字都不落空。
世安推开白杨的脑袋:“别胡闹。”
白杨并不理他,“小钟,唱什么,你来挑!我什么都会!”
钟越看了看白杨,又看了看李念:“我……我愿意……会吗?”
“妥妥的~”
世安被他这结结巴巴的“我愿意”吓了一跳。再回头一看,白杨已经拖着钟越往台上去了,才知道“我愿意”原来是首歌。
第11章 雪
合作这种事,有时候像谈恋爱一样,讲缘分。有些人天生就合得来,或者说,像钟越这种人,对白杨特别合得来。
白杨想做什么都太明显了,钟越嘴虽然结巴,心思却很灵敏,两个人第一次合唱就十分成功。白杨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性格,钟越的默契配合更让他自我感觉良好,他果断按B站风格直播卖萌,在台上向大家祝贺圣诞。
酒吧响起热闹的笑声和掌声。
李念给世安倒上酒:“金董事长,这个新人,你说我签不签?”
世安只笑,不说话。
李念:“是不是白杨的好垫子?把白杨的声音都衬出来了。”
是实话,李念没有胡说,白杨清亮的声音,在钟越温柔低沉的声线里,像是一缕盛夏的阳光,不足的地方都被钟越宛转地遮掩过去,倒显得两人都十分地会唱歌。
世安看一眼台上的钟越:“只是结巴这点可怎么好?”
李念正中下怀:“你说白杨是不是特别爱说话?”
世安想了想白杨的聒噪,不禁沉痛地点头:“他是有点太爱说话了。”
李念畅快地笑:“这就是用着他的地方了,反正采访让钟越别开口,白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钟越越是不开口,注意力就越是都在钟越身上,也就显得白杨不那么烦人了。”
一旦接受了钟冷白热的设定,还会觉得白杨很萌呢。
世安赞同地点头:“既然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我看这个钟越人也挺好,白杨跟他一起,我也很放心。”
李念又心领神会地笑:“你这快成白杨干爹了,钟越还能吃了他吗?”
钟越的签约,就这样在酒吧里拍板落定。
四个人在酒吧聊到快半夜。李念跟钟越一起走了,白杨没喝酒,开车送世安回家。
走到大半路,世安还在回味白杨刚才的表演,诧异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你刚在台上,怎么专盯着我一个人看?”
白杨立刻否认:“没有。”
他要是犹豫一下,世安或许就信了,他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世安便往他脸上细细地端详:“你说谎的时候,眉毛就会打结。”
白杨不由自主就往后视镜里照自己的眉毛,两条眉毛在镜子里局促地扭动。
世安点点头,笑出声来:“这可是不打自招。”
白杨恼怒地从镜子里瞪眼,世安连忙按住他方向盘上的手,“好好开车,别照镜子。”
“红灯呢!”
“那也别乱看。”
白杨在那红灯迷离的光里,泄气地笑,“其实刚才我在紧张,我唱得又没有小钟好,就脑子一热非要出个风头。”
世安微笑地看他,“哪里不好?我爱听得很。”
白杨于是真的脸红了,只好又瞪世安一眼,世安指指前面,“哎,绿灯了。”
白杨强行圆场:“反正我心里一紧张,就想找个人盯着,一眼没看到别人,就看到你了。看着你我比较放得开。”
世安夸张地照镜子:“……看我就能放得开?”
白杨瞥他一眼:“主要你够丑。”
世安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问他:“这办法很不错,谁教你的?”
白杨迟疑了一下,脸慢慢僵下来。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之后他都不再说话,不管世安怎么逗他。
一直走到世安家门口,车子停下来,世安只坐着不动,白杨等了半天,不见世安下车,终于转过脸来看他:“你怎么了?”
世安踌躇道:“……是不是我过去对你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是我教你盯着别人看?”
白杨噗地笑出来:“想什么呢?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世安诚恳地捧起白杨的手:“要真是他做了什么,我替他跟你道歉,你要是觉得不解气,你想要什么就说。”
白杨干脆地推开他的手:“我要你这车。”
“行啊。”
“……你这房子我也喜欢。”
“也可以啊。”
白杨:“你公司股票给我一半儿。”
世安:“……那你得会打理,不能瞎折腾钱。”
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都哈哈大笑。白杨看了看门里冻得鼻子通红的保罗——世安架子够大,自从他“失忆醒来”,便用不惯指纹锁,要求管家必须来迎接他进门。
白杨趴在世安身上,向门里喊了一声,“保罗你进去吧!我跟金总还有事儿!”一面抬头问世安:“金大老板,能不能陪我聊一会儿?”
世安无奈地笑:“你都把人赶回去了,你说我陪不陪你呢?”
雪越下越大,可是十分宁静、十分寂寞。无声的大雪慢慢拥吻着这座古都。
白杨拉着世安从车里下来,顶着飘落的絮雪,慢慢把李今的事给世安说了一遍。
他没喝酒,心里却像醉了。因为高兴。
他此时此刻有难以言说的、强烈的倾诉欲望。
真的,遇见这个金世安之后,他的人生每天都比过去过得幸运。认识了经纪人,又认识了钟越。
白杨很想让这样的世安了解自己,更多一点。
也从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平静地去谈李今。
大概就是所谓的已经过去。
南京是座奇怪的城市,热的时候被叫做火炉,可不在这里生活的人不会知道,南京的冬天也是冷到无处可诉。
像人心,热的时候有多热,冷的时候就有多冷。
那样潮湿的冷,像能冰冻四肢百骸。
可白杨不觉得冷,因为靠着世安就觉得非常暖和。
世安怜惜地掸落白杨身上的碎雪:“现在还放不下李今吗?”
白杨抖了抖衣服,深吸气道:“滚他妈的蛋,他还没你对我好呢!老子吃屎才想他呢。”
世安笑道:“这算什么?我这就算对你好了?我的好你还没见过呢。”
白杨感慨地靠在身后的玛莎拉蒂上,“别,大土豪,你今天把车送我,我这辈子都给你烧香。”
世安放声大笑,“你就这么喜欢这台车?车库里面随你挑去,钥匙都归你了。”
白杨跳起来:“哎,这个不够好,房子钥匙呢?”
世安不说话,只拨弄手机,片刻便对着电话说,“保罗,把房子钥匙拿来,旁边紫金花苑的,枕霞别墅的,一样拿一套来。”
保罗还真就拎着三串钥匙下来了。
他电话里说的是英语,白杨一时还没听懂,看到保罗一路小跑送钥匙来,白杨简直目瞪口呆。
保罗跑到两人面前,世安指指白杨:“都给他。”
保罗便用字正腔圆的汉语介绍三串钥匙:“钟山美地,紫金花苑,枕霞别墅。”
白杨下巴都要掉了:“不不不,就这一套就够了……不不不,我开玩笑的你别这样啊!保罗GOGO,NONO!”
保罗一片茫然地看他俩。
白杨语无伦次,“不是,你怎么把钥匙都给管家拿着啊?”
世安蹙眉道:“不给管家拿着,难道我贴身塞兜里吗?你当我是姨太太啊?”
白杨笑得满地打转,“我也不是你姨太太,我开玩笑的,你赶紧把钥匙拿回去,脑有坑啊你。”
世安奇道:“给你车你嫌不够好,给房子你又说开玩笑,到底是要怎么样?”
白杨纠结了一会儿,“你陪我喝酒吧,刚才在酒吧你干嘛不准我喝酒?我要喝酒。”
世安道:“喝酒坏嗓子。”
“就喝一点儿,又不喝多!”
世安便向保罗道:“去下面酒窖,拿两瓶威士忌来。”白杨在旁边敲着车顶:“要82的拉菲!”
保罗又茫然地看他俩。
世安笑道:“拣好的拿。”
两个人冒雪对瓶吹,喝得十分尽兴。白杨高兴地抱着酒瓶,身上裹着金世安的大衣,“金世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听上去像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于是又追着修正:“你对我太好了。”
世安凑近他,闭了眼指点:“这个,不能叫做好——你帮我,我帮你,以后好多着呢。”
——这话说得无心,然而是若有若无地让人觉得怅然。
白杨一时尴尬地低下头去。
是啊,他帮他,他也帮他,他们以后好还多得很。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关系。
是说厚不厚,说薄也不薄的一份情。远也不远,近也不近。
世安觉到他的尴尬,便也不说话,沉默了片刻,世安无话寻话地说:“人呢,活在世上,不能只对自己好。”
“像吃饭睡觉,总要对一个人好,不然不知道是为什么活着。”
“总得有个这样的人。”
白杨好笑道,“所以正